真理解兒童，真戶外活動

一所幼兒園的戶外活動做得比較好，首先，他們尊重、理解兒童；其次，他們充分發揚游戲精神，把游戲精神貫穿到了幼兒園戶外游戲活動中。比如，尊重兒童的游戲主體性，鼓勵兒童創造、思考、表達，兒童從中真正體驗到了自由、愉悅、合作的游戲精神。如果有這種意識，我相信這所幼兒園的規模無論是大還是小，孩子在參與戶外游戲活動的時候一定都會非常開心、快樂。

從區域、游戲形式、內容等方面看，戶外游戲活動種類繁多、內容豐富，能全方位促進幼兒發展。各地幼兒園都在積極實踐探索。但從調研結果來看，戶外游戲活動普遍呈現出“游戲性強”“運動性弱”的傾向。我們該怎么看待和理解這種現象呢？

王浩：要把游戲和運動結合起來思考，不能將兩者割裂開。現實中，這很難說是一個問題。游戲是孩子的生命，他們天生喜歡游戲。對孩子來說，一睜開眼，他就想玩游戲；一跳下床，他就想玩游戲；甚至吃飯的時候，他也想玩游戲。戶外活動的游戲性強，也反映了幼兒園充分落實了學前教育的基本要求。孩子們做戶外游戲的時候也在跑，也在跳，也在運動。那么，“運動性弱”的運動到底是指什么意義上的運動呢？是大運動，還是小運動？這個很難區分。游戲中有運動，運動中有游戲。不能把兩者對立起來看，如果將二者結合起來看，這可能就是一種很正常的現象。如果說到戶外體育游戲的話，那么就是“體育”在前、“游戲”在后，應該強調“運動”，而不是單純地強調“游戲”，游戲只是一種表現形式。

無論是戶外運動還是廣義的戶外游戲活動，教師普遍反映，存在著運動場地不足、運動材料不足、運動時間不足等問題，這也是幼兒園一直致力于優化解決的問題。有人說這些老問題的背后反映出“教育創造力”不足，也有人說要因地因幼兒尋找適宜的辦法。您怎么看待這些老問題？從您的調研來看，哪些幼兒園在這些方面做得比較好？

23fae0a3743d6eb7416e7babebd1c1d027949bb7c56e6ceee3258440a9dad8bf 王浩：從更長遠的角度來考慮，比如幼兒園創建之初，創建人員包括規劃設計人員，有沒有意識到兒童的發展、成長需要足夠大的空間做保障，到建筑規劃設計對兒童學習、發展的影響，即有沒有正確的兒童觀和兒童教育觀。不同行業、不同領域的人對兒童的理解、認識、尊重是不同的，對兒童發展需要什么樣條件的認識也存在不同。說到底，這就是他們兒童觀或者兒童價值觀的反映，從中可以看出他們對兒童的態度。現在全國各地正在建設兒童友好型城市，大家的觀念漸漸在發生改變。大家意識到兒童是城市的主人，是城市建設的參與者、積極的社會行動者。我們要傾聽兒童的聲音，尊重兒童的參與權，要把兒童當成一個有能力的積極主動的社會行動者來看待。這是我們從大的環境來說的。

說到“教育創造力”不足的問題，實質上反映出我們對兒童的認識不夠，對兒童成長發展需要什么樣的條件、空間等認識不夠。當我們頭腦中明晰了這些東西，真正在心里想著兒童、愛著兒童時，就會為他們的成長和發展考慮，這些問題也會慢慢得到解決。

如果從教師的角度來看，我們不僅要積極改造環境，還要了解兒童的需要、對環境的理解——也許你認為這塊場地比較小，但兒童認為它很大、很好玩。我們不能想當然地認為兒童也是這么想的，而不再去考慮兒童的想法和經驗以及需求。這給我們帶來一個啟示：我們需要了解兒童對幼兒園環境的認識、理解，我們要和兒童一起去研究環境，才能真正創造出滿足他們發展需要的環境。在了解兒童需要什么環境之后，我想我們可能不是去改造環境，而是去維持、保護環境。這種改變源自什么？源自我們對兒童的觀察，源自對兒童的傾聽和發現。保護或守護也是一種創造，創作并不只是從無到有。

從理念的角度來講，我們需要由成人的視角轉向兒童視角，由成人本位轉向兒童本位。這種改變的關鍵在于，把兒童當成思考的焦點和中心，真正關心兒童，熱愛兒童。

一所幼兒園的戶外活動做得比較好，首先，他們尊重、理解兒童；其次，他們充分發揚游戲精神，把游戲精神貫穿到了幼兒園戶外游戲活動中。比如，尊重兒童的游戲主體性，鼓勵兒童創造、思考、表達，兒童從中真正體驗到了自由、愉悅、合作的游戲精神。如果有這種意識，我相信這所幼兒園的規劃無論是大還是小，孩子在參與戶外游戲活動的時候一定都會非常開心、快樂。

在戶外運動時間的把握上，除了明確的規定外，教師們普遍反映把握不好。對此，您有什么好的建議？

王浩：國家對幼兒園戶外運動時間有明確的政策法規規定，就是兩小時。教師在這段時間內的主要工作是觀察、識別兒童，觀察兒童游戲，解讀兒童從中所獲得的發展價值，并做出相應的回應。觀察是回應、支持兒童的基礎。仔細觀察，教師一定會發現兒童的首創行為和自發性行為，驚訝兒童可以玩得如此之好。這就是學習故事所謂的“哇時刻”。觀察的同時有意識地進行記錄非常重要。當然，記錄可以是持續性的記錄，也可以是片段式的記錄，這有助于我們進行游戲回顧，對材料進行分析和解讀。回顧的時候要把觀察、識別、回應和記錄等結合起來，做整體思考，而不是局限在某一個細小的環節之上。我們還可以重點持續觀察個別兒童。在此過程中，我們一定會對兒童的游戲水平、發展水平、運動能力有一個相對全面的認識和判斷，即系統完整的認識。

從教師的觀察識別情況中就可以看出其理論基礎。例如，對兒童發展特點、年齡特點的掌握，對政策法規的掌握，對兒童教育理論以及大教育理論的掌握，等等。《3～6歲兒童學習與發展指南》對不同年齡段兒童的發展情況做了描述，教師必須掌握。除此之外，教師還可以借助人類學、社會學、心理學等不同學科視角來理解兒童，深化對學前教育的認識。當你有了跨學科思維，對兒童的認知就會擴大和提高，你就會意識到兒童是一個完整的兒童，是一個特別的兒童。你的教育方法、評價策略也會發生改變，因為你的知識、閱歷和經驗的積累墊高了視野、開闊了思路。這時候，你看到的兒童不再是單一的、貧乏的兒童，而是富有的兒童。隨之改變的還有教師的教育教學方法、策略、課程、評價等。

兒童觀決定著教育觀、課程觀。張雪門先生說，什么是好教育，好教育就是教師懂得教育對象，了解、明白兒童的身心發展。以此為據，為兒童提供適宜的教材、教法等。這句話也就是說，我們要想做好教育，首先要了解教育對象的身心發展特點和需要，然后才是選教材、選內容、選教育方法，也就是以學定教，定教育內容、方法和評價。

戶外運動具有一定的風險性。受種種因素影響，教師在開展戶外活動時畏首畏尾，往往是“寧要安全，不要風險”，難以真正滿足幼兒的運動需要。從您的研究來看，這種現象產生的原因是什么？教師如何克服障礙更好地開展戶外活動呢？

王浩：任何運動都有一定的風險性。生命發展過程中蘊含著千萬次死亡。但是，這并不是我們“寧要安全，不要風險”的理由。首先，我們要正視風險，而不是逃避風險。風險是客觀存在的，但并不是不可以預防和規避的。如果一味地追求絕對的安全，那么兒童就難以真正獲得成長和發展，更不必談創新和創造。從兒童的本性來說，他們喜歡冒險，本身就是一個冒險者。兒童正是在一次又一次的冒險挑戰中得以健康成長的，從而體驗到了成長的快樂。所以，我們要給孩子提供冒險和挑戰的機會，而不能為了安全而不去做應該開展的教育活動。當然，在此過程中，我們要做好相應的安全保護措施，同時堅定地相信兒童有保護自己的意識，會主動采取各種化解風險的措施。這樣我們才能培養出符合現代兒童教育價值取向的兒童。只要安全不要一絲風險，幼兒園就變成了溫室，培養的兒童自然禁不起風吹雨打，將來遇到芝麻大的挫折可能成為他生命中的颶風。

只要安全，追求絕對的安全，不要絲毫風險，我想有很多原因：第一，教師對兒童的成長發展特點認識不夠，沒有意識到兒童的成長需要冒險、需要挑戰。第二，管理者害怕出事，害怕被問責，“寧左勿右”的思想在作祟。第三，家長的兒童觀和教育觀也會對教師開展教育活動產生影響。有些家長過度擔心孩子的安全，孩子稍有磕碰就會大吵大鬧、不依不饒，鬧個沒完；還有些家長不懂教育，常常以“我以為”來衡量正常的教育行為，看到孩子爬高走低就擔心發生事故。這些都會影響幼兒園和教師的教育行為。總之，安全問題不是不開展戶外運動的理由，更不是不讓孩子參與冒險、挑戰的理由。我們要在安全和風險之間把握好“度”，真正滿足孩子的成長發展需要。要開展好戶外運動，對教師來說，一是要深入認識兒童，二是要全面認識環境，三是要認識到沒有絕對的安全。教師只要多注意觀察，把心思用到兒童身上，我想戶外運動就不會出現太大的安全問題。現在，幼兒教育中的有些問題并不是教師造成的，而是管理和行政造成的。

在幼兒園戶外運動中，教師常常處于被動觀察者的角色和地位，充當矛盾的調解員，并沒有真正發揮引導者、支持者和合作者的作用。您怎么看待教師普遍缺少支持幼兒戶外運動學習的專業動作知識現象？

王浩：從教師的專業發展角度來講，教師需要具備運動學、醫學等多方面知識。理論上，教師應該具備這些知識，但是，教師是否有那么多時間和精力學習呢？我覺得適當了解就可以了。

安吉游戲和利津游戲是國內挑戰性和冒險性游戲的代表，得到了專家和教師們的廣泛認可。很多幼兒園都在借鑒和推廣。這個過程中，我們應該如何做，才能真正將它們的精髓落到自己所在的幼兒園？

王浩：我對這種推廣持開放、歡迎和接納的態度。這說明教師認識到了游戲對兒童發展的重要性和意義，還說明我們更加重視兒童和兒童教育了。兒童是天生的游戲者，游戲是兒童的生命。不僅兒童需要游戲，成人也需要游戲。在學習和推廣的過程中，我們要弄清楚他們的基本理念、追求的教育價值、深度熟悉游戲開展流程、基本要求以及回顧分享等環節。有條件的幼兒園應該到安吉或利津等地幼兒園深入調研和學習，立足感性經驗，深度把握當地幼兒園環境創設、教師隊伍建設以及課程創建等方面內容，立體式理解和掌握安吉游戲或利津游戲的發展脈絡和發展內在機制，為本園改造和學習打下基礎。你可以照抄照搬，如果你的條件和他們差不多；如果條件不是特別允許的話，那就結合具體情況做一些因地制宜的調整。

當然，無論怎么去做，我們都要加強對游戲的研究，對游戲精神的把握。另外，我們不要把游戲和教學相對立，要把游戲精神貫穿于一日生活當中，無論是集體教學環節還是其他環節，都要貫穿游戲精神。

我們一定要認識到游戲權利是兒童的基本權利之一，并保障兒童能夠去行使這種權利。作為幼兒的監護人，無論是家長還是老師，都要保障兒童游戲的權利，保障兒童每日參與戶外游戲活動的時間不少于兩小時。甚至我們有必要了解聯合國《兒童權利公約》中關于兒童游戲權利的表述，兒童的游戲權利受到了法律的保護。尊重和保護兒童的游戲權利，就是保護和尊重兒童。這也是兒童友好型社會的重要標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