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人（節選）

葉甫根涅·尼古拉耶維奇做了個鬼臉，朝窗外望了一眼，咳嗽了兩聲，問我說：“您早就離開俄國了吧？”

“四五年啦。”

“也沒什么吧？您還習慣這里的生活吧？”葉甫根涅·尼古拉耶維奇這樣問道。

“沒什么。”

“是啊，可是國外生活是很不愉快、很寂寞的。”

“國內生活也一樣。”放肆隨便的醫生插嘴說道。

突然間，這是我無論如何沒有預料到的，我的葉甫根涅·尼古拉耶維奇笑得前俯后仰，最后，掙扎了半天才勉強安定下來，斷斷續續地說道：“你瞧，菲列普·達尼洛維奇就知道跟我爭吵，哈哈哈。我說，地球要不是一個造得不好的行星，就是有了毛病。可是他說這是胡說。”

說著他又大聲笑得前額上青筋畢露。醫生調皮地向我看了一眼，他所表現的那種優越感反而使得我十分可憐他。

“既然有生病的人，”葉甫根涅·尼古拉耶維奇非常認真地問道，“為什么不能有生病的行星呢？”

醫生替我回答：“因為行星沒有感覺，凡是沒有神經的東西也就沒有病痛。”

“那咱們又是怎么回事呢？而且生病也不一定要神經，葡萄和土豆不也生病嗎？我怕弄不好地球也會炸裂，或者離開軌道飛出去。這該有多么新奇—無論卡拉勃利亞也罷，沙皇尼古拉跟冬宮也罷，我跟您也罷，菲列普·達尼洛維奇—大家全都一起飛出去，連您的手槍也要沒用啦。”他重又哈哈大笑起來，同時以一種熱忱的執拗勁兒向我繼續說道，“這樣生活是不行的，顯然必須干些什么，寧可讓這顆行星重新開始……”（來源：上海譯文出版社《赫爾岑中短篇小說集》，有改動）

高光導讀

別人笑我太瘋癲，我笑他人看不穿

19世紀俄國作家赫爾岑的中篇小說《狂人》中，菲列普·達尼洛維奇醫生以為自己掌握了“沒有神經的東西也就沒有病痛”的真理，而“我”卻被葉甫根涅·尼古拉耶維奇“地球有毛病了”的觀點所震撼。葉甫根涅·尼古拉耶維奇冷眼看透世界的病、人的苦悶，卻被視為“狂人”。

思考空間

1.通過以上對話，你認為葉甫根涅·尼古拉耶維奇是個什么樣的人？

2.你所理解的“有病”和“無病”的本質區別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