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曲藝人的薪火相承和守正創新

近期，由四川省文旅廳主辦，四川省曲藝研究院創排演出的大型曲藝情景晚會《花繁新征程》在四川大劇院首演，眾多創新元素閃耀舞臺，為傳統曲藝如何進行現代表達找尋答案。

晚會通過《回聲》《蝶變》《新聲》3個篇章，用四川曲藝獨特的藝術視角，生動展現了四川曲藝守正創新取得的豐碩成果，也向觀眾演繹了新時代四川人的精神風貌和人文氣質。演員陣容中，不僅有沈伐、李伯清、張徐、叮當、矮冬瓜、胖姐等知名藝術家，還有吳瑕、胡酈珈、曾潔、曾戀、唐瑜蔓等四川省曲藝研究院骨干演員及青年演員。這場晚會是四川曲藝實力的一次集中展示，是曲藝工作者用優秀作品向老百姓遞交的成績單，更是四川省曲藝研究院學習宣傳貫徹黨的二十大精神，推進文化自信自強的具體舉措之一。

一、曲藝為本體，內容與時俱進表“新聲”

“大地群山敞開了胸懷，桃紅幽蘭舞動春天的色彩，江河湖泊涌動著豪邁，石榴荷花張開夏天的飄帶……”本場晚會的序曲部分，恰似一張五彩繽紛徐徐展開的畫卷，為觀眾勾勒出四川曲藝的藝術之美、巴蜀大地的生活之趣和曲藝人的奮進之姿。

婉轉悠揚的四川清音、清脆悅耳的四川盤子、踏歌而行的歡快竹琴、熱熱鬧鬧的曲藝車燈……當十多名青春靚麗的舞蹈演員從升降臺緩緩升起，伴隨著舞臺上氣勢磅礴、歡快熱烈的演唱，花團錦簇、五彩繽紛的舞臺，十分貼合“花繁新征程”的主題，絢麗多彩的表演迎來觀眾的陣陣歡呼。

“序曲主要集結了目前四川曲藝的主要藝術門類，為整臺晚會鋪墊出一種明亮明媚的色調，熱鬧、大氣、歡快、有生機。”本場晚會的總導演毛軍豪，也是序曲的編導，他與青年作曲家顧磊、詞作者遠泰一起，為大家拋出一道誘人的“前菜”，為整場晚會的基調做鋪墊——以曲藝為本體，與時俱進地對話當下現實生活。

沿著這一思路，晚會節目內容試圖與時代關聯出現代感，走向現代人的生活。毛軍豪在建組之初就想到了一位再合適不過的人——評書創作表演藝術家李伯清?！拔姨貏e想知道李老師為什么70多歲了，還是能受到那么多年輕人的喜愛？”于是帶著這個問題，四川省曲藝研究院向李伯清發出邀請，李伯清爽快答應參加演出，并創作了散打評書《我不落伍》。

李伯清在這個節目中仍然是以散打評書為傳統載體，在節目一開始，還教自己的“九○后”徒弟陳功基本功“貫口”，徒弟煩惱練習基本功“難練”，于是師父信手拈來了一段“脫口秀”為其開解煩惱。這段“開解”里面既巧妙地捕捉了年輕人喜歡去太古里打卡、喜歡玩“羊了個羊”、喜歡漂染等流行現象，也表達了老年人對城市生態環境的新要求，最終回歸到曲藝人要先堅持傳統之根、尊重觀眾，再守正創新這個宗旨上。表演中引用熱門現象素材，拉近了與現代年輕觀眾的距離，為大家帶來了快樂，而這個節目本身正是曲藝人對守正創新的生動詮釋。

除了內容上的與時俱進，“新聲”也可以化作巧妙的創作切口。比如由中國曲藝牡丹獎得主、國家一級演員吳瑕主演的四川盤子《九曲黃河第一灣》，起初大家拿到節目單都覺得有些困惑——音色清脆的四川盤子怎么去表達恢宏磅礴的黃河？但恰恰是這個節目給了觀眾耳目一新的感覺，唯美又動人。

四川盤子是四川曲藝曲種，以兩支竹筷敲擊瓷盤擊節而得名。四川盤子作為一種民間藝術，主要流行于川東，盤子多由打花鼓的藝人兼唱，演唱時可無伴奏或亦有伴奏，表演者自敲瓷盤擊節，按不同旋律，敲出高低急緩的不同音響。

如此唯美的曲藝形式，互相成就了這個節目別具一格的切入口——黃河在四川境內的部分。滾滾江河源于細流，黃河壯美，發源于青海巴顏卡拉山，自西向東，迂回曲折，在四川若爾蓋縣唐克鎮與白河匯合，形成了壯美的九曲黃河第一大轉彎，隔河與甘肅省相望。這段黃河其實宛若天邊飄來的銀色哈達，比起雄壯，更多了一些蜿蜒之下的婉約秀麗之美。在四川若爾蓋登高遠眺，見黃白二河爭流，風姿綽約，款款而來，蜿蜒而去，似飛天飄帶，從天之盡頭飄然而來。

“天下的黃河九十九道彎。最漂亮的一彎在四川，黃河源自通天河，瀟灑流過阿尼瑪卿山，清清涓水匯成河，如煙如霧如絲線……”舞臺上，《九曲黃河第一灣》既有演員甜美清亮的嗓音，也有清脆的四川盤子聲，配上舞臺后緩緩流淌的黃河，柔美的光線與曲藝音樂交融在一起，仿佛讓人想起月光下波光粼粼的黃河細流，清澈粼粼的畫面正是與四川盤子充滿顆粒感的清脆聲音，形成了藝術形象上的“通感”?！氨P”的新意，也是四川曲藝人從文化人向文旅人的思路轉變，這種改變同樣也體現在四川車燈《熊貓車燈》中，5名游客在8只“大熊貓”的帶領下，騎著滑板車“安逸走四川”。

二、“小品”蝶變“饕餮”，現代表達更迭舞臺

2022年11月，四川省曲藝研究院在理塘縣開展文化惠民演出。國家一級演員胡酈珈為觀眾帶來四川揚琴節目《明燈》，而這個節目正是晚會《花繁新征程》里第一篇章里的首個節目，傳統曲藝一直以“輕騎兵”形象，以小巧輕便的表演形式選材貼近生活。

如何把短小精悍的曲藝小品，變成綜合性曲藝晚會，中間需進行哪些創造性轉化和創新性發展，能否被新老觀眾所接受，是本場晚會需要突破的直接問題。毛軍豪認為，除了內容創新，節目之間的相互搭配，舞臺呈現形式也是創新的關鍵。

大型曲藝綜合情景晚會《花繁新征程》一共分為3個篇章，加上序曲和尾聲共14個節目，近100人的演職人員隊伍。為了保持整臺晚會的連貫性和整體性，主創團隊沒有請任何一位傳統晚會主持人，而是讓曲藝演員們化身“串講人”，演繹多段情景小戲，把節目自然地銜接在一起。

58歲的國家一級演員李哨兵，是第一篇章《回聲》的情景串講人。李哨兵飾演的趙天幕是一位退休的老曲藝人，也是一位老黨員，他穿著一身白色襯衫，胸前佩戴著黨徽，和青年演員劉禾亭飾演的李輕音坐在凳子上聊天，回想起自己年輕時的歲月……這時，由青年演員王晟培飾演的少年版趙天幕來到舞臺，帶來了晚會的第一個節目——四川揚琴《明燈》?！睹鳠簟氛且郧嗄耆说囊暯牵蚰切坝X醒年代”里如星星之火點亮革命前途的前輩們致敬。

李哨兵說，其實趙天幕身上有兩條線，既是曲藝傳承新與舊的線，也是共產黨員前輩與接班人的線，這個人物串起了共產黨員的初心和承諾。人物故事線的設置也使小情景劇與大節目之間相互呼應，彼此有機融合，表達方式不生硬，也更平易近人。隨著情景故事的推進，老黨員趙天幕交上了《入黨申請書》，隨后，第一篇章最后一個節目——四川清音《照亮》正式開演。據《照亮》的詞作者吳飛透露，為了讓作品既有厚度、高度，也充滿溫度，他以師徒之間的情誼為切口，以曲藝為載體，表達了傳統藝術的師徒傳承和繼往開來。

這種整體性在“大舞美”時代也探索出屬于曲藝的個性表達。整臺晚會的舞美設計深度融入到舞臺敘事中，不再是獨立的背景和陪襯。晚會名稱為“花繁新征程”，而“牡丹獎”又是中國曲藝界的最高獎項，對曲藝工作者有著意味深長的意義。舞美設計充分提煉曲藝與本土元素，結合傳統與現代的美學語言，重組成一臺富有現代審美的舞臺空間，營造了粉色立體芙蓉花、金色浮雕牡丹、杜鵑等百花爭艷的簇擁效果，配以成都特有的金色銀杏葉，包裹出曲藝晚會的個性符號，讓整臺晚會離不開曲藝獨有的舞臺藝術形式。

在本臺晚會的3個篇章中，《回聲》篇以“傳承優秀傳統藝術”為中心思想；《蝶變》篇緊貼三星堆、黃河等主題，講述四川歷史之美、山河之美和文化之美，展現時代蝶變；《新聲》篇則緊扣“成渝地區雙城經濟圈”“一干多支、五區協同”等城市發展戰略，創新曲藝表達形式，表達曲藝與時代同步發展的決心。

臺下觀眾的視覺享受也隨著篇章的變化而變化。在充滿回憶感的《回聲》篇章中，觀眾能看到舞臺上被投射出的巨型書信，書信泛著淡淡的懷舊黃色，上面用手寫字體書寫著共產黨人的拳拳初心。進入《蝶變》篇章后，舞臺方式變為充滿活力的現代霓虹燈，這些燈光隨著不同場景進行變換，融入日常街道、景區等場景，顯得酷炫感十足。到了《新聲》篇章，背后的屏幕更為多變，展現出四川文化旅游千里長卷里的各種景色，仿佛人在畫中游……這些舞美表達離不開5塊矩陣透明冰屏，每塊冰屏3米寬、5米高，不斷在舞臺上變化。冰屏是一種新型LED顯示技術，因其外觀晶瑩剔透，如冰晶般透亮，被命名為“冰屏”，比普通不透明的LED顯示屏，更具有透視感，平昌冬奧會閉幕式上的“北京八分鐘”就用到了冰屏。

據本場晚會的舞美設計師之一吳宇介紹，5塊矩陣透明冰屏任意升降組合，與視頻充分結合，變化出不同的場景與空間。它可以是四川揚琴《鳳求凰》里琴音回蕩、古色古香的紅色磚墻；也可以是四川清音《三星伴月》里，與演員遙相呼應的裸眼投影三星堆文物，博物館的360度展示櫥窗，被光影勾勒出玻璃輪廓。它濃縮了時代變遷，讓舞臺與觀眾之間產生了更高維度的美感，這條不斷創新的曲藝舞美之路，也是四川曲藝人銳意進取的守正創新之路。

更為珍貴的是，這臺晚會“下得廚房上得廳堂”，它能從“小品”變成“饕餮”，也能從“饕餮”回歸“小品”。據了解，這臺晚會將會在四川乃至全國各地巡演，其中的優秀曲目和“名場面”依然會以“輕騎兵”的形式，拆分成獨立節目去巴蜀大地的基層進行巡演。

三、老中青曲藝人同臺，傳承川渝曲藝文脈

內容與形式上的創新，背后都離不開生動的曲藝人，四川曲藝的傳承發展，植根于一代又一代曲藝人的傳承中，也植根在川渝兩地巴蜀文脈的交融中，“傳承”是其中的關鍵詞。

“10年前，我70歲，我跟我朋友說，70歲正年輕，彈指一揮間，我就80歲了。演了一輩子諧劇，講的都是巴山蜀水的故事……”演出當晚，諧劇演員沈伐，帶著他的標志性笑容，走上晚會《花繁新征程》的舞臺。沈伐在重慶出生，在成都追求曲藝夢想，一路被巴山蜀水滋養。他以串講人的身份，用方言詩的形式，道出了自己對川渝的情誼，把晚會引入了最后一個篇章——《新聲》。

川音川情演繹了巴蜀曲藝人的濃濃情誼。散打評書表演《我不落伍》，李伯清幽默地對比了成都男人和重慶男人“耙耳朵”的不同可愛表現，展示出他對兩地生活細致入微的觀察和了解，這與李伯清長期在兩地工作生活的經歷分不開。

更多的川渝曲藝血脈，在后輩曲藝人中傳承。中國曲藝家協會副主席叮當，是沈伐和李伯清的徒弟，“兩地三代曲藝人的接力表演體現了這次晚會‘代際傳承’的初衷。”表演結束后，中國曲藝牡丹獎“表演獎”得主張旭東（叮當）用“激動”和“緊張”兩個詞語表達了此次演出的心情。

2020年4月，在成渝雙城經濟圈的推進下，成渝地區首條跨省市城際公交正式開通。該公交線路被命名為“潼遂城際公交”，從重慶潼南開往四川遂寧，全程29公里，共設置了35個公交車站。本次晚會，叮當以跨省公交為切口，創作了名為《川渝20之面試》的新諧劇。一位男青年在四川居住去重慶面試，在公交車上發生了一系列幽默詼諧的故事，作品中的小人物在節目中見義勇為，是川渝兩地的平凡英雄。

“在兩位前輩后面演出，我感到既緊張又敬佩，這是我業務上的‘面試’，我也希望通過這個作品，能讓大家看到充滿血性的、耿直的川渝人，讓大家看到這條公交線給大家帶來的實實在在的福利和方便?！彼硎?，“本次晚會除了有名家前輩加入，也有很多年輕人嶄露頭角，這是一種‘枝繁葉茂’的表現，是多年來曲藝深深扎根、努力發展的結果。”

博得“滿堂彩”的金錢板節目《竹板聲聲》，無論是節目內容還是演員陣容，都體現著“傳承”二字。從最年長的“五○后”張徐，到最年輕的“九○后”鮮煒、楊森，幾代人薪火相承傳遞金錢板藝術。張徐說道，“《竹板聲聲》中自己飾演的老藝人，就是自己師父鄒忠新的縮影。”張徐將金錢板與相聲藝術結合，沒有辜負師父的期望，為四川金錢板成功申請為中國非物質文化遺產做了大量工作。如今，有十多個學生跟著張徐學習四川金錢板，不少是“八○后”“九○后”，還有在校的“○○后”。張徐說，希望新時代的年輕人能夠有所作為，守護好傳統藝術，讓觀眾聽到的不再是“老腔老調”。

中青年曲藝隊伍攜手“創新”。節目大膽啟用年輕演員和年輕編劇，“胖姐”鐘燕平參演榮獲四川省巴蜀文藝獎的《春風吹又生》，編劇張譯文在節目中為年輕人帶來了日?！按呋椤钡男乱暯?，總導演袁永恒是一位非常資深的前輩，團隊成員間的密切配合，讓整個節目煥發出了更加艷麗的色彩。這部小品沒有為搞笑而搞笑，靠的是表演節奏、四川語言風格和鮮明人物形象，與故事本身自然融合，產生了一種新的“笑果”。整個團隊為了拿捏好表演節奏，集中排練了2個多月，力求以精益求精的細節，為觀眾帶來最自然、最歡樂，又引人深思的優秀節目。

四川省曲藝雜技木偶皮影比賽一等獎的四川揚琴節目《明燈》，集中展現了四川曲藝青年演員的青春活力。《花繁新征程》晚會上，“九○后”表演者王晟培充滿激情的演唱，既展現出作品深沉的情感和歷史的厚重，也表現出年輕演員的熱情澎湃，賡續紅色血脈。

四、結語

《花繁新征程》是四川曲藝一路守正創新、薪火相承的縮影。

在四川揚琴名家李德才，諧劇創始人王永梭，川派荷葉名師何克純等老一輩曲藝名家的影響下，四川曲藝如今涌現出一大批活躍在舞臺上的老中青年演員。大家緊緊把握鄉村振興、脫貧攻堅、抗美援朝等時代命題，在守護好傳統曲藝之根的基礎上，用科技探索曲藝新融合，突破傳統曲藝形式，堅持不懈積累舞臺經驗，始終堅持為攀登藝術高峰而努力。

2023年，第十一屆中國曲藝節將首次落戶四川，四川曲藝人將緊抓時代主題創作，打造曲藝品牌，進一步開展“中國曲藝之鄉”和“四川曲藝之鄉”創建評審工作，新時代的四川曲藝人在新征程上，將努力貢獻更大的積極力量，為實現黨的二十大確定的目標任務而團結奮斗。

（作者：四川日報全媒體新聞部記者）

（責任編輯/邵玉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