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衛·霍克尼藝術風格之“變”對生活的影響

[內容提要]大衛·霍克尼是當代英國最有影響力的藝術家之一。他不斷探索和研究藝術，運用不同的藝術語言和不同的媒介，創作了許多優秀的藝術作品。本文以大衛·霍克尼為研究對象，試圖探討他藝術風格的形成，希望通過這一研究，加深對作為畫家的霍克尼的全方位認識。本文總結了大衛·霍克尼繪畫發展的三個重要時期，并結合對其作品的分析，探討其藝術風格的演變過程，借此能闡明他繪畫風格；第一部分主要概述了早年藝術與波普風格；第二部分主要概述了霍克尼的繪畫風格全面轉向具象的“自然主義”時期；第三部分主要分析大衛·霍克尼使用新媒體技術進行創作之后的作品，包括攝影拼貼、iPhone與iPad繪畫等作品進行分析。

引言

從繪畫創作的角度研究大衛·霍克尼的藝術創作，可以窺見藝術與飛速發展的新技術在他的創作作品中并沒完全分離。他一直跟隨技術的發展，不斷調整自己的藝術創作方式和對繪畫語言的探索，充分展示了他在繪畫藝術方面的建設和成就。這種探索和建設對繪畫的未來發展具有重要意義。

一早年藝術與波普風格

1957年霍克尼考入倫敦皇家美術學院，正式成為美術學院的學生。在進入大學后的這段時間里，也是抽象表達趨于鼎盛的時刻。霍克尼的繪畫也深受這一趨勢的影響，并逐漸向抽象表現主義繪畫靠攏。霍克尼放棄了學院風格的素描，跟隨抽象表現主義的風潮，開始了抽象畫創作。霍克尼的繪畫風格逐漸從具象轉向抽象，在這個階段，他的抽象繪畫嘗試出現了兩次，一次是在1959年到1960年之間。霍克尼畫了20幅左右較大尺寸的抽象作品，大多畫在硬板上，作品大多用抽象的幾何形狀和散亂的筆觸構成。他的這些抽象畫保存不多，其中許多被自毀或重畫，有些甚至在學校被認為是垃圾而丟棄。《愛》就是這時期的作品。第二次出現在1965年的“好萊塢收藏”系列中。受這一時期美國抽象繪畫的影響，霍克尼在抽象繪畫方面的嘗試也達到了高潮。20世紀50年代中期的波普藝術運動幾乎同時在英國和美國開始，并迅速成為主流藝術。波普藝術家提倡藝術與日常生活的融合，對工業生產乃至商品社會保持高度認同，并將這些不同的感知和經驗運用到藝術創作中。流行藝術家的創作方法更加自由、廣泛。除了傳統藝術中的繪畫和雕塑，海報、廣告、拼貼畫、商業印刷、日用品都成為創作方法。在皇家美術學院，波普藝術運動的影響逐漸超越抽象表現主義。 1959年，由學生主導的波普藝術運動從皇家藝術學院開始，并很快蔓延到倫敦的其他藝術學校。霍克尼和其他大多數人一樣，就讀于皇家藝術學院，受到這些藝術傾向的影響。在霍克尼暫時對抽象表現主義失去興趣后，他很快將創作方向集中在波普藝術風格上。他和他的好朋友一起策劃了一個名為“當代青年藝術家展”的展覽。當時，他的作品得到了許多批評家的關注和認同，參加本次展覽的藝術家的作品一般都是流行的風格。當然，霍克尼也不例外，但與其他人不同的是，霍克尼的畫作有自己的特色，同時偏向波普風格。20世紀中期，霍克尼被視為英國波普藝術的明星。盡管霍克尼創作了一批具有波普藝術風格的畫作，但他并沒有盲目模仿其他波普藝術家的做法。他的畫面充滿個人特色，對于畫面的處理也有自己的審美觀和追求。可惜，霍克尼純粹的波普藝術風格并沒有持續多久。霍克尼的經銷商約翰·卡斯明（John Casmin）說，霍克尼只是一個“5分鐘”的流行歌手。

此時期涂鴉藝術及古埃及藝術的影響在霍克尼的創造中也有所體現，他將埃及繪畫和石雕最具代表性的扁平涂形式融入自己的畫作中。此外，倫敦畫院的吉塔（Ecole de Londres）、弗朗西斯·培根（Francis Bacon，1909～1992）等人都對霍克尼產生過影響。各種風格和語匯在他的作品中并存，暗指藝術家對藝術的包容態度。

霍克尼在這一階段的繪畫風格，最重要的是受到了廣泛的抽象表現主義和波普藝術運動的影響。在這種雙重力量的強大影響下，霍克尼繪畫創作的主要特點是徘徊在形象和抽象之間。在接受抽象表現主義的洗禮后，霍克尼的畫面呈現出抽象的形式，著重于平整度和裝飾風格的構成。在接受波普藝術的概念后，他逐漸從生活中挖掘更多的繪畫元素，使畫面更加豐富多變。這一時期，霍克尼初步確立了藝術源于生活的創作理念，繪畫主題和繪畫風格初步形成。

二美國“自然主義”時期

1961年夏天，霍克尼前往美國進行了一次旅行。這是他第一次到美國，從此對美國著迷。新鮮而令人興奮的城市生活使他認為美國是一個充滿活力的社會。1964年，霍克尼再次來到美國，并打算在此定居。從某種角度來說，霍克尼離開倫敦和來到洛杉磯是由于他對自由平等愛情的追求。霍克尼1960年開始在倫敦創作一些自我身份認同的作品，但由于當時英國人的傳統保守性格，霍克尼的行為被視為邊緣化和挑戰世俗倫理。他創作的人物往往是具象的、無指向的，因為他當時的創作靈感主要結合了報紙、雜志、明信片和博物館的攝影作品以及他的青春期生活經歷和浪漫幻想。

在霍克尼移居至美國后，特別是20世紀60年代中期以后，他的畫風全面轉向具象，進入了所謂的“自然主義”時期，這時期持續多年也是霍克尼繪畫創作的一個重要轉折點。“自然主義”是霍克尼對1960至1970年代繪畫的整體特征的描述。在此期間，霍克尼的畫作以圖像描繪為明顯特征。

在美國定居兩年后，霍克尼遇到了一個心愛的人，彼得·施勒辛格。陷入愛情中的霍克尼熱衷于對伴侶的日常狀態以及心理的描繪，他以水彩速寫、攝影等手法作為創作素材，與以往畫作中模棱兩可的人物形象相比，霍克尼的畫作呈現出寫實、造型的形象，而彼得也是霍克尼反復描繪的對象。彼得的出現可以說是霍克尼在自然主義時期走上具象性創作道路的直接契機。這時期他創作了許多與淋浴有關的作品，畫面內容上主要是表現愛人之間的私密生活，作品畫面構成簡潔，用色強烈而大膽，與其他的波普藝術直接復制商業符號相比，具有強烈的個人感受和情感深度。如1966年至1967年《日光浴者》《彼得從尼克家的泳池出來》《房間》《大水花》等。《彼得從尼克家的泳池出來》中，霍克尼使用流行、抽象和極簡主義的技術來表現具象的場景。畫面靜謐沉穩，色塊簡潔明快，除了人物身上之外沒有明顯的筆觸，復雜的水紋經過多重處理。相互交織的曲線，曲線由紫色和白色構成，簡潔而清晰，在由近到遠、由深到淺的藍色之上呈現出波光粼粼的感覺，絲毫不拖泥帶水。陽光透過落地窗照射進來，給人一種明亮的感覺。霍克尼用非常清晰的斜面和一致的白線來表達玻璃的亮度。這種玻璃質感的表現形式也出現在這一時期的大部分作品里。比如《亨利·蓋勒和克里斯托弗·斯科特》中的玻璃茶幾，《比弗利山莊的主婦》中的窗子。

這段辛苦的浪漫愛情最終以彼得的離開而告終。霍克尼在失去愛人后陷入了無限的悲傷和孤獨之中。為了解決內心的煩惱，他將大量的時間投入藝術創作中，進入了自然主義肖像創作的全盛時期。在此期間，許多經典作品誕生，例如1972年《藝術家的肖像（Pool with twen figres）》《卡拉克與帕西夫婦》、1977年的《我的家人》等。另外，值得一提的是，中國山水畫中所講求的散點透視的觀察方法也曾引起過霍克尼的興趣，《通向工作室的路》大概就是這種嘗試的典型之作，這種對廣闊空間和自我表達的追求，反映出霍克尼對畫面空間的不斷探索。

此時期，具象繪畫占據了絕對的主導地位。20世紀70年代中后期，霍克尼的自然主義之路一度走向極端，繪畫風格越來越寫實，甚至出現了一些近乎照相寫實主義的作品。此時，他漸漸地感覺到厭倦。轉折點就是一張大型雙人肖像畫，名為《喬治·勞森與韋恩·思立普》。突然有一天他覺得無法完成，他覺得這種畫法太束縛人，“促使我質疑自然主義的逼真原因，是自然主義的逼真不夠真實，問題不是自然主義太過于真實，而是它不夠真實。”隨后霍克尼開始有意識地壓制和突破“自然主義”。為此，霍克尼嘗試創作舞臺藝術設計和版畫。通過各種抵抗和逃避的努力，霍克尼終于擺脫了繪畫中“自然主義”的陷阱。

三新“繪畫媒介”的嘗試

1986年4月11日至18日，霍克尼創作了他最具標志性的拼貼畫《利華高速公路》。這部作品不僅是霍克尼攝影創作階段的最后一部作品，而且他為自己的觀藝、波普藝術的作品傾注了大量心血。這幅作品打破了單點透視的手法，由幾十個不同的視角組成，這件作品對波普拼貼藝術的豐富性和視角做出了很大貢獻。這種多面視角的好處在于，畫面的每一個部分和每一個細節，似乎都隨著觀者的視角而變化，似乎擴大了繪畫藝術的平面性和局限，讓觀者在不經意間慢慢地欣賞其中的立體美。

霍克尼是一位不斷探索的藝術家。他具有本能的敏感性和對新事物的偏好。他不僅在油彩、丙烯、水彩、水墨、線描、版畫、攝影拼貼等媒介上進行各種實驗，還積極在陌生新鮮的材料上尋找和實驗。他不停地嘗試新科技制作圖像的潛能并用之于創作之中。從2008年開始，霍克尼再次廣泛嘗試新媒體來制作圖像，使用的新媒體軟件和設備包括Photoshop、iPhone、iPad和高清相機。霍克尼在這些大小不一的液晶屏幕上創作了大量的數碼繪畫作品，也嘗試了一些高清數碼影像實驗。

早在20世紀80年代后期和90年代初期，霍克尼曾嘗試在電腦上畫畫，但因為當時的電腦技能達不到他的要求而放棄了。在2008—2009年間，霍克尼借助Photoshop軟件創作了許多數字作品，此類作品分為兩個系列：風景系列，肖像寫生系列。霍克尼認為：“使用這種媒介缺乏傳統繪畫中筆和紙之間的阻力感以及真實的質感，但修改畫面的便利性與傳統媒介相去甚遠。”

2009年初，霍克尼發現iPhone手機里面的軟件（Brush）有涂鴉功能，他很快意識到可以用它來嘗試作畫，并對虛擬工具著迷。他用iPhone里面的軟件（Brush）畫了數以千計的數字繪畫。霍克尼的iPhone繪畫描繪的內容非常廣泛，可以歸納為三類，第一種是自畫像和肖像畫；第二種主題通常是一些窗戶、窗臺上的瓶花以及海邊的風景，如果要歸納的話，總結為一個主題，即對光的描繪；第三種就是黃昏的風景，這是霍克尼一直想畫的主題。這些在傳統媒介上難以完成的，都可以用iPhone輕松完成。

2010年，將繪畫從iPhone發展到了iPad上，相比于iPhone，iPad繪畫作品畫面容量明顯增大，屏幕尺寸接近于平常使用的速寫簿，霍克尼用起來更為得心應手，他非常喜歡這種新的繪畫工具。正如大衛·霍克尼所說：“這是一種新的繪畫媒介。iPad似乎是一張沒有頁邊距的紙。iPad就像速寫簿一樣，不過，你隨時擁有全套東西，所有的顏料都準備好了供你使用。”

霍克尼使用iPad繼續探索人物、靜物和風景這三個主題，但與過去不同的是，由于屏幕的增加，他可以非常精細地處理畫面，而不是像使用iPhone時期那樣只使用簡單的畫筆或線條。比如霍克尼在iPad繪畫中更在意構圖的體現，其中一個構圖的特點就是畫面中對點線面的運用，點面結合，點線靈活安排。霍克尼的iPad繪畫作品中，除了描繪窗口的作品外，《春臨沃爾蓋特》和《尤賽米特的風景》是iPad繪畫中重要的兩組作品。在《春臨沃爾蓋特》中，我們可以清楚地看到，畫面中的點、線、面的形式，構成了與大地、天空或整片草地相關的領域，它們一起構成了一個生動的場景。這些靈活而生動的元素應用在畫面中，打破了原本沉悶單調的形式，使得畫面更加豐富更有層次。

霍克尼以其鮮明的色調風格詮釋了iPad數碼繪畫的特點，并將這種色調融入他的藝術創作中。霍克尼將他用iPhone和iPad繪制的這些數字繪畫稱為“IPicture”。2011年，霍克尼在巴黎成功舉辦了題為“鮮花”的數碼繪畫作品個展，這是完全用液晶屏幕顯示的無紙畫展；后來他和他的助手們開始嘗試將這些數字繪畫轉印到畫布上，懸掛在實體展廳中展示。2015年，大衛·霍克尼在佩斯北京的個展《春至》上展出的《2011年東約克郡沃德蓋特之春》就是由多張iPad作品組成的“組畫”。

大衛·霍克尼對新“繪畫媒介”的實驗，顛覆了大家習慣性的筆觸和線條表達，面對人們對這到底是藝術品、是否是藝術的退化的質疑，他回應道：“不要忘了，畫筆、鉛筆也曾是科技產物。”在霍克尼看來，使用什么樣的工具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畫面本身以及圖像背后所承載的藝術家的藝術觀念、情感和感受。霍克尼為藝術家創新性地使用新技術做了一個優秀的示范，給我們帶來了更多的創作可能性。新技術在藝術領域的大規模應用，給藝術帶來了新的、多變的面貌。作為在二維平面上進行探索的繪畫藝術，也在新技術的介入下繪畫創作的形式以及繪畫所呈現的樣式也更加多元化。

四結語

通過對霍克尼的研究，盡管許多人將他歸類為波普藝術家，但他的藝術形式多種多樣，我發現很難將它們與特定的藝術風格和流派進行分類和比較。我了解到他對藝術的執著追求、對藝術形式的不斷嘗試以及對新事物新媒介的創作熱情。這位高齡藝術家，在他心愛的藝術生涯中，依然致力于探索繪畫的真諦。這啟示我們，繪畫本身就是一個不斷思考與演變的過程，我們在尋找新的繪畫語言形式時不能排斥借助科技以及新技術的力量。

（作者單位系南昌工學院）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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