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終于迎來了2023年。回想過去的2022年,我真是流年不利,治病的過程一波三折。如今回憶起來,除了更加珍惜健康外,我也對醫療行為進行了深深的思考。我總認為病痛是上天賜予個人的感受,沒有人能分擔,只有醫生離你最近,最懂你的狀態,醫生溫和的話語就是病人的心靈雞湯,甚至是病人的精神支柱。如今想來,醫生忙碌地專注于手術和門診時,也許未必了解患者的心情。
我因膽結石多次引發膽絞痛,不得不在去年7月初一個大雨傾盆的夜晚,到醫院急診科就診。而急診大夫當晚處理不了,讓我等到天亮再掛肝膽外科的門診號。
毫無懸念地,我被安排住院,準備接受腹腔鏡微創手術。術前,主刀吳大夫告訴我,手術升級了,因在膽管里也發現了結石,所以摘膽囊的同時要一并清理膽管結石。術后,醫生會在膽管內埋一根T型導管引流。3個月后我要再住院,通過這根導管窺視膽道愈合情況。
終于熬過了3個月,10月中旬,我再次住院復查,準備做膽道鏡窺視。沒想到,這次手術是吳大夫的助理小王大夫負責的。他往我掛了3個月的導管里注水打氣,說這樣才能看清楚里面的情況。這次手術是局麻,整個過程我意識清晰。雖然看不見,我卻感覺到很疼,我的手腳都被固定著,無法掙扎。我咬牙忍著、忍著……要知道10級疼痛分級表中,膽絞痛應該在8級以上,患者的感受是“全身大汗,持續疼痛難忍”。現在忍受的所有治療疼痛都是為了根治膽絞痛。
正在這時,恍惚間我聽到了吳大夫的聲音。他說:“挺好的,管子明天拔了吧。”我有氣無力地問:“你是吳大夫嗎?”得到肯定的回答后,我好想告訴他:“手術是你做的,你如果不來看結果,我怎么能安心!”
想對醫生說:非常感謝主刀醫生來看我,這是患者最需要的“定心丸
第三天早上,我正坐在病床上啃蘋果,吳大夫帶著小王大夫來查房了。
“恢復得不錯,等會兒拔了導管,你就可以出院了。”吳大夫對我說。我剛啃完蘋果,一位長發女醫生過來招呼我隨她去換藥室。當知道這個要在我肚皮上“耍小刀”的姑娘是名實習生時,我心里還是有疑慮的:她畢業了嗎?
有獨立操作資質嗎?后來,我轉念一想,拔個導管算什么,微創膽囊摘除術都算成熟的小手術了。
“小王大夫呢?”
“他和吳大夫上手術去了。”
“小王大夫說,傷口大,需要縫兩針。如果縫針,你得給我打麻藥,我怕疼。”我說。
“啊!還要縫針嗎?”她顯然不知道,恐怕是被臨時抓差的。打電話詢問后,她告訴我,不用縫針,把現有固定導管的縫線拉緊就可以了。我松了口氣,躺到治療床上。她麻利地蘸著碘伏消毒、剪線,拔出了潛伏在我體內3個月的導管,然后系緊,貼了個大號創可貼。
治療結束后,我回到病房開始收拾東西,可沒一會兒,就發現我的病號服濕漉漉地黃了一片。我掀開一看,整個創可貼都濕透了。壞了,這是膽汁外溢!我趕快走回護士臺找大夫,護士讓我回病房等著,并幫我通知了大夫。
回到病房,一個病友的丈夫對我說:“你還到處跑,還不快躺下?在俺們那邊,拔導管都是醫生到病人床邊,還囑咐病人躺一兩個小時,不要亂動。”
這位病友的丈夫是一位地道的農民,我不禁感慨,農民兄弟懂得真多。
對呀,抽血護士還囑咐要按一會兒棉簽,拔導管怎么沒人交代我這些細節呢?
一個小時后,下了手術的小王大夫趕來給我重新消毒、貼紗布。他說,導管插入時間長形成了瘺管,這兩天都可能會有點膽汁滲出,但很快就能封閉,沒事的。
對醫生來說,病人身上流點紅的、黃的都司空見慣,可對于患者呢?反正我緊張得很。后來我上網查了一下,拔導管后應該按住創口兩三分鐘,看看有無血液或膽汁漏出。要能事先知道,我可以自己按啊。
想對醫生說的話:或許做手術對醫生來說更有成就感,拆線拔管只是治療的“最后一哆嗦”,可是工程建設還講究有頭有尾,善始善終,面對患者,醫生不是更應該“不以善小而不為”嗎?在醫療行為中,患者始終是弱勢群體,充分的告知不僅是醫療安全的保障,也是對患者和已經完成的醫療行為的尊重。
腹腔鏡膽囊摘除手術是成熟的小手術,通常只需住院兩三天,而我卻住了24天,因為手術后我人醒了,胃沒醒,別說喝口粥,喝水都吐。住院醫小吳陪我到門診做胃鏡,讓我知道了一個病名——胃癱。他說原因不明,西醫沒有好辦法,約了胃腸科和中醫科醫生來會診,我國內外親友也收集信息給我網絡會診。此癥學名Gastroparesis,多見于胰腺術后,膽結石術后引發概率極小,算我運氣不好。小吳大夫說可能與年齡大有關。為了維持基本營養,要給我下胃腸管。在造影室里,醫生從鼻孔、咽喉、食道、胃、腸一路下胃腸管的過程真讓我如下地獄一般,是我這輩子沒遭過的罪。醫生溫和地說:“呦,哭了?”他遞給我幾張紙巾。“是嗎?我不知道啊。”眼淚流出是不由自主的。當我滴水不入、痛苦不堪時,年輕的中醫科女醫生來到床邊,邊號脈邊安慰我:“放心吧,不會留下后遺癥,我治好過胃癱病人。”
吃了中藥,天天用氯化鈉消炎藥洗胃,胃開始一陣陣強烈收縮痙攣促嘔,自虐式地自我修復,10天后,我的胃終于被喚醒了。身體還是要靠自己啊!有些畫面永遠在我記憶里,成為溫暖的定格。
想對醫生說的話:我始終相信,醫患之間有感情的流動。在我歷時幾個月的治療中,除了門診墻上的專家照片和簡介,我始終沒見過吳大夫的容顏,但與他交談時他口罩上的眼睛會笑,流露出的真誠讓我從一開始就有了安全感和信任。
我退休前是資深記者,曾經采訪過很多中國醫學界名醫和知名專家。他們說過,醫學是個特殊的行業,面對的是人,是以命相許的患者。醫學科技進步是醫患共建的,醫者仁心說的是:“醫為仁人之術,必具仁人之心。”
行醫越久越是如履薄冰,越要重視規范化醫療和細節處理。羅馬不是一天建成的。醫生是在診療成功與失敗中不斷總結長成的;名醫院的優良傳統和深厚根基,是一代代醫學工作者不斷積累傳承下來的。
我終于出院了。醫院是鐵打的營盤,流水的患者。回望病區門上大大的“8”字(我住的是8病區),我感覺什么都沒有健康好,走出這里,能健康、有質量地活著,才是真正的大吉大利。新的一年開始了,祝愿大家吉祥如意、健康向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