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進門,手中的東西還沒放下,我媽就嘩啦啦地吐槽起離譜的水果價格:“現(xiàn)在水果怎么這么貴,我本來拿了另一串葡萄,一稱要70幾塊。趕緊放回去了。”我接過她手中的袋子,拎出那串綠色飽滿的葡萄:“那這串多少錢?”“這串便宜,二三十塊。”
我們一家三口,有三種不同的消費觀念。我媽是典型的價格敏感度型消費者,她心里有個小賬本,會合理安排必需品和娛樂性消費的支出比例。因為了解她,所以小時候跟她去超市買零食我都不會敞開了拿。只會提前在心里把想吃的先篩選一遍,然后走到貨架前,帶著征詢的目光指著幾樣價格適中的,選品種最好而且?guī)S色標(biāo)簽的零食。黃色標(biāo)簽代表打折。我爸呢,對價格低敏感,也不太留心消費支出。但他有個觀點:只要不是天天買,偶爾消費個貴的也能接受。我媽精準拿捏他的特點,小時候但凡我爸帶我去買零食,她都會悄悄跟我說:“挑貴的買,你爸不看價錢。”也許是今年的水果價格過于離譜,本以為我爸會支持偶爾消費個貴的,但這回他的口徑倒和我媽保持高度一致:“這個價錢已經(jīng)看不懂了,你說貴的水果和便宜的水果吃起來到底能差多少?沒意思,真沒意思。”
這事?lián)Q了我,我肯定不買。剛上市的葡萄這么貴,干嗎非得現(xiàn)在吃呢,完全可以等到大批量上市,價格走低之后再買。我媽好笑地看著我:“沒想到啊,一家三口你最摳。”我的手機里存著一張表情包,上面寫著:再也不是那個為了花50塊錢而猶豫的小女孩了,我現(xiàn)在花5塊錢都要深思熟慮。
記得第一次和表妹去香港時,我剛工作一年。每個月到手就那么小幾千塊的工資,對香港的消費水平也一無所知。我倆興奮又好奇地進了蘭桂坊的一家酒吧,打算感受一下香港夜生活。但菜單上一溜高昂的價格像一柄柄銳利的箭,毫不留情地把我們攢出的期待勁給戳出了一個馬蜂窩。四周燈光昏暗,服務(wù)生在一旁耐心地候著。我倆假意看不清文字,低頭湊近了商量:“太貴了,怎么辦?”因為年紀小,臉皮薄,也不好意思當(dāng)場走人,最后硬著頭皮點了菜單上最便宜的:98塊一杯的飲料。錢都花了,也只能自我安慰:來都來了,好歹感受了蘭桂坊的夜。
今年表妹又去了一次香港,蘭桂坊是她行程中的首站。我問她,現(xiàn)在還會心疼98塊一杯的飲料嗎?屏幕上彈出一連串的“哈哈哈哈哈哈”,看來當(dāng)年的尷尬糗事誰都沒忘,但她隨即說:“不會心疼了。”我就不一樣了,我還是心疼,而且更心疼了。倒不是付不起,而是體驗過一次且知道自己更喜歡為什么樣的體驗買單后,就越發(fā)覺得這種消費不值得。
身為一名理性消費者,我心里有很明確的消費優(yōu)先級和消費標(biāo)準。買東西不會抱著不好意思的心態(tài),如果覺得這個東西太貴不合理,我就會放回去不買。進了一家對菜品不感興趣的餐廳,也會和店員打聲招呼然后退出。合理行使自己的消費權(quán),有什么理由被別人瞧不起呢?再說了,為了攀比和虛榮心的消費大都是違背本心的不合理支出。連我媽都掉過虛榮心的陷阱,買過一個不值當(dāng)?shù)妮p奢包,結(jié)果一次都沒背過,就擺在家里吃灰。問她,既然不背,那為什么要買?答曰,一起出去旅游的小姐妹都背著有牌子的包,所以也想買一個。為此她后悔了很久。
日劇《大豆田永久子與三名前夫》中,女主角大豆田說,“正是因為辛苦,所以用自己掙的錢買到自己想要的東西時才會很開心啊”。只要一想到辛苦賺來的錢原本可以用來買更需要和更喜歡的東西,就令人心痛。這種摳,也不是一味限制自己的消費欲望,而是像一鍋煮開很久的火鍋,需要細細撇去上面的浮沫,才能更清楚的看到鍋里還有什么,以及自己還想下什么食材——把需求回歸實處,降低為溢價和智商稅買單的幾率。
話說回來,我們都曾在人生的某個階段模仿過《欲望都市》里的Carrie,舍得花400多刀的價格買回一雙又一雙難穿的鞋子,攢了一柜子穿不了幾次的非主流衣服,囤一抽屜會過期的口紅和彩妝,卻拿不出錢修補天花板上的裂縫。但只要工作幾年,或者感受到更多的責(zé)任和壓力,都會不自覺地變得越來越“摳”吧。
最近聽播客的時候被嘉賓的一句話打動:買自己真正需要的東西,把省下來的錢買其他需要的,而且不要浪費東西。長大后的“摳門”,是真正看清生活本質(zhì)了。
(摘自微信公眾號“三聯(lián)生活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