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突破企業研發評估“重投入而輕產出”的瓶頸？

摘 要：研發強度一直是衡量企業研發水平的重要指標。但近年來我國企業“重投入而輕產出”的現象十分嚴重，現有理論方法對企業開展精準而全面的研發投入產出效率評估尚有不足。如何提高企業研發投入產出效率，是提升企業創新效能的重要環節，也是助力企業成為科技創新主體的關鍵。從以下幾個方面展開對研發投入產出效率的分析：首先，對研發和創新的關系進行系統性梳理，為企業研發投入產出效率評估提供理論基礎；其次，根據企業多維度、多樣化的評估需求，分層構建企業研發投入產出效率評估模型，并對其進行對比分析；最后，闡述企業研發投入產出效率評估模型的評估方法、優劣勢以及我國企業的適用場景，為企業提升研發水平提供有效的實踐指導。

關鍵詞：企業研發活動；研發投入產出效率；評估模型

中圖分類號：F272" " 文獻標志碼：A" " 文章編號：1671-0037（2023）6-42-13

DOI：10.19345/j.cxkj.1671-0037.2023.6.004

0 引言

隨著創新驅動發展戰略在我國的全面貫徹落實，我國企業愈發重視科技投入，在創新方面取得了卓著成效。2022年，762家企業進入全球企業研發投入2 500強名單①。國家創新調查數據顯示，2022年我國全社會研發經費投入達3.09億元，穩居世界第二②。世界知識產權組織發布的《2022年全球創新指數報告》顯示，我國企業研發投入占社會研發投入的比重超76%，全球排名第3。但與此同時，我國企業的自主創新能力仍然不足，產業技術的對外依存度依然較高。

盡管研發投入是技術進步和高質量發展的必然要求，也是我國建設創新型國家、實現高水平科技自立自強的基礎，但只強調研發投入而忽略研發產出會影響企業科技創新的成效。一方面，受指標導向影響，企業會將重點放在如何提高研發投入的數據上，而對研發的實際成效考慮不夠，甚至會出現“為了投入而投入”以及“偽數據”等不良現象。另一方面，缺乏對研發產出的考核，則無法給予研發質量科學的評價，進而導致研發工作的“糊涂賬”，亦可能造成研發經費的浪費，不利于企業科技創新的長遠可持續發展。2023年2月，在“深入學習貫徹黨的二十大精神 全面推進中央企業高質量發展”發布會上，國務院國有資產監督管理委員會主任張玉卓明確指出，下一步中央企業科技創新的3個著力點之一即是“在提高科技研發投入產出效率上不斷實現新突破”③。因此，面向未來，企業需要在繼續加大研發投入的基礎上，注重對企業研發投入產出效率的科學把控。

事實上，對企業研發投入產出效率的研究已有部分成果，然而由于存在以下兩方面的不足，其難以為企業研發決策提供支持。一是現有研究對研發效率與創新效率的探討較為混亂與模糊，既不利于對研發投入產出效率的真實評估，也不利于企業的研發實踐與創新實踐，而這歸根結底在于未能厘清研發與創新的邊界。二是缺乏面向企業實踐的研發投入產出效率評估研究。既有研究對企業研發效率的分析多從行業層面、區域層面以及國家層面展開，實則是分析行業、區域與國家的研發效率。盡管基于行業面板數據進行的研發效率分析，能夠獲得對應的部分上市企業的研發效率數值，以判斷企業在行業內研發效率的高低，但難以對企業自身進行縱向對比，無法為其實踐決策提供適宜的支持。

綜上所述，本文將聚焦“企業研發投入產出效率”這一議題展開系統性分析，在既有相關文獻綜述的基礎上，提出面向企業實踐的研發投入產出效率評估模型。

1 文獻綜述

1.1 效率的定義

在經濟學領域中，效率是最重要的價值判斷標準，是經濟學家分析問題的著眼點［1］。對效率進行評估的前提是明晰效率的定義。在通用定義中，劍橋字典對效率的定義是“用盡可能少的能力、燃料、精力等完成最多有用的工作的質量”④及“不浪費時間和精力而以有條理的方式高質量完成工作的質量”⑤；《辭?！罚ǖ谄甙妫┲行实亩x為“消耗的勞動量與所獲得的勞動效果的比率”。相較之下，學界對效率的定義更為細致與明確。帕累托從社會福利角度提出了效率的概念，即在不使任何人的福祉減少的情況下，無論如何分配資源都不可能再使某些人的福祉增加的狀態為帕累托最優，也即帕累托效率；Koopmans［2］提出了技術效率的概念，認為一個生產者當且僅當在不減少任何其他產出或不增加任何投入的情況下無法生產出更多產品時，該生產者達到技術有效。Farrell［3］將效率分為衡量有效利用現有資源能力的技術效率和在給定價格與技術水平下實現最優生產組合能力的配置效率。樊綱［4］將效率定義為，社會利用現有資源進行生產所提供的效用滿足程度。

1.2 研發投入產出效率的定義及測算研究

研發投入產出效率用來衡量研發投入所能獲得的產出的程度，亦稱為研發效率。較多學者從效率測量的角度對研發效率進行定義。例如：Szakonyi［5］將研發效率定義為，研發投入與研發產出之比；原毅軍等［6］認為，研發效率是指可觀測的研發資本、研發人員投入與研發活動產出間存在的一種轉換關系?；谝陨隙x，國內外學者廣泛采用數據包絡法（DEA）、隨機前沿法（SFA）等計量分析方法就研發效率的測算展開研究，以直觀呈現企業間［7］、行業間［8］、區域間［9］以及國家間［10-11］的效率差距。以數據包絡法和隨機前沿法進行的企業研發效率估算，本質上是以實際產出與最優產出的差距判定企業研發效率［12］。

然而，數據包絡法和隨機前沿法在評估研發效率方面實則具有較為明顯的局限與不足。一是，從計量分析方法的數理本質看，數據包絡法作為一種非參數方法，其對效率的測度是基于Koopmans效率意義確立標準的，而Koopmans效率是基于生產經濟學的效率概念；隨機前沿法是通過構建測算技術效率的生產函數和估計技術效率參數的回歸方程，進而觀測產出值與相應前沿面的比值判斷效率的方法。有學者指出，基于DEA模型或SFA模型測算的研發效率是一種廣泛的技術效率，其測度范圍不僅包括技術創新效率本身，還包括技術運行效率［13］。因此，該方法在一定程度上不利于對研發效率的精準評估。二是，從研發活動的實際表征看，研發存在較大的不確定性和復雜性，且具有投入產出指標多元性特征，而現有研究所采用的效率評估方法不能相較于其他生產活動對研發活動的獨特性特征給予獨立考量。三是，從評估方法的實際應用看，以數據包絡法和隨機前沿法進行的研發投入產出效率評估，大多是對企業間、行業間、區域間及國家間研發效率的對比研究，而難以用此方法對某一特定企業的研發投入產出效率進行分析，并為其提供決策依據。

需要特別指出的是，現有相關研究還存在一個較為明顯的問題——將創新效率與研發效率混為一談。有眾多聚焦創新效率的研究，所選取的評估變量與聚焦研發效率研究的殊無二致，而這并不利于企業研發與創新的持續發展。因此，需要對研發與創新的概念及關系進行梳理，為企業研發投入產出效率的研究筑牢理論基礎。

1.3 研發與創新

1.3.1 研發與創新的概念。研究與開發（Research and Development，Ramp;D），又稱研究與發展，簡稱“研發”。顧名思義，研發包括兩項活動——研究活動與發展活動，前者指創造新知識，后者指開發知識的新用途［14］。OECD將研發定義為，為了增加知識存量和對該知識庫的使用，包括人類、歷史和社會知識，基于系統結構的創造性工作（Frascati Manual，2002）。從經濟學研究視角看，研發對企業重要性的提出與重視來源于內生增長理論的發展。根據內生增長理論，有目的的研發活動所帶來的個體獨立技術知識是產出增長乃至整體經濟增長的決定性因素［15］。Romer［16］將知識分為特定產品知識與一般知識兩類。其中：特定產品知識是通過研發活動獲取的；而一般知識是生產過程中出現的意外的、非排他性的副產品，會溢出到經濟體的一般知識存量中。基于Ramp;D內生增長理論，學者們主要提出了以下兩類Ramp;D內生增長模型：一是Romer［16］提出的拓展產品多樣性的“水平創新”（Horizontal Innovation）；二是Grossman和Helpman［17］提出的產品鏈優勝劣汰的創造性毀滅過程的“縱向創新”（Vertical Innovation）。進一步地，Aghion和Howitt［18］提出，經濟過程是具有不確定性的創造性破壞過程的不斷重復。無論是研發的定義還是經濟學視角的研發模型，均強調“知識”。

根據上述論述可知，研發與創新是較為密切的兩個概念，且在實證研究中，用研發產出（如專利）衡量創新產出的做法較為普遍，即將研發看作創新過程的一部分。然而，一項基于歐共體的創新調查研究發現，大約一半的歐洲創新型企業不進行任何研發活動［15］。Scherer［19］亦指出，有相當一部分創新不屬于Ramp;D貢獻。因此，有必要厘清創新的定義。

自Schumpeter開創創新研究以來，學者們基于不同的學科背景與焦點對創新提出了不同的定義。鑒于研發通常被視為創新的一部分，本文采用基于過程視角的創新定義，即“創新是一個多階段過程，組織將思想轉變為新的/改進的產品、服務或流程，以在市場中成功地發展、競爭和脫穎而出”［20］。由此可知，與研發聚焦于知識不同，創新聚焦于價值。

1.3.2 研發與創新的關系分析。研發聚焦于知識創造，創新的目的在于價值創造。盡管在大多數情況下，企業創新來源于研發，但隨著創新范式的不斷更迭，創新也從技術創新、產品創新不斷拓展延伸為各種非研發創新，如管理創新、商業模式創新等，且非研發創新對企業發展的重要性亦越發明顯。厘清研發與創新的關系，將為研發投入產出效率的評估提供堅實的理論基礎。

根據研發類型的一維線性模型，研發類型可分為基礎研究、應用研究和試驗開發等3類。其中：基礎研究是企業為了實現其長期研發戰略目標而進行的；應用研究是為實現基礎研究結果特定的實際應用而取得新知識的研究，是基礎研究成果商業化的過渡階段；試驗開發則致力于將基礎研究和應用研究成果應用于生產實踐。由此可知，對于不同類型的研發，其與創新所聚焦的“價值創造”的距離（即與實現“商業化”的距離）是不同的。研發與創新的關系如圖1所示。

根據該示意圖，本文提出以下觀點：①由于研發與創新存在交集的關系，因此將研發產出作為創新產出的衡量指標是不完全科學的；同樣地，以研發指標衡量創新效率亦存在一定的問題。②由于并非所有的研發均面向企業價值創造，因此在衡量研發效率時過于強調企業的價值產出是需要謹慎考慮的。

進一步地，本文梳理研發與創新的區別如表1所示，以對研發與創新的關系進行更詳細的分析。

1.4 文獻評述

當前學界普遍使用數據包絡法和隨機前沿法對研發效率進行評估，其存在較多不足，且無法對研發與創新的邊界進行區分。在厘清研發與創新邊界的基礎上開展對企業研發投入產出效率的研究，才能真正達成評估企業研發投入產出效率的目的。整體而言，既有關于企業研發投入產出效率的研究存在不足，本文將致力于彌補與改進這些不足。

①研發投入產出效率的評估需要考慮企業研發與創新的區別。研發致力于知識創造，創新聚焦于價值創造。盡管對企業而言知識創造是價值創造的重要來源之一，但仍不能將知識創造等同于價值創造。因此，在進行企業研發投入產出效率評估時，需要更為細致地思考與審視不同類型研發的研發投入與產出所對應的指標。

②為企業評估自身研發投入產出效率提供有效的評估模型與方法。DEA和SFA等計量模型方法并不適用于企業開展聚焦自身研發情況的研發效率評估，這使得企業無法清晰地判斷自身的研發投入產出效率。已有學者采取其他方法進行企業研發效率的評估。例如：梁萊歆和劉建秋［21］指出，對Ramp;D的評估要同時關注Ramp;D的經濟效益以及對技術目標與成果的考核；陳虹霽和陳德智［22］運用柯布—道格拉斯生產函數構建計量模型來擬合Ramp;D投資效率；侯靜靜等［23］認為，可以將企業的研發效率視為一種決策，即如何在既定的研發投入下實現更大的研發產出。然而，這些評估方法仍較為零散，且當下少有從企業研發效率評估的目的與需求視角，為企業研發投入產出效率評估提供系統性工具和方法的研究。

本文聚焦于企業研發投入產出效率評估模型研究，以期為企業提供能夠衡量自身研發投入產出效率的評估工具。表2所示為相較于既有的普遍評估方法（即DEA、SFA等計量經濟學評估方法），本研究所提出的企業研發投入產出效率評估模型所期望能夠實現的評估要點。

2 企業研發投入產出效率評估模型

基于文獻綜述，本文嘗試提出面向企業實踐的研發投入產出效率評估模型，為企業獨立開展研發投入產出效率評估提供方法論指導。開展評估工作不僅能為企業提供被評估活動成效的信息，對企業員工而言亦是工作行為導向的指引。而研發作為一項具有高度不確定性的活動，其與效率的經濟性存在一定的矛盾，因此企業開展研發效率的評估需要明確研發的知識創造導向而非價值創造導向。本文通過評估視角所聚焦的研發表現、研發過程以及研發管理，明確企業研發投入產出效率評估方法的研發邊界，以此實現對研發與創新邊界的區分。

企業對研發投入產出效率的評估存在多樣化需求，既有獲得能夠進行對比的量化指標的需求，又有對研發投入產出進行有效管理的需求。管理學大師彼得·德魯克提出，只有能被量化的，才能被管理。量化的方法不同、數據信息量不同，所得到的評估結果的適用場景也不同。不同的適用場景對應企業評估研發投入產出效率的不同需求，不同需求由評估視角決定。本文從企業對研發投入產出效率評估的3個視角展開評估模型分析，分別是計量模型法、研發成熟度模型法和研發投入產出指標體系法，以滿足企業評估的多樣化需求。3種方法的區別及應用對比如圖2所示。

計量模型法基于研發表現視角展開評估，使用的數據是企業的宏觀報表數據，將企業的研發視為“黑箱”，僅依靠投入與產出兩端進行評估。研發投入產出指標體系法基于研發過程視角展開評估，相較于計量模型法，擁有更多元化的投入與產出指標內容，可結合企業需求在共性指標基礎上構建個性指標，獲得契合度更高的研發投入產出效率指標體系。研發成熟度模型法基于研發管理視角展開評估，從企業研發的多個維度進行綜合性評估，判斷企業研發的成熟度等級，以此為企業的研發管理提供決策支持。下文將詳述每種企業研發投入產出效率評估方法的具體評估方案及適用場景。

2.1 計量模型法

2.1.1 評估方法。以計量模型法評估企業的研發投入產出效率，其初衷是為了避免企業研發復雜性對評估的影響，從最宏觀的投入與產出兩端來判斷研發效率，即通過最直接的投入端和產出端的財務數據對企業的研發投入產出效率進行評估。計量模型法的評估方法示意圖如圖3所示。

已有學者通過計量模型法對企業研發投入產出效率展開評估。Cooper等［24］以研商（Research Quotient，RQ）作為研發投入產出效率的評估參數。該方法采用柯布—道格拉斯生產函數（C—D生產函數）所描述的生產過程，進行基于要素投入與經濟產出的全要素效率核算。該研究方法認為，企業研發投入產出效率可用拓展的柯布—道格拉斯生產函數（見式1）中研發投入的彈性系數（[γi]）來表示。

式（1）中：i表示第i個公司；t表示年份；Y為產出（Output）；A為企業的固定效應（Fixed Effect）；K、L、R、S、D分別表示公司的年資本（Capital）、勞動（Labor）、研發（Ramp;D）、溢出（Spillovers）和營銷（Advertising），其中研發和溢出有一年的滯后期；溢出衡量企業從其他外部企業所獲得的“免費投入（Free Input）”，代表行業水平整體提升所帶來的產出增加。依據柯布—道格拉斯生產函數的內涵，研發投入的彈性系數（[γi]）代表“每增加1單位研發投入，所能帶來的產出的增加量”，這與研發效率的內涵相一致。因此，計量模型法即通過企業面板數據的線性混合模型，以極大似然估計法進行隨機系數模型估計，對企業的[γi]值進行評價。

2.1.2 評估方法的評價。計量模型法以財務數據為數據來源，通過對企業生產過程進行全要素核算，以此提取研發投入的彈性系數，進而估計企業的研發投入產出效率。該評估方法的優勢主要體現在以下3點：首先，將專利數量作為研發產出的衡量變量具有一定的局限性，而采用收益指標能夠較好地彌補這一局限［24］；其次，數據獲取方式相對容易，僅需可獲得的財務數據；最后，評估結果是無量綱數值，便于進行橫向（企業間）和縱向（企業不同年份間）對比，以此對企業的研發投入產出效率水平給予評價。

同時，需要明確指出計量模型法也存在一定的評估局限：一是由于需要面板數據，該方法僅適用于有充分可獲取數據的上市公司；二是盡管通過納入溢出效應變量和營銷變量來剝離企業收益中由非研發活動帶來的收益產出，但該評估方法依然存在模糊企業研發與企業創新邊界的問題；三是該評估方法中與研發直接相關的信息量很少（僅有研發投入值和評估結果值），一方面會使評估的精準度受到一定的質疑，另一方面亦難以根據評估結果獲得具體的改進方向。

綜合計量模型法的評估優勢與局限，企業可依據自身的評估需求，決定是否采用該方法進行研發投入產出效率的評估。

2.1.3 我國企業的實踐運用和應用場景。從我國的企業實踐入手，Cooper等提出的研發投入產出效率評估模型存在一定的不適用性，主要體現在以下幾個方面：①不能忽略專利產出。我國的知識產權管理制度還不夠完善，大量的專利難以帶來企業收益。但申請專利與制定標準是我國面對國際形勢，實施創新驅動發展的必要路徑，尤其是近年來面臨“卡脖子”危機，我國大量的研發是為了實現國產化替代、突破“卡脖子”難題，而專利是反映這部分研發產出的重要指標。②營銷費用沒有對應的統計口徑。由于中美統計口徑不同，我國沒有針對營銷的統計口徑，以銷售費用（近似）代表營銷投入的科學性和有效性有待商榷。

本文認為，可以參考Cooper等提出的計量模型方法，結合我國企業實踐及已有研究基礎，開展企業研發投入產出效率的評估。既有的以柯布—道格拉斯生產函數為理論依據的研發效率研究中，其所選用的投入端變量幾乎都包含研發經費和研發人員變量，亦有研究納入了固定資產投資［25］等變量。產出端變量則呈現出一定的多樣化特征，主要選用專利數量［23，26］作為產出變量，亦有研究選擇專利價值［27］、主營業務收入［28］、新產品銷售收入［29］、新產品項目數［30］等作為產出指標；此外，還可以通過主成分分析法或專家賦權法等方法，根據企業的實踐情況和需求，選擇多個產出指標并形成綜合性產出指標作為最終的產出變量。在選擇投入變量與產出變量的基礎上，構建以拓展的柯布—道格拉斯生產函數為基礎的評估模型。盡管較多研究表明研發投入的滯后期宜采用1～2年，但也有研究指出滯后期對彈性的影響并不顯著［31］。本文認為，對面向中國企業實際的研發投入產出效率測算時，仍須根據實際數據進行不同滯后期的測算與比對。

本評估方法適用于上市公司（擁有充分的財務年報數據以支持測算），且以高新技術企業為宜（提高以研發投入衡量企業創新水平的精確度）。具體的適用場景包括但不限于：①企業期望了解自身研發效率在同行業中處于何種水平；②擁有多個子公司的集團期望了解各子公司的研發投入產出效率情況；③企業期望通過某項數據了解自身研發投入產出效率的變化情況；④在給定條件下，能夠在一定程度上進行企業研發投入產出效率的預測。

2.2 研發投入產出指標體系法

2.2.1 評估方法。研發投入產出指標體系法亦是從投入與產出兩端角度開展研發投入產出效率的評估。但不同的是，研發投入產出指標體系法在計量模型法的基礎上，更進一步地聚焦于企業的研發投入與產出，且研發投入與產出的指標內容及形式能夠根據企業研發產出的具體實際進行多樣化組合。研發投入產出指標體系法的評估方法示意圖如圖4所示。圖4能夠清晰地表現出研發投入產出指標體系法與計量模型法所用的投入與產出信息量的差別。

根據效率的定義，研發投入產出效率即產出值與投入值的比值。部分學者用簡單的研發投入值與產出值計算研發效率［32-33］，但這種絕對效率的評估方式既沒有考慮專利的時間價值，也沒有系統性地分析研發的投入與產出，因而存在一定的局限性。徐笑君等［34］指出，僅以單一的指標無法反映出Ramp;D活動的全部過程，需要用多種指標綜合測量。該方法的中心思想仍然是以產出值與投入值的比值作為研發投入產出效率的結果值，與絕對效率計算法的區別在于其研發投入值與產出值均是由多個指標組成的綜合性指標（投入指數與產出指數），各指標均通過賦權法得到，即：

式（3）中：[Ui]和[Di]分別表示第i個指標的最大值與最小值；[Yi]為第i個指標的具體取值；[Yei]為第i個指標的功效系數。需要指明的是，功效系數的根本目的是統一量綱，亦可通過標準化或取對數等其他計量方式實現指標量綱的統一。

式（4）中，[ωi]代表第i個指標的權重。產出指數即為每一個產出指標的功效系數的加權值。

基于對已有相關研究的整理和企業實踐經驗，研發投入產出效率的指標體系法可包含的指標如表3所示。需要指明的是，表3僅提供一個“指標庫”，在具體的企業評估實踐中，需要根據企業研發投入與產出結果的實際情況選擇對應的指標并構建對應的評價體系。

特別地，指標庫中之所以包含“研發人員創意數量”，是因為研發是一個從創意產生，到研究、開發、試制完成的過程［35］。然而既有實踐和研究卻未能給予創意足夠的重視。

2.2.2 評估方法的評價。采用研發投入產出指標體系法進行研發效率的評估，具有以下優勢：①充分反映企業的研發投入與研發產出情況。該評估方法能夠較為全面地審視企業的研發投入與研發產出，從而為企業評估自身的研發效率提供較為充足的信息。②為企業決策提供充足的信息。運用該方法進行研發投入產出效率評估，能夠從各個指標角度為企業提供研發現狀的反饋，并能夠明晰企業提升研發效率的改進方向，實現“以評促改”“以評促優”。③可清晰界定研發產出的邊界。該評估方法支持指標形式的多樣性，從而可以對研發產出與創新產出進行一定的區分，更有助于企業的研發管理。

與此同時，該方法的局限性亦十分明顯：一是采用該方法評估的成本較高、操作復雜性較強。指標越多、評估結果越詳細的同時，評估所需的時間成本、組織成本也越高。二是指標體系的獨特性使得運用該方法得出的指標值難以評估“好”與“壞”。若想要橫向對比，則需要構建恰當、統一的指標體系并進行同期評估才能得到結論，而涉及同行評價時，評估的難度會增大。三是在指標體系的構建過程中，如何科學賦權是一項具有挑戰性的工作。

2.2.3 我國企業的實際運用和應用場景。本文提出的以研發投入產出指標體系法構建的研發投入產出效率評估模型，能夠引導企業及政府跳出單純地從經濟收益角度看企業研發投入產出效率的局限思維。如前文所述，對效率的評估隱含追求效率的導向，但我國企業的研發除了產出新產品、提高市場競爭力以外，還肩負著“卡脖子”問題攻關的重任，大量的研發產出是為了增加戰略儲備；同時，研究也包含基礎研究和前瞻性研究，對該部分研發談效率則更加矛盾。質言之，對各類型研發等同評估，會對我國研發環境造成消極影響。有學者研究指出，應對不同行業、不同類型的研發進行獨立的評估［36］。

此研發投入產出效率評估方法不受限于上市公司，企業只需確定契合的指標變量即可進行效率的評估。該方法的適用場景包括但不限于：①具有多樣化研發類型的企業研發投入產出效率評估；②有組織地開展競爭企業研發投入產出效率對標；③開展企業研發投入產出審計，進行企業內部的縱向對比評價；④集團組織對各子公司的研發投入產出效率開展評估。

2.3 研發成熟度模型法

2.3.1 評估方法。研發是一個系統性的活動，研發水平的提升離不開研發管理。前兩種研發投入產出效率的評估方法皆是從投入端與產出端的兩端視角展開分析的，忽略了研發管理對效率提升的重要影響。同時，從企業實踐視角看，在給定研發投入量的情況下，研發產出的增加離不開研發管理各個環節的助力。例如，華為通過引入IPD流程而大幅提高了研發效率。因此，本文提出第3個評估方法——研發成熟度模型法。研發成熟度模型法從研發模塊出發評價企業研發體系的成熟度，成熟度越高意味著研發體系越完善，研發效率也就越高。該方法的評估示意圖如圖5所示。

成熟度模型最初是由卡耐基·梅隆大學的軟件工程研究所開發出的一套軟件能力成熟度框架和對應的成熟度問卷。而后成熟度模型概念受到學術界的廣泛認可與應用，學者們在多個領域開發出對應的成熟度問卷［37］。研發成熟度模型是判斷和評估研發水平的成熟度框架，其構建首先需要對企業研發過程的模塊進行界定。本文從研發過程管理的戰略、技術、環境、資源、風險等5個維度［35］展開對研發成熟度模型的構建。

成熟度等級劃分需要遵循一定的原理并結合評估對象的具體特征。根據已有相關研究對成熟度等級的界定［37-39］，本文將研發成熟度由低到高劃定為以下5個等級：①初始級：研發沒有規范的流程與管理；②管理級：形成研發管理的基本模塊；③定義級：有系統完整的研發項目規劃、策劃、決策、執行機制，有計劃地進行研發資源的統籌配置；④優化級：形成高效的研發管理系統，以及完善的知識技術儲備體系；⑤生態級：將企業愿景和使命融入研發戰略，形成企業內外部高效協同的研發生態。研發成熟度模型框架如表4所示。

本文提出的研發成熟度模型法為企業從研發管理視角進行研發效率分析提供了工具與方法論指導，而研發成熟度模型總體情況和各維度各個等級的描述須建立在縝密而充分的企業調研基礎之上，需要后續研究加以完善。

2.3.2 評估方法的評價。以研發成熟度作為評估企業研發投入產出效率的指標具有以下優勢：①為企業研發管理提供決策支持。從目標導向看，企業進行研發投入產出效率的評估，其最終落腳點在于研發管理，而研發成熟度模型法直接從研發管理視角切入，對企業研發水平提供更為全面的評估。②在一定程度上避免效率導向對研發環境的負面影響。過于關注研發的投入與產出會導致企業決策者對研發形成“短視”。從研發管理視角對研發效率進行評估，更有助于企業形成具有前瞻性的研發體系，實現企業可持續發展。

當然，該評估方法也有局限性：一方面，相較于前兩種方法，研發成熟度模型法涉及的評估信息更為豐富，因此增加了評估的工作量和成本；另一方面，以研發成熟度評估研發效率實則是一種相關性評估，無法得到有關效率的直接評估結果。

2.3.3 我國企業的實際運用和應用場景。以研發成熟度評估研發效率，一方面能夠從管理的視角更進一步剖析企業研發效率的提升方式，另一方面亦是對研發效率內涵的再審視?！靶省北旧頁碛袕姶蟮慕洕詢A向，若不能厘清提升研發投入產出效率的真正目的，可能會導致企業忽略研發對企業的真正價值并不在于提升企業的經濟效益，而在于提升企業的知識流動能力與增加企業的知識儲備這一問題。在我國加快構建新發展格局的階段，企業需要以更全面的視野審視研發效率。

以研發成熟度模型法開展企業研發效率評估對企業無特殊要求。該方法的適用場景包括但不限于：①期望獲得更多有助于研發管理決策的評估結果；②集團組織對各子公司或成員單位進行成熟度評估與對比；③企業開展研發效率的內部診斷與縱向對比。

3 貢獻與展望

3.1 研究貢獻

研發與創新是兩個不同的概念，對企業而言其所承擔的角色也不同。但當前學界的研究時常將研發效率與創新效率等同看待，這并不利于企業的可持續發展。本研究聚焦于企業研發投入產出效率這一主題，在對研發與創新的關系進行梳理的基礎上，結合既有評估企業研發投入產出效率的相關成果，提出企業開展研發投入產出效率評估的3種方法，并分別從評估機理、優劣勢以及我國企業實踐的適用情境進行闡析?？傮w而言，本文的理論貢獻主要包括以下兩點。

第一，從研發與創新的關系視角切入對研發投入產出效率的評估研究，為研發投入產出效率評估提供了理論基礎。通過對研發與創新的關系以及區別進行梳理，厘清研發投入產出效率的研究邊界。研發聚焦于為企業創造知識，創新聚焦于為企業創造價值。本文認為，在進行研發投入產出效率的評估時，需要對企業研發的構成進行分析，對于非直接面向價值創造的研發活動的效率評估，應予以謹慎對待。

第二，拓展了企業研發投入產出效率的研究。基于學者對以數據包絡法和隨機前沿模型法為代表的研發效率評估方法的質疑，以及這兩種普遍用于研發效率評估的方法所存在的不足，本文提出面向企業實踐的研發投入產出效率評估模型，從企業研發的宏觀至微觀視角對研發效率的評估提供了3種方法。

本文的實踐貢獻包括以下兩個方面。

第一，基于研發與創新的邊界劃分提出了研發投入產出效率的評估模型。根據研發與創新的關系，在研發投入產出效率的評估模型中強調不同類型研發的產出形式。創新的重要特征是實現商業化。有學者指出，過度強調研發對創新的重要性不利于企業創新［40］。同樣地，過度強調研發的價值創造，亦不利于企業研發的可持續發展。

第二，為企業開展研發投入產出效率評估提供了方法論指導。既有研究大多通過數據包絡法、隨機前沿模型法等方法開展研發效率的評估，其大多聚焦于行業、區域與國家間的對比，企業難以運用此類方法進行內部的研發效率評估。本文基于企業對研發效率評估的多樣化需求，從研發表現、研發過程、研發管理等3個視角提出了3種研發投入產出效率的評估方法，并對每種評估方法的優劣勢和我國企業實踐的適用場景進行了分析，為企業開展研發投入產出效率評估提供了可參考的建議與指導。

3.2 研究展望

本文梳理了研發與創新的關系，并對現有關于研發投入產出效率的研究進行了綜述。基于現有研究的不足，本文從研發表現、研發過程以及研發管理等3個層面提出企業研發投入產出效率的評估模型，辨析每種評估模型之間的區別，闡述對評估方法的評價及我國企業的適用場景，為我國企業開展研發投入產出效率的評估提供了方法論指導。但本文仍有一定的不足。

首先，本文提出的研發投入產出效率模型以理論為主，未來須致力于將以上評估模型應用于企業實踐，并在實踐中不斷豐富與完善模型。其次，不同類型研發的產出不同，同樣地，不同行業、不同類型企業的研發亦具有一定的獨特特征，未來可進一步探索根據行業類型、企業類型劃分的研發投入產出效率評估模型。最后，盡管研發投入產出效率可以從投入端、產出端或成熟度視角進行評估，但如何提升研發投入產出效率是一項更為復雜的議題。企業研發是為了提升企業內部的知識創造水平，但也與企業的價值創造有著密切的聯系。有研究表明，外部資金對企業創新存在顯著的抑制作用，強調通過制度改革提高企業內源性研發投入［41］。未來需要從更具系統觀的視角對研發投入產出效率的提升展開研究。

注釋：

① 中國新聞網https：//www.chinanews.com.cn/cj/2023/02-24/9959804.shtml.

② 中華人民共和國中央人民政府http：//www.gov.cn/xinwen/2023-02/22/content_5742661.htm.

③ http：//www.sasac.gov.cn/n2588020/n2877938/n2879597/n2879599/c27303200/content.html.

④ 原文：The quality of achieving the largest amount of useful work using as little energy， fuel， effort， etc. as possible.

⑤ 原文：The quality of working well in an organized way， without wasting time or energ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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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bstract： Research and development （Ramp;D） investment plays a vital role in technological progress and high-quality development， further laying the basis for building an innovative country and achieving high-level scientific and technological self-reliance. However， emphasizing investment over output leads to the ignorance of Ramp;D actual results， which further resulting in undesirable cases such as \"investment Ramp;D for the sake of investment\" and \"fake data\". More serious， the failure of Ramp;D evaluation would emerge. At the same time， it also renders the \"muddled account\" of Ramp;D activities， resulting in the waste of Ramp;D funds. Doing so is not conducive to the sustainable development of scientific and technological innovation. In the process of implementing innovation-driven development strategy， Chinese Ramp;D investment locates the second place in the world. While， the external dependence of Chiese industrial technology is still high. Therefore， how to improve Ramp;D input-output efficiency is especially urgent at present. In this regard， the evaluation of Ramp;D input-output efficiency provides an important decision-making basis for enterprises to improve efficiency. Given this， this paper focuses on the analysis of enterprise Ramp;D input-output efficiency.

Drawing on existing relevant literature， several shortcomings of current theoretical methods are as follows. First， the analysis level of existing evaluation methods mainly focuses on the horizontal comparison of Ramp;D efficiency between industries， regions， and countries. For this reason， it is difficult to carry out the evaluation of Ramp;D input-output efficiency for a certain enterprise. Second， the drawback of existing Ramp;D efficiency and innovation efficiency is mixed indicators and concepts， which not only impedes the real evaluation of Ramp;D input-output efficiency， but also hinders the sustainable and high-quality Ramp;D practice and innovation practice. To address these gaps， this paper aims to put forward evaluation models of Ramp;D input-output efficiency.

This study first distinguishes the concept and relationship between Ramp;D and innovation by making a comparative analysis from the aspects of purpose， boundary， resources， and roles. Doing so contributes" to clarify the difference between enterprise Ramp;D and enterprise innovation， which built the theoretical foundation for the evaluation models of enterprise Ramp;D input-output efficiency. Moreover， this paper provides corresponding evaluation models for enterprises' Ramp;D input-output efficiency evaluation from three dimensions， i.e.， Ramp;D performance， Ramp;D process， and Ramp;D management. We further put forth econometric model method， Ramp;D input-output index method， and Ramp;D maturity model method， and compare these three evaluation methods from several perspectives. Finally， this paper elaborates the evaluation methods of three evaluation models， the practical application and application scenarios of Chinese enterprises， providing the methodology and practical guidance for enterprises to carry out Ramp;D input-output efficiency evaluation.

Key words： enterprise Ramp;D activities; Ramp;D input-output efficiency; evaluation model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