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英國作曲家本杰明· 布里頓(Benjamin Britten)和伴侶、男高音彼得· 皮爾斯(Peter Pears)二戰初期住在美國。1941 年,英國廣播公司的雜志《聆聽者》(The Listener )中一篇關于18 世紀英國薩福克郡(Suffolk)詩人喬治· 克拉布(GeorgeCrabbe)的文章喚起布里頓的鄉愁,于是他在一家二手書店里搜尋到了詩人的作品。布里頓在讀了一首描繪漁民彼得· 格萊姆斯悲慘故事的詩《自治市鎮》(The Borough )時,“一瞬間意識到我必須寫一部歌劇和我屬于的那個地方”。但他也知道,若這樣就要擱置其他為自己提供生計的創作,這是他無法負擔的。在等待返英時,美國指揮家謝爾蓋·庫塞維茨基(Serge Koussevitzky)問布里頓為何不曾創作歌劇,在得知原因后庫塞維茨基從為紀念妻子而建立的“庫塞維茨基音樂基金會”(KoussevitzkyMusical Foundation)中撥出1000 美元安排了歌劇的委托制作。布里頓請身為記者、小說家和劇作家的老朋友蒙塔古· 斯萊特(Montagu Slater)撰寫腳本。
二人討論和修改腳本近18 個月后,1944 年1 月布里頓開始創作。僅用了一年多時間,布里頓就完成了他的第一部歌劇(也是最著名的)《彼得·格萊姆斯》(Peter Grimes )。故事以他的家鄉薩福克郡的奧爾德堡(Aldeburgh)為背景[ 布里頓的大部分創作生涯在那里度過,并于1948 年創立了奧爾德堡音樂和藝術節(Aldeburgh Festival of Music and the Arts)]。
原詩中的格萊姆斯,是殘酷命運和畸形社會環境的受害者。他性格十分陰暗,“不為憐憫所動、不為悔恨刺痛也無羞恥之心”,但并非惡棍,而是“一個普通的軟弱又與所處社會格格不入的人,在試圖克服自己的困境時違反了傳統”。布里頓認為這是“一個非常貼近我的個人與群眾之間斗爭的主題。社會越惡毒,人就越惡毒”。隨著歌詞寫作的進展,有跡象表明格萊姆斯與學徒之間的關系近乎戀童癖,皮爾斯說服斯萊特從最終版本中刪去了相關情節。
庫塞維茨基認為,《彼得· 格萊姆斯》這部歌劇是自比才的《卡門》以來最偉大作品,不屬于本杰明· 布里頓,而是屬于世界。庫塞維茨基原計劃在坦格伍德音樂節(Tanglewood Festival,注:美國馬薩諸塞州西部的音樂活動)首演這部歌劇,但音樂節在戰爭期間停辦,因此他放棄了合同權利,并為歌劇在倫敦薩德勒的威爾斯劇院(Sadler’s WellsTheatre)的首演祝福。1945 年6 月,《彼得· 格萊姆斯》在倫敦首演。演出受到公眾和評論家的熱烈歡迎,票房收入相當可觀,甚至超過了同時上演的《波希米亞人》和《蝴蝶夫人》。1946 年,《彼得·格萊姆斯》由庫塞維茨基的學生萊奧納德· 伯恩斯坦(Leonard Bernstein,美國著名作曲家與指揮家)執棒,在坦格爾伍德美國首演。英國皇家歌劇院和美國大都會歌劇院分別于1947 年和1967 年首演了這部歌劇。2009 年和2011 年,英國國家歌劇院和英國皇家歌劇院又分別上演了不同的版本。2021 年4 月,英國戲劇與歌劇導演黛博拉· 華納(DeborahWarner)的新版本由英國皇家歌劇院與馬德里皇家劇院(Teatro Real,Madrid)、巴黎歌劇院(ParisOpéra)和羅馬歌劇院(Opera di Roma)聯合制作,并在馬德里首演。該制作由資深的英國指揮家馬克·埃爾德爵士執棒,英國男高音艾倫·克萊頓領銜,于2022 年3 月在英國皇家歌劇院上演。
陰暗悲傷的故事
在英格蘭東海岸一個極為窮困的漁業社區市鎮,鎮民將所有的怨恨集中在一個“讓自己與眾不同”的格萊姆斯身上。驗尸官在對格萊姆斯的年輕學徒的死亡進行調查后,做出“死亡可疑、原因不明”的判決。這個判決在素來仇視性格孤僻的格萊姆斯的小鎮引起猜測。當他打魚歸來時,只有退休船長巴爾斯特羅德和當地的江湖醫生基恩愿意幫忙把船拖進來。基恩告訴他說已為他安排了一個新學徒。巴爾斯特羅德和基恩建議他離開小鎮,或者與女教師艾倫結婚并改變他孤獨的生活方式。但格萊姆斯拒絕了,宣稱“我是本地人,要扎根于此”,并說只有在掙夠錢以贏得他人尊重時才會娶艾倫。
肆虐的暴風雨中,鎮民躲在酒吧飲酒作樂,基恩進來說格萊姆斯位于懸崖的小屋已部分坍塌。格萊姆斯突然出現,他心煩意亂、無所適從,并與漁夫博爾斯展開激烈爭吵,巴爾斯特羅德呼吁大家唱一首歌來平息氣氛,但歌被艾倫和新學徒的到來打斷了。格萊姆斯沒讓男孩喘息,立刻帶他消失在夜色和風雨中。星期天,艾倫決定不去教堂,向緘默的學徒詢問他的生活。她注意到了學徒的衣服被撕破、脖子上有瘀傷。格萊姆斯過來了,命令男孩去同他一起去打魚。艾倫提醒他,學徒有權在周日休息,他大發脾氣將她推倒后帶著男孩跑了。博爾斯煽動鎮民前往格萊姆斯的小屋,探尋新學徒來后的情形。
格萊姆斯聽到有人走來時驚慌失措,催促男孩沿陡峭的梯子下到海灘。隨著敲門聲他聽到男孩尖叫,害怕發生意外便迅速跟去。牧師、鎮長、基恩和巴爾斯特羅德進入小屋,但發現屋子里空無一人。
格萊姆斯在懸崖下面找到了死去的學徒。塞德利夫人對基恩說,是格萊姆斯殺死了學徒。艾倫在海灘上發現了男孩的套頭衫,巴爾斯特羅德看到了格萊姆斯的船,他們決心搶在暴徒之先找到格萊姆斯。無意中聽到談話的塞德利夫人,煽動鎮民追捕格萊姆斯。當格萊姆斯為兩個男孩死亡的幻象苦苦折磨時,傳來追捕人群呼喚他名字的狂怒呼喊。艾倫和巴爾斯特羅德找到格萊姆斯時,巴爾斯特羅德建議他把船駛入深水后沉沒。黎明破曉,有人說一艘船在海上沉沒了。但消息如耳旁風,鎮上的生活一如既往。
出色的陣容與震撼的表演
英國皇家歌劇院極其出色的表演使這一非凡的作品自始至終緊緊攫人身心。領銜格萊姆斯的仍為艾蘭· 克萊頓(Alan Clayton)。克萊頓2010年首秀皇家歌劇院飾演莫扎特《女人心》中的菲爾南多后,又在幾部歌劇中領銜。克萊頓的聲音既剛勁有力又華麗抒情,音量和音色的控制與變化極為精致靈敏。第一幕中,格萊姆斯在酒吧時的詠嘆調“大熊和昴宿星”中,一句“誰能轉回天空(使一切)重新開始?”,是角色在粗獷外表下對靈魂富有遠見與詩意的探索,令人極為感動;同一幕里更為內省的一首“什么樣的港灣能庇護和平,遠離潮汐與風暴”,情感獨特熱切,宛如醉人的優美歌謠。克萊頓將布里頓富于挑戰、旋律多變的詠嘆調,演唱得揮灑自如、令人贊嘆。然而他嗓音與歌唱的純粹美感和優雅,部分淡化了格萊姆斯的粗線條與“半瘋狂”。
對角色心理的深入挖掘,使克萊頓令人非常信服地飾演出格萊姆斯對鎮民的蔑視和他孤獨性格的復雜,賦予了角色奧賽羅般的高貴與悲劇感。從受審時在網中如被擒大魚般恐懼的翻滾喘息和內心緊張的不斷升級,到最終所有希望破滅后的絕望,格萊姆斯變得越來越孤僻、越來越暴躁。這個被騷擾毀滅的迷失而孤獨的靈魂,融合了憤怒與殘忍。但不修邊幅、胡須頭發蓬亂的格萊姆斯的憤怒與暴力,更多的是針對自己而非他人,因為他知道一個局外人永遠不可能戰勝對手。他的理想遠非市鎮,而是與猶如同黑暗中的亮光般的艾倫相互依靠。險惡的環境使他創傷累累,但他并非沒有遠見,并在對艾倫含蓄表達的情感中表現出深隱于內心的溫存甚至是愛,美如夢幻又使人為他嘆息。克萊頓的英勇與人性化的格萊姆斯,超越了好與壞的范疇。他以絕妙的演唱與表演和出色的耐力,將音樂與戲劇融合得極為完美,令人銘心難忘。
瑞典女高音瑪麗亞· 本特松(Maria Bengtsson)飾演艾倫· 奧福德(Ellen Orford)。本特松2009 年首秀英國皇家歌劇院,出演普契尼《賈尼· 斯基基》中的勞蕾塔,之后又在幾部歌劇里擔任主要或重要角色。
本特松閃耀銀輝的嗓音如水晶般清澈,演唱優雅而流暢。三幕里,艾倫見到學徒遺失的、胸前有自己刺繡的鐵錨圖案的套頭衫時,唱出“小時候刺繡是種奢侈的閑散……現在這刺繡給了我們(試圖)回避其意義的線索”,以其悲傷、精致和優美著稱,非常動人。二幕中艾倫面對咆哮的暴徒堅定捍衛格萊姆斯時唱出的“你們中間誰沒有過錯的,對她投下第一塊石頭”(引自《圣經》約翰福音:法利賽人企圖詆毀耶穌,挑戰他審判一個被控通奸的女人。
根據摩西律法通奸女人要被石頭砸死。艾倫以耶穌的回答作為還擊),表現出艾倫的非凡勇氣。但本特松不夠強勁的音量,有時在戲劇沖突強烈、感情強烈迸發的場景中,聲音會被樂隊淹沒。此外她的低音缺乏一些重量,吐詞偶爾欠清晰。
本特松將艾倫這個與格萊姆斯同樣復雜的角色飾演得頗為出色。艾倫在格萊姆斯笨拙孤僻的外表下,看到他良好的本質,對他深切同情又極為隱忍。當她試圖馴服格萊姆斯內心的惡魔反被粗暴對待時,她內心十分痛苦卻仍保持尊嚴與信心;因支持格萊姆斯而蒙受鎮民瘋狂的羞辱和進攻時,她堅定不移。二幕里艾倫試圖與格萊姆斯沉默寡言的新學徒交流的場景,十分溫馨動人。在“粼粼波光和閃耀的陽光令人快樂,讓我們的心向上升起”的歌聲中,艾倫和學徒結成了有說服力的紐帶。本特松演繹的堅強真實而勇敢的救贖角色艾倫具有令人贊美的感人深度和強度。
著名威爾士男中音布萊恩· 特菲爾(BrynTerfel)飾演退休船長巴爾斯特羅德(Balstrode)。特菲爾特有的強勁溫暖、深沉醇厚的高貴嗓音發出攝人心魄的光輝,演唱技巧完美精湛、令人陶醉。三幕里與艾倫的二重唱“黑暗時刻當朋友受苦時,我們會和他在一起”,充滿對格萊姆斯真切的擔憂、關心與同情,感人心扉。
24 年前,特菲爾曾在同一舞臺上飾演過巴爾斯特羅德;不久前他還在維也納上演的不同版本的《彼得· 格萊姆斯》里,與考夫曼和麗茲· 戴維森同臺,出演的也是這一角色。作為對格萊姆斯懷有同情心的朋友,巴爾斯特羅德極其自信、充滿權威,是整個社區唯一受尊重的人。他和艾倫一樣,深刻洞悉了格萊姆斯被困擾的靈魂,對他與敵意環境無益的對抗給予一些很有說服力的勸告和幫助。這是一個洞察一切的智者和心胸寬廣的溫柔巨人,不懼怕對格萊姆斯這個被他人唾棄的可憐靈魂表現出溫暖,在暴徒逼近時為格萊姆斯指出了唯一的出路。充滿細微情節的場景,生動揭示了兩人的內心以及對他們試圖在其間維持生活的世界的理解。特菲爾以他對這個關鍵角色的深刻理解,完美飾演了這一具有世俗智慧與良知的調解人角色,堪稱典范。
舞臺上的非主要角色集中了歌劇院一些十分優秀的男演員,其他的次要角色也都各具特色、鮮明生動。斯蒂芬· 理查森(Stephen Richardson) 飾演的身材魁梧的霍布森(Hobson)非常冷血;聲若洪鐘的約翰· 湯姆林森(John Tomlinson)是虛偽傲慢而又幽默風趣的律師斯沃洛(Swallow);雅克·因布雷洛(Jacques Imbrailo)的內德·基恩(NedKeene)聲音如天鵝絨般柔滑,是一個狡猾、邋遢又活潑的江湖醫生;約翰· 格雷厄姆- 霍爾(JohnGraham-Hall)的醉酒、好斗與嗜血的鮑勃· 博爾斯(Bob Boles)令人震驚;絲柔般嗓音的詹姆斯· 吉爾克里斯特( James Gilchrist)飾演衛理公會牧師霍勒斯· 亞當斯(Rev Horace Adams)。
凱瑟琳· 溫- 羅杰斯(Catherine Wyn-Rogers)是并不和藹可親的阿姨(The Aunt);羅西· 奧爾德里奇(Rosie Aldridge)飾演的業余“犯罪偵探”塞德利夫人(Mrs Sedley)吸毒成癮、愛管閑事又忘恩負義;歌聲美妙的詹妮弗· 法蘭斯(JenniferFrance)和亞歷山德拉· 洛(Alexandra Lowe)是阿姨盡享快樂時光的庸俗無情的侄女。
10 歲的克魯茲· 菲茨(Cruz Fitz) 將格萊姆斯新學徒脆弱、緊張和驚恐的無言角色刻畫得十分生動。他與本特森的艾倫合作出色,并表現出學徒在懼怕格萊姆斯的同時、又有些同情這個孤獨的漁民,其遠超過他年齡的表情和范圍的表演,令人印象深刻。
格萊姆斯死去的助手的幽靈在他頭頂上方反復懸浮出現,使他備受折磨、瘋狂激動。杰米· 希金斯(Jamie Higgins)的這一緩慢扭曲的幻象,令人寒戰。
充滿魅力的音樂與震撼人心的合唱
英國皇家歌劇院樂團在當今最多才多藝、經驗豐富的指揮家之一馬克· 埃爾德爵士(Sir Mark Elder)棒下,以極高的精確度與奪目光彩的細節,精巧完美地雕刻出布里頓這部作品音樂的美與暴力。
與多數歌劇中演唱者得到最佳音樂不同,布里頓這部作品把令人感受最為深刻的音樂給了樂隊。
柔和長笛琶音奏出的暗示風浪的主旋律貫穿始終,著名的場景轉換間的六首插曲尤其出色。在這組標題分別為“黎明”“星期日早晨”“月光”“帕薩卡利亞舞曲”(passacaglia)和“風暴”的組曲(第六首無題)中,木管和銅管樂器突顯于弦樂之上,戲劇性地描繪出風暴中大海毀滅性的兇猛和寧靜時的空曠荒涼,完美捕捉了大海的節奏和力量,使人陶醉于現實而又魔幻的氛圍中。前五首插曲現在有時還會作為獨立曲目在音樂會演奏。
合唱指導威廉· 斯波爾丁(William Spaulding)精心訓練的合唱隊一如既往地宏偉震撼,為劇中眾多戲劇性十分強烈的視覺場景增添了更為濃重豐富的色彩。在許多歌劇中,合唱多作為烘托氣氛或填補舞臺,但這部作品中的合唱之重要,完全可以將其視作聯合主演。如卑鄙冷酷的暴徒們在追捕格萊姆斯時不斷威脅性地呼號他的名字和野獸般的喘息,令人不寒而栗;二幕中前臺艾倫與學徒的對話場景伴隨著后方傳來的柔和優美的贊美詩合唱,似“迷失的靈魂”在渴望和呼喚險惡環境里可望而不可即的超脫與安寧。
非凡的創意和設計制作
舞臺設計邁克爾· 萊文(Michael Levine)和燈光設計彼得· 芒福德(Peter Mumford)以豐富的想象力與設計,成功地渲染出故事深重的悲劇色彩,令人嘆為觀止、過目難忘。
舞臺鐵灰的基調表明了格萊姆斯的命運。背景上的海與天奇妙融合,開闊深邃,偶爾閃爍顫抖著波光陽光,凄涼美麗。華納的作品充滿引人注目的視覺圖像,最突出的是表現格萊姆斯溺水喪生的學徒,成為在他頭頂盤旋的“空中飛人”幻象。這一獨特出色的創意,表現出幽靈是折磨格萊姆斯的無盡內疚,又預示了他最終的自殺。舞臺上有時出現的一只高懸上方的船,亦暗示學徒的鬼魂和最終格萊姆斯將沉入海底的命運。歌劇開場,備受精神創傷的格萊姆斯在夢中重溫被受審的情景時,驗尸官在幾乎沒有燈光的舞臺上審問,鎮民們揮舞著火炬咄咄逼人,身纏網中的格萊姆斯在地上翻滾。這一明暗對比和戲劇性都極為強烈的場景,令人恐怖。
這個貧困的當代海濱城鎮是一個骯臟而絕望的世界。地上凌亂散落著油布、漁網和塑料板條箱,牧師在撿垃圾,新法西斯暴徒們在酒吧聚會。
三幕中赤裸上身的暴民殘酷蹂躪著一個象征格萊姆斯的模擬人像。編舞金· 布蘭德斯特魯普(KimBrandstrup)的設計,成功地烘托了劇情,尤其是暴民瘋狂揮舞旗幟和武器以及追捕格萊姆斯的場景,極其險惡,令人不安。路易斯·弗·卡瓦略(LuisF. Carvalho)通過精心觀察設計的當代服裝,準確表現出不同人物的特點,確保觀眾得以分辨眾多小角色。華納作品中諸多的戲劇性時刻,令人震驚和心碎。唯一難以令人信服的是贊美詩合唱和鎮民步出教堂,因為很難想象低俗卑鄙的鎮民會去教堂做禮拜(但這并非純屬華納的創意,而是源自布里頓原作)。
布里頓在最終奮力完成歌劇時對皮爾斯說“我這部殘酷的歌劇令人極為不快,僅此而已”,格萊姆斯悲劇的兩個核心是海洋的反復無常與暴徒的殘忍。伯恩斯坦曾如此評價布里頓的這部作品:“如果你聽到它,而且不僅從表面上聽,就會意識到(里面有)一些非常黑暗的東西。”人們必須感謝布里頓創作的這部成為“英國歌劇轉折點”的作品。歌劇上演以來的不同版本,每一個都揭示出作品不斷變化的焦點。我在網上看過包括大都會歌劇院在內的幾個版本,其中的鎮民不似華納版本中如此卑鄙瘋狂,而格萊姆斯卻更暴躁兇狠。相比之下,我更喜歡華納將格萊姆斯處理得更為人性化,鎮民也更邪惡,如此加重了悲劇的震撼感,令人能有更多回味和思考。這一版本更明確和富于同情地表明對于格萊姆斯,沒有“什么港灣可以避風港,遠離潮汐,遠離風暴”,只有海底。
雖然布里頓的音樂不像其他英國知名作曲家那般,彌漫著典型英倫田園抒情的氛圍,但我在熟悉之后已非常喜歡他作品的旋律和風格。《彼得· 格萊姆斯》在極富描述性的險惡與神秘、充滿懸念與焦慮不安的音樂中展開的悲傷故事,令人驚嘆、扣人心弦。新版本的上演,使我得以欣賞這部獲得極大贊譽的歌劇。這一完美制作不僅超越了我有限的想象力,更增進了我對布里頓音樂的喜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