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建筑群外檐彩畫紋飾與色彩探討

摘 要：作為彩畫載體的古代建筑群，具有悠久的歷史，每個時代均各具特色，也都有為人稱道的建造奇跡。外檐彩畫紋飾是當時民族的文化符號，是古代文明的縮影。古代建筑的色彩遵循一定的標準，常常與“禮制”息息相關，色彩鮮艷、明麗、和諧，思維大膽而富有美感。文章簡要分析了古代建筑群外檐彩畫的發展歷史，重點分析了彩畫的紋飾與色彩，提出保護措施，以供借鑒。

關鍵詞：古代建筑群；外檐彩畫；紋飾；色彩

DOI：10.20005/j.cnki.issn.1674-8697.2023.10.028

“中國之建筑，乃色彩之建筑也。”古代建筑群的外檐彩畫分為梁枋彩畫、椽望彩畫、斗拱彩畫。外檐彩畫經過長期的風吹、日曬、雨淋，容易褪色脫落，整修頻繁，彩畫的階段性特征明顯，反映出建筑本身的等級。彩畫投射出的建筑等級隨時代的變化而變化。古代建筑群外檐彩畫紋飾反映了當時的社會、文化、藝術、政治、民族等歷史信息，挖掘其蘊含的文化背景，研究其樣式與形態，探討其色彩體系，可以為古建筑修復與修繕提供第一手資料，使古代建筑群外檐彩畫所體現的地域和時代文化內涵在當代發揚光大，更加絢麗多彩。

1 古代建筑群外檐彩畫發展歷史

彩畫是古代建筑群的重要裝飾，柱、梁、枋等建筑部位繪制精美的圖案花紋，紋飾、色彩等往往代表了一定的社會等級，是禮制的象征。

1.1 萌芽初期

彩畫作為一種民間藝術在人們的勞動中產生，在勞動中成熟。它隨著社會的發展而發展，由低級到高級，由簡單到復雜。夏朝是建筑裝飾的萌芽時期，獨立的建筑裝飾類型還沒有形成，雕刻、彩畫、繪畫還混合在一起。夏朝的裝飾構圖中使用了張掛織物和金屬包鑲，這對后期的建筑裝飾產生了較深遠的影響。彩畫的雛形出現在春秋時期，這一時期出現了很多精美的漆器，為當時的彩畫創作提供了技術證明。佛教在魏晉南北朝時期在我國快速傳播，蓮花、火焰、卷草、飛天等圖案紋樣出現在彩畫裝飾中，此外寶珠、曲水萬字、二方連續、四方連續圖案也在裝飾中出現，為后期隋唐彩畫風格的發展奠定了基礎。

1.2 快速發展時期

隋唐時期我國彩畫藝術快速發展，五代以來，不同的彩畫工藝與做法在各地流行，宋代李誡編撰的《營造法式》對其進行了總結規范，將圖紋用意、使用材料、工藝程度劃分成不同等級，對同類型建筑使用的紋飾、色彩、工藝進行規范。《營造法式》是當時建筑的法規。《營造法式》彩畫作篇中指出了五彩遍裝、青綠疊暈棱間裝、碾玉裝、解綠結華裝、丹粉刷飾、雜間裝六種基本的建筑彩畫類型。它的工藝流程主要有襯地、襯色、細色、貼金四個程序。其中五彩遍裝、青綠疊暈棱間裝及碾玉裝做法都是用紅筆描畫，五色即青、綠、朱、白、黑，以暖色調為主，色彩鮮艷。花草是其主要的圖案紋樣，圖案線條剛勁有力，布局疏朗大氣。宋代的彩畫進一步得到發展，且建筑規模更加宏大，繪畫藝術水平較高，筆墨線條分明且剛勁有力，花紋圖案豐富多彩，繪畫技藝比以前有了很大進步。宋代彩畫主要是以線條勾畫輪廓，以圖案豐富造型，輔以退暈技法，主色調為青綠，陪襯色調為紅黃，風格大多清淡雅致。宋代彩畫中很少使用金飾。元朝出現了旋子紋樣，留下的彩畫實物較少，多以青綠為主調，輔以黑白線作各部圖案的輪廓線，為我國的建筑裝飾發展史做出了一定的貢獻。

1.3 成熟時期

明清時期，彩畫發展到了鼎盛期，從保存較全面完整的明清彩畫中，我們發現此時的彩畫在繼承傳統的基礎上，無論是繪制技法還是題材的選取都有新的變化和提升，尤其在罩染、堆粉貼金、襯底襯色、調色、全色、疊暈等方面都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體現了當時社會的進步和發展。青綠為主的冷色調使明清建筑裝飾的色彩更趨優雅耐看。明代木構建筑彩畫的重點是額枋、檁、梁等柱頭以上部分，此時旋子彩畫以“點金”為主，給人冷艷高雅的沉靜之感。清代在明代彩畫的基礎上進行創新，制作更加規范，等級更加嚴密，豐富的紋樣及裝飾手法兼容并蓄了蒙古族、滿族及西方的裝飾特征，形成了具有特色的“清式彩畫”，以青綠色的冷色調為主，紅色的使用明顯增多，康乾年間大量使用金色。清式彩畫為了加強裝飾效果，采用了瀝粉、貼金、掃青綠等手法，清代成熟的官式彩畫分為和璽、旋子、蘇式、寶珠吉祥草、海墁五類。清代建筑彩畫在品種、色彩、規模、工藝上都取得了很大的進步，達到彩畫史的最高峰。

2 古代建筑群外檐彩畫的紋式形態分類

古代建筑群外檐彩畫主要分布于飛椽、掛落、屋頂、檐椽、墻壁等地方，尤其是宅門、垂花門的裝飾，層次分明，受到古人的高度重視。外檐彩畫可以分為和璽彩畫、旋子彩畫、蘇式彩畫、地方彩畫。

2.1 和璽彩畫

和璽彩畫（圖1）是宮殿建筑彩畫，是最高等級的彩畫，一般采用“金龍和璽大點金”，主要繪制于主梁上。根據等級、規模、使用功能的不同，和璽彩畫分為金龍和璽、金鳳和璽、龍鳳和璽、龍草和璽、金琢墨和璽等（圖2）。金龍和璽彩畫在宮殿中軸的主要建筑上繪制，圖案全畫龍，如故宮的三大殿遍是典型的金龍和璽；金鳳和璽繪制于月壇、地壇等建筑上，為金鳳凰圖案；龍鳳和璽繪制于皇帝與皇后、皇妃們居住的寢宮建筑上，是龍鳳相間的圖案，代表龍鳳呈祥；龍草和璽繪制于古代寺廟中，一般由皇帝敕建。和璽彩畫明間上藍下綠，次間上綠下藍，稍間又上藍下綠。和璽彩畫結構分為中間的枋心、兩側的藻頭、箍頭，分別用“〈”形曲線分為整齊的盒子。以故宮內主要建筑的和璽彩畫為例，藻頭上繪制升降龍，如果襯地為青色，則為上升姿態的龍；如果襯地為綠色，則為降龍，箍頭盒子里畫坐龍，藻頭畫升降龍，枋心畫行龍如二龍戲珠。和璽彩畫以龍鳳紋樣為主，代表皇權，圖案復雜，構圖嚴謹，花紋絢麗，多用瀝粉貼金。和璽彩畫大量用金，以青綠、紅作為底色襯托金色圖案。

2.2 旋子彩畫

旋子彩畫（圖3）來自旋花變形圖案，旋花是一種多年生蔓草，莖細長，纏絡他物之上，葉互生、戟形、有長柄，夏天開漏斗狀合瓣花，色淡紅。在古代的宮廷、公卿府邸處處可見旋子彩畫，旋子彩畫因藻頭有旋花圖案而得名，多見于古代建筑的枋與梁上，黃色與青綠色為主色調，墨線和金線勾勒出線條，金色填充旋子花心（圖4）。根據用金的多少共可以分為六個等級，貼金越多等級越高。旋子彩畫出現于元代，定型于明初，清代進一步標準化發展，廣泛應用于明清時期的古代建筑中。元代的旋子彩畫較簡略也不成熟，如山西永樂宮三清殿的梁枋彩繪，梁枋兩頭的藻頭部位有大小不一的圓形花瓣，散布在中心的石榴花與如意花心的四周，并未構成環狀旋子花的花樣與“一整兩破”的圖案結構。元代旋子彩畫為明清彩畫的進一步發展奠定了基礎。明代旋子彩畫圖案也較簡略，用金量較小，多見于寺廟、祠堂，如北京的法海寺。旋子彩畫的畫面分為枋心、藻頭、箍頭三段，這種三段式的構圖最早見于五代時期丘云巖寺塔的闌額彩畫中，明清時期得到了進一步發展。明代旋子彩畫的構圖和紋樣受到宋代角葉如意頭的啟發，整體為對稱圖形，花心由石榴、如意、蓮瓣等吉祥圖案組成，構圖豐富多變，只有花心有少量貼金，其余部分采用碾玉裝的疊暈方法，以明快的顏色為主，枋心中用青綠顏色疊暈，根據染枋高度和藻頭寬度調整藻頭內圖案，箍頭窄，盒子內花紋豐富。到了清代，旋子花紋和色彩逐漸統一，以抽象化、規格化圖案為主，以弧形切線為基本線條，整個構件長度的三分之一為枋心，枋心頭為圓弧狀，枋心中繪制各種圖案，“一整兩破”的圖案結構構成旋花的基本單位。

2.3 蘇式彩畫

蘇式彩畫（圖5）來源于江南蘇杭民間，明永樂年間修建北京宮殿時，由南方傳入北方，主要繪制于園林及住宅建筑上，畫風活潑優雅。蘇式彩畫以江南浙東一帶民間的風景、人物為題材，色調清雅，獨具一格，主要由繪畫和圖案兩部分組成，根據等級、工藝、規模等劃分為金線蘇畫、黃線蘇畫、金琢墨蘇畫、海墁蘇畫等。蘇式彩畫中最精致、最華麗的是金琢墨蘇畫。蘇式彩畫中間的包袱心或枋心畫有各種人物、山水、花卉、走獸、魚蟲等，由于南方潮濕，外檐彩畫多見于氣候干燥的北方。蘇式彩畫多見于清代建筑，等級比旋子彩畫、和璽彩畫低，多繪制于園林建筑中的亭臺廊榭及四合院、垂花門的額枋上（圖6）。包袱式蘇畫的構圖主要為一個半圓形畫框，似包袱皮搭下來，又像一塊垂下來的圓形花巾；枋心式蘇畫的構圖以單件分別構圖，也分為箍頭、找頭、枋心三部分，枋心占總長度的三分之一，找頭部分繪卡子、找頭花、聚錦圖案。海墁式蘇畫構圖簡單，在兩個素箍頭間通畫一種紋飾，其紋飾有流云或黑葉子花。蘇式彩畫無固定形式的三停線，箍頭中的盒子可有可無，無硬性規定，最大的特點是圖案靈活多變。

3 古代建筑群外檐彩畫色彩體系分析

建筑色彩研究在中國起步較晚，對我國古代建筑的色彩研究主要以對建筑色彩的認知與應用為主，遵循一系列中國古典建筑的典型色彩標準樣板，形成了中國古典建筑的色彩數據庫。由于古代建筑需遵循一定的“禮制”，因此對于顏色有嚴格的標準和依據，建筑外檐彩畫大多色彩明麗，色調和諧。

3.1 明度

古代建筑群的外檐彩畫的色彩明度在一定的區間值內，以故宮景福宮的外檐彩畫為例，它的青色明度值介于4～6，因此在彩畫中青色明度適中，主要用作底色，體現了古代建筑色彩的統一性與穩定性，烘托了彩畫的主題。綠色的明度統一為4和6兩數值，通過科學分析可以發現青、綠兩色具有普遍適用性。白色在古代建筑中與金線及墨線搭配使用，主要勾勒彩畫的輪廓線，能夠加強畫面效果，突出畫面主題。因為白色的明度較高，明度處于6～8，但是為保證畫面的統一性，白色的明度會有所降低；墨線在明度上也未達到最低值，主要也是為了突出整體效果，量材而行，保證明度適中。古代建筑彩畫中金色也最常用，但明度處于中間值，降低了人們視覺的過分跳躍感。

3.2 彩度

古代建筑群外檐彩畫的彩度主要突出穩定性，彩度值的分布范圍較小，以中彩度及中高彩度為主，很少出現高彩度現象。例如專為存放《四庫全書》而建造的文溯閣不同于故宮的紅墻、黃瓦，以白墻、黑柱、綠瓦相間的冷色調為主，其建造按照清代宮廷建筑標準，為分二樓三層重檐硬山式，前后出廊，上邊蓋黑色琉璃瓦加綠剪邊，屋脊、吻獸等也以綠色為主調，前后廊檐柱裝飾的地仗也是綠色，與門、窗、柱的綠色形成整體，外檐彩畫以藍、綠、白相間的冷色調為主，與其“白馬獻書”“如意書卷”“翰墨卷冊”的繪畫題材相得益彰，體現了藏書閣的古雅清新。又如唐代的建筑以朱白為基本的木構色調，整體色調較文溯閣明顯，但也多采用黑、綠、藍等顏色，朱白傳統一直延續到明清時期，《營造法式》稱唐代朱白彩畫為“七朱八白”，彩度值的分布也較集中。

3.3 色相

古代建筑群的色相大多不是正色，例如景福宮外檐的各主體色。“青”色的色相為藍紫色，此外，故宮東南角樓外檐旋子彩畫的“青”色色相也為藍紫色，“綠”色的色相為黃綠色，“白”色的色相基本在暖色區間的黃色值范圍內，“黃”色表示金色，偏暖色系，“黑”色無色彩傾向，有極好的統一度。例如在故宮開放區域建筑檐下的彩畫中，色相出現次數最多的是PB、Y、G，和璽彩畫中6.25PB3/12、7.5G5/6出現次數較多，所占范圍較廣；在和璽彩畫中，所占面積和范圍較大的是大青和大綠，而大青也不是純青色，色相中包含紫色成分，即藍紫色。旋子彩畫的用色單純，青、綠二色在旋子彩畫中所占面積最大、分量最重，經蒙賽爾色彩數據分析，色相出現次數最多的是PB、Y、G。

4 古代建筑群外檐彩畫的保護與利用

古代建筑群外檐彩畫是寶貴的遺產文物，是中國獨具特色的繪畫形式，被稱為棲息在建筑上的“文化活化石”，保護和利用好古代建筑群外檐彩畫是對中國歷史文化的傳承與發展。

隨著時代的發展，中國的建筑彩畫創作更加多元化、個性化，精彩圖案如美妙的視覺語言讓人賞心悅目，大大提高了建筑的感染力與表現力，滿足了人們精神層面的需求。與此同時，我們需要采取有效措施保護古建筑的彩畫色彩，使其蘊含的歷史信息反映古建筑的原真性得以傳承和發展。積極探索“線上+線下”模式，以“建筑+互聯網+文化”為路徑，用科學手段挖掘古建筑上彩畫紋飾中的科技含量和畫法技巧，修復古建筑彩畫的磨損部分。元代及元代以前的建筑彩畫因年久已殘破不全，多為后代重作，由于缺乏原狀及史料佐證，多采取斷白作舊的保護方法。明清古建筑原建時的油飾彩畫基本完整，按原樣補繪，但是色調要盡量作舊，應與舊存色調協調。總之，通過科學技術手段不僅能修復古建筑彩畫磨損部分，而且還能利用現代科技研制出了新型古建筑色彩保護技術，可在不傷害古建筑材料自身的情況下，對表面彩畫裝飾進行最大程度的保護。從而使我國傳統建筑彩畫作為非物質文化遺產在世界得到更廣泛的傳播，實現中國古建筑彩畫在當代社會新生發展。

5 結束語

綜上所述，古代建筑群外檐彩畫使建筑更加色彩斑斕，美不勝收，為宏大巍峨的古建筑平添了幾分柔麗精致。在細節方面不同的彩畫分類處理方法不同。古建筑彩畫作為一種文化標志，其具有悠久的歷史、艷麗的色彩、豐富的圖案、獨特的風格、深邃的內涵、特有的技法以及體現地域和時代特征的藝術影響力。人們在古建名苑游覽參觀的時候，欣賞的不僅僅是秀美的風光，同時也欣賞了我國古代能工巧匠彩繪的高超技藝，讓人流連忘返。它體現了古代能工巧匠對美的追求和向往，其紋飾之精美、色彩之分配都體現了古人的智慧。彩畫色彩以冷色調為主，如青藍碧綠，略加金點，引發人們無限的想象力，還具有裝飾性強、題材廣泛、工藝精等特點，需要采取有效方法加以保護利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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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袁強亮，男，本科，副研究館員，研究方向：文物保護與藏品研究。

【作者簡介】施保寧，男，本科，館員，研究方向：博物館安全運營管理與文物保護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