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日戰爭時期自貢富榮鹽場的增產趕運

摘" 要：“七·七”事變后，中東部鹽產區相繼淪陷，為供應軍需民食，以自貢富榮鹽場為主要代表的川鹽產區肩負起了增產趕運的重擔。在運動興起前，各有關方面做了許多籌備工作，包括預判增產之可能、檢查場產設備、消除鹽商疑慮等。此后，富榮鹽場從“器物”與“制度”兩個層面入手，通過一系列加強產、運、銷的舉措推進運動順利開展。在各方的通力合作下，增產趕運成績斐然，保障了前線及西南后方千萬余人的鹽需，并帶動了諸多相關行業發展，成為了敵后救國生產運動的典型代表之一。

關鍵詞：抗日戰爭時期；富榮鹽場；增產趕運；鹽務當局"" """""""""""""""中圖分類號：K265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3-9864（2023）03-0013-13

一、引" 言

得益于科學技術的飛速發展，自20世紀上半葉伊始，鹽就已經在化學與軍事工業中得到了廣泛的應用。作為島國，日本提煉海鹽所需的海水資源雖然豐富，但它同時也海岸線曲折，缺乏平坦、寬廣的海灘，而且還屬于冬暖夏涼的溫帶海洋性季風氣候，這就從地理與氣候方面限制了鹽業的發展，以致其國內鹽產數量較低，往往“尚不敷民食之需”①，大量的工業用鹽更是常從外國進口。其實，在抗日戰爭全面爆發之前，日本就已通過多種途徑奪占中國的鹽產且由來已久。例如，其通過武力侵占地方而實現的關東租借地鹽輸日以及青島鹽輸日，通過勾結冀東漢奸政府而進行的長蘆鹽輸日等。“七·七”事變后，日寇迅速侵占了中國沿海絕大多數產鹽區，甚至一部分內地產鹽區，如池鹽產地山西運城，膏鹽產地湖北應城，以及內蒙古的呼倫貝爾鹽湖、蘇尼特鹽湖等。在淪陷區，國民政府被徹底架空，他們作為傀儡替日寇撐起門面，實際卻無法主理鹽產資源的分配利用。甚至在部分地區，“日軍為防止食鹽流入抗日根據地和游擊區，經常派遣憲兵檢查食鹽運輸和銷售情況，稍有懷疑，即行扣留、封店”②，一度造成鹽荒。此時，僅有四川、云南等井鹽產區因地處偏遠而未受戰火侵擾，所以，當時前線后方“軍需民食的供給，不得不仰賴后方鹽區，川鹽地位頓形重要”也就順理成章。在這種情況下，川鹽增產趕運就提上了歷史日程，勢在必行。“川區鹽井遍于省東南北，但產量最豐首推富榮，故論川鹺者，悉以富場為主體。”③ 1938年3月，國民政府財政部正式發文，明令川鹽增產，并著重強調“增加產量首先從富榮東西兩場著手”，以供軍需民食，支援抗日。

二、正式增產趕運前的準備工作

為實現增產趕運，各有關方面提早進行準備，這里面既有鹽務當局的籌措應對，他們預判前線戰勢，討論增產辦法，檢查場署設施；也有動員鹽商參與的宣傳鼓勵，包括化解鹽商疑慮，擬定重要細節等。

（一）鹽務當局的籌措應對

在財政部明令增產趕運之前，鹽務當局已做了一些有益的實踐。

由于積弊過深，糾紛最多，繆秋杰早于1936年初就以“統制自由”為指導思想開始對富榮鹽場進行整頓。一番新政實行以后，“各方均能相安，產運銷三方面，亦皆同流并進，漸入正軌”①。是年7月，他又在《整理川鹽銷岸意見書》中“對整理邊岸、票岸運銷都提出了具體的辦法，這些措施大都得到了批準實施，其中最主要的便是‘川鹽濟楚’”。其實，自清咸同時期起，川鹽濟楚就已實行且收效良好，起到了傾銷鹽斤與促進井鹽生產發展的作用。但民國以來，川鹽濟楚卻陷于停滯，繆秋杰對此深表關切，認為產積無銷，其妨害不堪言狀。為改善局面，他上下奔波，首先嘗試著優化濟楚鹽傤納稅放鹽手續，向上峰爭取更多的濟楚銷額；其次他還主張從其他各岸鹽斤里開征“楚鹽貼費”，補貼濟楚川鹽，以與淮鹽競銷。這些工作的本意是開擴川鹽銷路，增強川鹽經營活力，雖然一時之間尚未收到理想的經濟效益，“但從長遠看卻是為日后抗戰時期川鹽運銷兩湖打下了基礎”②。

同時，四川鹽務當局也有所預見地看到了川鹽有濟銷湘鄂戰區之勢，因而在增產令下達之前就規定“凡原產量富，欠于管理者，須呈由該分局查改，皆先核準修淘，按月度報本局備案……至增產之鹽，可否一律隨令煎花，以戰備濟銷鄂湘之岸，應由該分局嚴令各場查實，詳議具復”③。無獨有偶，重慶行營在1937年10月也愈發察覺，隨著中日戰事擴大，淮鹽、潞鹽或遇產銷之困頓情形而有礙兩湖軍需民用，故令四川鹽務當局“分別致電鄂湘兩岸，查詢有無需要川鹽接濟之必要”④，只不過因兩省“旋準先后電復，均謂存鹽尚豐，無需接濟”⑤ 而作罷。直到次年春天，戰事進一步惡化，湘鄂兩區因浙、粵、潞鹽來源或滯或停，因環境關系，淮鹽進行尚無頭緒，才又報請財政部增加川鹽運額。是年1月27日，四川鹽務當局向富榮東西場公署抄發了財政部的訓令，肯定了“東西兩場開銼火井辦法及犍樂云射四場擬增產額暨取締激增輪費各情”⑥ 的請示，這反映出了國民政府中央對籌備增產趕運的認可支持。畢竟，“職場增產情形業于二十六年九月十日以四九號文及二十六年十一月五日以五一號文先后詳呈在案”⑦，這并非下級機關一時空穴來風。而后，富榮鹽場立刻行動，檢查全場各井、各灶，消除了不少隱患。例如經過摸排后，西場公署就報告：“竊查西場各井，大都水火相連，水多推而量愈咸，水推盡而火愈烈，頻年因鹽水少推，各井淡水積存井內，相互浸灌，近來西場火微水淡者，所在皆是，無處不有，較之五年前產量，不啻減少一倍有奇，若不設法救濟，行見大好西場將成廢物，人民有破產之虞，國家受減稅之患……現值增產時期，西場引票鹽斤均感缺乏，應予暫準增加炭圈二十一口，由舊有炭灶戶平均分派，以資救濟。”① 經鹽務當局批準，西場恢復起用了舊有的部分炭灶，“使其多煎水擔，多推多汲”，從而達到咸增火烈的目的，保證正常的生產秩序與水平。與此類似的情況不勝枚舉，問題的妥善解決為增產趕運的正式展開打下了穩固的基礎。

（二）積極動員鹽商參與

增產趕運茲事體大，加之第一次川鹽濟楚后的歷史遺留問題——川鹽與淮鹽之間的楚岸銷區紛爭并未得到妥善解決，致使川鹽銷路不暢，鹽場壅塞不堪，鹽商哀聲載道。為維持鹽業計，四川從1930年起開始限制并逐步減少了炭巴鍋口的數量，而且還直接取消了炭花灶，以求能夠節制生產，實現產銷平衡。1935年，為進一步調整鹽產供需關系，《富榮鹽場引鹽產運銷暫行辦法大綱》（以下簡稱《大綱》）經核定后正式施行，其主要目的仍在于期望化解富榮鹽場的產、運、銷矛盾。《大綱》實施以后，1936、1937兩年，富榮鹽場分別產鹽356萬余擔、327萬余擔，這與《大綱》頒布前的年產376萬余擔（1934年）、369萬余擔（1935年）相比②，已是削減了許多，但即便如此，運銷商亦常有產多岸滯之呼吁，足可見當時產銷錯位之困頓情形，所以鹽商們心有余悸，不敢貿然增產。為解決此問題，各方曾多次討論，往來磋商。1938年3月，在征求、綜合了鹽商的各項意見訴求后，四川鹽務當局就川鹽增產應先決之六項重要問題向財政部鹽務總局遞交了文書，呈報的主要內容包括：

（1）增產總額，暫定每年三百萬擔，必要時盡量再增五十萬擔至一百萬擔，每年最高額共為四百萬擔；（2）增產期限自本年五月一日起，暫定一年；（3）在一年期滿后，倘淮運恢復，川鹽無須加運時，擬請對于上述增產總額分期逐漸酌減，是否仍留相當數量濟銷，屆時再行查酌場岸情形，予以核定，一面仍請指定鄂西湘西川淮供銷區域，為川鹽優先專銷區域；（4）如戰事在一年內結束，所有專項增產鹽斤余額，除川鹽固有銷岸，即鄂西及豐屬各縣外，應盡數配銷；（5）自本年五月一日起，滿六月后，應計劃下期，即一年期滿后，是否需要繼續增產，以便早為籌備，以后每隔六個月，即須計劃一次；（6）濟銷湘鄂各岸鹽斤應直接到井購運或由川商組織代運團體，運至重慶交岸商接運，仍由川商負責運岸濟銷。③

以上所請，除增產設備之損失如何補償一項，因涉及大宗資金，財政部答復“應俟一年期滿后，不需川鹽接濟時，由局切實查明，妥為擬議，詳呈核辦”④ 外，其余均得到批準，這對于鹽商而言是莫大的鼓舞。馬克思指出：“人們的奮斗所爭取的一切，都同他們的利益有關，思想一旦離開利益，就一定會使自己出丑。”⑤ 商賈行事向來以利為先，經濟效益為其活動之第一追求，這無可厚非。鹽商們雖然一開始對增產趕運心生觀望，但畢竟事出有因，不可過分苛責，在民族大義面前，他們最終還是站到了歷史正確的一邊。

三、物制并舉的雙重措施

國民政府明令規定，富榮鹽場年產食鹽應增加300萬擔為宜，其迫切程度可謂是急如星火。為實現既定目標，各有關方面實行了多種促進鹽斤產、運、銷的舉措，它們歸結起來大致可以分為兩個核心層面，即“器物”與“制度”。

（一）器物層面

就器物層面的措施而言，富榮鹽場主要是從鹽井、運道、技藝三個方面入手。值得一提的是，無論是對舊有鹽井的修復、交通運道的疏浚，還是制鹽技藝的改進，都呈現出了革故鼎新的顯要特征，這種對既有現狀的揚棄無疑是進步的。

1.起復舊有鹽井

如前所述，川鹽在全面抗戰前的很長一段時間里都產浮于銷，因而自1930年起，實行了減產、限產的經濟政策。至1935年時，“自貢兩區，共有井一千二百余口，內分引擎井，牛吸井，引擎井四十余家，其余皆系牛吸井，因時局及銷岸關系，井戶已大多停辦……（彼時繼續承辦者），只引擎井三十六口。井商以銷路日減，恐出品供過于求，虧蝕血本，為調節價額起見，組織一鹽水公司，每日只準四部引擎吸水，由公司將三十六家井戶，分別派定日期，輪流吸水，所吸之水，統由鹽水公司售賣”①，富榮鹽場的危機狀況由此可見一斑。

抗戰軍興，川鹽增產已成定局，鹽官、鹽商們對于增產辦法都各抒己見。1938年6月，四川鹽務當局向上峰呈報：“查增產唯一有效辦法，自以淘辦舊井，暨開掘深井為允當，弟兩者之中，淘辦舊井，尤為切實……舊井施行淘辦后，在相當期內，即可生效。”② 當時，前線鏖戰吃緊，各種資源匱乏，亟需后方支援，因此，趕速度就成為了考慮要素。起復舊有鹽井是相對快捷、便利的增產途徑，那么也就理所當然地成為了優先選擇。此外，如果說其他辦法還可能存在試錯的話，起復舊鹽井則較為可靠，“綜計全廠雖有病漏廢井五千眼左右，已嚴督隨時陸續修淘，即使全數淘活不過，如前呈估計，每月最低約增七千擔及最高可達萬擔之上”③。這一建議切合實際，就連孔祥熙在不久后的一屆五次國民參政會上都明確指出，當前鹽務工作的第一大宗是增產，而要做好此項工作，“在四川區內，則督飭淘辦舊井、開辟新井，以裕鹵源”④，是為妥當。

對此，自貢鹽業四大家族之一的胡慎怡堂深明大義，他們“率先行動，向鹽務局領到幫助恢復黃鹵淺井現金1，000元，立即起復瓦斯火灶3口的祖遺鹽井”，而后又“將自有之洪熹井車房及其余地，與宋俊臣合伙建炭花灶80口”。不僅如此，胡慎怡堂還組織西場炭花鹽同業成立了公會，在其號召之下，鹽商們身體力行地做出表率，“如黃學周的金溶井、金志賢的咸宗井、雷孑賢的如海井、余次青的寶善井，余述懷、曾錫瑜、曾稚松等等也都積極地起復了自己的鹽井”⑤。這一舉措收效顯著，到1941年11月，富榮鹽場的井眼數量較之增產前有了很大提高，具體數據如下表（表1）：

據表可知，井眼數量在增產之后有了很大改觀，是原來的3倍不止，鹽鹵生產水平也由此得到極大提高，實現了產量的飛躍式增長。增產前，富榮鹽場每月產鹵31萬余擔；增產后，此數已將近90萬，是原來的2.79倍，進步不可謂不巨。此外還需要特別指出的是，相較于開鑿新井需要費時數年甚至數十年之久而言，起復舊井雖然具有時間優勢，但由于停廢多年，對其進行淘取與建設之困難程度也不容小覷。以鹽巖井為例，富榮鹽場“區內共有井九十六眼”，增產前陸續停廢者為81眼，增產后雖努力淘辦，但由于舊井“大都崖層傾頹，木竹棚崩，甚或鐵銼填井，鋌丈橫哐”④，因而即便是歷時4年，“其成功可推者僅八井”，起復難度由此可見一斑。但就是在這樣異常艱難的條件下，鹽巖井的生產水平還是得到了大幅提高，平均每井每月產鹵量由增產前的8，902擔提升到了增產后的18，357擔。毫無疑問，這一進步的背后除了有生產技術的改進推動外，更凝結著無數愛國鹽工與鹽商的心血。

2.完善水陸交運

作為有機的整體，“增產”與“趕運”緊密相連。一方面是因為“增產”的鹽斤需要及時向外運輸，“富榮鹽產，運赴四川本省之計岸，滇黔之邊計岸，鄂西之楚岸及湘黔鄂各省區，均賴鹽井河之航運”⑤，因此需要“趕運”；另一方面，川鹽“增產”除了可以就地取材的鹽井、灶口外，還必須有足夠的燃料。“富榮場煎鹽燃料，雖有天然瓦斯，究以煤炭為大宗，煤炭之主要來源為威遠縣，其運輸要道則為威遠河，該河自威遠縣之向善場起，經威遠高碉而至自流井之老新橋，全程約一百公里，險灘甚多，平時不易通航，枯水時期，運輸尤為不便，直接影響煤運，即間接影響增產”⑥，故而為保證“增產”順利，也需要“趕運”。

川鹽運輸多恃水運，富榮鹽場也不例外，主要依靠鹽井河與威遠河來實現內外交流，其中又以鹽井河最為突出。此河由自流井牛角沱至鄧關匯入沱江，是富榮鹽場鹽斤外運的唯一航道，重要性不言而喻。但此河多年來未經整飭，河道泥沙淤塞嚴重，且各河段落差極大，險灘也較多，對航運造成了極大的阻礙。有鑒于此，繆秋杰“以產運相配合，鹽井河實有整理必要為由，商約華北水利委員會代為勘測設計”① 后，于1939年開始組織鹽局工程處，陸續在金子凼、沿灘、鄧關等處修建了船閘和蓄水的石堰。此“三閘建成后，航行障礙解除，過灘不再搬撥，洪水和枯水季節鹽船照常可經沱江直達長江，瀘州駁船可直達自流井減少中轉”。以運鹽之數量計，“建閘前，自流井至鄧井關行船，每年平均僅往返6次，日平均運鹽能力僅82噸左右。建閘后，每年以300天計，最少往返40次，日平均運輸能力827噸，年運輸能力達到25萬噸”②，這就大大減輕了富榮場鹽積滯的壓力，提高了運輸效率。而且，由于鹽井河的上行船只又以運煤接濟富榮制鹽為主，經過這樣一番疏浚整治后，富榮鹽場的燃煤之急也得到了很大程度的緩解。

此外，川鹽雖多倚重水運，但陸路運輸也并非毫無市場可言，繆秋杰曾言：“蜀道艱阻，陸運向極不便，而鹽場所需原料……均系向他處采購，尤須力謀陸運之便利，故修筑公路，實為當務之急。”③ 在他的主持下，自貢于1936—1938年間先后修建了井內、井榮、井敘、榮橋、嘉橋五條鹽運市外公路。這些公路在“趕運”過程中作為連接鹽場與銷岸之間的紐帶橋梁，發揮了不可替代的作用。以井內公路為例，“此公路為自流井至內江縣要道，長四十四公里半，大墳堡鹽區，茲當該路中心……且該路銜接成渝公路，上通蓉城，接連川陜公路；下達重慶，接通長江航道及川湘公路，對于交通運輸，實具有極大之價值”④。與此同時，四川鹽務當局“又由鹽場建設費中撥款，先后修筑自貢鹽區公路9條，總長29.13公里”⑤，與井內、井鄧等干路相互銜接，擴大并完善了自貢的公路交通網絡，進一步方便了自貢鹽斤的短途集運及外運。

3.改善并推廣先進的制鹽技術

古人云：“煮海易，煮井難；煮滇井易，煮蜀井難。難鑿井，難及泉，難汲泉。泉汲難在設鍋，鍋設難在置車，及泉井漏補難，已汲井枯廢難。”⑥ 抗戰期間，后方各鹽區在制鹽技術方面都做了很多努力。

就四川而言，機械大工業的生產方式在1937年之前雖有萌芽，但在整體上卻并未占據一席之地，當時各鹽場大多仍采用土法制鹽，工藝十分落后。僅有例外的，“惟富榮東西兩場，民國十四年以后，始有裝置鍋爐機車，用以推鹵者。其后各鹵濃產旺之井場，亦相率仿效，是為戰前唯一之進步”⑦。1938年3月增產令發出后不久，四川鹽務當局便在自流井設立了“鹽業技術改進委員會”，并延聘專家參與其中。該會的成立具有雙層作用，一方面是其囊括的人才較多，可以為制鹽工藝的革新提供智庫支撐；另一方面則是作為官方機構，它擔負著統籌鹽業技術改進工作的全部職責，這就為敦促新工藝的持續研發與推廣實行提供了保障。

“查天然瓦斯，為富榮鹽場特產”⑧，為充分利用資源，四川鹽務當局最初的設想是富榮東西兩場全部使用瓦斯發電推鹵，還由此決定在上游威遠縣建立一所1萬千瓦的電廠。但時運不濟，因“戰局擴大，運輸困難，致已購之機器，無法運至自流井，卒致技術上最大之改革，未能實現”①。不過，改良制鹽工藝的步伐卻并未就此停滯，通過廣泛試驗，一些科學高效、簡易經濟的新式制鹽方法得到了推廣，例如建筑枝條架曬鹵臺、真空機制鹽、平鍋制鹽、利用電力推鹵等。以電力機推汲鹵為例，原計劃在自流井建立高功率的大電力廠專供東西兩場，“以電化富榮兩場制鹽工業”②，只可惜因戰事影響而作罷。不過即便如此，鹽務當局還是破除阻礙，“乃改用逐步改良辦法，投資設立五百千瓦電廠一處，以謀一部分鹵井，改用電推”③。1941年，電力推鹵在涼高山分區利成井順利實踐，成功化解了蒸汽機車無法對產量較小的黃鹵井充分汲鹵的難題，并且“續有數井仿辦”，這開創了富榮鹽場電力機車汲鹵和蒸汽機車汲鹵并駕齊驅的歷史，提升了汲鹵效率。以鹽巖井為例，1938年1月，共有15眼鹽巖井采用機推汲鹵，月產133，526擔，技術革新推廣后，到1941年11月，共有23眼鹽巖井采用機推汲鹵，月產422，211擔，“較未增產時之十三萬余擔，實增加3倍有奇”④，這堪稱是一個質的飛躍，極大地提高了鹵水產量，助力了鹽斤增產。

（二）制度層面

增產趕運的順利開展同樣離不開制度規范的支持保障。雖然新制度的問世不可避免地會觸及一些不同派系、階層人員的既得利益，在推行過程中遇到了一定的阻力，但令人欣慰的是，這些政策總體上還是得到了貫徹落實。

1.加強稅警隊伍建設

川鹽緝私歷史悠久，光緒三年（1877），四川總督丁寶楨便組設了“安定營”作為專門的鹽務緝私機關，開創了“專設武裝，以槍炮查緝四川私鹽的歷史”⑤。抗日戰爭期間，四川鹽務當局規定，“富榮鹽場如開鑿新井，必先將經辦人姓名，擇定之地址，區段及擬定井名，呈明管轄場署，由場署轉報管理局，委派專家查勘核準，方由場署登記，發給門牌動工開鑿……灶戶開煎，加煎，減煎，停煎或制鹽權之移轉繼承等亦必須遵照官廳規定法則行事”⑥，凡是違反以上規定的，皆以私鹽論罪懲辦，而負責查處這些問題的主要力量就是稅警。

稅警有利增產的事實得到了各場署的贊同與支持。1938年6月，井仁場就具報：“場產之能增加與否？稅警力量關系頗巨！聯屬各場鹽區散漫，警力單薄，兼顧既苦難周，透漏在所不免，惟望長蘆稅警早日來川，增加戰區查緝力量，則私梟（略）述，產自增加。”⑦ 有感于此，財政部、地方鹽務當局積極協調，“先后呈準抽調長蘆稅警4隊，鄂岸稅警8隊入川服務，并入川區稅警編制”⑧，還在富榮東場設立了區部。到1941年，經過一番建設與整飭后，川鹽產區共有稅警38隊，每隊官兵39名，護運隊29隊，每隊官兵51名，其中“與富榮鹽場有關者，計駐自流井沿灘一帶之稅警六隊，護運隊二隊；駐東場鹽區之稅警八隊，護運隊二隊；駐西場鹽區之稅警一隊，護運隊一隊；駐鄧關一帶者有護運隊三隊；駐瀘州江津合江一帶者有護運隊五隊；駐重慶涪陵龔灘一帶者有稅警四隊，護運隊二隊；駐敘府一帶者有護運隊六隊，共計稅警十九隊，護運隊二十一隊”①。與增產前相比較，稅警力量實不可同日而語，人數眾多且裝備精良，配有輕機槍及手槍等。

此外，為了調動稅警積極性，部分場署還出臺了相應的獎勵辦法且嚴格實施，隨之而來的，自然便是杰出的稽私成績。1938年，以富榮鹽場為核心產區的川南地區共緝獲私鹽355，469斤，約占財政部要求川鹽增產300萬斤的十分之一，數量不可謂不巨。這些緝獲的私鹽都按規上交國庫，無論從何種意義上講，其實也都是增產的一部分。

2.優化鹽工生活待遇

自貢鹽工群體數量龐大，“其人數根據鹽務管理局戰前調查，全場鹽工有十萬零六千人，但據當地鹽業界人士口頭所傳，戰前有工人十四萬余。以自貢市人口而言，合計三十五萬人。該地是工業區，住家和經商的人始終較少。工人至少應占二分之一強。抗戰以來鹽場增產，需要大批工人，因規避壯丁而流入鹽場之農民不在少數。如此則鹽工約有二十萬左右。交通工人與鹽場工人合計當在二十余萬”②。當時，對鹽工實行的優待主要是從兩個方面入手：

一方面是直接增加收入，切實保障鹽工勞作后所得的物質利益。“富榮場鹽工待遇，依當地習慣，大概膳宿由雇主供給，另加工資及津貼。”③ 抗戰全面爆發后，由于受物價飛漲之影響，自平價米奉令取消且鹽斤內附征的補貼費停收后，就實際購買力而言，鹽工工資真實水平反而還有所下降，雖然“自貢兩場有平價米貼。然工人每月所入，難夠米一市擔，生活備極艱苦”，這不利于保持鹽工生活、工作狀態的穩定，容易成為他們消極怠工、甚至罷工的潛在誘因。為此，各場署積極干預，例如，“東場公署鑒于鹽工所得工資，不足以仰事俯畜，特擬定直接鹽工，每人每月增加津貼八十元，核入鹽價成本內；轉運捆抬等間接鹽工，每月增加八十元，核入運價內；其余鐵筒工，翻沙工，月增八十元，核入售價內”。更為重要的是，當時的鹽工工資“已與資方無關，增加工資問題由官廳以命令行之”④，這其實算得上一種源自官方的政治保障與支持。

另一方面則是實行緩役政策，以保障在場及運銷鹽工的人員充足。抗日戰爭全面爆發后，前線兵源不足，于是國民政府就大肆在西南各省抽夫拉丁。為謀鹽工福利與安定其生活起見，四川鹽務當局“于增產初期，會商軍政部，將現有之直接鹽工，一律緩役，其以后增加之直接鹽工，以及運鹽工人，運輸制鹽所用煤薪之力夫、船工，與專制裝鹽采鹵所用器具之工人，均分別規定緩役”⑤。當時，雖然國民黨各派系之間，如CC⑥、復興、三青團等，關系已經是錯綜復雜，鹽務管理局（中央勢力）與市府（地方勢力）之間的矛盾更是尖銳，但總體而言，鹽工緩役政策還是得到了貫徹實施，這從中共自貢市委的報告上可以得到印證——“因規避壯丁而流入鹽場之農民不在少數”。此外，鹽工診療所在這一時期也“先后在鹽工聚集之郭家坳，大墳堡與貢井”等處設立，它們主要“負責辦理鹽工免費醫療及保健事宜。鹽工在病假期間，工費照給”①，這些福利建設都密切了鹽局與鹽工的關系，鹽工們也都以更大的熱情投入到增產趕運中。

3.產運銷政策的戰時體制轉向

1937年初，隨著日寇侵華行徑愈演愈烈，國民黨為預籌戰備，亦加強了對鹽務的管理，遂“依照這年2月國民黨五屆三中全會‘經濟建設五年計劃’的決定，厘定今后鹽政政策為‘民制、官收、官運、商銷’”②。繆秋杰對此頗為贊同，認為這適應了戰時需要，符合增產濟銷的主旨要義。他指出：“現值抗戰期間，增產濟銷，供求狀況，已有變遷，應如何因時制宜，自不能墨守一成不變之法。近今之言鹽務者，大都趨向于一部分官營之說，即鹽歸民制，由政府悉數購買，分運各岸，轉賣販商銷售，亦即昔賢所謂民制官運官收商銷之制也。”③ 繆秋杰認為，體制轉向在川康區有多個優點。其一，有利鹽斤的循環生產。川鹽煎制成本高昂，大量增產需要的運轉資金自然也不是一筆小數目。如若鹽制成后由官方出價收買，“則商本不慮擱積，灶戶可利用固定資金，循環辦煎，產量無形增加”。其二，可絕場私，可保國稅。除四大家族外，富榮“場屬商灶經濟力量多不充足，貧苦小灶居多，又極散漫，大都佃業，時煎時停，旋興旋廢，移轉分化復雜糜常”④。這些貧苦小灶，“利在隨產隨銷，以鹽易錢，藉維生計”，否則難免會透漏走私，有損國稅。其鹽“若歸官收，灶戶制成之鹽，隨時繳官發價，生活不成問題，亦何樂而顯干法禁”。其三，有利于調控鹽價，維持鹽市穩定。鹽歸官收，而后轉賣于商販，如成本有所漲落，售價還可以有伸縮的余地，“市無驟漲之價，民無食貴之累”，從而也有利于民生。其四，可以調劑民食的平衡。川鹽所行銷的邊計楚岸，“向稱道遠運艱，戰時交通工具缺乏，商人容有未逮，邊遠地方，易致荒缺”⑤。倘若由官辦運，便可隨時酌盈劑虛，使供需足以協調相應。最后，兼顧了鹽民與鹽商的雙邊利益。鹽歸民制，但仍由商銷，惟收鹽與運鹽由官方統籌辦理，這既不奪鹽民之本業，亦不損鹽商之營利，于兩者都有益。

同時，繆秋杰也指出，雖然官收官運有充分的必要性和高度的優越性，但也需循序漸進。正式增產后，川鹽的官收官運首先在富榮鹽場試辦，開始時是從炭花鹽入手，東西兩場所產炭花鹽統一由官方收購，除分配邊計楚商承運外，一部分歸由官運，而后官收官運漸次推行。此后，根據中日戰爭形勢及官收官運的經驗，相關政策在具體實施時也發生了一些變化，譬如，在政府扶持下的官收招商代運或委托商運就是一種創新。而且，在鹽產增加，川區運力不足時，繆秋杰還打破了地域限制，“率朱家寶親往漢口，與淮幫運商大業鹽號總經理李桐村洽談，鼓勵其辦運川鹽”⑥，使四川鹽運平添了很大的資力，這同時也搞活了場商的資金周轉，對川鹽的增產濟銷是有積極作用的。

三、增產趕運的歷史影響

增產趕運作為一次救國生產運動，產生了極其深遠的歷史性影響。雖然從全國大抗戰的宏觀視角來看，這不過是抗日洪流中的滄海一粟，但即便如此，它也應有自己的歷史地位與評介，作為構成中國人民抗戰史整體的一個有機部分，對它的回顧即對歷史的尊重。

（一）濟銷兩湖，支援了前線的軍需民食

亂世濟楚，咸輸九域。在鹽務當局和鹽商、鹽工們的通力協作下，川鹽史上絕無僅有的汲煎高潮出現了，增產趕運很快就得到了實現。

需要指出的是，1938年是川鹽增產元年，雖然富榮場商多“因本重灶貧，流動資金極感缺乏，兼以市面借款，利高借難”② 而舉步維艱，但他們不負高度的民族責任感，用盡一切辦法加快生產。富榮鹽場1938年共產鹽465萬余擔，比之1937年，增長了137.9萬余擔，這個速度無疑是驚人的。更重要的是，137.9萬余擔這個數字已經超過了整個四川在這一年度的增量。換句話說，1938年川鹽能夠實現總量增產，全倚自貢富榮鹽場。此后，富榮鹽場的年產量也節節攀升。直到1942年，因戰局已有好轉態勢，部分淪陷區收復，富榮鹽場產量才略有下降。此外，就占比而言，自增產以來，富榮鹽場產量就一直占據四川總產量的50%以上，四川鹽業的半壁江山盡歸富榮鹽場；放眼全國，川鹽也占有較為重要的地位，1938—1942年，平均占比水平達43.21%（表2），雖不及富榮占全川一半有余那樣突出，但也算是一個較高水平。除了宏觀地談產量、占比外，富榮鹽斤支援抗戰的卓越功績也有具體確證。1939年第一次長沙會戰前夕，國民黨抗日將領薛岳率部在湘布防，但由于敵人從贛北、鄂南、湘北等多個方向對其部發起了包圍，實施嚴密封鎖，致使淮鹽等完全斷運，該部竟“斷鹽半月有余，兵馬嘗盡啖食之苦，士氣不振。大戰的前夜，自貢的鹽從水路運到了，一頓大餐之后次日便大勝日軍。慶功會上，薛岳曾說過這樣一句話：‘今日長沙大捷，功在自貢的鹽！’”① 客觀講，薛岳將軍的評價雖有所溢美，但也足可凸顯川鹽增產趕運的重要意義。

（二）活躍川康，穩定了后方的經濟民生

川鹽增產趕運使自貢鹽斤在產、運、銷三方面都獲得了長足發展，數萬個相關的勞動崗位得以釋放，有力地擴大了就業，穩定了民生。不僅如此，隨著鹽業而衍生出來的產業也由此被帶動起來，使得戰時的后方經濟逐漸有了一些起色。以金融保險為例，富榮鹽場當時每天“放銷鹽價款之半約10萬銀元”，幾乎以支付鹵價、瓦斯煤炭燃料費及發放鹽工工資等形式投入市場。非但如此，“從銷岸匯回的再購運鹽款，也有10萬銀元以上”②，如此一來一去，金融市場顯得十分熱鬧。由于自增產趕運伊始，水陸交通修葺事宜就提上了日程并迅速得到了落實，故而這一時期的鹽運其實有著較為可靠的保障。雖然“實際上鹽船失吉的事不多”，但是因為“鹽傤保險每傤必保，以至為保稅本，當局甚至強制保險”③，所以保險行業頗為暢旺。在初期，“包括川商和外邦商諸多同業競爭，后來由四聯行保險總處獨攬”④，其下轄的分支機構也是遍布邊計湘鄂各岸，興旺發達程度令其他行當難以望其項背。同時，隨著增產趕運的推進，富榮鹽場所需的各類鹽工也越來越多，這直接吸納了很大一部分顛沛流離的難民加入產業工人隊伍。鹽務總局就準許了川康鹽局“在重慶等處分設運輸處以及組織肩挑運輸隊，大量收用難民”的呈報，同意“川鹽運濟湘桂，陸運所需之挑夫由川鹽運輸處在川黔湘鄂四省招募”，并強調：“難民中有預應募者，得盡量收容……沿途設站管理，所需之人員，應由鄂湘購區撤退之釋放人員中遴選調用。”⑤ 總之，由于鹽業的發展，不僅使自貢成長，也輻射了整個川康，使得戰時西南后方的經濟發展雖緩慢但依舊有所進步，社會民生雖多艱但仍然較為安定。

（三）振興蜀光，發展了自貢的文化教育

蜀光中學于1924年由鹽商們集資創辦而成，簡稱蜀光初中。蜀光中學于1937年擴建，緣由有二，首先是因為1936年南渝中學成立后發展迅速，“自貢當地紳商看到南渝的辦學成績，很希望也能按南開模式使自貢這所私立中學得到提升”，其次則是由于“自貢小學生每年畢業的很多，蜀中無法容納，初中畢業生因本地無高中，無升學之所”，這種情況亟待改變。于是，繆秋杰授意鹽場紳商，要他們提請擴建蜀光，“并將存留的楚鹽貼費28余萬元連同公益費10萬元劃撥蜀光初級中學作為擴充經費”⑥。隨后，繆秋杰從起建新校舍，添設高中部入手，積極籌備學校的擴建事宜。1938年10月，擴建后的蜀光中學正式開學，最開始共有學生800余人，但不久就增加到1，200多人，并且規模還持續擴大。1941年，物價飛漲，學校經費不敷。為保障日常運轉，校董事會旋即向負擔本校的引鹽各公會團體籌商補救，經約同引鹽、井灶、行商各團體聯席會議議決，每傤鹽增收20元作為學校日常經費，才解燃眉之急。有賴于鹽局的支持及鹽商的資助，蜀光中學設備先進、齊全，師資力量充沛，教學質量高，“蜀中優秀子弟，多就讀于蜀光。繆秋杰的兩個女兒……從北平回到自流井后，均入蜀光中學學習”①。除了支持擴建蜀光中學外，在增產趕運期間，鹽局、鹽商還常年撥款資助自貢培德、旭川、劍南等校，為他們提供辦學經費，這些舉措都推動了自貢文化教育事業的發展。自貢鹽商為富兼懷天下的義舉貢獻應該被銘記。

（四）統建富榮，成就了鹽都的政治祈盼

辛亥革命后不久，自流井與貢井地區的鹽業資產階級就召開會議，“議合自、貢兩廠之土地、人民”，開始籌備新縣的設立并向省府提交了議案。但不幸的是，“省議會開會表決此案時，以反對者多一票而被否決”②，自貢設縣之議因此遭遇挫折而被迫擱淺。1928年，自貢地方又提出了“設市之議”，并相繼成立了各種冠以“自貢市”頭銜稱號的同業公會及地方機構，例如“國民黨自貢市黨務指導委員會”“自貢市商會”。“自貢市”的招牌雖越打越響，但國民政府卻始終不予以正面表態。直到1936年，因自貢地區遭遇大旱，災情嚴重不堪，蔣介石行營才借口指示“暫緩設置”。

抗日戰爭全面爆發后，川鹽響應號召增產趕運，自貢作為主產區首當其沖。并且，“隨著國民黨政府控制區域的縮小，自貢鹽場每年上千萬元的鹽稅便成為它的重要財源”，其地位更是日益重要。再者，因為增產，自貢人口在短期內就達到了歷史頂點，突破了25萬大關。一時間，鹽都人潮涌動，繆秋杰和“本市人士為了增加后方生產建設的實力，深感自貢有設市的必要”③，因此再次向省府提請設市。四川省府有鑒于“自、貢兩井歷史上早已成為聯帶名稱，實際上亦有不可分離之勢，為求人民福利之增進，協助鹽務之發展，建獨立行政機構之組織，勢所必需”④，乃決定“仿照各省先例，先行成立自貢市政籌備處”⑤。經過一段時間的籌備規劃后，富順縣和榮縣分別劃轉出部分下轄鄉鎮，并于1939年9月1日正式組建成立自貢市。由于自貢是“因鹽設市”，鹽務當局及鹽商在這個過程中起到了直接推動作用，相關經費也大都由他們負擔，并且鹽局在設市磋商之初就提出過設市后一切建設須以補助鹽業為中心工作等原則。因此，自貢市成立后，作為最高行政機關的自貢市政府卻并未實際掌權，“處于主宰自貢地位的，一直是鹽務部門”⑥。盡管如此，自貢的市政基礎終究由此奠定，這座因鹽而興的城市終在戰火紛飛中完成了一次質的飛躍。

四、結" 語

以1931年柳條湖事件為開端，自侵華日軍的鐵蹄踏上中華大地那一刻起，堅貞不屈的中國人民就始終在為爭取民族獨立、國家富強而奮斗。前線的將士們英勇殺敵，抗擊敵寇，接連收復了一個又一個失地；后方的民眾則大力發展生產，以多樣的方式提供支援，川鹽“增產趕運”就是這些活動的典型代表之一。

在運動期間，富榮鹽場舉全場之合力加產加運，取得了突出的成績。從1937年到1945年間，富榮鹽場年均產鹽量達480余萬擔，有效緩解了前線后方的乏鹽之急，為保障國內的軍需民食做出了卓越貢獻。需要認識到的是，增產趕運的歷史成就是在極為艱難困苦的條件下創造出來的，其背后凝聚的是廣大自貢人民樸素的愛國主義熱情與無私奉獻的精神。馮玉祥在1944年時就曾指出：“這里最重要的鹽的生產，并非一帆風順，鹽商鹽工都陷在困難之中，鹽商的困難是成本高漲，原料缺乏，而鹽的價格受著嚴格的管制，常常不敷成本，缺乏資金，往往不得不以高利去借貸。鹽工的困難是除了自己的伙食以外，每人每月工資只夠買一斗老米，即以一家三口計算，也不夠維持最低的生活。鹽工鹽商雖然都在困難的情況之下，但是愛國心卻都超居人前。”①

富榮鹽場鹽斤的大量增產與鹽稅的極大攀增保障了抗日戰爭的順利進行。同時，鹽業的發展不僅帶動了自貢地區的興旺繁榮，還為維持西南后方的經濟發展，安定社會民生做出了巨大貢獻。經此一役，千年鹽都愈發地成熟，自貢偉大的愛國主義精神在抗戰史上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作為寶貴的精神財富延續至今。

The Campaign of Stimulating Salt Production and Transportation

of Zigong Furong Saltworks during the Anti-Japanese War

MENG Siyu

Abstract： After the July 7 Incident of 1937， the salt-producing areas in the central and eastern regions in China were occupied by the enemy one after another. In order to supply military" and civilian salt， the Zigong Furong Saltworks were the main representatives of Sichuan salt producing areas that have shouldered the burden of increasing salt production and rushing transportation. Before the campaign， many preparatory work was done by the parties concerned， including anticipating the possibility of increasing salt production， checking the production equipment， eliminating the doubts of salt merchants， etc. Since then， Furong Saltworks have implemented a series of measures to strengthen production， transportation and sales. With the full cooperation of all parties， the campaign of stimulating salt production and transportation has achieved remarkable results， ensuring the need for salt of more than 10 million people on the front lines and in the southwest rear. It has also driven the development of many related industries， and has become one of the typical representatives of the national salvation movement behind enemy lines.

Key words： Anti-Japanese War; Furong Saltworks; campaign of stimulating salt production and transportation; salt authorities

①② 劉佛丁.民國鹽務史稿[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0：292，310.

③ 抗戰前后川鹽增產運銷情形及增產之展望[A].檔案號：3-1-776-1.（自貢市檔案館藏）.

①② 李涵，等.繆秋杰與民國鹽務[M].北京：中國科學技術出版社，1990：108，110.

③ 據呈轉犍樂井三場議復增產辦法一案仰轉飭各場凡產量豐富便于管理之井得準予復淘以利增產至增產之鹽可否一律煎花應再查議具復由[A].檔案號：3-5-4-1.（自貢市檔案館藏）.

④⑤ 抗戰前后川鹽增產運銷情形及增產之展望[A].檔案號：3-1-776-1.（自貢市檔案館藏）.

⑥ 自貢市檔案館.抗戰時期自貢富榮鹽場增產趕運檔案匯編[G].北京：中華書局，2020：2.

⑦ 據東場井灶商代表呈為建議改良鹽質可加大產量一案抄發檢定所簽呈暨該代表等原呈件仰議復核奪由[A].檔案號：3-5-8-6.（自貢市檔案館藏）.

①③④ 自貢市檔案館.抗戰時期自貢富榮鹽場增產趕運檔案匯編[G].北京：中華書局，2020：18，80-81.

② 自貢市鹽務管理局.自貢市鹽業志[M].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95：120.

⑤ 馬克思.第六屆萊茵省議會的辯論（第一篇論文）[M]//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56：82.

① 省內經濟：產業：自貢鹽場調查[J].四川經濟月刊，1935（3）.

② 呈復遵令飭據犍樂井三署所議復增產辦法并管見所及各情形是否有當仰祈鑒核示遵由[A].檔案號：3-5-4-2.（自貢市檔案館藏）.

③ 據東場井灶商代表呈為建議改良鹽質可加大產量一案抄發檢定所簽呈暨該代表等原呈件仰議復核奪由[A].檔案號：3-5-8-6.（自貢市檔案館藏）.

④ 江蘇省中華民國工商稅收史編寫組，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中華民國工商稅收史料選編：第1輯：綜合類（下冊）[G].南京：南京大學出版社，1996：1835.

⑤ 曾新.鹽史花露[M].北京：團結出版社，2017：199.

①④ 鐘崇敏，朱壽仁，李權.自貢之鹽業[M].重慶：中國農民銀行經濟研究處，1942：16-17，18.

② 指采用機械動力的機車推鹵各井。

③ 指采用畜力動力的牛車推鹵各井。

⑤⑥ 鐘崇敏，朱壽仁，李權.自貢之鹽業[M].重慶：中國農民銀行經濟研究處，1942：6.

①②⑤ 自貢市鹽務管理局.自貢市鹽業志[M].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95：202，203，205.

③ 李涵，等.繆秋杰與民國鹽務[M].北京：中國科學技術出版社，1990：117.

④ 鐘崇敏，朱壽仁，李權.自貢之鹽業[M].重慶：中國農民銀行經濟研究處，1942：4.

⑥ 魏源.魏源全集：第15冊：皇朝經世文編：卷34-53：戶政[M].長沙：岳麓書社，2004：756.

⑦ 田秋野，周維亮.中華鹽業史[M].臺北：臺灣商務印書館，1979：500.

⑧ 呈請迅予頒示明令救濟火灶俾得有水煎燒由[A].檔案號：3-5-9-22.（自貢市檔案館藏）.

①②③ 田秋野，周維亮.中華鹽業史[M].臺北：臺灣商務印書館，1979：500，501.

④⑥ 鐘崇敏，朱壽仁，李權.自貢之鹽業[M].重慶：中國農民銀行經濟研究處，1942：18，75.

⑤ 四川省地方志編纂委員會.四川省志：鹽業志[M].成都：四川科學技術出版社，1995：359.

⑦ 呈復遵令飭據犍樂井三署所議復增產辦法并管見所及各情形是否有當仰祈鑒核示遵由[A].檔案號：3-5-4-2.（自貢市檔案館藏）.

⑧ 李涵，等.繆秋杰與民國鹽務[M].北京：中國科學技術出版社，1990：120.

①③ 鐘崇敏，朱壽仁，李權.自貢之鹽業[M].重慶：中國農民銀行經濟研究處，1942：76，85.

② 徐塞聲.中共中央南方局歷史文獻選編（上）[G].重慶：重慶出版社，2017：702.

④ 彭澤益.中國近代手工業史資料：第4卷（1840—1949）[M]//中國科學院經濟研究所.中國近代經濟史參考資料叢刊：第4種.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1957：205.

⑤ 鐘崇敏，朱壽仁，李權.自貢之鹽業[M].重慶：中國農民銀行經濟研究處，1942：89.

⑥ 是指以陳果夫、陳立夫兄弟為首的國民黨內的一股勢力。他們以國民黨組織部和中統局為根基，向文化、教育等區域橫向擴展，雖然這一派系的政治資歷不及“政學系”深，卻組織嚴密，根基深厚。

① 鐘崇敏，朱壽仁，李權.自貢之鹽業[M].重慶：中國農民銀行經濟研究處，1942：90.

②③④⑥ 李涵，等.繆秋杰與民國鹽務[M].北京：中國科學技術出版社，1990：111，113，118.

⑤ 據東場井灶商代表呈為建議改良鹽質可加大產量一案抄發檢定所簽呈暨該代表等原呈件仰議復核奪由[A].檔案號：3-5-8-6.（自貢市檔案館藏）.

① 由于不同史料對相關數據的記載存在些許出入，為嚴謹起見，本文所列舉的數據均為綜合考察相關的史料（《自貢市鹽業志》《自貢之鹽業》《繆秋杰與民國鹽務》）后，擇其數量低者錄入。

② 抗戰前后川鹽增產運銷情形及增產之展望[A].檔案號：3-1-776-1.（自貢市檔案館藏）.

① 映碧.偶然塵：獻給陳省身先生百歲華誕[M].長沙：湖南科學技術出版社，2010：156.

②③④ 吳澤霖.抗戰時期的自貢鹽業[G]//政協四川省自貢市委員會文史委《自貢文史資料選輯》編委會.自貢文史資料選輯：第25輯.1995：10.

⑤ 令仰遵照趕運川鹽運濟湘桂事宜[A].檔案號：3-5-20-23.（自貢市檔案館藏）.

⑥ 李涵，等.繆秋杰與民國鹽務[M].北京：中國科學技術出版社，1990：121-123.

① 李涵，等.繆秋杰與民國鹽務[M].北京：中國科學技術出版社，1990：121-123.

② 鐘朗華.辛亥革命在自貢[G]//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四川省自貢市委員會文史資料研究委員會.自貢文史資料選輯：第12輯.1981：11.

③ 自貢市政府成立告民眾書[J].市政府成立特刊，1939（9）.

④ 自貢市政府成立之過去與將來[J].市政府成立特刊，1939（9）.

⑤ 自貢市地方志編纂委員會.自貢市志（上）[Z].北京：方志出版社，1997：90.

⑥ 王仁遠，陳然，曾凡英.自貢城市史[M].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1995：52.

① 馮玉祥.川南記游[M].重慶：三戶圖書社，1946：26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