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科孚島隱藏在希臘雅典的西北海面。遍布山丘的古老橄欖樹,夢幻浪漫的鵝卵石街道,清晨與傍晚時分的粉紅海面,都足以讓人理解,德雷爾為何會在此說出:“在科孚島,你會感恩出生于這個世界。”
人們對地中海的島嶼似乎有著極為統一的印象:如絲綢般湛藍的大海上,永遠明亮透徹的陽光會在海面閃起晃眼的光斑,海浪在砂石灘邊碎成白沫,遠處是連綿起伏、狀如雞冠的石灰巖山丘。山丘上,樹稀草荒,巨大的蒼柏指向天空,銀灰色的橄欖樹矗立了幾個世紀,枝頭依舊掛滿青橄欖,它們的生命似乎和此地的陽光般無止境……
對于即將到達的希臘科孚島,那個被著名自然作家、物種拯救家杰拉爾德·德雷爾稱為“陽光之島”的地方,我的固有印象便是如此。
漫步科孚老城
從雅典飛往西北方向的科孚島,只需一個小時。
透過飛機舷窗往下看,雅典城如水墨般的白色,漸變為愛奧尼亞海成片的青藍,那些熟悉的石灰巖地貌和點綴其間的墨綠色砂石地,慢慢變成蔥郁的森林,山丘上依稀可見的彩色屋頂,逐漸被科孚市滿城的褐黃色屋頂取代,眼前的云霧如同面紗一般,為這里的色彩蒙上一層神秘感。
科孚島是希臘愛奧尼亞群島中的第二大島嶼,這顆閃亮的明珠,不合群地和其他島嶼隔離,在希臘西岸的大海里遺世獨立。游客們總是蜂擁前往希臘南部和東部的克里特島、圣托里尼島、米克諾斯島等地,而想要去往科孚島,即使乘坐最方便的游輪,也需要八個多小時。地理上的孤立成全了科孚島的原生態。在愛琴海島嶼近乎全商業化的當下,科孚島的時光好像停滯了,一切不緊不慢,整個島嶼安詳靜謐,只剩下茂密的橄欖樹林。
西地中海和東地中海頻繁的商貿往來和戰爭,讓環地中海地區成了東西文明的大窯爐。文明的沖撞,在彼時的人們眼中是災難,卻意外誕生了許多美麗的事物。拜占廷人、熱那亞人和威尼斯人曾先后踏足科孚島,希望能在這東西文明交界的門戶攻占對方的堡壘。因此在島上的科孚老城內,威尼斯風格的老宅、東正教堂和清真寺,猶如被隨意潑灑的珠子般互相碰撞著。這是獨屬科孚島的多樣文化魅力,是希臘本土城市和愛琴海上其他海島無法比擬的。
科孚老城小巧精致,一堵堵城墻隔開了海灣,從空中看去,猶如一個六邊形的棋盤。這里是科孚島居民的生活中心,狹窄的街巷如迷宮般交錯縱橫,商鋪沿著鵝卵石地面肆意伸向城內各處,色彩艷麗的哥特式、文藝復興式建筑鱗次櫛比,它們層層疊疊,互相擠壓,爭奪著本就局促的空間。
如今的科孚人,早已不再關注生活之外的文明斗爭。他們每日或相聚在街頭的咖啡館,或匯合于地道的老飯館,或徜徉在城外的森林中,或漫步在海港的步道上。時間好似并無意義,但島中人對時間的多重感知和利用,讓他們在狹小的空間內無限拓展著一生。
科孚老城東西兩端矗立的舊堡和新堡見證了城市的半部歷史。舊堡最早可追溯至拜占廷人統治時期,當時科孚城被入侵者摧毀,幸存者在重建城市時建造了這座堡壘作為抵御外敵的要塞。后來,威尼斯人將堡壘擴建,容納了監獄、教堂和如今被改造成音樂學院的軍隊醫院。從遠處看,堡壘里神廟般的白色建筑融入到蔚藍大海的背景中,格外壯觀。
新堡建于1576 年至1645 年間,曾在二戰時為流離失所的難民提供住所。如今翻新后,又被賦予了新的意義,開始承辦繪畫、攝影、雕塑等藝術性展覽和音樂會演出。登上新堡,可以縱覽整個斯皮利亞斯廣場,該廣場是當年威尼斯人為了防御外敵入侵,在新堡和舊堡之間開辟出的軍事緩沖區。在科孚島被法國人占領時期,它還曾按照法式花園的設計,加入了藝術性的樹木、花壇、噴泉,以及各種精細的雕塑,成為人們散步、觀光的理想場所。如今,斯皮利亞斯廣場作為科孚城的中心,每年都有許多節日慶典在這里舉行。
除了在市中心漫步,感受當地人生活,體驗老城的歷史風韻,老城北部別致的風光也不容錯過。尤其是這里的各式海灘,如同一顆顆明珠,點綴在一路向北的東海岸線上,“風景如畫”四個字都不足以形容它們的美麗。享受海灘度假的游客,如若選擇在這里與友人或家人共度愜意時光,一定會留下難忘的回憶。
尋找德雷爾一家
每個來到希臘的人,必定會知道杰拉爾德·德雷爾,以及他筆下那個永遠散發著魔力的金色童年。
上世紀三十年代,年幼的德雷爾與家人移居至科孚島上居住了五年,在此期間,他被科孚島豐富的動植物深深吸引,并與有趣的親人朋友、科孚島島民以及熱愛的動植物之間,發生了一系列溫馨動人的故事。長大后,德雷爾成為了聞名世界的自然作家、物種拯救家。他以科孚島這段珍貴的童年經歷為藍本,創作了著作《希臘三部曲》。英國系列劇《德雷爾一家》也是改編自該作品,并于科孚島拍攝了第一季到第四季,在中國的豆瓣平臺上斬獲了9.4 的高分。此外,德雷爾曾遠渡亞洲、美洲、南極洲,帶回各類動植物,在英國成立了被稱作瀕危動物“諾亞方舟”的“澤西野生動物園”。
在科孚島的日常,如同愛麗絲漫游仙境,那些曾被德雷爾反反復復提及的動植物,就像被念了咒語一般從書中躍出,浮現在我的眼前。科孚島的山丘上遍布橄欖樹林,夏日白花花的陽光在地上畫出條紋及斑點,蟬鳴回蕩在一片銀灰色之中。這些橄欖樹存活了幾個世紀,依舊是科孚島居民賴以生存的重要資源之一。我沿著樹下金黃的蔓草走出小路,順著小山丘往下,在多樣的植被中總能發現覆滿青苔的石墻。它們曾經是羅馬人的碉堡,如今已成了昆蟲和蜥蜴的家。
繼續往下走,眼前閃現地中海的湛藍,靜止的海灣透明得就像沒有水的存在。海風吹過樹林,完全無法辨明的各類雜樹中,飄滿奇異的花香。
“你是來找德雷爾一家的房子吧?”在小山丘上的小賣鋪里,營業員指了指身后那伸向天空的巨大松柏,“那里就是。”松柏位于一片私人莊園中,我遠遠看著那個熟悉的屋頂,和那個德雷爾書中無數次描寫過的屋子如出一轍。“這個不是德雷爾真實居住過的屋子哦,你想看,也只能坐船在海上遠遠觀望。”營業員聳聳肩,給我一個希臘式的攤手,“不過,真實的草莓別墅和白房子依舊還在,一個在老城,一個在不遠的村莊。”營業員在一份破舊的地圖上指出。
于是,我在科孚城南部的卡諾尼角租下一條游艇在海上航行。午后的大海一片寧靜,斜陽讓山丘上的樹林浮現一層金色的光暈,絲絲微風和令人心安的蟬鳴讓樹林充滿生機。海水裹著我的小船左右搖晃,水底浪波輕柔,那是地中海的脈動,航跡在我身后卷起層層泡沫,好似孔雀的三條白尾巴。不遠處的阿爾巴尼亞山脈,總是一片寂寥的灰黃。似乎所有自然的好運都給了科孚島,僅僅相隔十多公里,環境竟有如此巨大的差別。
我到達的第一間房子,是在山丘上看到的那個與德雷爾書里極為相似的莊園,但這里并非德雷爾一家真實居住的屋子,而是影視劇取景的地方。對于很多德雷爾的粉絲而言,這里幾乎已經是大家心中的夢幻之屋。莊園建在一片海邊的私人山丘上,近5 公頃的山林中,灰色的威尼斯式三層房屋傲視大海。綠色的套窗、斑駁的灰色墻面和橘紅的屋頂,在幾株高大柏樹的掩映下,有著難以隱藏的氣派。
參觀結束,我繼續北上,找到了德雷爾一家最喜歡的私人海灣。海灣之上,一條泥路直通山丘,泥路旁有一座全白的兩層別墅和一套草莓色的屋子,這就是真實的德雷爾一家居住過的屋子。屋子惺忪地沐浴在陽光之中,在山坡上委身給無數青苔和松柏。那些令人捧腹的生活經歷,令人動容的精彩故事,都曾在這個寧靜的海灣小屋上演。
時間飛逝,太陽逐漸西沉,蟬鳴依舊熱烈,阿爾巴尼亞山脈在一片水霧之中漸漸褪去。當地的村民在此地夜泳,因為他們相信這里的海水對人的身心有治愈作用。我想起德雷爾一家在夏夜也曾來此游泳。那時的他們,也能見到對面的那一片片小島,在銀黑相間的月光下,與山林中的貓頭鷹和成群的燕子彼此呼喚。
當我回到港口,火紅的夕陽已經燒起整片海面。日暮中的人們,背影帶著薰衣草般的淡紫色,挽手行走在昏暗的老城。
聆聽一場仲夏音樂會
夜晚十點,在海邊一座小教堂外,科孚城當地的合唱團正在為居民們演奏民歌。這是一種延續了近兩個世紀的傳統,每當仲夏之日,他們在此聚集,用希臘語歌唱。不似劇院中的正經和嚴肅,他們在一片倒塌了一半的羅馬城墻下,用一點點力量挽留住自己的傳統文化。不遠處的海灘上,正在舉辦一場婚禮,突如其來的煙花,將合唱團的聲音淹沒在空中。他們在臺上笑著,觀眾在底下喊著“Bravo!”。
午夜,我的窗外依舊飄來他們的歌聲,黑夜里成片螢火蟲朦朧的亮光一閃一閃。科孚島的魔力,似乎就是在這般孤立于世的氣氛中,讓我們終于能夠以更慢的節奏看清身邊的事物。在慢動作中,所有的事物都有了可人的一面。
我想起杰拉爾德·德雷爾在他的澤西動物園中埋下一個時光膠囊。他在膠囊中給未來的人類寫了一封信:“我們希望未來會有螢火蟲在夜晚指引你,會有蝴蝶在灌木叢及森林里迎接你。我們希望你的黎明會有鳥類歌唱的交響樂,而它們拍擊翅膀的聲音會讓你感到振奮。我們希望仍然會有許許多多不同種類的生物跟你一起共享地球,它們會讓你歡喜高興,并且豐富你的生命,就好像它們曾為我們所做的一樣。我們希望你會感恩于出生在這個神奇的世界。”
永葆童心,永遠保持對生活的熱忱,科孚島便近在咫尺。
編輯+ 周勃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