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稿日期]2024-04-01
[基金項目]北京市教育科學“十四五”規劃2021年度重點課題“北京雙一流高校青年教師跨學科學術職業發展研究”(項目編號:AFAA21041)。
[作者簡介]陳劍(1994-),男,重慶開州人,北京師范大學教育部高等教育研究院博士生;主要研究方向:高等教育政策與管理。
[摘" 要]
與先發內生型大學制度相比,我國的大學制度屬于后發外生型,這決定了其地位是由政治論基礎來確定的。拔尖創新人才作為一種政策性話語,通過教育“天然”地與大學產生了聯系。本文在梳理我國拔尖創新人才培養現狀的基礎上,介紹了歐盟為解決自身“創新赤字”而實施的瑪麗·居里計劃博士生網絡項目創新人才培養實踐,包括“自主聯合申請項目立項”“分領域按標準嚴格錄取”“跨國界跨領域的聯合培養”“多出口強規劃的職業關懷”“全過程持續性的指導監督”以及“保需求重關懷的預算支持”等,以期為我國高層次拔尖創新人才培養提供域外經驗。
[關鍵詞]拔尖創新人才培養;瑪麗·居里計劃;博士生網絡項目;跨國界跨領域;預算支持
[中圖分類號]G53/57"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5-5843(2024)04-0150-07
[DOI]10.13980/j.cnki.xdjykx.2024.04.022
作為發展中國家,與以“神職、帝國和學術”為支柱[1]的歐洲基督教世界自發演進而產生的先發內生型大學制度相比,我國的大學制度屬于“后發外生型”[2]。后發外生型導致的是對先發內生型國家制度的部分移植,而移植的決定性因素是在近代以來東西方文化激烈碰撞過程中我國“整個知識階層的趨向,而影響知識階層趨向的則是社會升遷的途徑”[3]。此過程帶來的是大學主要依據政治論基礎[4]來確定其地位。新中國建立以來大學作為一個介于國家與個體之間的調節機制(單位),必須通過內部政治權力以保障國家意志在大學的貫徹以及確保相關政策在大學中的執行[5-7]。拔尖創新人才培養作為一項國家政策,是對未來的一種籌劃,以未來完成式的狀態存在著[8]。為了將這種未來完成式轉變為現實,拔尖創新人才培養通過教育“天然”地與大學產生了聯系。
從鄧小平同志在《改革科技體制是為了解放生產力》中指出他“最關心的還是人才……要創造一種環境,使拔尖創新人才能夠脫穎而出”[9],到黨的二十大報告提出“全面提高人才自主培養質量,著力造就拔尖創新人才,聚天下英才而用之”[10]的拔尖創新人才培養新時代要求,大學已在拔尖創新人才培養中扮演重要角色,發揮了重要的作用。為了更好地發揮這種作用,筆者在回顧我國拔尖創新人才培養現狀的基礎上,介紹了歐盟為解決自身的“創新赤字”(innovative deficit)而實施的瑪麗·居里計劃博士生網絡項目創新人才培養實踐,以期為我國高層次拔尖創新人才培養提供域外經驗。
一、我國拔尖創新人才培養的現狀
作為后發外生型國家,為了實現對先發內生型國家的技術追趕與創新,需具有國家能力基礎和國家政治基礎。“國家能力基礎”包含高效專業的國家發展機構,“國家政治基礎”則包含著強烈的發展意愿[11]。拔尖創新人才培養作為服務國家重大戰略需求的支撐,需要大學作為主要的專業發展機構為國家發展意愿提供支持。
從20世紀末“國家理科基礎科學研究和教學人才培養基地”的建立到21世紀為回應“錢學森之問”而啟動的“基礎學科拔尖學生培養試驗計劃”以及為解決中學和大學銜接而推進的“中學生科技創新后備人才培養計劃”,從2018年出臺的《關于實施基礎學科拔尖學生培養計劃2.0的意見》(簡稱“拔尖計劃2.0”)到2020 年出臺的《關于在部分高校開展基礎學科招生改革試點工作的意見,大學作為各項計劃的實施主體,已在拔尖創新人才培養工作中開展了積極有效的探索。
(一)日漸豐富的拔尖創新人才內涵
我們每個人都生活在由周遭世界、共同世界和前人世界所構成的社會世界中[12],因此對研究拔尖創新人才內涵的認知是隨時間的演進和所處環境的不同而存在差異的。這也導致了拔尖創新人才作為政策用語,含義不是很清楚,缺乏明確定義[13]。高曉明在對相關研究進行梳理后,發現先前學者對拔尖創新人才一詞缺少清晰的內涵概括和界定,一直以來該詞是以一種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模糊概念在被使用[14]。這一論述在當下的社會語境中具有同樣的適用性。但在使用這一模糊概念的過程中逐漸達成的共識是:出眾的認知能力不足以定義拔尖人才[15-18],還應納入社會責任感[19]、職業勝任力[20]、學術志趣[21]、創新精神和實踐能力[22]等能夠從多方面來體現拔尖人才內涵特征的非認知因素。不同內涵的定義都從某一切入點來規定拔尖創新人才的應然特點,對豐富拔尖創新人才的內涵做出了積極探索,也為后續拔尖創新人才的培養提供了應然選擇。
(二)以“專業”為核心的拔尖創新人才培養
不同研究對拔尖創新人才內涵概念的漸趨厘清有助于拔尖創新人才培養工作的落實落地,但持有不同能力觀假設的人會對拔尖創新人才的選拔和培養采取不同策略。學者契克森米哈賴和羅賓遜以能力自然觀假設(naturalistic assumption)和能力歸因觀(attributional assumption)為基礎,總結出了“以人為中心”“以專業為中心”和“以文化為中心”的3種拔尖人才選拔和培養策略。以“專業為中心”的拔尖人才選拔和培養策略,趨向于重視專業領域的才能和成就[23]。我國政府引領下的拔尖創新人才培養都是圍繞“專業領域”進行的,多數拔尖創新人才計劃都采用“專業領域”為中心的策略來選拔拔尖創新人才,看重學生在專業領域內顯示出來的成就[24]。以“拔尖計劃2.0”為例,其實施的具體載體是各高校基礎學科拔尖學生培養基地。截至2023年3月,我國已依托77所高水平大學累計建設了288個基礎學科拔尖學生培養基地[25],建設范圍覆蓋了17個基礎學科:數學、物理學(含力學)、化學、生物科學、計算機科學、天文學、地理科學、大氣科學、海洋科學、地球物理學、地質學、心理學、基礎醫學(含藥學)、哲學、經濟學、中國語言文學、歷史學。
值得注意的是,“以專業為中心”的人才選拔和培養策略并不是自然形成的,其形成過程與我國對先發內生型大學制度的移植保持了同步。與西方精細化的學科分類方式不同,我國傳統學術注重融通。錢穆曾指出:“中國乃無獨立之科學,亦無獨立之哲學,一切知識貴能會通和合,乃始成其學問。”[26]為了培養這種能“會通和合”的人才,我國傳統學術先后形成了“六藝分科”和“四部分類”兩種經典知識分類模式,尤其是通過《隋書·經籍志》確立的“四部分類”模式在中國延續了千年。這種延續“具有明確的學術引領和導向性”[27]。經歷清末和民國的發展,傳統的“四部分類”逐漸瓦解并為現代西方的學科分類體系所代替,促使20世紀20年代新國學研究“進一步依照這種學術眼光,來構建和解釋中國過去的歷史文化”[28]。新中國成立后,在全面學習蘇聯和改革開放后的學術工作重建過程中,學科分類體系逐漸與我國實際相結合,最終體現為《普通高等學校本科專科目錄》和《研究生教育學科專業目錄》。它們“對高層次人才培養具有重要指導作用,是高等學校招生錄取、人才培養、學位授予和就業指導的重要依據”[29]。
(三)博士階段拔尖創新人才培養探討的缺失
通過以專業為核心的策略來選拔和培養拔尖創新人才是我國在人才培養方面積極有效的探索,但現有拔尖創新人才培養的各項計劃都更強調本科階段對拔尖創新人才的培養,尤其是通過與高考相結合的方式來選拔人才,進而在本科階段對人才進行培養。但對直接關系到2035年如期實現教育強國目標、在我國創新體系中處于中堅力量的博士高層次創新人才培養的探索,卻有待進一步提升。
在本科階段,學生的角色更多是知識接受者,而非生產創新性知識的研究者;在博士生教育階段,學生在知識積累、科研訓練等方面具備了做出創新性成果的條件。朱克曼在對美國1901—1972年諾貝爾獎獲得者(科學精英)所受的進修教育進行分析時發現,92位獲獎者中有74位獲得了美國博士學位,占比達80.43%[30]。已有統計表明,1901—2009年間獲諾貝爾自然科學獎的536名科學家
中,94.4%獲得過博士學位,3%的獲得過碩士學位,只有2.6%為本科或以下學歷。安娜·瑪麗亞和劉年以美國麻省理工學院生物學系的人員構成和科學產出為例,闡釋了不同類型的實驗室構成人員對論文發表數量和突破性論文產出(所謂突破性論文產出是指發表在Science、 Nature和Cell三大期刊的論文)的影響。具體影響中有兩點值得注意:博士后和研究生的平均人數每增加一名成員,實驗室的論文產出會分別增加0.31%和0.14%;研究生對突破性論文發表做出了很大貢獻,與博士后相當。這表明是否接受博士階段的教育對于是否能做出重大科研成果具有重要信號作用[31]。
但在博士培養過程中,各國卻面臨著共同難題——學術勞動力市場的相對停滯[32]。由此引發的是傳統上以追尋學術職業為唯一目標的博士生培養模式難以滿足學生期待的窘迫現狀,以及博士生必須面臨職業出路多樣化的現實考驗。為了應對自身的“創新赤字”以支撐國家或地區的科技創新發展,同時回應博士生就業多樣化的現實需求,歐盟委員會于2019年11月通過了用于支撐瑪麗·居里行動的博士生網絡計劃(Doctoral Networks)項目。
二、瑪麗·居里行動計劃及博士生網絡項目
(一)瑪麗·居里行動計劃
為增強歐盟的研究和創新能力,尤其是為了解決自身的“創新赤字”問題——由于將技術研究成果與技能轉化成創新和競爭優勢的能力較差,歐盟從1994年開始提供資金來培訓處于不同職業生涯階段的各類研究人員——不管他們是在讀博士生還是有經驗的研究人員,同時鼓勵跨國、跨部門和跨學科的人員流動。1996年,歐盟將該支持項目命名為“瑪麗·居里行動”(Marie Sklodowska-Curie Actions,MSCA),以表示對瑪麗·居里在科學上所取得成就的尊重和傳播她所支持的價值觀念。1996以來,瑪麗·居里行動被納入歐盟的“研究與技術開發框架計劃”(Framework Programme for Research and Technological Development)。在FP7結束(2014年)時,瑪麗·居里計劃已支持了14.5萬名研究人員。
在歐盟最新的研究和創新計劃——地平線歐洲(Horizon Europe,2021—2027)項目中,MSCA被置于卓越科學(excellent science)支柱之下,由代表歐盟委員會的歐洲研究執行機構負責組織和管理,其最終目的是通過流動和培訓賦予研究者新的知識和技能,為支持該行動投入的預算金額為66億歐元,占地平線歐洲計劃預算的6.63%。該行動計劃在2027年地平線歐洲結束時,將支持6.5萬名研究人員,包括2.5萬名博士生。
(二)博士生網絡項目
MSCA是包括博士生網絡、博士后獎學金(Postdoctoral Fellowships)、人員交流(Staff Exchanges)、MSCA與公民(MSCA and Citizens)和聯合支持(Cofund)的5大行動計劃。其中“博士生網絡”的前身是歐盟地平線2020項目中的“創新培訓網絡”(Innovative Training Networks,ITN),其目標是由歐洲境內或境外跨部門的組織來實施博士生培養項目,通過訓練高技能的博士候選人以刺激他們的創造能力,提高他們的創新能力、就業能力,最終實現對高等教育機構、研究中心和非學術性機構產生結構性影響。
除了常規的博士生培養項目之外,博士生網絡計劃還鼓勵兩類特別的博士生項目:企業博士生(Industrial Doctorates)和聯合博士生(Joint Doctorates)。企業博士是為了訓練那些希望提升自身技能并在非學術部門尤其是工商業領域就業的人。這類博士生必須被某一博士項目錄取,且必須同時被學術和非學術機構聯合監督。聯合博士是指在跨國、跨部門或跨學科培養之后被參與單位授予聯合博士學位或授予多個博士學位的博士生,這些博士生必須同時被聯合培養單位監督。博士生網絡向國際大學組織、研究機構、大型企業和中小創新企業以及其他非學術組織開放,參與博士生網絡的機構必須滿足的條件是至少有3家獨立的法人實體參與項目,且這3家法人實體中至少有1家是在歐盟境內。博士生網絡計劃具有如下6個特點。
1.自主聯合申請項目立項。博士生網絡中的博士研究生培養項目回應的是那些在不同研究及創新領域具有清晰界定需求的人,在此過程中讓博士生在學術領域和非學術領域接受與創新和保持與長期就業競爭力有關的各項研究及可遷移技能訓練。各單位在界定自身的需求之后,向歐洲研究執行機構自主聯合申請項目立項。以生物聲學和AI項目(Bioacoustics amp; AI Doctoral Network: vocal interactions in animal groups)為例,該項目由康斯坦茨大學和馬克斯·普朗克動物行為研究所聯合荷蘭、法國、比利時、捷克、芬蘭、英國和意大利等7國共同設立,涉及9所大學或研究所,以及2家博物館、5家中小型創新企業、3家非政府組織和1家政府組織,共有23位指導教師[33]。項目于2024年2—3月啟動,計劃通過3—4年時間培養10位博士生以實現通過機器學習識別新的物種和聲音,建立點對點的生物聲學系統來監測野外生物族群及其生態系統等10項界定清晰的目標[34]。
2.分領域按標準嚴格錄取。在各項目主體申請項目之后選擇博士生候選人(沒有獲得過其他博士學位)的過程中,必須遵循研究人員聘任行為準則[35]在公開、透明的基礎上以能力為參考依據。所有的申請計劃會被歸類到化學、社會科學和人文學科、經濟學、信息科學與工程、環境與地理科學、生命科學、數學和物理學等8個領域[36],然后由評審專家根據卓越性(excellence)、影響力(impact)和項目實施的質量和有效性(quality and efficiency of implementation)進行評估[37]。這三項指標在評價過程中的占比分別為50%、30%和20%。只有當研究計劃獲得的專家評分大于或等于70%的時候才會得到資助。評估程序首先由3名獨立評審人按照指標完成匿名評審并形成個人評審報告(IER),每一項指標按照從失敗(0分)到卓越(5分)的賦分區間進行評分,再根據IER評審報告組織共識會議并形成共識報告和最終的評審總結報告以確定申請人是否被最終錄取。博士生網絡計劃的前身“創新培訓網絡計劃”在2014—2018年間的申請成功率低于10%[38]。
3.跨國界跨領域的聯合培養。聯合申請項目的機制決定了博士生網絡計劃的博士生培養要充分利用參與機構之間的互補優勢,并通過工作坊和會議的方式來建立知識分享網絡與合作機制。其培養主要聚焦于通過創新研究和個性化的培養項目來發展新的科學知識。鼓勵博士生在聯合培養機構或國家之間進行跨領域的臨時調任。在博士生培養項目生效的48個月之內,所有被錄取的博士生在其被錄取機構所在國生活或開展研究的時間不能超過12個月。
4.多出口強規劃的職業關懷。每一個被錄取的博士研究生必須與其監護人一起制定職業生涯發展規劃。職業生涯發展規劃除了研究目標之外,還要包括博士生的培訓和職業發展需要,如培養可遷移技能、教學技能,以及出版計劃和參加旨在向公眾展示研究成果的學術會議。職業生涯規劃必須在錄取之后的18個月之內完成。
5.全過程持續性的指導監督。成功研究的支撐條件之一是指導(監督),好的指導(監督)能夠為博士生的研究活動創造有益的支持環境并有助于他們的發展。每一項博士生網絡計劃的培養項目都必須有清晰界定的指導(監督)委員會,以協調培養、研究以及進行與瑪麗·居里行動指導手冊中有關的監督活動。通過持續性的溝通和交流參與機構之間的最有益做法來獲取最大的項目收益。指導(監督)的范圍包括研究支持、職業發展支持、研究人員的福祉、溝通與沖突的解決等[39]。
6.保需求重關懷的預算支持。博士生網絡計劃中的博士生培養項目具有充足的經費支持。歐盟為支持該計劃,2022年的預算支出為4.27億歐元,2023年的預算支出為4.35億歐元。每個博士生每月至少能獲得6 800歐元的補貼,最高能獲得1.68萬歐元的補貼。具體補貼項目和金額明細如表1所示。
三、博士生網絡計劃對我國博士生培養的借鑒意義
(一)增加以需求為導向的聯合培養
與先發內生型國家大學通過憲章或特許狀獲得辦學自主權從而獲得博士生培養項目設立自主權相比,學位授權審核和招生計劃動態調節是我國各高校培養博士生的主要依據,因而我國的博士生培養表現出強烈的國家色彩和更強的外部規制性[40-41]。針對在我國創新體系中處于中堅力量的博士層次創新人才培養,為保證完成其使命,其培養目標的設置相比本科階段更需要關注國家重大戰略需求,解決方式之一是開展“多學科交叉會聚與多技術跨界融合”[42]。除此之外,在我國“制度化的精英主義”[43]高等教育體制下,面對國家重大戰略需求,不同層次、類型的高校可充分發揮有組織科研的特點,聯合設立博士生培養項目。
(二)提升博士生錄取標準的公開透明性
2013年教育部、國家發展改革委、財政部聯合印發《關于深化研究生教育改革的意見》之后,“申請—考核”制已成為我國最主要的博士生招生方式。截至2020年7月,我國364所高校博士生招生單位中,有247所高校 (占比為67.86%)明確說明采納了“申請—考核”制。其中,一流大學建設高校已經全部采納該制度,一流學科建設高校中有88所(占比為89.80%)采納,其他高校中有117所 (占比為52.23%)采納[44]。 對于“申請—審核”制的實證研究表明,材料審核標準與面試考核標準的清晰度對于生源質量具有重要影響[45]。因此,各高校在公布招生簡章時需要進一步明晰“申請—考核”的各項指標及指標的具體描述,以提升錄取標準的公開透明性。
(三)關注博士生的職業發展
學術勞動力市場的相對停滯引發了傳統以追尋學術職業為唯一目標的博士生培養模式無法滿足學生的多樣化就業期待,因而博士生必須面臨職業出路多樣化的現實考驗。同時,國家重大戰略需求也要求“研究方向的選擇要堅持需求導向,從國家急迫需要和長遠需求出發,真正解決實際問題”[46]。這些實際問題的解決會超出校園范圍,因而高校、導師和學生可借鑒瑪麗·居里計劃博士生網絡項目中的職業發展關懷,共同有針對性地厘定博士生的職業發展規劃,以避免因博士畢業生就業問題引發社會對高校在博士生培養過程中投資眼光太差、投資不足或者投入后管理能力太差等質疑。
(四)提高博士生就學期間的經費支持水平
獲得資助是博士研究生順利完成學業的重要物質保障。已有實證研究指出,博士生對資助的滿足程度,或者說資助對博士生需求的滿足程度對其科研產出和按時畢業均有顯著的積極影響[47]。教育部等相關部門于2009年和2017 年先后兩次調整了國家助學金標準。2017年,中央高校國家助學金標準提高到每人每月1 250元[48]。但該資助標準主要是將博士生定位為學生而實施的以保障其基本生活為政策目標的普惠性獎助學金[49],資助水平與我國經濟社會發展和居民生活水平不斷提高的現狀相比仍有提升空間,且明顯低于瑪麗·居里計劃支柱項目博士生網絡計劃中的資助水平。因此,為了更好地支持作為初級意義上“無家可歸的孤兒”[50]的博士生在面向國家重大戰略需求時,能夠充分展現出以“理性”和“激情與靈感”為內核的現代性主體,國家必須進一步提高博士生就學期間的經費支持水平和加大投入力度。
拔尖創新人才培養作為一種政策話語出現是國家對未來進行的一種籌劃,其落實落地通過教育“天然”地與作為國家與個體之間的調節機制的政策執行機構大學產生了聯系。在我國對拔尖創新人才培養的探索過程中,其內涵日益豐富并且確定了以“專業”為核心的培養模式。但對于直接關系到2035年如期實現教育強國目標而在我國創新體系中處于中堅力量的博士高層次創新人才培養的探索卻有待進一步提升。而歐盟為解決自身“創新赤字”和博士生就業出路多樣化問題而實施的瑪麗·居里計劃支柱項目——博士生網絡計劃所獲得的積極效果,為我們關注博士生培養提供了有益的域外經驗。雖然該項目不能直接告訴我們如何開展高層次拔尖創新人才培養,但借鑒其有益經驗仍然是我們開展教育實踐的重要智慧源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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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劉新才)
The Implications of EU’s Doctoral Networks on the Nurture of Talents and Gifted in China
CHEN Jian
(Beijing Normal University, Beijing 100875, China
)
Abstract: Compared with the first endogenous university system, the university system of our country belongs to the late exogenous university system, which determines its status to be determined by the political theory basis. As a kind of policy discourse, top-notch innovative talents are “naturally” associated with universities through education. On the basis of sorting out the current situation of the training of top innovative talents in China, this paper introduces the implementation of the Marie Curie Program doctoral network project in the EU to train innovative talents in order to solve its own “innovation deficit”. Including “independent joint application project”, “strict admission according to standards in different fields”, “cross-border and cross-field joint training”, “multi-export strong planning of professional care”, “continuous guidance and supervision of the whole process” and “budget support to ensure demand and care”, in order to provide overseas experience for the training of high-level top-notch innovative talents in China.
Key words:" the training of high-level top-notch innovative talents; Marie Curie Program; doctoral network progra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