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鄉村創新創業發展：指數構建與測度分析

摘 要：鼓勵鄉村創新創業是推進鄉村振興戰略的重要抓手，但尚未有科學嚴謹的研究全面揭示中國鄉村創新創業的發展程度和時空特征。通過構建包括2個一級指標、7個二級指標和21個三級指標的鄉村創新創業指標體系，計算2014—2021年中國縣、市、省級三個層面的鄉村創新創業指數，并對其發展趨勢、空間特征等展開分析。研究發現：中國鄉村創新創業總體上蓬勃發展，但區域間存在差異；鄉村振興示范縣的創新創業程度要顯著高于其他縣，國家重點幫扶縣的創新創業增長速度要顯著高于非重點幫扶縣；鄉村創新創業活動存在明顯的空間集聚現象，同時也表現出區域收斂的趨勢。鄉村創新創業指數已向社會開放，將為各界研究中國鄉村創新創業提供基礎性數據。

關鍵詞：鄉村創新創業；指標體系；空間集聚；區域收斂；重點幫扶縣

中圖分類號：F124；F321

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3-3890（2024）05-0009-10

一、引言與文獻綜述

創新與創業是推動人類社會進步的重要力量，尤其在促進經濟增長、減少貧困等方面發揮了關鍵性的作用，是經濟增長的持久源泉[1-2]。黨的十九大報告明確提出實施鄉村振興戰略，要求通過促進農村一二三產業融合發展，支持和鼓勵農民就業創業。大力推進農村創新創業，充分調動億萬農民群眾以及方方面面的積極性和創造力，對于實施鄉村振興戰略具有重要意義。因此，中共中央、國務院先后出臺了多個文件為鄉村創新創業提供政策支持與保障。

中國鄉村創新創業發展經歷了多個階段。有學者將改革開放后中國鄉村創新創業的演變過程總結為農民“脫農”“離村”和“回鄉”三個階段，農村產業表現為由單一結構到分工深化，再到融合發展日漸成熟的螺旋式上升趨勢[3]。國家政策對鄉村創新創業的引導與支持，也呈現出階段性特點。歷年中央一號文件對創新創業的支持力度不斷加強，創新創業的主體趨向多元化，創新創業的內容也逐漸豐富，從早期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階段的單一形式演化為現階段數字農業、特色農業、品牌農業的多樣化創新創業形態[4]。

鄉村創新創業對農村社會的發展具有重要意義。鄉村創新創業能夠產生鄉村新產業、新業態與新模式，吸引勞動力及工商資本等要素的流入，為農村發展注入新鮮血液[5]。鄉村創新創業可促進農戶就業及拓寬增收渠道，具有明顯的減貧效應和增收效應。鄉村創新創業能夠緩解農村“空心化”“老齡化”、文化凋零等問題，維護鄉村社會的穩定[6]。鄉村創新創業對傳統農業部門的發展也具有很強的溢出效應，能夠改進傳統部門的生產技術、改善基礎設施，從而推動傳統農業部門的發展與農民生產能力的提升[7]。

鄉村創新創業的發展受到各種宏微觀因素的影響。與城市創業相比，鄉村創新創業內容更加分散，主體更加多元，影響因素更為復雜[8]。金融制度的完善能夠有效提高創業成功率，尤其是數字普惠金融的發展可增加創業者的金融可得性，緩解金融約束，提高鄉村創業成功概率[9-10]。基礎設施建設水平顯著影響著鄉村創新創業，交通、通信及公共衛生等基礎設施可促進農戶創業[11]，互聯網使用能促進交流進而增加創業者的社會資本，拓寬信息獲取渠道，有助于其開展創業活動[12]。創業服務體系的完善與財政支持政策的健全，有助于形成穩定高效的創業社會空間，有助于推動集群式創業[13]。此外，創業者的創業技能、創業意愿等個人特質也會影響創新創業決策[14]。金融素養的提高能夠促進農戶增強創業意愿[15]；人力資本水平越高的農民工，返鄉創業意愿越低，但鄉村要素流動性的增強會緩解這種負向作用，激勵高水平農民工返鄉創業[16]。

上述研究探究了鄉村創新創業的發展歷程、社會意義以及影響因素等，但已有研究存在下述不足：一是缺乏對中國鄉村創新創業格局系統性、全局性的討論；二是對影響因素與機理的探討主要是基于個別地區與案例，缺乏大規模的實證研究。造成這些不足背后的原因是缺乏一套完整地反映中國各地，特別是縣級層面鄉村創新創業水平的指標體系及評價指數。雖然已有學者編制了反映中國區域創新創業水平的指數，但鄉村地區的創新創業有其自身的特點和內涵，不能簡單采用主要反映非農部門創新創業狀況的指數來衡量。因此，急需構建一套能科學反映中國鄉村創新創業歷程與現狀的指標體系，并根據指標體系計算出相關指數。本文首先構建了一套中國鄉村創新創業評價指標體系，然后利用縣級層面的數據計算全國縣域鄉村創新創業指數，最后根據這一指數對中國鄉村創新創業的時空特征進行描述。本文計算得到的指數將免費向社會開放，為各界提供觀察和研究新時代以來中國鄉村創新創業狀況的公共產品。

下文結構安排如下：第二部分是理論基礎與指標體系的構建；第三部分是研究發現；最后是結論與思考。

二、理論基礎與指標體系構建

（一）理論基礎

創新和創業相互依存、相輔相成。創新是研究、嘗試并實現一項新事物的過程，包括技術、產品、管理、市場等各個層面的創新活動；創業則是指開展新的商業活動、創造新的經濟價值的過程。創業將具有商業前景的創新成果引入市場，從而實現創新的價值和落地，創新提供了創業者尋找機會和創造財富的資源基礎，同時創業通過市場機制反饋，不斷推動創新的進一步發展。

已有諸多研究嘗試構建中國的創新創業指數。中國創新指數研究課題組從省級層面構建了中國創新指標體系，該體系包含創新環境、創新投入、創新產出和創新成效4個二級指標，以及21個具體的三級評價指標[17]。夏維力等[18]圍繞創新創業環境的內涵，梳理了影響創新創業環境的六類主要因素，構建出以6個一級指標和20個二級指標為核心的創新創業環境評價指標體系，并對全國31個（不含港澳臺）省級單位創新創業環境的狀況進行測評排序。中國科學技術發展戰略研究院發布的《國家創新指數報告2021》，借鑒國內外關于國家競爭力和創新評價等方面的理論與方法，從創新資源、知識創造、企業創新、創新績效和創新環境5個方面構建了國家創新指數的指標體系[19]。北京大學企業大數據研究中心編制的中國區域創新創業指數（IRIEC）是近年出現的最具影響力的創新創業指數，該指數利用中國工商企業注冊數據庫的企業注冊全量信息，從企業注冊數量、風險投資、外來投資、專利授權數量、商標注冊量等維度，構建實時客觀的區域創新創業指數，反映中國各個地區的創新創業活力和績效[20]。

鄉村的創新創業有其獨特性。鄉村創新是指在農業生產、農村經濟和社會發展等方面進行的創新活動。從業態上看，它包括綜合農業、種業、林業、畜牧業、漁業，以及農產品加工業、農產品流通業、農村服務業等方面的創新實踐；從創新模式上看，包括技術創新、品牌創新、綠色創新、數字創新等。鄉村創新能夠推動農業發展、農村轉型，從而提高農業效益、增加農民收入并改善農村生產生活條件，實現生態、經濟和社會的可持續發展。鄉村創業是指在農村地區利用相關資源，進行經營活動。農民合作社、家庭農場、龍頭企業是新型農業經營主體的主要組成部分，也是鄉村創業活動的主要載體。新型農業經營主體的迅速發展，有效地帶動了農業發展方式轉變和農業產業鏈質量、效益、競爭力的提升，為農業組織化程度的提高、農民的增收作出了重要貢獻。

（二）指標體系構成

基于以上分析，本文構建了中國鄉村創新創業指標體系。該指標體系從鄉村創新與鄉村創業2個一級指標的內涵出發，設置了7個二級指標，其中鄉村創新包含技術創新、品牌創新、綠色創新、數字創新4個二級指標，鄉村創業包含農業及相關產業創業、農民合作社創業、家庭農場創業3個二級指標。詳細指標體系構成如表1所示。

本指標體系共涵蓋21個三級指標，用于構建指標的人口數據來源于《中國人口與就業統計年鑒》及《中國縣域統計年鑒》，而各類主體、商標、專利等原始數據均來自于浙大卡特-企研中國涉農研究數據庫（簡稱CCAD）①。

1.技術創新。專利是技術創新的主要形式之一，按照專利類型分類，可以分為發明專利、實用新型專利、外觀設計專利，因而該指標下設三個三級指標，具體解釋如下：（1）每千家涉農主體②新增發明專利申請數，為涉農主體每年新增的發明專利數量與涉農主體存續數之比，反映了該地區涉農主體的高水平技術創新能力。（2）每千家涉農主體新增實用新型專利申請數，為涉農主體每年新增的實用新型專利數量與涉農主體存續數之比，反映了該地區涉農主體實用新型專利的總體水平。（3）每千家涉農主體新增外觀設計專利申請數，為涉農主體每年新增的外觀設計專利數量與涉農主體存續數之比，反映了該地區涉農主體外觀設計專利的總體水平。

2.品牌創新。鄉村品牌創新既可以是主體層面上的產品或服務商標，也可以是地區層面上有別于其他地區的特色產業。該指標下設兩個三級指標，具體解釋如下：（1）每千家涉農主體新增商標注冊數，為涉農主體每年新增的商標數量與涉農主體存續數之比，用以反映每個地區涉農主體的品牌發展能力。（2）“一村一品”特色產業數，“一村一品”是指以村為基本單位，按照國內外市場需求，充分發揮本地資源優勢，通過大力推進規模化、標準化、品牌化和市場化建設，使一個村（或幾個村）擁有一個（或幾個）市場潛力大、區域特色明顯、附加值高的主導產品和產業。“一村一品”可充分反映各地發展特色產業，以及培育壯大特色品牌的成果。

3.綠色創新。在推進鄉村發展的過程中，應注重保護生態環境，建設綠色鄉村，實現鄉村經濟、社會和生態的協調發展。為全面反映各地在綠色創新方面的成就，該指標下設三個三級指標，具體解釋如下：（1）每千家涉農主體有機產品認證數（存量），為涉農主體有機產品認證數與涉農主體存續數之比，衡量各地區有機產品的發展水平。（2）每千家涉農主體食品安全管理體系認證數（存量），為涉農主體食品安全管理體系認證數與涉農主體存續數之比，衡量各地區食品安全管理水平。（3）良好農業規范數（存量），良好農業規范（Good Agricultural Practices，GAP）是一種適用方法和體系，通過經濟的、環境的和社會的可持續發展措施，來保障食品安全和食品質量，該指標衡量了各個地區良好農業發展水平。

4.數字創新。鄉村數字創新是指將數字技術應用于鄉村產業發展，該方面下設三個指標，具體解釋如下：（1）淘寶村占行政村比重，為某個地區的淘寶村數量與當地所有行政村數量之比，用以反映某個地區整體的電商發展水平。其中淘寶村數據來源于阿里研究院，行政村數據來源于民政部。（2）每萬人智慧農業主體數（存量），為當年智慧農業主體數與年末戶籍人口數量之比。智慧農業主體數據來自CCAD。（3）每千家涉農主體新增軟著數，為涉農主體每年新增的軟件著作權數量與涉農主體存續數之比，用以對比每個地區涉農主體的數字化發展能力。數據均來自CCAD。

5.農業及相關產業創業。農業及相關產業創業反映的是該產業領域開設企業以及對企業進行股權投資的行為。基于產業鏈位置差異，該指標下設六個三級指標，具體解釋如下：（1）每萬人農林牧漁業新增主體數，為當年新開設的農林牧漁業主體數與當年末戶籍人數之比，用以衡量各個地區第一產業的創業積極性與活力。（2）每萬人農林牧漁業新增股權投資筆數，為當年新增的農林牧漁業股權投資筆數與當年末戶籍人數之比，反映資本投資鄉村第一產業的力度。（3）每萬人涉農加工制造業新增主體數，為當年新開設的涉農加工制造業主體數與當年末戶籍人數之比，用以衡量各個地區第二產業（主要是涉農加工制造方面）的創業積極性與活力。（4）每萬人涉農加工制造業新增股權投資筆數，為當年新增的涉農加工制造業股權投資筆數與當年末戶籍人數之比，反映資本投資鄉村第二產業的力度。（5）每萬人涉農服務業新增主體數，為當年新開設的涉農服務業主體數與當年末戶籍人數之比，用以衡量各個地區第三產業的創業積極性與活力。（6）每萬人涉農服務業新增股權投資筆數，為當年新增的涉農服務業股權投資筆數與當年末戶籍人數之比，反映資本投資鄉村第三產業的力度。

6.農民合作社創業。農民合作社是新型農業經營主體的中堅力量之一，是引領農民參與國內外市場競爭的現代農業經營組織，也是鄉村創業的主要形式之一。該指標下設兩個三級指標，具體解釋如下：（1）每萬人合作社新增主體數，為當年新增的合作社數量與當年末戶籍人數之比，用以衡量成立農民合作社的積極性與活力。（2）每萬人合作社新增成員數，農民合作社的一大功能就是聯農帶農，具備一定的經濟互助性。該指標由每年新加入合作社的成員數除以當年末戶籍人數得到，反映了農戶參與合作社創業的積極性以及合作社的聯農帶農能力。

7.家庭農場創業。家庭農場是以家庭成員為生產主體的企業化經營單位，同樣是鄉村產業振興中的重要生產經營組織。相較農戶而言，家庭農場具有獨特的組織優勢，可基于其生產經營能力流轉土地、提供農業社會化服務等，提高要素配置效率。考慮到家庭農場的性質、登記形式差異，該指標下設兩個三級指標，具體解釋如下：（1）每萬人個體型家庭農場新增數，為當年新增個體戶性質的家庭農場數量與當年末戶籍人數之比，用以衡量各個地區創立個體型家庭農場的程度。（2）每萬人企業類家庭農場新增主體數，為當年新增企業性質的家庭農場數量與當年末戶籍人數之比，用以衡量各個地區創立企業類家庭農場的程度。

（三）指標權重設置

指標權重一般存在主觀與客觀兩種方法，兩種方法互有利弊。前者優點是可以根據實際的決策問題和專家自身的知識經驗合理地確定各指標權重的排序，但決策或評價結果具有較強的主觀性，同時增加了決策分析者的負擔。后者主要是根據原始數據之間的關系來確定權重，方法具有較強的數學理論依據，但這種賦權法無法考慮指標之間的相對重要程度，若數據存在缺失或精度不足時同樣會使得結果失去參考意義。

針對主、客觀賦權法各自的優缺點，為兼顧決策者對指標的偏好，同時又力爭減少賦權的主觀隨意性，使指標的賦權盡可能達到主觀與客觀的平衡，進而使決策結果真實、可靠。本研究選擇主客觀綜合賦權的方法，即先采用專家打分法，再將所獲得的打分情況進行匯總加權，最終得到所需的指標權重。

首先，課題組聯系并組織三農領域的權威專家，對指標體系進行打分評價，最終獲得10份有效指標權重打分。其次，課題組通過匯總處理10份指標權重打分，計算出21個三級指標的平均值。該指標值即為最終的三級指標權重。再次，課題組通過由下往上逐層匯總，獲得二級指標與一級指標權重。最后，在指數合成時，采用算術平均合成模型，公式如下：

式（1）中，Score為綜合指數，wi為各評價指標歸一化后的權重，x'i為單個指標值，n為評價指標的個數。

根據以上步驟計算得到的各個指標權重，如表2所示。

（四）指標無量綱化方法

無量綱化也叫數據的標準化，是指不同指標之間由于量綱不同導致無法直接比較，因而需要先進行無量綱化處理，消除量綱影響后再進行后續分析，它是通過數據變換來消除原始變量量綱影響的方法。指標無量綱化方法有多種，主要包含直線型（離差標準化、z-score標準化）、折線型以及曲線型。在選擇具體的無量綱化方法中，需要根據客觀事物的特征及所選用的統計分析方法確定，并盡量遵循簡易型原則。

考慮到本指數部分指標差異較大的特點，本研究選擇對數處理方法。即：

其中：logxi是歷年第i項指標的對數值，logx2014min為2014年各項指標取對數后的最小值，logx2014max為2014年各項指標取對數后的最大值。x'i為無量綱化后的指標值。本指數的處理方法也意味著計算結果在歷年之間是可比的。

需要重點指出的是，考慮到鄉村創業創新的區域特點，部分區級行政單位不存在農業部門，或是即使有，其發展重心往往不聚焦于鄉村產業，故本研究不將“區”納入考察范圍，僅聚焦于縣市。市級及省級數據則由縣級層面數據匯總而來，這就使得諸如北京、上海、天津三個直轄市以及廣州、深圳等沒有縣市行政區的城市未被納入指數統計范圍之內。此外，由于部分地區存在行政區劃的變更，本研究以2021年的行政區劃為標準，2014—2020年的行政區劃與之對應進行統計分析。

三、研究發現

利用中國鄉村創新創業指標體系和相應的縣級層面三級指標數據，我們計算了2014—2021年中國縣級、地市級、省級以及全國層面的鄉村創新創業指數。

（一）全國鄉村創新創業發展趨勢

圖1展示了2014—2021年全國層面鄉村創新創業指數的演變趨勢。2014—2021年，中國鄉村創新創業呈現出蓬勃發展的勢頭。創新創業綜合指數值從36.06增長到69.15，增長了91.8%，年均增長率9.7%；增長率最高的年份是2020年，高達15.2%；增長率較低的年份是2021年和2019年，分別為4.82%和6.52%。

從鄉村創新和鄉村創業兩個一級指標看，鄉村創新指數與鄉村創業指數走勢呈現出不同的特點。鄉村創新指數與總指數走勢類似，從2014—2021年一直呈現出增長的趨勢。鄉村創新指數從2014年的39.20增長到2021年的84.61，共增長了115.8%，年均增長11.62%；鄉村創新指數增長率最高的是2017年，達24.63%；但2020年之后，鄉村創新指數增長速度迅速下降，2021年增長率只有1.94%。鄉村創業指數呈現出與總指數和鄉村創新指數略微不同的走勢。2014—2016年呈現出較快的增長速度，2015年和2016年的增長率分別是15.08%和9.4%；但是在隨后三年中，鄉村創業指數處于下降的趨勢，2017年下降了4.69%，2019年下降了5.65%；從2020年開始又恢復了快速增長的勢頭，年增長率達到24.08%。鄉村創業指數2014—2021年共增長了63.45%，年均增長率為6.68%。

從上述趨勢我們可以得出以下幾個初步的結論：首先，綜合而言，2014—2021年中國鄉村創新創業總指數的快速增長主要得益于鄉村創新指數的高速增長；鄉村創新指數的快速發展，是與2014年之后各級政府高度重視鄉村創新活動密切相關的，從中央到地方各級政府陸續出臺了多項推進鄉村創新的政策文件，推動了鄉村創新的蓬勃發展；與此同時，數字技術在農業部門的運用進一步提升了鄉村創新的能力。其次，2020年開始的新冠疫情對鄉村創新創業存在一定影響，但這一影響在2021年才開始展現出來。最后，鄉村創新指數與鄉村創業指數的發展趨勢存在一定的差異，新冠疫情對鄉村創新存在較大的不利影響。

（二）省級鄉村創新創業趨勢比較

中國鄉村創新創業指數在各省份之間存在明顯差異。2014年鄉村創新創業綜合指數得分最高的省份是浙江，其次是山東、福建、寧夏，得分最低的是西藏。圖2的柱狀圖部分詳細展示了2021年各省份鄉村創新創業指數，我們將所有省份分為東部、中部、西部、東北四個區域進行展現。由圖2柱狀圖部分可見，2021年鄉村創新創業綜合指數得分最高的前四個省份與2014年一樣，但內部順序有了一些變化，第一是福建，其次是寧夏、浙江、山東。西藏是得分最低的省份。

分區域來看，四個區域均存在高的得分和低的得分，但是東部和西部這兩個區域內部差異要明顯高于中部與東北。具體從數據角度分析，2021年，東部區域創新創業得分的平均值是82.90，居所有區域之首，但主要是福建省的得分拉高了整個區域的平均得分；中部區域創新創業得分平均值是63.76，西部區域是65.42，東北區域是62.77。可見從均值角度而言，中部、西部、東北三個區域的差異并不是很大。

從各省份創新創業指數增長率角度看，呈現出新的特點。圖2的折線反映了各省份2021年相對2014年的指數增長情況。由圖2折線可見，增長幅度最大的是西藏，創新創業總指標數值從2014年的9.73增長到2021年的34.78，共增長了257.26%，主要原因是西藏2014年的基數較小，但同時也顯示出西藏鄉村創新創業快速發展的趨勢。此外，重慶的增長速度也表現驚艷，從2014年的27.39增長到2021年的82.92，增長了202.79%，正是這種快速增長，使得2021年重慶鄉村創新創業的綜合指數上升到全國的第五位。山東與浙江兩省無論是2014年還是2021年，鄉村創新創業指數均處于高位，但因為2014年的基數較大，所以增長速度較低，排在最后兩位。

（三）縣級鄉村創新創業發展特征

1. 排名前一百的縣市鄉村創新創業概況。我們統計了2014年和2021年鄉村創新創業指數排名前一百的縣市情況③（見圖3），整體而言，2021年縣級層面鄉村創新創業的發展情況優于2014年。2014年排名前五的縣依次為德清縣、霍山縣、五家渠市、石臺縣和蒲江縣；2021年，安吉縣、武夷山市、福鼎市、勐海縣和政和縣五個縣位居前五。排名前一百的縣市在不同省份之間的分布差異很大，從2021年各省擁有鄉村創新創業排名前一百縣的絕對數量可知，浙江省（22個）和福建省（22個）擁有的鄉村創新創業強縣最多，山東省（9個）、江蘇省（7個）、安徽省（6個）等省份位列第二梯隊，其余省份的絕對數量較為相近。

此外，相較2014年，2021年全國參評縣中，鄉村創新創業指數增長最快的縣為四川省甘孜藏族自治州的白玉縣，指數由2014年的0.33增長到2021年的14.34，年均增長率高達71.70%。八年間，增長率超過100%的縣市共計362個，91.53%的縣市鄉村創新創業情況呈現不同幅度的增長，僅156個縣的鄉村創新創業指數呈下降趨勢。

2. 鄉村振興示范縣與非示范縣的比較。全面推進鄉村振興是黨中央、國務院作出的重大部署。2022年，農業農村部與國家鄉村振興局立足各縣資源稟賦和發展基礎，體現東、中、西部區域特色，組織創建了100個國家鄉村振興示范縣。這些鄉村振興示范縣在鄉村創新創業上是否也具有示范效應？我們對鄉村振興示范縣與非示范縣2021年的創新創業指數均值進行了對比。如圖4所示，從中可以看出，鄉村振興示范縣的創新創業指數均值顯著高于非示范縣，說明鄉村振興示范縣的創新創業更為活躍，具有明顯的示范效應。

3.國家重點幫扶縣與非重點幫扶縣創新創業的發展趨勢。大力支持國家鄉村振興重點幫扶縣的發展是鞏固拓展脫貧攻堅成果、全面推進鄉村振興戰略的重要舉措。表3對比了國家重點幫扶縣與非重點幫扶縣創新創業指數的發展情況。從表3第三行可以看出，總體而言，國家重點幫扶縣的創新創業指數要低于非重點幫扶縣。但是在增長速度上，國家重點幫扶縣要顯著高于非重點幫扶縣，兩者2014—2021年的增長幅度分別為62.85%與46.58%，增長率相差16.27%。這說明國家重點幫扶縣的相關政策發揮了促進鄉村創新創業的作用，對縮小縣級之間的發展差距起到了積極作用。

我們進一步比較了國家重點幫扶縣與非重點幫扶縣在分項的創新指數與創業指數上的差異。表3第四行顯示了國家重點幫扶縣與非重點幫扶縣創新指數對比情況。從中可以看出，國家重點幫扶縣的創新指數雖然低于非重點幫扶縣，但其增長非常迅猛，2014—2021年增長了82.55%，遠遠高于非重點幫扶縣的62.20%，增長率相差了20.35%。表3第五行展示了國家重點幫扶縣與非重點幫扶縣創業指數對比情況。就創業指數而言，其增長率要低于創新指數，但是國家重點幫扶縣的創業指數仍然以34.01%的增長幅度高于非重點幫扶縣21.01%的增長幅度。上述增長率的差異在統計上非常顯著。

（四）區域集聚與收斂分析

1. 空間集聚性分析。中國鄉村的創新創業活動在空間上是否具有集聚的特性？也即某個區域的創新創業活躍程度跟其周邊區域的創新創業是否存在強的相關性，如果是，就意味著鄉村的創新創業具有空間上集聚的特點。

有關空間相關性的分析，Moran指數是一個常用的指標。Moran指數的值介于-1和1之間；如果Moran指數大于0，意味著所研究的變量存在空間上的正相關，值越大說明該變量在空間分布上的正相關性越強，也即空間集聚越明顯；反之，如果該指數小于0，意味著存在空間上的負相關性。為分析空間集聚情況，我們利用地市級層面的創新創業數據，計算了歷年的全局Moran指數。從2014年至2021年，全局Moran指數在0.395（2017年）和0.445（2014年）之間波動，總體保持穩定，且統計上均在1%水平上顯著。這表明，從整體上看，中國鄉村創新創業指數存在著明顯的空間正相關性。

除了用全局Moran指數探究整體空間的自相關性，還可以用局域Moran指數分析各地區與相鄰區域的空間關系。局域Moran指數一般用Moran散點圖來表示。我們使用地級市層面的數據，采用空間相鄰矩陣④，畫出了中國鄉村創新創業總指數的Moran散點圖。圖5展示了2014年和2021年鄉村創新創業指數Moran指數散點圖，左邊的圖是2014年的情況，右邊的圖是2021年的情況。圖中每個點代表一個地級市。從圖5可見，無論是2014年還是2021年，絕大部分地級市都處在第1象限或第3象限（即“右上”與“左下”兩個象限），意味著這些區域要么是高-高組合，要么是低-低組合。也即從Moran散點圖可以看出，中國鄉村創新創業指數具有空間上的正相關性，有著空間集聚的特征。

2. 空間收斂性分析。不同區域之間的鄉村創新創業指數隨著時間的推移，是更為分散還是更為收斂？為了回答這個問題，我們需要采用收斂模型進行分析。經濟學中常用σ收斂來度量經濟發展的收斂性，本文也采用這一方法。σ收斂反映的是鄉村創新創業整體平均水平的差異以及這種差異的動態變化過程，即如果這種差異越來越小，則可以認為地區間鄉村創新創業存在收斂性。具體而言，σ收斂模型定義如下：

式（3）中，i代表地區（省、地市和縣等），t代表年份，n代表地區數量， lnindexit代表i地區t年鄉村創新創業指數的對數值，最終的計算結果σt代表t年鄉村創新創業指數的σ收斂檢驗系數。如果σt+1lt;σt，則可以認為t+1年的鄉村創新創業指數較t年更趨收斂。

我們分別用省級層面和地市級層面的鄉村創新創業總指數和兩個一級指數計算σ收斂指數。圖6（a）展示的是省級層面σ收斂指數的變化情況。從圖6（a）可以看出，總體而言省級層面的鄉村創新創業指數存在收斂的趨勢，從2014年的0.35下降到2021年的0.26；其中2014—2019年是持續下降的，2020年和2021年有微小的上升。從分項一級指標看，鄉村創新指數一直保持收斂的趨勢，但是鄉村創業指數從2019年開始有發散的趨勢，這也是導致創新創業總指數在后面兩年變得收斂程度下降的原因。圖6（b）進一步展示了地市級層面的收斂指數變化趨勢。從圖6（b）可以看出，地市級層面的鄉村創新創業指數與省級層面類似，總體上呈現出收斂的趨勢。

四、結論與思考

本文構建了一套測度中國鄉村創新創業發展程度的指標體系。我們將鄉村創新創業指數分解成鄉村創新和鄉村創業2個一級指標，2個一級指標又分解成7個二級指標，7個二級指標最終分解為21個三級指標。進而，利用筆者收集的縣級數據，計算了2014—2021年中國縣級、地市級、省級鄉村創新創業指數。通過指標的測度分析發現：第一，中國鄉村創新創業蓬勃發展，從2014—2021年，鄉村創新創業指數共增長了91.8%，年均增長9.7%。第二，從省域對比來看，福建、寧夏、浙江、山東屬于第一梯隊，西藏和廣西相對得分較低；從增長速度看，西藏的增長速度最快。分區域而言，東部的省份總體表現較好，中部、西部、東北地區的省份差異不大。第三，從縣級層面看，排名前一百的縣主要分布在東部沿海地區；鄉村振興示范縣的創新創業指數顯著高于非示范縣；國家重點幫扶縣的鄉村創新創業指數增長率顯著高于非重點幫扶縣。第四，中國鄉村創新創業活動存在明顯的空間集聚現象，同時表現出區域收斂的趨勢。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扎實的學術研究和政策研究均需要翔實的基礎數據支撐，本文構建的中國鄉村創新創業指數，旨在為社會各界提供公共產品，助力學者與政策制定者在該領域開展相關研究。本指數可以被應用到三個方面：首先，可以研究究竟是哪些因素影響了鄉村創新創業的發展。針對鄉村基礎設施的建設、金融環境的發展、治理體系的改良、教育水平的提升、人才政策的優化等對中國全局鄉村創新創業水平的影響究竟如何等問題，學者可以利用本指數，通過構建合適的實證模型，展開相關研究。其次，可以實證研究鄉村創新創業的發展所產生的效應。例如，鄉村創新創業的發展是否影響農民收入水平以及收入不平等，鄉村創新創業水平也可能對人口流動、鄉村可持續發展等產生影響，這些主題都需要開展扎實的實證研究。最后，從事政策研究的學者，可以探究不同的政策對鄉村創新創業發展水平的影響，從而提出具有實際指導意義的政策建議。總體而言，鄉村創新創業指數為相關的學術研究和政策分析提供了潛在的數據支撐。本文所討論的數據已經通過網絡平臺向社會各界免費開放。

注釋：

①浙大卡特-企研中國涉農研究數據庫（China Academy for Rural Development-Qiyan China Agri-research Database（CCAD），Zhejiang University）由浙江大學中國農村發展研究院（簡稱“卡特”） 攜手企研數據公司共同發起，為助力國家鄉村振興發展戰略，服務“三農”及相關領域學術研究及智庫建設而傾力打造的涉農研究數據庫。

②涉農主體指各類與農業生產、經營、銷售相關的市場主體，具體包括農業企業、農民專業合作社、家庭農場等類型的主體。

③限于篇幅，文中未羅列具體的縣的排名情況，感興趣的讀者可以向作者索要。

④本文的空間全中國矩陣采用的是0～1變量，也即相鄰地區取值為1，不相鄰地區取值為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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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ural Entrepreneurship Development in China：

Index Construction and Measurement Analysis

Abstract：

Encouraging rural entrepreneurship is a key strategy for promoting rural revitalization in China， however， there is a lack of comprehensive research on the development level and spatiotemporal characteristics of rural entrepreneurship in China. This paper constructs a rural entrepreneurship indicator system with two primary indicators， seven secondary indicators， and 21 tertiary indicators. Using this system， we calculate the rural entrepreneurship indices for counties， cities， and provinces in China from 2014 to 2021. We analyze their development trends and spatial characteristics. The results show that rural entrepreneurship in China has been booming， but there are regional disparities. The level of entrepreneurship in rural revitalization demonstration counties is significantly higher than that in other counties， and the growth rate of entrepreneurship in national key support counties is significantly higher than that in nonkey support counties. There is an obvious spatial clustering of rural entrepreneurship activities and a trend of regional convergence. The rural entrepreneurship index developed in this paper has been made publicly available， providing foundational data for further research on rural entrepreneurship in China.

Keywords：

rural entrepreneurship; index system; spatial clustering; regional convergence; key support counti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