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載哲學思想體現的中華文明五個突出特性

習近平總書記在文明傳承發展座談會上的講話中指出，中華優秀傳統文化有很多重要元素，共同塑造出中華文明的突出特性。中華文明有連續性、創新性、統一性、包容性、和平性等五個突出特性。作為理學共同創建者和關學宗師的張載，是陜西文化星空中一顆璀璨耀眼的巨星。張載的哲學思想也體現著中華文明的這五個突出特性。

連續性

我們應該從源遠流長的歷史連續性來認識中國。張載在其晚年的代表性著作《正蒙》的“作者篇”說：“作者七人，伏羲、神農、黃帝、堯、舜、禹、湯，制法興王之道，非有述于人者也。”這里張載建構了中華文明傳承的圣人譜系。伏羲畫卦，仰則觀象于天，俯則取法于地，是中華民族文明的源頭。神農帶領民眾種莊稼，是中華民族農業的始祖。黃帝制作衣冠、建筑房屋、制造舟車，是中華民族的人文初祖。堯、舜、禹、湯都是圣明之君。堯傳舜、舜傳禹，都是公天下。禹傳啟，開創了中國第一個王朝夏朝。湯是中國第二個王朝商朝的開國之君。陜西是周秦漢唐的故地。文王、武王在陜西建立了周朝。從文化上講，周公制禮作樂在中華文明史上有著極其重要的作用。儒學是中國古代思想文化的主流。儒家創始人孔子夢寐不忘在地處東海之濱的魯國恢復周禮，重建禮樂和鳴的儒家理想社會。儒學從漢代開始成為中國傳統文化的主流，并包容性地容納了釋、道，成就了三家的合流。宋明理學的自我認同是儒學，以張載為代表的理學家為儒學建立了本體論。理學發展到南宋的朱熹而集大成。元明清三代都以理學為官學的主流思想。在中國歷史上綿延不絕的以儒家為主流并兼攝釋、道的中華文化，成為了中國人民獨特的精神家園。中華文明突出的連續性，從根本上決定了中華民族必然走自己的路。

創新性

宋元明清理學是儒學發展的新階段。理學家們提出了許多創新性的概念、觀點，創造性地為儒學建構了思辨性極高、抽象性極強的本體論體系。作為宋代理學最重要的奠基者之一的張載，提倡創新，反對守舊。他說：“學貴心悟，守舊無功。”又說：“義理有疑，則濯去舊見以來新意。心中茍有所開，即便劄記，不思則還塞之矣。”我們現在提倡對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創造性轉化和創新性發展，與張載強調的創新和用心體悟、反對守舊的思想一脈相承。強調文化的創新，就要對舊的理論體系有所質疑和修正。據林樂昌教授的研究，胡適為學方法的“不疑處有疑，才是進步”，正是對張載《經學理窟·義理》“不疑處有疑，方是進矣”的現代翻譯。張載不僅提倡創新，也身體力行地實踐其創新的理念。他為理學貢獻了天地之性、氣質之性、德性之知、見聞之知、道心、人心、天理、人欲、知禮成性、變化氣質、天人合一等新的概念。

統一性

張載認為太虛與氣共同創生宇宙萬物。林樂昌教授指出，張載的“太虛本體是宇宙的最高實在、終極根源和主導力量，而氣則是萬物得以生成的基質、材料和活力。”張載說：“太虛不能無氣，氣不能不聚而為萬物，萬物不能不散而為太虛。”也就是說，宇宙萬物都是由太虛所主宰的氣生成的，萬物最終又復歸于太虛。這與后來程朱理學用理和氣解釋世間萬物的精神現象與物質現象的做法相類似。這種高度凝練的概括性語言，說明了宇宙間萬物的統一性。張載說：“神，天德，化，天道。德，其體，道，其用，一于氣而已。”林樂昌教授解釋說，天德是宇宙化生萬物的本體，天道是宇宙化生萬物的功用，體與用無非是合一于氣化流行過程的顯現而已。“天”既超越于“氣”之上，又內在于“氣”之中。總之，宇宙萬物都是由太虛（天）和氣構成的，這體現了宇宙萬物的統一性。

包容性

張載的大心體物思想，內在地蘊含著包容思想。張載說：“大其心則能體天下之物，物有未體，則心為有外。世人之心，止于聞見之狹。”普通人的認知局限在耳、目、口、鼻等感覺器官所能感知的界限之內，因此他們的認知范圍是相對狹小的聞見之知。張載更加注重作為思維器官的“心”在理性認識中的重要作用。通過推廣、擴充仁愛意識，體認天下萬物，并仁愛他們。張載的認識論思想與倫理學思想是交織在一起的。張載要求學者要有開闊的胸懷。他說：“《周禮》惟太宰之職難看，蓋無許大心胸包羅，記得此復忘彼。”張載不僅對天下萬物要包容，他還提倡在思考和寫作中也要有包羅萬象的胸襟。“學者潛心略有所得，即且志之紙筆，以其易忘，失其良心。若所得是，充大之以養其心，立數千題，旋注釋，常改之，改得一字即是進得一字。始作文字，須當多其詞以包羅意思。”開始思考和寫作時，寧可多寫一些文字，把方方面面的思考都記錄下來。這樣將來可以再凝練概括，再修改。宋明理學家思想的包容性讓他們以儒家為主體，融攝了佛道的形而上的超越性智慧。中華文明突出的包容性，決定了中華文化對世界文明兼收并蓄的開放胸懷。

和平性

張載的哲學思想體現了突出的和平性。張載說：“有象斯有對，對必反其為；有反斯有仇，仇必和而解。”太虛與氣共同生成萬物，萬物各有其形象，因此就有了差別和對立，這種差別和對立會導致他們向著相反的方向運動，從而可能產生仇恨和對立。張載則堅信，一切仇恨和對立行為必然會以和平的方式解決。張載的這一思想得到現代學者的贊賞。馮友蘭在其晚年的鴻篇巨制《中國哲學史新編》的最后一章，自信地認為“現代歷史是向著‘仇必和而解’這個方向發展的”，并指出，“這就是中國哲學的傳統和世界哲學的未來。”張載著名的“橫渠四為句”的最后一句是“為萬世開太平”，古人講一世是三十年，張載的政治理想是為未來三十萬年奠定和平的基礎。當然，這在事實上很難實現。但是，這種追求永久和平的思想，體現了中國知識分子的擔當精神和對和平的向往。習近平總書記《在哲學社會科學工作座談會上的講話》引用這四句話，并指出：“自古以來，我國知識分子就有‘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圣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的志向和傳統。”

張載的哲學思想充分反映了中華文明所具有的五個突出特性。把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同中國具體實際、同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相結合，推進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創造性轉化和創新性發展，我們應該重視對扎根于陜西的張載關學的深入研究。張載的哲學思想正是陜西地域文化對中華文明五個突出特性的具體體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