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生型特色農業發展中的市場吸納與產業秩序建構

摘 要：特色農業是鄉村產業振興的重要路徑。基于浙西山區特色農業發展實踐，探討了內生型特色農業發展中的市場吸納與產業秩序建構。研究發現，內生型特色農業有其發展的資源基礎、勞動力優勢和市場動力，表現出強市場導向、收益導向和農戶強自主性特點。特色農業發展不僅需要政府和社會組織嵌入到村莊社會，更需要產業鏈不同環節主體具備吸納市場的能力。農產品經紀人利用嵌入在熟人社會的優勢建立與農戶的長期信任關系，建立穩定的市場渠道，成為其有效吸納市場的具體策略。基層政府則通過保障區域農產品品質，提升市場公共競爭力間接吸納市場。特色農業發展中形成小農戶、農產品經紀人和基層政府共同吸納市場的格局，才能有助于自下而上小農戶主導的農業產業化路徑建構。

關鍵詞：特色農業；內生型發展；市場吸納；產業秩序；農業產業化

中圖分類號：F323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4-621X（2024）06-0086-13

一、問題的提出

產業振興是鄉村振興的基礎。十九大報告提出實施鄉村振興戰略以來，各級政府投入大量資金用于支持農村產業發展，通過政府政策和項目支持推動以家庭農場、專業合作社和企業等新型經營主體為引領的農業產業化發展。當前實踐中呈現出的農業產業發展形態大都是依靠政府主導推動的，政府介入、干預產業發展的程度較高。在當前中國仍舊保持小農經營和產業化發展水平不高的背景下，農業產業發展需要政府的支持和引導，但也要保持適度的界線，因為農業產業發展的關鍵是農戶根據地方社會的資源稟賦、產業基礎等主動進入市場，并與市場發生全方位的互動。除此之外，農業產業鏈環節上的中介、加工廠、銷售商等都要與市場建立有效互動，這是形成農業產業良性發展秩序的關鍵。“鄉村特色產業”被概括為依靠地方獨特自然、地理、人文資源和社會基礎等優勢，多元主體參與其中，規模經營且面向市場的經濟生產活動，是農業產業發展的重要依托。

已有關于特色農業發展路徑的研究主要有三種主張。第一是外部力量主導產業發展。小農經濟的滯后性與家庭本位的避險行為阻滯了農業發展的自發變遷，需要訴諸政府干預。主張政府干預產業發展的觀點早已有之，上世紀八九十年代開始的政府主導產業結構調整正是這種代表，政府運用項目邏輯追求政績效應以此完成行政考核任務和農民增收任務。脫貧攻堅和鄉村振興戰略實施以來，有更多學者主張發揮政府在產業發展中的關鍵作用，如重構農技服務體系、強化黨政服務能力引領地域產業發展，引導體制內的行政力量、人力資源、聲譽資本和政策信息等稀缺要素注入到特色產業發展中，提升當地特色產業的市場競爭力，還有的學者主張政府在鄉村產業發展中應提供制度供給、政策供給和服務供給，通過黨政統合、項目統合、主體統合提升縣域政府“經營產業”的能力。除了政府主導產業發展，還有學者提出依靠社會組織推動產業發展，社會組織、鄉賢等是鄉村產業發展的積極力量，其可以通過“融入—培育—助推”的行動邏輯助推以農民為主體的鄉村振興。新鄉賢借助鄉村身份的合法性與權威性、有效利用與拓展鄉村社會關系網絡，也可以成功挖掘鄉村可創造性資源。不管是主張政府主導還是社會力量推動，在產業組織模式上還是傾向于選擇傳統的龍頭企業帶動型、合作組織帶動型和專業市場帶動型，并寄希望于通過工商資本帶動農戶，形成“公司+農戶”或者“公司+合作社（基地） +農戶”的方式實現產業發展。既有研究雖然把“公司+基地+農戶”定位成企業主導型產業發展模式，但實踐上還是政府通過政策、項目支持主導產業發展的傳統路徑。

第二是強調內源式發展。政府或社會力量是農村產業發展的重要支撐，能夠從外部輸入資源和政策助力產業發展。但農村產業發展發生在村社場域，村社集體是鄉村產業發展的主導力量。不同于政府、社會組織和市場主導的農業產業發展路徑，村社集體依靠農村基本經營制度和土地集體所有制優勢，為小農戶統籌公共品供給、外部組織等關鍵環節，并能確保小農戶農業利益完整和經營自主權，使村集體經濟組織與小農戶之間建立起有機利益聯結。村社組織發揮統籌規劃和社區動員功能，推動以家庭經營為基礎的農業規模化發展和農業轉型，形成村社集體統籌產業發展的秩序。對特色農業內源式動力的強調，主要是追求村社組織在產業發展中的主體功能，發揮村社集體統籌作用，實現以村集體為基礎的農業組織化。

第三是強調產業發展的嵌入性，主要是借助嵌入性理論分析農村產業發展與鄉村社會、地方政府和市場的嵌入關系。倡導鄉村產業發展的嵌入性，正是基于外部力量與村社集體統籌的不足而把兩者結合起來，實現外部資源和內部動力共同作用于鄉村特色產業發展。特色農業發展要實現社區與外部力量之間的協作融合，外部力量對村社集體的賦能產生協同發展的積極效應，以外促內的賦能式發展是新內源性發展的內核之一。從嵌入主體上，外部主體嵌入產業發展包括兩種路徑，一是社會組織、社會力量嵌入產業發展，仝志輝等把這種外部社會組織嵌入引領產業發展定義為嵌入式內源發展，主要是外部組織多維賦能實現鄉村特色資源的挖掘和在地化的培育。二是政府的嵌入式干預，地方政府以行政包干制為依托，嵌入契合本土需求的經濟社會結構，激活農戶自主發展的內生力量。從嵌入對象上，特色農業發展與村莊社會、技術和市場交易密切相關，所以產業發展首先要嵌入到社區，契合本地特色，要發展具有地方資源基礎和農民主動性的產業類型。其次，農業產業的發展不僅僅是經濟行為，還要與村莊熟人社會、行動倫理和人際關系發生互動，產業發展也受到地方文化、傳統權威秩序以及地方精英的影響。鄉村特色產業發展面向超地方社會與地方社會的互動整合，小農式的家庭經營模式、熟人社會的雇傭管理方式、互惠式的產業交際圈都是產業發展的重要因素。產業發展嵌入到農戶家庭經營結構，有利于實現以家庭經營為基礎的規模集聚的農業產業化。再次，產業發展還要嵌入生產技術中，以行政力量干預技術供給，能夠打破技術壁壘，實現技術服務的公共性供給。

總體來講，關于農業特色產業發展的研究重點放在了外部政府、社會組織力量與村莊社會力量互動上，在這個前提下建構出外部力量主導、村社集體統籌和內外結合等分析框架，分別對應著外源式發展、內源式發展和嵌入式內源發展概念。農業產業的外源式發展存在著眾多不足已經是公認的，現在學界主流強調的是鄉村產業內源式發展和產業發展的嵌入性，這也成為本文開展進一步研究的基礎。但是這兩種思路在實踐中也存在一些不足。村社集體統籌的優勢體現在土地整合、公共品供給和農業社會化服務上，這更多的體現在產中環節，并沒有涉及到村社集體與外部市場的有效對接。關于產業發展的嵌入性，出發點是產業發展過程中存在著與村莊社會和農戶脫嵌的風險，所以倡導地方政府和社會力量在發展產業中要與村莊社會相結合。農村社會傳統的社會關系和倫理秩序已經不斷弱化背景下，追求鄉村產業發展嵌入鄉村倫理、關系資源的觀點更多是一種應然的想象。而且，地方政府和社會組織在產業發展中的嵌入式干預，仍然是一種依托外部主體的行政、資源優勢實現村莊和農戶的被動參與。所以，已有研究重點討論的是農業產業發展中政府和社會組織如何嵌入村莊，本文的重點則是借助浙西Y鄉山核桃產業案例，分析內生型特色農業發展如何吸納市場，包括產業鏈不同環節主體對市場的吸納，也包括村集體通過統籌實現對市場的間接吸納。只有真正吸納了市場，才能實現以農戶為主體的特色農業良性發展。

Y鄉位于淳安縣北部，全鄉地域面積112.4平方公里，轄11個行政村，90個村民小組，2 807戶，9 444人，常住人口有一半左右。Y鄉是一個山多地少、工業欠發達的山區農業鄉鎮，農業特色十分鮮明，山核桃、山茱萸、石竹筍、茶葉是高山農業的四大特色產業。其中山核桃是最重要的產業，Y鄉也被稱為“山核桃之鄉”，當地每家每戶都能種植20-30畝的山核桃林，每畝可種植20多棵樹，平均每戶年收入有5-10萬元左右。

二、內生型特色農業的發展條件與特點

特色農業發展是鄉村振興的重要路徑，其不僅是傳統農業轉型為現代農業的重要形式，也是農民實現共同富裕的保障。特色農業能夠成功發展既是政府主導推動產業結構調整的結果，更是農村社會基于資源優勢、歷史基礎和市場需求等多因素產生的結果，內生型特色農業便是這種代表。Y鄉所在的淳安縣現有山核桃林面積36.2萬畝，2020年全縣山核桃產量8915噸，產值8.33億元。全縣從事山核桃加工、銷售工商注冊企業60余家，其中核桃生產加工企業16家，獲得生產加工許可證認證的企業11家。獲浙江省著名商標、省名牌產品、杭州市著名商標、名牌產品的有6個，被評為浙江省林業龍頭企業的有3家。浙西農村依靠獨特的山核桃山林經濟，發展出一條內生型特色農業發展道路。

（一）內生型特色農業的發展條件

山核桃被稱為“干果之王”，是我國特有的干果和油料植物，其主產于浙皖交界的臨安、淳安、安吉和安徽寧國、旌德、績溪、歙縣等天目山地區，呈狹帶狀分布。清朝乾隆年間《淳安縣志》就有“山核桃產邑西鄉”的記載。所以山核桃產業發展的基礎是百年前自然生長的植物，分田到戶之后才開始有人工栽種。隨著干果消費市場的崛起和山核桃產業的獨特性，使得山核桃市場價格一路上漲，采摘的山核桃在曬干后每斤可以銷售到20元左右，經過加工后的山核桃則能賣到每斤四五十元。根據每家農戶種植規模的差異，Y鄉農戶山核桃整體收入都能維持在5-10萬元的水平，成為當地農民家庭重要收入來源。

因此，本文把浙西農村山核桃產業定義成為內生型產業，主要是基于以下三點考量：首先，山核桃產業發展的資源基礎是歷史以來就存在的山核桃山林經濟，并不是外部政府或市場主體推動產業結構帶來的結果，這是內生型產業形成的基礎。其次，山核桃產業的經營主體是本地農戶。因為山核桃樹生長在荒山高嶺上面，人工栽種成本高、產業成林時間長，且人工采摘山核桃的難度大、風險高，外部資本很難介入到生產環節，農戶成為最好的生產經營主體。再次，在發展動力上，山核桃產業能夠發展起來是農戶主動介入市場的結果。隨著城市消費群體對干果需求的增加，山核桃干果逐漸被消費者所青睞，當地農戶便利用山核桃樹種的獨特性和稀缺性主動進入干果市場，這是內生型產業發展的主要動力。

（二）內生型特色農業的發展特點

特色農業不同于傳統的糧食作物種植，是地域特征鮮明的小眾類、多樣性的鄉村產業，呈現出“新農業”的特點，具有更高的市場價值和復雜產業鏈，其發展強調利用鄉村的特色資源。這些性質決定了內生型特色農業發展具有自身的特點。

1.特色農業發展不是政府主導的產業類型

特色農業發展的基礎是鄉村自身的特色資源，這是獨一無二的優勢，把資源優勢和市場結合起來，成為特色農業發展的前提。Y鄉最有特色的產業是山核桃，其發展有近百年歷史。山核桃屬于堅果類食品，2000年以后逐漸形成產業，生產、加工、銷售產業鏈也逐漸完善。在大集體時期，山核桃屬于村集體共有財產，數量較少。分田到戶后，山核桃樹分到農戶，并且因為山核桃堅果銷售收益增加，農戶種植管理山核桃樹的積極性增加，山核桃種植面積也在不斷擴大。從1998年左右開始，因為土地三十年不變政策的出臺，當地農戶種植山核桃的積極性更高，山核桃生產期一般為15年，2000年左右已經能夠產出不少收益。2005年-2016年為山核桃豐產期，市場上的山核桃堅果需求高，價格也相對較高，山核桃種植為當地農戶家庭帶來較好的經濟收益，40歲以上的家庭勞動力大多數都在家經營山核桃。2017年后，山核桃市場價格相對穩定，中青年勞動力大都就近務工，老年人在家經營山核桃產業，形成“半工半經”的家庭生計模式，山核桃產業仍然構成當地農民家庭收入的重要來源。

從以上山核桃產業發展歷史可以看出，山核桃是當地原本就有的山林作物，隨著消費群體對堅果需求的增加，山核桃產業市場不斷擴大。山核桃價格也不斷上漲，曬干的山核桃能賣到每斤20-30元，當地村民每家每戶能收3 000-5 000斤左右，年收入就能達到六七萬元到十多萬元。所以，當地經濟作物的發展就不需要政府介入太多，產品品質好，市場也足夠大，市場價格穩定。這種經濟作物的發展就不同于當前中西部農村地方政府的產業經營行為，后者是地方政府投入大量資金主導產業發展的過程，但并不一定符合市場需求，就會出現大量特色農業產業投入大、收益小，甚至失敗的案例。本地的產業發展是農戶根據市場變動自發進入的過程，農戶發展經濟作物的選擇、種植規模等都是基于市場行情，不會盲目擴大種植面積，并在家庭勞動力力所能及的范圍內種植山核桃、茶葉和覆盆子，以此獲得相對穩定的收入。因此，本地經濟作物等特色產業的發展就不是政府通過項目資金補貼、打造產業振興亮點的邏輯。

2.農戶發展特色產業有很強的自主性，市場收益高

以山核桃產業為主導的經濟作物種植，構成了農民家庭生計來源的重要部分，而不只是半工半耕生計模式。傳統糧食作物種植只是能夠滿足農戶家庭的自給自足，中西部農村地區的經濟作物對農戶來說收益也很少，而且前期投入大，管理不到位，在政府補貼中斷后，產業發展也面臨著可持續發展的風險。但本地的特色農業種植有很高的附加收益，成為家庭生計來源的重要渠道，而不只是補充。山核桃生產在日常管理上較為簡單，主要勞動力投入是采摘環節，將其瀝水曬干后即可售賣。因此，1-2個月的勞動就能換取5-10萬元左右的收入，且投入低，風險也較低，收入符合當地農民家庭的發展預期。

3.特色農業發展具有很強的市場導向和收益導向

特色農業發展的最終目標是獲得經濟利益。當前鄉村振興背景下，地方政府發展產業容易演變為政績打造邏輯，能否進入市場獲得利益則成為次要的事情。在山核桃產業發展實踐中，本地農戶利用自然資源優勢種植市場價值較高的經濟作物，根據市場行情選擇進入或退出，使得特色農業具有了資源導向、市場導向和收益導向特征。資源導向是指農戶發展產業建基于地方資源優勢和產業歷史，正是因為山核桃山林的稀缺性，才能夠實現農產品的獨有價值。市場導向和收益導向則強調產業發展的目標，特色農業發展要遵循市場競爭邏輯，并能獲取經濟收益。與之形成對比的則是由政府主導的外生性農業產業發展，容易出現與農戶訴求不符、市場發育不完善和產業預期不穩定等問題。

三、特色農業發展中的農產品經紀人與市場吸納

特色農業發展與產業類型和農戶經營緊密相關。一方面，具有獨特性的農特產品天然具備市場吸引力和競爭力，成為特色農業能夠發展起來的關鍵。淳安特色農業的發展在很大程度上就是依靠山核桃產業的稀缺性。山核桃只有在具備特定土壤、氣候條件的山區才能生長，淳安縣地處天目山范圍，山大坡陡，在很早之前就生長出山核桃樹，這是山核桃能夠有較好價值的自然基礎。而且，當地村民也已經較好的掌握了山核桃樹的種植、管理技術，能夠保證山核桃產出有較好的品質。另一方面，小農戶主導的特色農業生產經營方式，建構起農戶與市場的有效關聯。與傳統作物種植類似，小農戶在特色農業發展中也會根據家庭勞動力配置而保持適度經營規模，如種植過程中使用自有勞動力生產和管理，并實現與市場的直接對接。淳安縣農戶在采摘山核桃后，除了把農產品賣給農產品經紀人或本地加工廠，還可以利用距離市場近的優勢，直接銷售到縣城或杭州，實現了小農戶對市場的直接吸納。但因為小農戶在對接中間商時仍然面臨著各種困難，農產品經紀人就成為吸納市場的重要一環。

特色農業發展不僅涉及到農戶生產，更要依靠資源、技術等優勢進入市場。浙西山區山核桃產業的發展，一方面是基于當地稀缺性的資源基礎，這是其獨一無二的優勢；另一方面，因為距離市場中心近，使得農戶更容易掌握消費者需求信息，從而能夠有針對性的做出產品調整以適應消費者口味。除此之外，農產品經紀人是建立起農戶與市場有效關聯的更重要主體。正是由于體量大、收益高的經濟作物種植，衍生出鄉村經營農產品的各種中介，如山核桃、茶葉等收購加工中介。在浙西L村，中介主要是收購當地的山核桃、茶葉等農產品，然后直接出售或者加工后銷售給批發商老板。這些中介不同于一般的小農戶，他們雖然也種植經濟作物，但其有更強的市場經營能力，能夠利用本地農產品優勢，建立起與市場的聯系，實現本地農產品附加值的提高，獲得產業鏈上的較高收益。農產品經營者成為特色農業發展中吸納市場的重要主體，其能夠在市場中獲益，關鍵是要處理好與小農和市場的關系。

（一）利用嵌入在熟人社會的優勢建立與農戶的長期信任關系

農產品經紀人能夠獲得經濟收益關鍵是要從本地農戶手中收購農產品，種植戶愿意把山核桃賣給本地中介。這就需要中介依靠個人信譽建立與種植戶的信任關系。一方面，中介在收購時要及時支付現金，保障種植戶的利益。在這個過程中，中介因為短時間內的資金壓力也會延緩支付，但如果延緩就要讓渡利益，如給予種植戶高于市場的收購價格。另一方面，中介在稱重重量上保障農戶利益。中介因為是本地熟人，通過長期經營既能獲得本地農戶的認可，也能熟悉不同農戶農產品的品質。因此，嵌入在熟人社會中的中介就能建立起與本地村民的信息對稱關系，村民基于對中介人品的認知選擇是否把農產品銷售出去，中介也會更加便利地介入到各家各戶農產品品質的驗收過程，從而形成互相信任和穩定預期。

案例1：Y鄉L村的吳老板正是這種代表，今年50歲，從事山核桃茶葉收購加工銷售已經二十多年，每年從9月份開始就在本地收購山核桃，每年收購的量都在四五十萬斤，然后再把山核桃送到臨安統一加工，加工完成后銷售給已經建立聯系的杭州副食批發市場的兩百多個老板，每年可以收益一百多萬元。

（二）建立穩定的市場渠道

農產品經紀人一是要保證貨源穩定，二要確保銷售穩定，二者缺一不可，更重要的是穩定的銷售市場。L村的吳老板每年都要加工幾十萬斤山核桃，這些加工好的農產品都要找到穩定的客戶接收。當前，吳老板加工的山核桃基本都銷售到了杭州市各個副食品批發市場的批發商老板。建立穩定的客戶關系主要有兩種策略，一是銷售時采取賒賬方式，即賣給批發商老板時不直接收取現金，而是“一車押一車”，即當批發商老板賣完一車干果時才會結賬，相當于是給批發商老板讓渡一定利益，如果直接收取現金則意味著客戶的流失。吳老板現在穩定的客戶有兩百多個，這些客戶每年都會來拉貨，都是采取先要貨后付款的方式。這對中介的資金實力也提出了更高要求，即要有一定的資金周轉能力才能應對這種交易方式。正是通過售后結賬的方式，才建立起中介與客戶的長遠合作關系，而不是短期的一次性合作。二是建立與客戶的人情關系，通過過年過節拜訪、送禮等方式維護關系。在吳老板合作的兩百多個客戶中，其中有一部分是銷售量超過100萬元的大客戶，就需要重點維護與這些大客戶的關系。如每年年底，吳老板都會到大客戶家中送豬腿、土雞等野味，年底也是上門收款的時間，通過送禮等方式更容易收到款項，而且收款時還要主動把零頭抹掉。正是通過中介自我承擔一部分成本，建立起與市場客戶的穩定關系，實際上是保證了長遠收益，也就在農產品經營市場上具備了更強的競爭力。吳老板現在根據收購山核桃的數量確定了相對穩定的客戶群體，基本上不需要再繼續拓展新客戶，當前的客戶數量基本上能夠消化其收購加工量。

（三）客戶穩定前提下采取舍遠求近、抓大放小的客戶篩選策略

吳老板當前的客戶關系主要集中在杭州等大城市周邊，其他更遠的客戶關系則基本不需要拓展，當地的客戶量已經可以滿足其銷售需求。同時，通過十幾年的關系經營發展了一定量的大客戶，這些大客戶需求量大，每次都可以拉幾千斤貨，因為其本身就是大客戶，銷售市場夠大也穩定，所以銷售速度快、收益有保障。農產品經營者就可以重點維護跟大客戶的關系，一般的小客戶則可以放手。

因此，農產品經紀人依靠當地獨特的農產品，建立起初級農產品與市場的穩定關系，這其中的關鍵是農產品經營者是本地人，嵌入在本地熟人社會中，能夠與種植戶建立穩定的預期和信任關系。同時，農產品經營者借助利益讓渡和人情關系與市場客戶建構起穩定的關系，從而保障了銷售網絡的穩定。正是通過收購端和銷售端的關系建構，確保了農產品經營者在農業產業鏈環節中能夠獲得更高的利潤，也借助中介實現了農戶對市場的吸納。

四、特色農業發展中的政府角色與市場吸納

（一）特色農業發展中的政府角色

農業產業發展不僅僅是處理產業與市場的關系，更要發揮好政府、集體吸納市場的角色。因為產業類型和政府定位的差異，地方政府在產業發展中的角色主要有三種類型。

第一是政治導向下對農業產業的干預。這種介入主要是以政策目標為核心，投入大量的人財物資源實現政策目標。如非糧化整治政策正是這一代表，主要是地方政府為了完成中央政策要求，就要把本地發展成熟的經濟作物清理掉，重新耕種糧食作物。但農戶基于自身理性肯定不會繼續種植糧食，地方政府就只能通過政策補貼的形式吸引大戶耕種。如Y鄉去年就把700多畝耕地重新清理出來，把原先種植的茶葉、覆盆子、山核桃等經濟作物砍掉，給予農戶補貼，再重新尋找外地大戶來統一承包耕種糧食作物，并給予每畝700元的補貼。大戶種田的盈利點就是單純的政府補貼，如果沒有補貼，大戶肯定虧損。所以，非糧化整治本質上就成為地方政府借助項目資金扶持大戶種田，但這并不是真正的市場邏輯，而遵循的是政治考核邏輯。

第二是發展經營邏輯，主要是地方政府借助政策空間和項目資金，打包項目資源重點投入到示范村或示范點建設，發展特色產業或鄉村旅游。這種干預產業發展的行為是脫貧攻堅時期和鄉村振興時期的普遍現象，在一定程度上都是外部政府主導的產業發展行為，實際上是政府項目資源的各種疊加，通過打造亮點吸引領導注意力。政府打造亮點邏輯下的農業產業發展實踐容易使普通農戶處于邊緣化地位，農業產業脫嵌于村莊社會，成為排斥小農和下指標應對考核的農業產業化發展邏輯。Y鄉正在打造的高山民宿正是這種代表，高山地區因為自然風景優勢，縣鄉兩級政府都把眾多項目資源重點投入進來，現在已經成為網紅打卡點，也成為各級政府領導的參觀考察點，但這種亮點發展的市場效益非常有限。

第三是地方政府對農業產業發展提供公共服務，主要是地方政府為那些有一定基礎的農業產業提供公共品供給，打造品牌，開拓市場等。Y鄉山核桃產業的發展正是這種邏輯，當地政府并沒有過度介入，沒有投入大量的項目資金打造山核桃產業亮點，只是集中一定的項目資金為山核桃產業提供幫扶和引導，如建設林道、鋪網補貼等。政府對產業的有限介入和精準幫扶才更有利于產業的發展。公共品供給和公共服務統籌，是基層政府參與產業發展的重要內容。除此之外，基層政府更要把重點放到吸納市場上面，建立農產品與市場的關聯才能更利于產業的市場化發展。當然，基層政府在吸納市場上不可能做到直接吸納，但可以借助公共服務供給和農產品品質保障來實現這一目標。

（二）特色農業發展中的政府吸納市場

基層政府在產業發展中無需過度介入產業發展已經成為共識，政府的重心應該放在為產業發展提供公共品供給和公共服務上，如產中環節提供打藥、施肥、飛防技術等標準化作業，實現技術統一和管理統一，這些公共服務有助于提高農產品品質。在政府引導產業發展過程中，更需要建立起生產環節、銷售環節對市場的充分吸納。基層政府在產業發展中的角色更應該是隱而不顯地有限介入，但也不是放任自流，而要用到刀刃上，如提供飛防打藥服務，這不僅有利于產業發展，也更有利于農戶收益的增加。基層政府吸納市場主要表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1.特色作物種植的引導與選擇

政府主導產業結構調整有其內在動力，但更應該與本地資源稟賦和產業基礎相結合，實現特色農業發展不脫嵌于地方社會。Y鄉從2005年開始推行農業產業結構調整，主要推廣種植桑樹、養蠶、中藥材以及茶葉等經濟作物。目前，該地除山核桃產業外，地方政府還支持發展中藥材，如規劃黃精種植基地以示范引領村民種植效益較高的中藥材。同時，基層政府也要對生產過程進行監管與支持。如給予提供苗木、飛防、農藥化肥等，還會積極監管生產過程，保障農產品的質量與口碑。

2.市場銷售層面上的支持，為農產品銷售提供兜底保障的調控作用

山核桃作為當地的主導產業，是村民的主要收入來源，山核桃的價格變動對農民收入水平影響較大。地方政府在山核桃銷售層面也為村民保駕護航，如在山核桃價格較低的情況下，政府就可以出面收購調控山核桃價格，以保障農民收入的穩定性。此外，在目前中藥材的種植推廣中，基層政府還投資建立中藥材交易中心，發展成為區域性的市場交易中心，也是政府間接助力農戶農產品銷售的重要方式。

3.保障區域農產品品質，提升市場競爭力

基層政府在引導特色農業發展中，因為始終存在著與分散小農戶的信息不對稱難題，很難保證每家每戶農產品都有較高品質，但可以通過公共服務的提供進行保障。

在Y鄉山核桃產業發展過程中，基層政府的服務保障角色最明顯的體現在對山核桃采收環節的村規民約規定上。從分田到戶后，當地政府對各個村莊的山核桃采收都做了明確規定，核心就是每年9月7日白露當天才能開始采摘山核桃，采摘之前一周內任何人不能進山，每個村莊還要輪流安排村民在進山口值班，防止有村民私自進山提前打山核桃。之所以嚴格規定采摘山核桃的時間，主要與山核桃的成熟期有關，當地山核桃在每年白露左右才能達到最佳成熟期，白露之后采摘的果實更加飽滿、品質最好。如果采摘過早，山核桃的品質就不夠好，雖然采摘早可以賣個好價錢，但會影響到當地山核桃的市場口碑。所以，當地每個村莊都會嚴格執行山核桃采摘的村規民約，而村規民約的執行就不能僅僅依靠村民的自覺性，而是依靠鄉鎮政府和村級組織的統籌安排。在每年8月底準備采摘山核桃之前，鄉鎮政府都會召集村干部集中開會，安排山核桃采摘事宜。村委會也會專門開會，研究如何管理山核桃采摘，主要是安排人員進山口輪流值班。

案例2：Y鄉林村共有10個村民小組，每個小組有70多戶，在每年9月1日-7日左右，就要每天安排四五個人在進山口值守，每戶都要派人守山。如果發現有人提前偷采，就按照村規民約進行處罰，林村去年就有三戶村民晚上提前打山核桃，被村里的巡邏人員發現，就給予罰款500元的處罰。

鄉村兩級介入到山核桃采摘環節的管理，主要是規定統一采摘時間以保證區域產業的成熟度，從而保證本地農產品能以最好的品質進入市場，而不是以個體分散化、獨立性的狀態進入市場。如果鄉村兩級不統一管理，而是任由單家獨戶分散采摘，就會影響到區域性產業的品質和口碑，也自然會影響到特色農產品的市場價格。而村規民約的統一規定，就實現了本地農產品以集體產業的身份進入市場，就具有了公共競爭力和市場談判力。同時這種統一規定也是以整體農戶去對接外部市場，既增強了市場競爭力，也避免了內部競爭。鄉村兩級的統籌組織，不允許農戶提前采摘，當發現有偷采行為就給予處罰，實際上是以少數農戶利益受損換取整體村民共同受益。白露之后統一采摘使得山核桃品質高、市場口碑好，就意味著市場價格高，實際上提高了產業的公共收益。

所以，基層政府對于農業產業發展的引導不只是意味著項目資金的投入，更應該是公共品供給和公共服務的提供，以此來間接吸納市場。產業發展中村規民約的規定正是基層政府服務產業發展功能的體現，只有政府積極有為才能為產業發展提供更好地公共秩序和公共環境。如果地方政府不介入到山核桃采摘環節，任由村民隨意采摘，很快就會造成村民集體利益受損，也會影響到以后的產品口碑和市場價格。

因此，基層政府在引導產業發展中就需要重點維護內部生產秩序和外部市場秩序，以此建立農產品與市場的強關聯關系。內部生產秩序維護主要是對生產環節農產品質量的把控，減少化肥、農藥使用，提高農產品品質。還有就是通過村規民約規定采摘山核桃的統一時間，保證區域農產品的公共品質，維護地方農產品聲譽。這樣，在維護內部生產秩序的同時，也實現了外部市場秩序的有序。

五、特色農業市場秩序的形成

相對于當前中西部農村地區的產業振興實踐，浙西山區特色農業發展不僅有相對較好的市場價值，還形成了相對穩定的市場秩序，各個主體都能在產業鏈不同環節獲取一定收益，經濟作物種植成為一種發展型產業。發展型產業是指，山核桃、茶葉、覆盆子以及黃精等經濟作物通過單家獨戶的種植就能獲得遠高于傳統農業，也遠高于中西部農村特色產業的經濟收入，而且當地農戶通過發展經濟作物也建立起較強的進入市場的能力。這既包括當地村民可以依靠自身資本、技術和關系網絡優勢轉變為中介，也能把初級農產品銷售到杭州等大市場中，表現出不同于中西部農村地區傳統小農的經營性特點。

（一）產業鏈不同環節主體分工明確，均具備吸納市場的能力

特色農業發展過程中不同主體能夠進入到不同產業鏈階段，分享各個產業鏈階段的收益，如農戶、中介、加工商和經銷商等分工明確，都能獲得一定收益。在當地山核桃產業發展過程中，主要有種植戶、收購中介、加工廠和經銷商四個主體，各個主體分工明確，借助各自優勢進入到不同產業發展環節。種植戶主要借助勞動力優勢和資源優勢從事山核桃、茶葉和覆盆子等產業的管護、種植。山核桃、茶葉和覆盆子等經濟作物屬于勞動密集型作物，正好與留守在村的中老年勞動力相匹配，村莊中有不少七十多歲的老人還可以繼續管理山核桃。

小農戶主要進入到經濟作物的生產管理環節，但特色農業還需要進入到市場，這主要依靠中介和加工商。對于山核桃產業來說，大部分農戶都是把采摘的山核桃曬干再賣給本地中介或外地前來收購的老板，本地中介的優勢在于熟悉地方社會和市場兩個端口。Y鄉林村有五六個收購中介，都是本地社會精英，他們既熟悉每家每戶山核桃的品質，又能與外地收購商建立長期聯系，收購商每年都會聯系中介幫助他們收購山核桃，中介就賺取中間差價。加工廠是提高農產品附加值的重要一環，加工廠老板把中介收購來的山核桃繼續進行加工、炒制，山核桃的價格就由每斤30元增加到50多元。加工廠的優勢正在于老板擁有足夠的經營資本，如設備、廠房和市場等，能夠把加工好的山核桃銷售到市場上去。經銷商則是對接加工廠老板，把加工好的山核桃銷售到杭州堅果批發市場等主體手中。

（二）產業鏈不同主體擁有差異化的競爭優勢和預期收益

農產品市場秩序的穩定需要得到產業鏈不同環節主體的持續投入，如果其中有一個環節中斷，就會對整個市場秩序產生影響。在山核桃產業發展中，農戶、農產品經紀人和加工廠老板分別擁有不同的優勢資本，成為各個主體能夠獲利的保證。小農戶處于山核桃產業的生產端，主要依靠土地資源和勞動力資源進行山核桃產業管護，農戶承擔山核桃初級農產品的供應角色，其在市場中的風險相對較低。農產品經紀人處于連接農戶和市場的收購端，對經紀人自身經濟實力和社會關系網絡有著較高要求，前者決定了中介能否有足夠充裕的收購流動資金，后者主要是各種關系網絡所構成的信息渠道，包括農戶山核桃的質量與產量、市場價格等。該主體具有一定的門檻，同時也承擔一定的交易風險。加工廠作為加工與銷售端，對老板自身經濟實力、加工技術要求最高，但同時獲益也很高。總之，產業鏈中的各個主體擁有差異化的資本優勢，并在所擁有的資本之上形成收益共享、責任共擔的分工秩序。

（三）特色農產品供需維持基本平衡

農產品市場穩定與否很大程度上取決于供需狀態。雖然浙西山區山核桃、茶葉等產業有著較好的經濟效益，但種植戶、中介和加工廠老板等主體并沒有盲目擴大產業經營規模。種植農戶一般會根據家庭勞動力配置保持著相對穩定的種植面積，也很少有大戶進行規模流轉。收購中介和加工廠老板的收購數量和加工量也相對穩定，通過擴大設備、資本投入以獲得更多利潤的動力也不夠強。在對接市場上，種植戶把主要精力放在生產管理上，在農產品銷售上只是對接有限市場。小農戶一般只銷售初級加工品，因為小農戶家庭的市場銷售網絡有限，大部分都是由在城里上班的子女賣給親朋好友。加工廠老板和地方政府則對接更大的外部市場和公共市場，通過引進加工廠、保障品質等方式提升當地產業的市場價格。所以，農業產業鏈不同環節上的主體都擁有排他性的差異化資本和優勢，各個主體在產業發展中獲得的收益就能與預期基本一致。供需市場基本平衡，就保證了半市場中心農業產業發展相對均衡。這樣既不會出現嚴重的供不應求、市場價格高企，也不會出現規模擴張過猛，造成供過于求。

六、結論與討論

特色農業發展是農業產業化和產業振興的重要途徑。浙西農村位于半市場中心地帶，距離市場中心近，有更大的農產品消費市場，這決定了農戶農產品生產具有天然的優勢。但同時還要吸納市場，如果不積極主動吸納市場，就會出現中西部農村產業發展的困境，浙西山區特色產業的發展正實現了對本地市場和區域市場的有效吸納。首先是農戶自主吸納市場。產業發展不只是農民與政府的互動，更重要的是農民與市場的互動，農民能夠借助本地優勢資源，主動吸納市場。距離市場近的優勢使得農戶能夠及時掌握市場需求信息和消費群體的口味變化，從而及時調整山核桃加工口味以適應市場需求。同時小農戶也能夠自發進入市場，如家庭結構中年輕人可以進城帶貨，借助電商、微信朋友圈銷售山核桃。其次，農產品經紀人利用嵌入在熟人社會的優勢建立與農戶的長期信任關系，建立穩定的市場渠道，在客戶穩定前提下采取舍遠求近、抓大放小的客戶篩選策略，從而能夠有效吸納市場。再次，基層政府也要積極吸納市場，主要是通過特色作物品種的引導與選擇，為農產品銷售提供兜底保障，保障區域農產品品質和提升市場競爭力等方面來實現。只有在農戶、農產品經紀人以及基層政府都有動力和能力吸納市場的情況下，才能保證農產品市場秩序的形成。

本文基于浙西農村山核桃產業發展實踐，分析了特色農業各個產業鏈主體吸納市場的機制和路徑，能為全國其他區域特色農業發展提供有益借鑒。

第一，農業特色產業的發展不應該是政府主導打造出來的，而應該充分尊重農民主動性和市場規律。山核桃產業能夠發展起來正是由于本地農戶借助山核桃的稀缺性，敏銳把握到該產業的高市場需求度，農民由追逐利益而產生的行為動力是推動產業持續發展的內生動力，也是最根本的力量。所以特色農業不需要政府太多介入也可以發展得很好，農戶通過借助資源、技術和市場優勢就能實現較高的經濟收益。

第二，特色農業發展不只是要嵌入鄉村社會，更要吸納市場，這樣才能產生市場價值，在市場中具備競爭力。特色產業發展中村莊要以整體化的、能動的方式吸納市場，自下而上構建小農戶主導的農業產業化。山核桃產業能夠給當地村民帶來持久收益，正是因為農戶、中介、本地加工廠和地方政府都在有意識地吸納市場，保證了農戶、中介等主體都能參與到產業鏈環節中，實現產業發展的內生動力。中介和加工廠本身就有進入市場的資源、資本和關系優勢，地方政府則借助公共屬性為產業發展提供市場空間，通過打造地方品牌，打造區域生產銷售交易中心等方式主動吸納市場。小農戶在吸納市場上的優勢最弱，但也可以利用距離市場近、及時掌握市場信息和電商等各類資源主動進入市場，成為獲得利益的能動主體，而非市場經濟體系的邊緣群體。

第三，農業產業發展是地方社會根據當地資源稟賦、產業基礎和市場空間等綜合要素決定的，特色產業發展能否成功的關鍵取決于產業類型和市場競爭力。浙西山區山核桃產業具有稀缺性，只有在天目山一帶才能生長，而且經過常年的發展探索，生產加工技術都相對成熟，口感也能滿足地方市場和區域市場消費者的需求，這些因素成為產業發展的最關鍵要素。地方政府在這個過程中可以扮演輔助者的角色，為產業發展提供更好的公共服務，包括生產環節上提供飛防、無毒農藥，購置機械給予補貼以及嚴格遵守村規民約，保障山核桃公共品質和市場信譽。脫離地方社會資源、歷史和市場條件的產業發展路徑，只是借助行政發包、目標責任制和項目制動員基層發展產業，在一些地方已經遭遇了大量失敗案例，產業振興階段應該對地方政府的產業經營角色進行重新定位。

[責任編輯：吳才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