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文化遺產研究院舉辦“丹青留真 古物蓄存

2024年10月29日，丹青留真 古物蓄存——中國文物保護先行者胡繼高先生追思座談會在中國文化遺產研究院召開。會議由中國文化遺產研究院主辦，中國古跡遺址保護協會、中國文物學會、中國文物保護技術協會、中國博物館協會、故宮博物院、國家文物局考古研究中心、敦煌研究院、河南省文物考古研究院、湖北省博物館、湖南博物院、集安市博物館、北京聯合大學、北京大學考古文博學院等13家單位協辦。國家文物局副局長解冰出席會議并致辭。故宮博物院院長、中國文物保護技術協會理事長王旭東，中國文物學會會長顧玉才，北京聯合大學校長雷興山等出席會議，會議由中國文化遺產研究院副院長李向東主持。國家文物局有關司室負責同志，胡繼高先生家屬代表和來自多家單位的50余位代表參加座談。

解冰副局長在致辭中表示，胡繼高先生是中國文物保護領域的先行者和開拓者，為新中國文物保護做出了突出貢獻。每一位文物工作者都要學習前輩們不怕吃苦、善于鉆研、艱苦奮斗、代代傳承的工匠精神，貫徹落實“保護第一、加強管理、挖掘價值、有效利用、讓文物活起來”的工作要求，為文物保護工作作出更大貢獻，為建設中華民族現代文明作出更大貢獻。進入新時代，中國文化遺產研究院要深入學習貫徹習近平文化思想，貫徹落實二十屆三中全會精神，更好地發揮國家隊引領示范作用，以實際行動更好擔負起新時代文化使命，建設好國家文化遺產科技創新中心項目。

中國文化遺產研究院院長凌明表示，胡繼高先生作為中國文化遺產研究院文物科技保護領域的帶頭人和技術骨干，在文物科技保護事業中作出了突出貢獻。中國文化遺產研究院作為國家文物局直屬的文化遺產保護科學技術研究機構，要繼承和弘揚以先生為代表的老一輩文物保護工作者潛精研思、術業精專的學者精神，治學嚴謹、勇于創新的科學態度，追求真理、實事求是的高尚情操和扶植青年的育人風范，總結中國文物科技保護的歷史經驗，面向新時代，展望新征程。

座談會上，協辦單位代表、胡繼高先生家屬代表、有關專家分別發言。與會者圍繞胡繼高先生的生平業績、學術精神及培養人才等方面進行了追憶和緬懷。

胡繼高先生是新中國重點培養的第一代文物保護科技工作者，中國文化遺產研究院著名專家、研究員，第八、九屆全國政協委員，享受國務院政府特殊津貼專家，原國家文物局文物科技專家組成員、九三學社北京市第八屆委員會教科文委員會副主任。中國文物學會會長、國家文物局原副局長顧玉才談到了胡先生作為中國文化遺產研究院著名專家、國家文物局科技專家組成員、中國文物學會特邀學術專家對文物科技保護工作的指導和幫助。他表示，胡先生以敢為人先的精神，攻克了一系列文物保護技術難題，像湖北隨縣擂鼓墩曾侯乙墓出土糟朽竹席的脫水保護，使已糟朽的竹席恢復韌性且卷曲自如，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情。中國文化遺產研究院終身榮譽研究員黃克忠談到了與胡繼高先生共事多年的印象。他表示，胡先生主持和參與的很多項目都具有開創性的保護理念和方法，涉及的文物類型十分廣泛，既有可移動文物，也有不可移動文物，而且也培養了不少青年專家。

在胡繼高先生主持和參與的50多項文物保護項目中，壁畫的保護修復是繞不開的話題。1957年，胡先生受國家委派赴波蘭哥白尼大學藝術系文物保護專業學習。1962年學成歸國后，任職于文化部文物博物館研究所（1973年更名為文物保護科學技術研究所，現中國文化遺產研究院）。在工作之初胡先生即接受了具有挑戰性的敦煌莫高窟起甲壁畫保護修復任務。他通過對壁畫起甲病狀、病因、病源的多方面研究，經過數百次試驗，研制成功以聚乙烯醇為主的化學配方和修復工藝程序，解決了此前敦煌研究所研究人員和捷克著名壁畫修復專家格拉爾都沒能解決的起甲壁畫的修復問題。該技術后亦廣泛應用于青海、新疆等地的石窟壁畫保護。因技術獨創性、成效顯著而獲得1978年全國科學大會獎、1987年文化部科技成果一等獎①。此外，1973年主持的吉林集安長川一號高句麗墓壁畫的保護，首次研制出一種在潮濕環境下迅速固化的粘合劑和“帶鉚加固法”，解決了壁畫大量空鼓及破損，隨時有大面積脫落的風險，使壁畫得到妥善加固，獲得1978年全國科學大會集體獎②。1994年主持的浙江金華太平天國侍王府危墻超薄壁畫揭取、安裝復位工程，制定POV補強切進法的揭取方案，解決了壁畫石灰地仗超薄，面積大并多處開裂，揭取難度大等問題，使壁畫揭取、復位成功。故宮博物院院長、文物保護技術協會理事長王旭東，北京科技大學二級教授郭宏都談到了胡先生在壁畫保護方面的突出貢獻。王旭東院長多年在敦煌研究院工作，切身感受到胡先生主持的敦煌莫高窟壁畫保護修復技術的深遠影響。他表示，胡先生主持研發的敦煌莫高窟壁畫修復技術開我國壁畫保護修復的先河，為后期壁畫保護修復奠定了基礎。他感慨地說，雖然現在文物保護裝備和技術都有了長足的發展，但是如果沒有胡先生這些前輩的奮斗和開拓，我們無法達到今天的保護水平。長期從事壁畫保護修復的郭宏老師深有感觸地表示，當今我國的壁畫保護不管從理念還是技術已處于世界領先水平，從病害機理和環境與壁畫層的相互作用的機制，到修復材料、修復工藝，再到修復后的效果評估，以及修復效果的長期監測都有相應的技術支撐，這都源于胡先生在1960年代初期在敦煌莫高窟的壁畫實驗，在此基礎上經過幾代人不斷地研究才取得現有的成績。

彩繪塑像保護修復主要需要解決的是彩繪脫落和塑像毀壞的問題。胡繼高先生1981年主持的山東長清縣靈巖寺殘損宋代彩繪泥塑的維修工作，提出POVA樹脂隔離粘結法，成功解決了新補塑泥與原塑泥間的結合難題③。1991年秦始皇兵馬俑彩繪脫落病害治理的試驗，研究出“速溶緩滲復背法”，使秦俑表面起翹的漆膜彩繪粘貼平復，不再脫落，已脫落到泥土上的彩繪可以復位④。1996年江蘇省吳縣甪直保圣寺彩塑羅漢像的保護，經過多次模擬實驗后篩選出適合的加固劑和化學配方，解決了表面酥堿嚴重，呈粉末狀和鱗片狀風化，局部嚴重脫落的宋代彩塑塑像的保護問題⑤。秦始皇帝陵博物院副院長周萍表示，胡先生在文物科技研究和國際合作方面樹立了標桿和榜樣，未來秦始皇帝陵博物院要創新保護模式，加強國際合作與交流，不斷地提高秦俑保護技術水平。山東省文物保護修復與鑒定中心主任王斌表示，胡先生在山東文物保護界有很高的威望和影響，在老一輩文物保護專家們的影響和推動下， 2015年山東省在全國率先成立了文物保護修復專業機構——文物保護修復中心，2023年更名為文物保護修復與鑒定中心，拓展為文物保護修復和文物鑒定兩大職能。恭王府管理中心原黨委副書記吳杰回憶了在2003年開始的北京恭王府修繕工程中，胡先生對恭王府壁畫修繕的指導和幫助。他表示，在合作中深切地感受到中國文化遺產研究院同志們兢兢業業的工作精神，在所承擔的修繕前彩繪勘測工作中，發現了一些過去沒有發現的彩繪，得到了驗收專家的認可。

墓葬中出土的絲織品通常面臨質地酥脆，揭取困難等保護問題。胡繼高先生1979主持的山東臨沂金雀山漢墓出土帛畫揭取項目，經過數十次試驗，提出“分段分層粘揭法”，成功揭取漢墓中已經朽爛的帛畫，該帛畫被列為一級文物，1987年獲文化部科技成果三等獎⑥。1993年陜西扶風法門寺塔基地宮出土唐代酥脆絲織品的軟化加固研究，經多次試驗篩選出以GE-PVA為主要成分的混合配方，使質地酥脆、相互疊壓成堆的絲織品，經軟化處理后，變得柔軟有利于揭開和長期保存⑦。中國絲綢博物館副館長周旸談到了與胡先生在湖南省博物館庫房的一面之緣以及對先生的敬仰之情。她說，胡先生是熠熠生輝的存在，也許文物保護是他追逐的光，逐光而行，不僅照亮自己的一生，也照亮了后輩的道路，我們只有不斷地前行，才是告慰前輩的最好方式。

出土的竹木漆器大都飽含水分，若不經科學處理，水分揮發后，會發生收縮、變形和開裂。竹簡的顏色會變深變黑，字跡無法釋讀；木胎漆器外表的漆膜會發生破壞。胡繼高先生成功地破解了這個世界性難題⑧。1972年湖南長沙馬王堆漢墓出土飽水木胎漆器的搶救，通過對木材樹種的鑒定，研究漆器制作方法和漆膜的性能，研發出醇醚樹脂連浸法，將多件竹木漆器脫水成功；通過研制成一種無揮發性的粘結劑，將漆器上脫落下來的漆膜粘貼復位，解決了漆膜難以貼回木胎的難題⑨。1972年山西大同北魏司馬金龍墓出土木板漆畫的保護，成功研制出一種專門粘合漆膜的UV型粘和劑，解決了木板漆畫在干燥過程中發生龜裂起甲的問題。1975年山東臨沂銀雀山出土《孫子兵法》竹簡脫水保護，研制出以乳香膠為最佳填充劑的脫水辦法，使糟朽竹簡處理后不收縮變形、不開裂，而且字跡清晰。1997年湖南長沙走馬樓出土三國吳簡脫水研究，在原有基礎上進一步研究如何縮短脫水保護時間，使巨量的竹簡在短期內脫水成為可能⑩。1978年河南信陽楚墓出土飽水木編鐘的脫水加固，經過百余次試驗，篩選出“三檔三滲置換法”，成功解決了含水率高達1900%以上的糟朽木質文物脫水的難題等?。1979年湖北隨縣戰國曾侯乙戰國大墓出土糟朽竹蓆脫水軟化試驗，研制出使竹蓆脫水并使竹蓆柔韌的加固劑，處理后的竹蓆不僅能保持原狀，色澤淺淡正常，質地柔韌，可以卷曲自如。此外，還有1977年安徽阜陽雙谷堆漢墓出土漢簡的剝離?、1980年青海大通縣上孫家寨115號漢墓出土變形木簡整形?。湖南博物院副院長陳濱介紹了當年馬王堆漢墓出土文物的保護。他表示，胡先生是國際上第一個成功解決飽水漆木器脫水難題的專家，當年脫水保護后的馬王堆漢墓出土漆器現在依然色彩艷麗。湖北省博物館三級研究館員周松巒介紹了胡繼高先生對湖北文物保護科技工作的指導。他表示，胡先生先后參與了江陵鳳凰山167、168號漢墓，江陵馬山1號墓，隨州曾侯乙墓出土文物保護以及江陵張家山漢簡的脫水保護工作，1971年指導該館建起了湖北地區最早的文物保護實驗室。陜西省文物保護研究院副院長韓建武表示，胡先生曾擔任陜西省考古研究院技術顧問，指導了陜西省多個重要文物保護項目，對寶雞扶風法門寺地宮出土文物的保護，及陜西歷史博物館館藏漆器保護等工作提出重要指導意見。

胡繼高先生具備深厚的理論基礎，系統的專業知識和豐富的實踐經驗。他發表了數十篇具有行業影響力的專業學術論文，對壁畫保護修復、彩繪塑像保護修復、絲織品揭取保護、漆木器的保護技術進行經驗總結、應用推廣。特別是在《文物保護科學的規律性》?《文物保護科學的回顧和探索》?兩篇文章中，胡繼高先生總結了幾十年來對文物保護若干難題的解決、對文物保護科學共有規律的探索，以及對文物保護科學重點特點的認識。陜西師范大學教授李玉虎表示，通過學習胡先生撰寫的《文物保護工作科學的規律性》，深切感受到他一生致力于文物保護的科學途徑，總結的文物修復保護應標本兼顧，辨癥整治；動靜平衡，適量適度等觀點與理念植根于長期耕作的文物科技保護工作中，呈現著深厚的智慧。胡繼高先生的長子北京大學教授胡東波說，在科學探索方面，我的父親一直認為文物病害機理、腐蝕情況與保護直接相關，認為從哲學的角度上總結一種自然規律對抗另外一種自然規律是文物保護最核心的一部分，以此來探討文物損害的機理，就是文物材料在不同的環境中的腐蝕問題。北京聯合大學校長雷興山表示，我們緬懷胡先生敢為人先、開創先河的精神，他以實際的行動證明中國人完全有能力解決中國的問題，有智慧守護自己的文化遺產。他說，民族自信不是空洞的口號，而是建立在扎實學識和勇于創新基礎上的實踐智慧，這種敢為人先的創新精神是新時代推進文化自信的最寶貴的精神財富。中國文化遺產研究院研究館員高峰表示，在胡先生參與的很多項目中很多并不是自身擅長的領域，但是憑借著豐富的經驗和精湛的技藝開展研究，胡先生成功解決了一個又一個難題，對每一個項目都傾注了大量的心血。

胡繼高先生還長期致力于文物保護教育工作，在工作實踐中，以傳幫帶的精神培養了一批文物科技保護的專業骨干。北京大學考古文博學院黨委書記陳建立說，北大文保專業是在胡先生的幫助下構建起了比較成形的文物保護課程體系，對北大文保專業的教學作出了貢獻。南京博物院副院長張金萍表示，胡先生告訴她從事文物科技保護工作必須到一線做實驗，不能怕失敗，文物保護工作必須要親手去做，做了才知道困難是什么？怎么解決？這對她此后主持的江蘇出土漆木器保護工作幫助很大。中國文物信息咨詢中心梁濤回顧了1986年胡先生給新疆文博培訓班講授石窟寺壁畫保護的情形。國家文物局考古研究中心副主任張治國表示，胡先生退休之后依然心系考古工作，他曾在先生86歲高齡時交流過石窟寺壁畫保護等方面的一些技術方法，受益良多。故宮博物院研究館員王允麗，中國文化遺產研究院研究館員馬菁毓、副研究館員周霄作為胡繼高先生親自帶過的青年科研人員，通過工作中的點滴實例談到了胡先生對她們的悉心培養，還談到了胡先生的藝術素養。王允麗說，師傅對文物的嚴謹態度和孜孜不倦的學習態度始終是我學習的榜樣，他善于接受新鮮事物，學習各個領域的專業知識，80多歲時還能研究出清除海撈瓷附著物的特效配方。馬菁毓說，胡先生不僅勉勵我大膽拓展思維邊界，還提醒我關注并借鑒其他行業的理論研究成果。這些看似與文物材料腐蝕與保護不直接相關的知識，往往能為我們提供全新的視角和啟發，從而在解決專業問題上帶來意想不到的突破。周宵說，胡先生從不直接告訴我具體該怎么做，而是讓我自己去摸索、去嘗試，甚至在失敗中尋找答案，這種“授人以漁”的教育方式，使我學會了如何在沒有標準答案的世界里找到最合適的方法。

最后大家一致認為，胡繼高先生一生致力于中國文物保護事業，以勇于探索、敢為人先的精神和孜孜以求、精益求精的態度開拓了中國文物保護科學的新路徑，也為我們在新時代貫徹落實“保護第一、加強管理、挖掘價值、有效利用、讓文物活起來”的工作要求，繼續開展科技賦能文物保護利用工作提供了寶貴的財富。胡繼高先生崇高的品格和學術精神將會繼續激勵新一代文物保護工作者在各自崗位上奮發進取，為文物保護工作作出更大貢獻，為建設中華民族現代文明作出更大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