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家考古遺址公園數字化傳播手段應用研究

關鍵詞：國家考古遺址公園；數字化傳播；公眾參與；文旅融合；遺產活化

一、研究背景

（一）學術研究情況

隨著“中華文明探源工程”“考古中國”等重大項目的持續開展，大遺址保護和利用越來越受到全社會的重視。“保護第一、加強管理、挖掘價值、有效利用、讓文物活起來”新時代文物工作要求，突出了文物保護與利用的統一性，強調了活化利用的重要意義。現階段國家考古遺址公園的數字化傳播手段應用已經逐漸得到廣泛認可，成為考古成果向公眾可觸碰、可感知、可習得且喜聞樂見的文化產品轉化的必由之路。目前對于考古遺址公園數字化技術應用的研究主要包含了案例研究、技術手段、問題研究、管理規范等內容，為數字化技術接續應用于國家考古遺址公園建設提供了堅實的理論基礎，也為深耕相關課題研究和解決實踐問題提出了思考方向。如，孔利寧等指出目前數字化技術在考古遺址公園動態展示領域中的應用更加直觀生動且極大提升展示的吸引力和信息傳播效能，顯示出傳統靜態展示所無法呈現的優勢，但也存在著數字化展示亟需規范管理的問題[1]。齊欣提出文化遺產傳播的三個原則：公共性原則、真實性原則、實踐性原則，其中真實性強調“雙重真實”，即遺產本體真實和傳播內容真實完整同等重要[2]，而這也正是數字化傳播手段應用時需格外注意的問題。陳曉皎等介紹了利用數字化傳播手段將文化遺產可視化呈現的諸多案例和應用場景，并提出文化遺產數字化“更精細、更廣泛、更多樣、從保護走向傳承”的展望[3]。顏麒等則提出，未來應通過文旅融合的形式推進考古遺址公園發展，營造在場感提升展示傳播水平，將靜態和活態展示相融合，并促進原住居民參與到考古遺址公園建設中來[4]。項瑾斐提出，由于考古遺址可視化要素有限且觀賞度不高，因此適度植入有限的展示設施，烘托遺址重要特征和考古信息，或重塑歷史場所情景，使公眾能獲得感知和更好的體驗成為考古遺址展示利用最具挑戰的工作內容[5]。

縱觀目前55家已建成的國家考古遺址公園，其在數字化技術應用上仍存在較大的空間限制，各遺址公園的數字化產品在內容與形式上存在趨同現象，缺少針對性和差異化，另外在公眾參與度和項目持續發展動力等方面也存在不足。這些問題在新時代國家考古遺址公園的建設工作中亟待解決。

（二）市場實踐經驗

當下文旅融合已成大勢，國家考古遺址公園建設是文旅融合的重要體現形式，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環境下創意文旅體驗項目提供的參考案例也不一而足。如，夜景光影文旅體驗產品的火爆反映出夜游或將成為考古遺址公園一個新的發展方向，夜間環境更易于呈現清晰震撼的光影視覺效果，再現遺址原貌景象。再如，文旅項目中日益普及的AI數字人技術，也可用于塑造考古遺址公園的代表性人物形象，讓數字人成為溝通遺址與觀眾的橋梁。另外，VR大空間沉浸式體驗數字產品作為文旅界沉浸式體驗新寵，帶來了不一樣的創新體驗；以央視天氣預報虛擬演播室為代表的XR（擴展現實）技術應用案例也為考古遺址公園體驗形式的突破提供了破次元的創意借鑒。技術無界，如今社會各界以文旅產業為代表的各類創新體驗形式，都可以為考古遺址公園所用。

二、數字化傳播手段應用的主要形式和突出優勢

在國家考古遺址公園建設中，數字化傳播手段的應用主要包括線上和線下兩種形式。線上以“智慧服務平臺”“云展覽”“云游”、數據庫和各類官網建設為代表；線下則依托考古遺址或建設遺址博物館的室內空間，重點利用“AR（增強現實）”“VR（虛擬現實）”“MR（混合現實）”等技術，實現“元宇宙”真實互動場景的搭建，提供多重感官體驗，除此之外還有交互與非交互式的屏顯展示、數字投影、數字影院等手段[6]。這些數字化技術手段拉近了公眾與考古之間的距離，重塑了文化消費體驗形式。

數字化傳播手段在考古成果轉化工作中的優勢主要體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1.協調保護與利用的矛盾。數字化傳播手段具有靈活性、多元性、豐富性，能夠有效打破時空限制。數字化技術在實現對遺址更全面的信息采集記錄的同時，在文化傳播展示過程中既能實現觀眾與文物深度互動又能避免對文物的直接碰觸，可有效協調文物利用和保護之間的矛盾，彌補原址保護不足所造成的完整性缺失問題，也可以有效降低之前必須由“復建”方式才能營造沉浸式觀賞環境的建設成本。例如：“數字敦煌”全景資源庫實現了對壁畫的保護和文化資源永久保存；秦始皇帝陵博物院推出的“互聯網+智慧服務平臺”讓觀眾足不出戶實現實景式體驗；“全景故宮”項目通過全景攝影和虛擬建模等技術打造了線上紫禁城，觀眾可以借助網絡平臺身臨其境參觀感受；武當山文化遺產數字化項目中3D打印技術的成功運用，有效解決了武當山大量不可移動文物復制及文創產品開發難題[7]。

2.強調和重視公眾參與。當前數字化技術正在重塑文化消費體驗形式。例如，元宇宙與文化遺產深度融合，搭建了虛擬現實任意切換穿越的互動場景，數字化傳播使文物展示更加立體全面，并能夠呈現真實生動的復原場景、提供多重感官體驗。此外，在紙媒、廣播電視等傳統媒介的基礎上，融媒體的廣泛應用能夠使考古工作成果獲得最大程度的宣傳，便捷的數字傳播媒介創造了“云展覽”“云游”等體驗形式，搭建公眾參與互動的交流平臺，實現“線上”+“線下”的立體式傳播。

3.非遺要素的有效轉化。數字化傳播可以針對考古遺址公園中所包含的“非遺”元素進行有效保護利用。考古遺址作為物質文化遺產，其在形成和演變過程中可能融入非物質文化遺產元素，而這種非遺元素通過傳統的靜態陳設無法發揮其文化和歷史價值，難以被公眾了解和接受。數字化手段便可以突破這種制約，將非遺轉化為可視化、可觸摸、可互動的大眾喜聞樂見的文化體驗，從而有效將考古遺址公園及其所在地的非遺資源發掘、傳承以及轉化利用。

4.數字化展示的整體性優勢。數字化展示手段可以高度還原考古遺址原貌，若能突破空間限制，在考古遺址空間原址的基礎上融合數字化展示手段，則可以更加凸顯呈現效果的整體性，增強考古遺址游覽的觀賞性和直觀性。數字化手段將考古學的“陽春白雪”轉化為公眾喜聞樂見的體驗產品，也是推動公眾考古工作的重要方式之一。

《大遺址保護利用“十四五”專項規劃》中提出“國家考古遺址公園數字互聯工程”“大遺址研學精品工程”兩大重點任務，進一步強調了考古成果數字化轉型發展和中華文明傳播的重要責任。大遺址作為一種公共資源，由于很多都缺乏觀賞性和知識普及性，難以避免“曲高和寡”的局面。因此，如何將考古成果資源轉化為公眾可以受用的文化產品是其獲得長足生命力的關鍵。數字化傳播技術已然成為未來考古遺址公園勢在必行的發展手段。

三、國家考古遺址公園數字化傳播手段的應用現狀

截至目前，國家考古遺址公園已建成55家，立項80家，數字化建設情況見表1。

據統計，55家國家考古遺址公園中，51家已建成遺址博物館，其中暫未建成遺址博物館（或展覽館、陳列館、展示中心）等建筑設施的有4家；39家已運用數字化傳播手段，但其中僅有北京圓明園國家考古遺址公園可以不借助博物館等室內空間進行遺址原址上的直接數字化展示。

總體上，國家考古遺址公園對數字化傳播手段的應用已經成為發展趨勢，但各公園的建設水平差距較大，且應用形式和途徑較為局限。例如：北京圓明園國家考古遺址公園已實現遺址真實場景疊加數字模型進行虛擬展示。但仍有10余家，如山東曲阜魯國故城國家考古遺址公園等在數字化傳播技術應用方面還未有進展。在實際應用上則更受限于展示空間，絕大多數已應用數字化傳播技術的遺址公園均以博物館等室內環境為依托，且以還原遺址歷史原貌為主要內容，數字化傳播手段運用的場景較為單一，展示形式相似度較高。

四、數字化傳播手段應用中存在的問題

1.數字化傳播技術手段實踐中存在短板。眾多國家考古遺址公園中，不乏將最新數字化技術應用到實踐中的案例，實現了數字化賦能文化遺產活化利用，但存在數字化展示項目單次體驗人數少、價格昂貴等弊端，且多數數字化展示內容是對文化遺產的簡單說明，文化遺產蘊含的深刻內涵無法通過數字化技術充分展示，可讀性不強[8]。另外還存在維護成本高、公眾對數字化理解不充分、缺乏對不同客群的針對性服務等情況，這些都是需要思考解決的問題。

2.真實性與完整性未得到有效保障。考古遺址具有珍稀性、脆弱性和不可再生性，因而對其采取的保護措施、技術以及環境要求標準高[9]。考古遺址所蘊藏的歷史信息和文化內涵作為無形資源，真實性與完整性的保護難度更大。在數字化技術應用過程中，考古遺址蘊含的歷史文化內容極易受到表現形式的影響而產生偏差，影響其真實性的傳達。另外一些遺址保護區存在過度利用數字化技術手段進行修復或建設，導致文化遺產失去真實性和整體環境的完整性的情況。因此要避免單純依靠技術進行過度保護修復和過度開發利用的現象，充分考慮技術措施運用的科學性、合理性和必要性，防止“最小干預”原則在數字化領域的形同虛設。

3.缺乏國際化定位、內容和形式。2017年谷歌與市場研究公司益普索合作發布的研究報告表明，56%的入境游客認為中國獨特的吸引力在于其“悠久的歷史”[10]。在目前國家考古遺址公園數字化項目建設中，重點針對的觀眾群體仍是國內游客，缺乏國際化解說和展示服務。中華文化博大精深，面向國內游客的考古成果知識傳達尚未透徹，能讓國際游客深度理解和領悟文化價值的傳播展示形式更成為數字化技術手段需要突破的瓶頸問題。健全國家考古遺址公園國際化傳播體系，才能讓國際游客感受到中華文化的魅力，領悟中華文化的內涵和價值，從而讓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真正實現“走出去”。

4.公眾參與水平不足。目前數字化技術雖然已逐步被大眾接受了解，但由于地區發展水平、項目規劃發展方向、資金條件等原因，數字賦能的應用并未普及到廣大考古遺址公園的實際建設工作中。國家考古遺址公園的建設目的就是讓考古知識、文化遺產走進大眾視野，融入普通民眾的日常生活，并將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傳承發揚下去。然而當下許多國家考古遺址公園受限于展示形式、展示手段，與公眾產生較大的距離感，考古知識和成果無法被公眾了解熟悉。另外，也由于部分數字化展示手段的體驗形式較為新穎，并非所有觀眾都可以輕松掌握，需要加強數字化體驗項目全齡化產品的打造以及使用說明的配合。加強數字化技術應用和宣傳普及將是考古成果活化利用的重點工作之一。數字化產品更新換代升級速度快，且設施日常管理維護成本較高，這也是公眾參與度受限的重要因素。

5.未全面突破空間上的限制。目前國家考古遺址公園數字化傳播手段的應用絕大部分局限在室內空間，遺址空間并未得到充分利用和全面展示，無法將數字化技術的使用優勢突出。并且室內空間展示的形式對于觀眾的承載力有限，不利于數量更龐大的市場客群拓展。從體驗感角度講，直觀性和真實性也無法深刻體現，在原址上直接進行數字化呈現的效果無疑將優于室內純虛擬體驗。空間上的局限也將成為未來考古遺址公園數字化建設中要解決的問題。

五、對策和建議

1.針對性打造數字化產品。并非所有考古遺址公園都適合采用數字化傳播手段，而就單個考古遺址來講，數字化技術的應用也并非多多益善。這需要考慮到考古遺址公園的遺址保護環境、遺產留存情況、自然環境以及自身的建設背景，如政策支持及資金情況等。

國家考古遺址公園按照不同標準可劃分為不同類型。若按照遺址內涵形式劃分，則包括：建筑廢墟遺址類、古代都城遺址類、古代園林遺址類、古代帝王陵寢遺址類、古代大型聚落遺址類等[11]。而不同類型和實際情況的考古遺址公園，在數字化傳播手段的應用形式上也應有一定區分。如室內建筑空間多的考古遺址，更適宜室內數字化展示；擁有高大空白建筑面的遺址更適合利用大面積墻體打造光影體驗產品；廢墟遺址類更偏向于利用XR技術進行原址上疊加的虛擬展示；帝王陵寢遺址則較適宜塑造數字人形象作為溝通觀眾的橋梁進行文化闡釋，等等。

另外，根據觀眾不同職業、年齡段的劃分，也應相對應打造差異化的數字體驗產品，充分考慮各個社會階層和人群的文化體驗需求。

針對提升國際觀眾的文化體驗，則應充分利用數字化技術加強考古遺址公園研究機構的對外交流，例如開展線上文物巡展、制定國際公認的文物價值評估制度、共同探討國際化的研究課題。同時加快構建國際語言講解體系，針對國際游客利用數字化進行生動的文化展示。

2.完善技術突破空間和時間的限制。國家考古遺址公園的建設要廣泛采納市場上的新興技術，積極融入文旅融合的浪潮中。將日益更新完善的數字化技術變成國家考古遺址公園自身建設發展的利刃。未來在數字化傳播手段應用中，應進一步強化將真實場景與虛擬體驗相結合，同時豐富夜間體驗，提升考古遺址公園的利用和展示價值，延長展示時間，為廣大參觀者帶來晝夜不同的立體化體驗。

3.強化公眾參與共建共享。原住民是遺產的一道風景，也是考古遺址歷史人文環境的一部分。在國家考古遺址公園評審細則文件中，指出遺址環境保護也是重要的組成部分，要求其中歷史環境尚存的應進行保護，并向公眾闡釋和展示，這其中自然也包含了以原住民為主的生產生活環境。原住民的參與不可或缺，甚至是歷史人文環境保護和展示的核心。為當地社區尋找可持續的生計方式與合理的利益分配機制是促進遺產可持續發展的關鍵，也是有效協調遺產地人地沖突的根本出路[12]。因此處理好與遺址所在地原住民的關系至關重要。在國家考古遺址公園數字化建設過程中，吸納廣大原住民參與決策和共建共享，既可以保護歷史風貌，又可以推進數字化技術在更廣闊空間的應用工作。

公眾參與當然也包含廣大觀眾，他們既是體驗者，更應當是共創者。考古成果的闡釋需要更加突出地關注游客的精神與情感體驗，廣泛聆聽市場的聲音、采納來自百姓的智慧，從而可以更好地打造出讓人民喜聞樂見的考古遺址公園數字化體驗產品，形成共創共享的良好氛圍。

4.加強內容創新和內涵挖掘。數字化技術的應用應更加重視內容上的優化和創新，挖掘考古成果背后的文化內涵至關重要。“在地化”與“差異化”更是推進文化傳承和實現各遺址公園數字化產品多樣化的關鍵。每個考古遺址公園都應結合自身的歷史文化優勢和自然環境特點，找到自身的展示特色。文化有深度觀眾才有更深刻的體驗感，考古成果帶來的文化影響才會更加深入人心。

5.科學管理與專業隊伍建設。作為建設主體的國家考古遺址公園，應當視自身情況將數字化技術的使用和發展納入公園保護建設的總體規劃中，并作為未來建設發展的重要工作環節。同時加強管理制度體系建設，把握好科技手段利用的“度”，既要充分展示中華傳統文化的風采，又不能流于形式、疏于對科學合理利用技術手段的把控，要有針對性地制定相關制度。

從硬件上考慮，數字產品尤其以線下互動類型的產品為代表，更易于受到外界環境如觀眾日常使用、自然環境損耗等影響，因此更需要加強日常的設備管理維護和定期更新換代。另外，數字化手段雖然已形成一定規模，但不同考古遺址公園使用的數字化技術種類多、差異大，暫未形成統一的行業標準規范。因此會出現使用困難、可讀性差以及產品質量原因導致的體驗感差等問題。這對于觀眾的使用體驗以及考古遺址公園的日常管理都是挑戰。因此應加強科學管理，在百花齊放的數字化產品中，形成統一規范的使用和管理標準，有序開展數字化闡釋與展示工作。

同時，要加強人才尤其是考古遺址公園內部的數字技術專業人才隊伍建設與培養，培育兼備考古專業知識與新媒體研發利用技術的復合型人才，建設能面向國際化的專業技術團隊，為國家考古遺址公園數字化建設提供源源不斷的人才保障。

六、結語

如今，國家考古遺址公園已成為中華傳統文化傳承與發展的重要陣地和面向世界展示國家文化面貌的窗口。豐富的市場實踐經驗說明，公眾是“用腳投票”的，他們會流向能夠提供更優越服務環境的文旅體驗目的地。以人為本的市場評價是判斷國家考古遺址公園數字化應用水平的重要標準。在考古遺址保護得當的前提下，遵循市場導向、需求導向，對考古成果進行合理科學地開發利用是助推考古工作永續發展的不竭動力。

問題在實踐中發現，也需要在實踐中解決。在數字化技術應用于國家考古遺址公園建設的過程中產生的困境和不足，需要在大膽而科學的實踐中去解決和實現突破。在未來的國家考古遺址公園數字化展示傳播工作中，要做到：加強技術進步打破時空限制；跨界融合借鑒整合優勢資源；挖掘文化內涵突破創新瓶頸；審視資源特性精準打造產品；尊重人文關懷服務細分市場；重視環境保護保證真實完整；帶動公眾參與實現共建共享；建設人才隊伍保障智力支持；制定行業標準規范有序發展；構建多語言體系實現國際化站位。

數字化技術的進步和應用是解決國家考古遺址公園建設中遇到的闡釋與展示困境的重要途徑，其終極目標也是為了推進考古工作的開展和成果轉化，助力大遺址建設和傳承弘揚中華民族優秀文化。未來，多樣且日趨完善的數字化傳播技術手段將大大助力考古遺址公園建設，不斷實現展示形式、內容和空間上的突破，使考古學成果惠及更廣大人民群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