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人類增強的慎思以及對當代大學生的引導教育

摘要：人類增強應避免引發更大不平等、顛覆基本價值、破壞現有合理規則、侵犯后代權利等消極影響。當前大學生對待人類增強的態度和認知是素樸的和缺乏反思的，大學生選擇增強的行為受內在和外在多種因素驅使，需要從人生觀、技術觀和審美觀等層面加以引導。教育學生正確認識人的本質，強化倫理意識和集體意識，樹立正確的人生觀；充分認識技術的社會屬性和雙刃劍特點，樹立科學的技術觀；破除片面審美觀，警惕資本對健全健康審美觀念的侵蝕，培養健全的審美觀。

關鍵詞：人類增強；大學生；人生觀；技術觀；審美觀

隨著科學技術不斷進步，人們開始意識到，改變人類傾向、能力和福祉的一個重要方式就是運用技術手段進行增強。這些活動超出了傳統治療醫學的范圍，“關乎人性的改造、醫學功能的轉變、技術的逾越性、公正的有限性”[①]等方面。因此，圍繞人類增強的討論迅速興起。習近平總書記在中國科學院第二十次院士大會、中國工程院第十五次院士大會和中國科協第十次全國代表大會上的講話中指出：“科技是發展的利器，也可能成為風險的源頭。要前瞻研判科技發展帶來的規則沖突、社會風險、倫理挑戰，完善相關法律法規、倫理審查規則及監管框架。”[②]這為思考當代新興增強技術提供了原則指導。在嘗試應用增強技術時，必須充分重視人類生命的復雜性及其獨特性，確保這種應用不會破壞人類生活的基本形式以及相關的人類價值。應根據實際情況掌握分寸，采取審慎的態度，尤其要注意網絡和傳媒對青少年的影響。已有研究和問

卷調查表明，作為生于信息技術時代的“新新人類”，一些大學生在追求個性、尋求“完美”、嘗試新體驗或改善的過程中，尤其是在就業和升學等社會因素的影響下，對人類增強的態度和行為選擇往往表現出認知不足和缺乏反思。因此，需要對大學生從世界觀、人生觀、技術觀和審美觀等層面加以正確引導。這既是完善大學生馬克思主義技術觀教育、進行倫理道德教育的重要內容，也是提高大學生哲學思辨能力、完善素質培養的重要方面。

一、對人類增強的慎思

人類增強的范圍很廣，包括基因編輯和胚胎選擇，其中：認知增強，如使用智能藥物提高智力；身體增強，如整形手術，服用興奮劑；通過調節同情心或攻擊性等道德情緒或傾向來實現道德增強；通過調節欲望、吸引力和依戀獲得“愛的增強”以及提高健康和延長壽命等。相應的討論包括：如果治療干預的目的是恢復身體的正常功能，增強的目的是提升已經在正常范圍內的能力。那么什么是“正常”？特定類型的增強是否是允許的，甚至是必需的？增強是不是一種與治療相對立的干預，對個人和社會而言是不是“純好事兒”（net good）？改造人性、“扮演造物主”是否在本質上是錯誤的？等等。

各種人類增強的支持者通常對以上增強持福利主義立場。例如，卡姆（Kamm）認為，鑒于有些疾病產生的不良狀態小于或等于某一屬性正常范圍的低點，治療疾病不一定會比增強正常功能帶來更高的凈福利；根據它們各自對凈福利的影響，某些增強可能比一些治療干預有更強的理由。[③]還有一些支持者認為，特定的預期增強如道德增強是必須的，因為這樣可以保護人類免受恐怖襲擊或自然資源枯竭等威脅。因此，可以使用基因或藥物干預來改變個體的同情心和攻擊性水平，只要這些水平最終被證明是可操縱的。但是，增強同情心會導致自我犧牲，缺乏攻擊性會導致默許不公正，對道德情緒和動機的操縱可能會損害道德自主性。因此，持反對和限制立場的人擔心特定的增強會產生不利后果，甚至造成更大災難，理由大致包括：

其一，對平等的擔憂。很多人認為，人類增強技術將會加劇已然存在的明顯的不平等。因為很多增強技術往往昂貴，只有經濟條件較好的個人或社會群體才能負擔得起。這可能導致“增強富人”和“未增強窮人”之間的差距擴大。比如在教育方面，人類增強技術可能導致“超級人類”的出現。這些個體在學習能力、記憶力等方面遠超常人，使得他們在學術和職業發展上具有顯著優勢。這可能導致教育機會的不平等，進而加劇社會階層固化。另外一些人擔心，經過幾代人的增強可能會產生兩個獨立的物種，其中一個將有能力支配另一個。此外，人類增強技術還可能加劇社會分裂和歧視。一方面，那些無法負擔增強技術的個體可能會感到被邊緣化，從而產生對社會的不滿和抵觸情緒。另一方面，由于技術本身可能存在基于種族、性別或社會地位差異的偏見或歧視，這可能進一步加劇社會不平等，如最新的AI算法就存在以上歧視，而巨大的不平等往往會破壞社會穩定。

其二，破壞現有合理規則。有些增強可能構成作弊，比如競技體育中服用興奮劑。通過智能藥物、深腦刺激和經顱磁刺激來增強認知能力如記憶、注意力和解題技能，都有可能被認為是在教育或就業等競爭環境中作弊。眾所周知，“飛魚”索普的鯊魚皮泳衣被國際泳聯禁止，就是因為這些行為違反了一些明顯的或隱性的競爭規則。即，競賽成績應該出于個人努力而不是增強技術。這種反對是針對增強的內在錯誤，而不考慮它是不是一種欺騙形式。也就是說，即便所有的競爭對手都使用了它，如所有競爭的運動員都服用興奮劑，增強也是不允許的，因為這意味著和“體育精神”背道而馳。試想，如果每個籃球運動員都增強到和奧尼爾差不多的身高和體重，那么美國職業籃球聯賽（NBA）要么會觀賞程度下降，要么得重新修改籃球規則，結果反而是得不償失的，其原因就在于對規則和內在體育精神的破壞。

其三，對后代產生負面影響。還有人認為，人類增強技術會對后代的自由或道德平等潛在地產生無法接受的侵犯，有可能削弱后代的自主權和可能性。這意味著后代可能會失去選擇自己身體和心智特征的機會，而這些選擇原本是他們作為獨立個體應當擁有的權利。這正是許多支持增強立場的人面臨的一個重要的限定條件，那就是應當考慮某些形式的基因操縱可能會限制后代的選擇。比如，擁有適合跑馬拉松的身體就排除了成為一個優秀舉重運動員的可能性，反之亦然。出于這個原因，人類增強的倡導者通常認為，只允許增強那些代表“萬能用途”（all purpose means）的能力，即與未來人們可能選擇的任何生活計劃都可以兼容的能力。“萬能用途”的候選能力包括記憶、智力、抗病能力、同情心和集中注意力的能力。[④]這些似乎是一些道德上沒有問題的增強案例，比如獲得一個更強的免疫系統或更長的壽命，這些都是非常普遍的目標，并且可以假定它們得到了未來孩子的同意。但是，對于更具體的增強則不能假定獲得了后代的同意，因為還需要考慮文化變遷等廣泛因素，后代可以質疑和選擇性地接受或拒絕所接受的文化。因此，哈貝馬斯（Habermas）指出，不可能不考慮由利益和個人偏好的力量所引導的決策對世代基因庫的累積效應。[⑤]

其四，忽略改進過程的復雜性。人類的身體和思想，隨著漫長的漸進和嚴格的進化而高度復雜且具有微妙的平衡。幾乎可以肯定，任何欠考慮的“改進”都會面臨風險。例如，我們對特定基因型的理解就很有限。福山（Fukuyama）認為，由于單基因和表型性狀之間的相互作用非常復雜，改變任何單基因或基因序列以獲得理想的性狀都可能會對其他理想性狀的表達產生不良的或意想不到的后果。[⑥]人為干涉和賦予人以才能，對人與自然的角色進行破壞，扮演“造物主”實質是一種理性的“自負”和僭越，認為人的理性足以規劃未來，能夠預測和控制所有后果。實際上，很多不確定性和潛在的風險都被人為地忽視了。最近的一項研究聲稱，增強益智藥莫達非尼實際上是高度上癮的，會使個人睡眠減少，這可能導致慢性睡眠剝奪，反過來對新陳代謝、免疫系統和情緒產生負面影響。而這并沒有反映在目前關于此類藥物的倫理方面的辯論中。

二、大學生對待人類增強的態度以及運用情況

筆者2024年4月在中部某高校的隨堂問卷發現，在對待人類增強的態度上，贊同和不贊同的人數大體持平。近半數學生對上述技術持樂觀態度，不反對運用基因技術進行整形美容，并支持大腦芯片植入提高學習成績，近40%的同學贊成對道德敗壞者進行道德增強。但數據還顯示，多數學生之前要么沒有聽說過，要么只聽說過其中一兩項技術，而且沒有詳細了解過這些技術，更沒有思考這些技術將對個人和社會造成什么樣的影響，也沒有關注過上述與增強有關的倫理討論。

當前大學生選擇人類增強的主要方式包括：醫療美容、服用認知增強藥物和興奮劑等。大學生選擇進行增強的原因很多，既有追求個性、尋求“完美”、提高成績的主動選擇，也有在就業中由于社會影響和壓力而導致的被動選擇。例如，很多大學生認為，在校園男女交往和就業面試中，“顏值”影響極大。一份基于華南地區某高校1156名在校大學生的問卷調查[⑦]顯示：41.6%的大學生進行醫療美容治療的目的是讓外貌變得漂亮，提升自信心；但是有707名被調查對象認為自己完全不了解醫療美容相關治療前、治療后的注意事項，占比61.2%。孫夢菲等對河南省11個地區1106名在校大學生進行整形美容認知現狀的問卷調查[⑧]顯示，大學生對整形美容認知度低，對整形美容認知的主要影響方式是互聯網，有65.01 %的人可能會因為身邊越來越多的人接受整形美容手術而改變原有的想法。這說明，大學生在對整形美容的態度上，存在盲目跟風順應他人的心理現象。而對湖北省荊州市725位有整形美容行為的大學生調查[⑨]顯示，其中有121人、約16.7%的整形美容大學生出現切口瘢痕、術后感染、色素沉積、眼瞼或面部不對稱等后遺癥，表明整形美容風險不容忽視。

研究還顯示，當前學術界已經存在出于非醫學目的使用利他林等提高學術能力以完成學術考核要求的現象，大學生成為認知增強藥物使用的最大群體。西方發達國家如美英等國的學生使用藥物來提升自身的認知能力的意愿和可能性更大，這個趨勢不可避免會影響到我國大學生，尤其是研究生群體。而在我國，關于學生是否使用“聰明藥”的問題，有記者于2016年對13名大中學生進行的隨訪顯示，有8人表示聽說過這種藥物，2人甚至能準確叫出“莫達非尼”和“利他林”這兩種藥物的名字，還有6名學生表示在面臨重大考試時會考慮使用這種藥物。[⑩]雖然樣本較小，但也表明中國學生并不完全排斥使用增強認知能力的技術。同時，據2022年1月13日《科技日報》報道，我國海關查獲過多起通過郵寄、攜帶等方式實現“聰明藥”入境的案件。從以上證據可以推斷，我國部分學生已經在嘗試服用認知增強藥物。

大學生使用增強藥物還包括在競技運動中使用興奮劑。一項針對470名體育專業學生的研究[11]表明，體育學院大學生使用興奮劑的態度和行為中，運動員對重要人物的服從起到關鍵作用，對運動員有顯著影響的人越認為應當服用興奮劑，慫恿運動員使用興奮劑的環境壓力就越大，如教練員、隊醫、崇拜的運動員等。反過來也說明，教師的正確引導和優秀同伴的正面影響，在學生行為選擇中至關重要，很大程度上能避免他們誤入歧途。

總體而言，大學生對待人類增強的認知是樸素的，要么出于直覺謹慎地拒絕，要么樂觀地支持，認為技術開發出來就是值得信賴的，而且較少關注科技政策及相關的公共討論。就實際運用來講，當前中國大學生尚沒有出現較大比例接受增強技術的情況。但是，隨著基因編輯、益智藥物、大腦芯片植入和神經植入等技術的進一步發展和應用，今后采用的比例很可能會加大。

三、對大學生的教育和引導

針對大學生的上述認知、態度和行為，可以從多個層面進行教育和引導。這些活動可以結合已有的思想政治理論課程、公共選修課和專業課程展開，也可以進行專門性的主題教育。

（一）樹立正確的人生觀

首先，要正確認識人的本質。馬克思主義認為，人的本質，就其現實性而言，是一切社會關系的總和。社會關系實際上決定著一個人能夠發展到什么程度。變革社會關系，消滅私有制，消除不合理的生產關系對人的束縛，使人在勞動中得到解放，才能真正實現人的發展。個人的發展完善、個人理想要和社會理想結合起來。人作為社會性存在，還直接決定了人具有道德屬性。要讓學生認識到，任何增強行為都不能僅僅是個人的選擇，要考慮到對家庭和集體的影響，尤其是在身體和基因的重大改變上，要和父母以及未來的配偶進行充分的溝通和協商。增強集體意識、倫理意識、規則意識，遠離我行我素，個人至上。同時，增加應用倫理學知識的學習，知曉增強技術究竟引發了哪些倫理爭論。

其次，要正確認識人的身體。作為生物有機體的身體是構成人的物質基礎，這個作為整體的有機體是人的感性實踐的載體，這意味著人不能被還原為精神的事物、心理狀態和計算程序，人是有著特殊結構的存在。當前有些人類增強技術的倡導者如尼克·博斯特羅姆（Bostrom）提出了意識上傳等增強的前景。[12]這存在兩個錯誤，一是把人等同于狀態、樣式和程序這類存在，二是把整體的人還原為無固定構成的細微的電子。這是一種機械唯物主義的庸俗論調，是對人的本質和身體的片面理解。而且，即便人能夠作為文件被上傳，也無法解決多個上傳文件的相同性問題，即如何真正區分哪一個副本才是之前的人，這樣一來，作為個性的人的獨特性就消失了，更不用說一個人的許多副本將會帶來的顯而易見的身份混亂、社會管理問題。有關人類增強的許多未來設想其實是建立在唯心的、機械論的哲學基礎上的。

最后，要樹立正確的生死觀、疾病觀和幸福觀。增強技術企圖突破人的生理局限，最大限度地獲得改善，這固然表現出人的能動性、自由度，但是過度迷信、推崇這種能力，就會走向唯心主義世界觀和人生觀。唯物主義的世界觀恰恰要求我們要直面并遵循物質運動發展的客觀規律。人的衰老和疾病是不可逆轉的，要引導學生保持健康的生活方式，包括保持良好的飲食習慣、適量的運動以及充足的睡眠，學會多種方式去調節情緒，保持心情愉悅。預防疾病的發生才是最好的方法，而不是事后治療或通過技術改善、增強。此外，良好的品質和美德的獲得，是一個艱苦的自我養成的過程，不太可能通過提高激素水平或技術增強來實現，不要妄圖走“捷徑”。

（二）確立科學的技術觀

科學的技術觀涉及對科學技術的本質、發展、應用及其對社會和人類生活影響的理解和態度。大學生確立科學的技術觀至少應當包含以下幾個方面：

首先，在崇尚科學，認識到“科學技術是第一生產力”的同時，把握科學技術的本質。科學是對自然現象的系統研究，通過提出假設、進行實驗、收集和分析數據來驗證或推翻這些假設。技術則是應用科學原理來創造新的工具、方法和系統，以解決現實生活中的問題。科學和技術相輔相成，共同推動人類社會的進步。促使學生認識到科學技術是人類知識體系的重要組成部分，是基于理性思維和實證研究的結果，科學精神在于質疑權威和陳見。因此，要避免盲目和狂熱崇拜，當然也包括科學技術至上的“偶像崇拜”，否則就會導致技術拜物教的產生。例如，隨著先進的智能系統與技術水平深度影響人類的物質生產和日常生活，要防止產生新的拜物教形式——智能拜物教，要警惕智能技術統治成為社會全面管理的內在程序，技術成為一種新的統治形式。[13]科學技術是人的本質力量的呈現，而不是相反。

其次，充分認識到科學技術的雙刃劍特性，認識到技術的社會性。技術既能解放人類，也能異化人類。“在資本主義社會里，技術和科學的進步意味著榨取血汗的藝術的進步。”[14]“正像只要提高勞動的緊張程度就能加強對自然財富的利用一樣，科學和技術使執行職能的資本具有一種不以它的一定量為轉移的擴張能力。”[15]可見，技術存在著誰來用、為誰用的問題，具有壟斷性。技術的快速發展很可能加劇社會不平等，特別是當技術紅利主要集中在特定群體或地區時，結構性的不平等不可避免。這要求我們確立風險意識，一是保持對自然的敬畏，防止工業化和技術進步可能導致的環境污染、生物多樣性喪失和其他生態問題；二是注意新技術，特別是在生物技術、人工智能和數據科學領域，可能出現的壟斷、隱私泄露等問題，防止“技術封建主義”加劇，形成牢固的階級剝削制度和壟斷制度，導致技術生態畸形發展。

第三，重視科技哲學和科技倫理的學習，增強思辨能力和反思意識。引導學生通過閱讀科普書籍、雜志和在線文章，參與科學講座、展覽和研討會，利用在線課程、教育平臺和應用程序學習科學技術知識，了解科學技術的最新進展，增加判斷能力，鼓勵學生參與科技政策的討論。最重要的是灌輸社會風險意識，避免學生被商家的虛假宣傳所誤導。教育學生學會辨別廣告中的真實信息與虛假信息。在面對廣告時，要保持冷靜，不要被華麗的詞藻和炫目的畫面所迷惑。同時，要學會查看產品的詳細信息、用戶評價以及專業評測，以便更全面地了解產品的真實情況。

（三）培養健全的審美觀

鑒于當前大學生接受增強技術的主要內容之一是整形。因此，引導的主要方向是培養健全的審美觀，破除“顏值、身材即正義”的片面審美觀。“顏值崇拜背后并非身體的解放，而是更隱蔽的身體壓制……結果便是更強化對身體外在標準的癡迷。”[16]新時代，建設美好生活成為人們的共同追求。要讓學生理解，人們的審美實踐總是與經濟活動密切關聯。在消費時代，審美逐漸成為可資本化的對象。人們審美品位的形成與對資本的占有之間產生了密切的聯系，審美資本進而成為人們日常生活實踐中可把握的對象，以客體化的方式體現在具有美感價值的各類物品中，并借助消費行為進行擴散傳播。在審美資本的重塑下，審美實踐在很大程度上也成為一種消費活動，人的審美觀也在這個過程當中被潛移默化地塑造，成為生活的目標旨趣。但是，“由美學經濟所產生的價值在很大程度上并非真實需要的。”[17]在消費主義的大旗之下，審美與資本的過度結合有可能帶來對審美自主權的傷害。審美資本這一概念超越人的社群性，而將每一個社會個體都變成“消費的人”，這使得人們不再關注周邊的生活而只關心自己所能獲得的愉悅感，審美需求變成了對消費欲的滿足。“審美資本可能同時兼具神圣和邪惡兩方面的因素，因而在實踐中需要各環節群體的謹慎參與。”[18]馬克思曾深刻揭示和批判了拜物教給審美活動帶來的多重弊害，包括“拜物教病態的價值取向扭曲審美的主客體關系，價值邏輯錯構消解審美的主體性張力，金錢僭位偷換審美賴以維系的主體生活目的。”[19]要教會學生通過馬克思主義的批判理論，看清資本和審美文化生產之間的關系，警惕資本對健全健康的審美觀念的侵蝕，使得美好生活走向正確道路。

培養健全審美觀的具體引導包括以下幾方面：第一，利用學生跨學科選修的美學和審美鑒賞課程以及音樂、繪畫、戲劇、舞蹈等藝術類課程增加學生審美理論知識，讓學生了解不同的審美觀念，拓寬其審美視野。通過文學閱讀、校園藝術節、美術展覽和音樂會等活動，讓學生親身體驗和欣賞各種藝術形式，增加審美經驗。第二，培養學生的批判性思維。在欣賞藝術作品或日常生活中遇到美的事物時，不僅要欣賞其表面的美，還要深入思考其背后的意義和價值。引導學生思索這個作品為什么美，它傳達了什么樣的信息和情感？使學生對美的認識從表面走向深入。此外，還要讓學生懂得尊重和理解多樣性。美是多種多樣的，不同的文化、不同的對象和藝術表現都有其獨特的美。我們需要學會尊重和理解這些多樣性，而不是僅僅局限于我們熟悉或喜歡的那一種美。第三，引導學生將審美觀融入日常生活中。除了身體的改變之外，家居布置、社交禮儀、公共道德和環境整潔都是審美活動的對象。通過這樣的實踐，學生的審美觀就能得到不斷檢驗和修正，更加健全和完善。

四、結語

在廣泛使用人類增強時，許多增強項目，尤其是基因干預，有可能顯著改變人類基因組或人類神經生理，并最終改變人類的本性，需要提防基因工程的應用會產生一種與人類生活的基本形式判然有別的新物種。因此，當人類增強的倡導者樂此不疲地談論基因增強個體的“新一代”，以及所謂的“超人”或“后人類”時，仔細思考這些重大變化的前景尤為必要。應教育學生認識到，技術與人類之間的關系、人性的意義和道德規范與人類歷史上最具革命性的技術變革同樣重要，在所有層面建立一些規范人類增強的道德行為的一般原則都是至關重要的，即便在一般原則上不能取得共識，也應該采取一種謹慎的、道德上負責任的態度，最好持中庸之道。相應地，人類增強對改造人性、關注正義和增進福利的訴求最好是較低限度的、節制的，尤其在展開討論時應該盡量避免使用具有社會政治涵義、承諾和傾向的“標簽”。“從倫理—政治的角度來說，我們至少需要通過民主協商、用一種原則上可以得到所有人理性地認同的方式來提出人類發展的目標，在此基礎上確定哪些形式的人類增強是道德上可接受的；而且應該嚴格遵守平等尊重的根本原則。”[20]

對大學生運用增強技術的態度和行為進行引導不是暫時性的和表層的，也就是說不僅僅是服務于在校期間學生的安全和健康，而是作為培養具有科學理性思維能力和高度社會責任感的公民，培養德智體全面發展的人的一部分，為學生持續的人生和生活判斷打下堅實的基礎。因此，對其引導教育既具有專門針對性，也具有育人的普遍意義。當然，我們還要看到，使用人類增強技術絕不僅僅是學生個人的認知和選擇問題，也和社會環境如就業、工作壓力、社會風氣等外在因素密不可分。因此，對大學生的引導教育不僅僅局限于學校，還包括更廣闊的社會空間。最后，接受新技術并暢想技術變革帶來的新生活，也是激發大學生對科學技術的興趣，培養大學生創新思維和想象力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因此，對人類增強的教育引導應該是辯證的、對話而非強制的。

Prudence of Human Enhancement and Guidance Education for Contemporary College Students

Yu Tao

Abstract：Human enhancement should avoid negative effects such as greater inequality， subversion of basic values， destruction of existing reasonable rules， and infringement of the rights of future generations. At present， the attitude and cognition of college students towards human enhancement are simple and lack of reflection. The behavior of college students choosing human enhancement is driven by many internal and external factors， which needs to be guided from the aspects of outlook on life， technology and aesthetics. Educate students to correctly recognize the nature of human beings， strengthen ethical consciousness and collective consciousness， and establish a correct outlook on life; fully understand the social attributes and double-edged sword characteristics of technology， and establish a scientific outlook on technology; break the one-sided aesthetic concept， be wary of the encroachment of capital on the concept of sound and healthy aesthetics， and cultivate a sound outlook on aesthetics.

Key words：human enhancement; college students; outlook on life; technical view; aesthetics

責任編輯李雯

收稿日期：2024-4-25

基金項目：本文系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青年項目“計算創造力及其哲學研究”（項目編號：23CZX055）、華中師范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研究生科研創新基金項目“現代西方自我理論發展與檢視”（項目編號：21HMY015）的階段性研究成果。

作者簡介：余濤，華中師范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博士研究生、講師，主要研究方向：心靈哲學、人學理論。

[①]岳瑨：《技術之后與倫理之前——人類增強技術面臨的倫理困境及其出路》，《倫理學研究》，2016年第2期。

[②]《習近平談治國理政》（第四卷），外文出版社，2022年版，第201頁。

[③]Kamm F：“What is and is not wrong with enhancement？”，in Julian Savulescuand Nick Bostrom （eds），Human Enhancement，Oxford Academic，2009：91-130.

[④]Savulescu J：“Procreative beneficence：why we should select the best children”，Bioethics，2001，15（5–6）.

[⑤]Habermas J：The Future of Human Nature，Cambridge：Polity Press，2003：72.

[⑥] Fukuyama F：Our PosthumanFuture：Consequences of the Biotechnology Revolution，Farrar Straus and" Giroux，2002：92-93.

[⑦]徐舒豪、蔡曉奮、馮海倫等：《1156名湛江在校大學生醫療美容行為現況及認知調查》，《廣東醫科大學學報》，2023年第5期。

[⑧]孫夢菲、王瓊鴿、孟超龍等：《1106名在校大學生對整形美容認知現狀調查》，《河南預防醫學志》，2019年第12期。

[⑨]張波濤、熊鷹：《荊州市大學生整形美容行為情況調查及影響因素分析》，《華南醫學》，2023年第11期。

[⑩]劉玉山：《大學生利用藥物認知增強技術的倫理研究》，山東大學（博士論文），2018年。

[11]趙大林、衣雪潔：《體育學院大學生對使用興奮劑的態度調查——以沈陽體育學院為例》，《中國學校體育（高等教育）》，2016年第5期。

[12]Bostrom N：“Transhumanist values”，Journal of Philosophical Research，2005（30）.

[13]周露平：《智能拜物教的哲學性質與批判超越》，《哲學研究》，2021年第8期。

[14]《列寧全集》（第23卷），人民出版社，1990年版，第19頁。

[15]《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5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699頁。

[16]鄭紅娥：《“顏值即正義”？別讓美麗“奴役”你》，《人民論壇》，2020年第8期。

[17] Bohme G：“Contribution to the Critique of the Aesthetic Economy”，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Technology Management amp; Sustainable Development，2003（1）.

[18]連晨煒、王杰：《消費主義時代的審美資本問題探究》，《陜西師范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版）》，2021年第5期。

[19]胡瀟：《貨幣拜物教的審美批判：基于馬克思的理論》，《江海學刊》，2021年第5期。

[20]徐向東：《人類增強技術的倫理審視》，《哲學分析》，2019年第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