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公務員數字素養與技能提升的政策演進與實施路徑研究

摘" "要：提升公務員數字素養是促進政府數字化轉型，提高數字治理能力的內在要求。探究英國公務員數字素養與技能提升的政策演進與實施路徑，可為加強我國公務員數字素養與技能培訓提供參考。文章通過文獻調研和桌面調查，獲取英國政府公務員數字素養教育、數字能力建設相關政策文本及活動資料，從而系統梳理其政策演進與實踐內容。研究發現：英國公務員數字素養與技能提升政策經歷了初期偏重技術主導、中期建構綜合性能力體系與培訓框架和當前強調系統性優化三個階段。隨著政策認知逐步深化，政策目標、政策框架、政策主體、政策工具不斷優化，呈現出與國家數據戰略、政府數字化轉型高度契合的演進特征。在實施路徑上，以強化高級公務員培訓為引領，以推進分級分類為重心，以搭建平臺營造生態為依托，形成了形式豐富、特色鮮明的全方位培訓體系，并在政策體系、培訓組織、內容建構、平臺網絡等方面為我國提供了參考借鑒。

關鍵詞：英國公務員；數字素養與技能；數字能力；教育培訓

中圖分類號：G325.61" "文獻標識碼：Ａ" "DOI：10.11968/tsyqb.1003-6938.2024032

Research on the Policy Evolution and Implementation Path of Digital Literacy and Skill Improving for British Civil Servants

Abstract Improving the digital literacy of civil servants is an inherent requirement for promoting government digital transformation and enhancing digital governance capabilities. Exploring the policy evolution and implementation path for improving the digital literacy and skills of British civil servants can provide reference for strengthening the digital literacy and skills training of Chinese civil servants. Through literature research and desktop survey， this paper has gathered relevant policy texts and activity data on digital literacy education and digital capacity building of British civil servants， so as to systematically sort out their policy evolution and practice contents. The digital literacy and skills improvement policy of British civil servants has gone through three stages： initial emphasis on technology-led， mid-term construction of comprehensive competence system and training framework， and current systematic optimization. With the gradual deepening of policy cognition， the policy goals， framework， subjects， and tools have been continuously optimized， showing the evolution characteristics that are highly consistent with the national data strategy and the government's digital transformation. In terms of implementation， it has taken the lead in strengthening advanced civil servant training， given priority to progressive classification， and relied on platform construction and ecosystem creation to form a comprehensive training system with diverse forms and distinctive features. That has provided reference and learning for China in terms of policy system， training organization， content construction， and platform network.

Key words British civil servants; digital literacy and skills; digital capability; education and training

數字素養與技能被稱為“21世紀技能”，國內外多項研究發現，政府部門并未做好運用大數據推進工作的準備，許多數字化項目的失敗主要源自高層管理者缺乏運用數字技術推進政府變革預見性的認知［1］，公務員數字技術欠缺、數據利用能力薄弱、數字治理經驗不足現象普遍，嚴重阻礙了數字政府建設進程［2-3］。為此，經濟合作與發展組織（Organization for Economic Co-operation and Development，OECD）提出數字政府的發展需要公務員具備必要的數字素養與技能［4］，英國、美國、澳大利亞等紛紛在國家數據戰略、數字化發展戰略中強調公務員數字素養與技能提升的重要性并制定相應行動框架。從各國實踐比較中發現，英國深刻認識到高級官員數字領導力恐慌、公務員隊伍數字能力不足的嚴重危害，不僅對公務員數字素養與技能提升問題進行及早部署，還注重統籌謀劃和資源整合，形成了特色鮮明的政策體系、完備務實的行動方案與示范性的推進項目。

我國《促進大數據發展行動綱要》提出“要提升領導干部和公務員的數字治理能力”［5］。然而，如何基于公務員隊伍實際建立針對性數字素養與技能提升的能力體系、如何形成專門性培訓規范、如何檢驗其數字素養水平等現實問題仍處于實踐探索階段。本文聚焦英國公務員數字素養與技能的政策演進與實踐舉措，以期為我國公務員隊伍的數字能力建設提供借鑒參考。

1" "研究現狀與述評

目前全球已發布的數字素養模型和框架已有一百多種［6］，主要面向公眾、高校師生、老年人等。聯合國教科文組織（United Nations Education Scientific and Cultural Organization，UNESCO）2018年發布的《數字素養全球框架》（Digital Literacy Global Framework，DLGF），把數字素養與技能結合在一起，定義為使用數字設備和網絡技術安全且合理訪問、管理、理解、整合、呈現、評估和創建信息的能力，主要由計算機素養、信息通信技術素養、信息素養和媒體素養等組成。按照責任主體劃分，公務員數字素養與技能是其中的重要組成部分。

與老年人、在校師生等群體相比，面向公務員的數字素養與技能研究較為有限，國內研究主要集中在重要性、內在要素以及推進路徑等方面。如立足于基層公務員數字素養現狀［7-8］，著眼于大數據應用和數字政府建設現實需求［9］等，強調包括領導干部在內的公務員數字能力提升的緊迫性；在公務員數字素養與技能的內在構成方面，有學者按照數字意識、數字精神、數字能力和數字責任四個要素構建起層次結構框架［10］，還有學者認為公務員的大數據素養應包括潛在素質環和顯性技能環，二者結合構成雙環模型［11］；在推進路徑上，有研究在分析公務員數字素養提升的影響因素基礎上，對數字素養水平的檢驗方法和評價方式進行了探討［8，12］。

國外研究重點聚焦公務員數字素養和技能的狀態評估及其能力體系框架的構建。通過文獻回顧和問卷調查，有學者對地方政府雇員的數字素養現狀進行了評估測度［13］，還有學者圍繞政府數字化轉型的業務要求，梳理公務員在數字素養認知和技能缺失方面的具體表現［14］。在公務員數字素養與技能的要素構成研究方面，既有人運用德爾菲法系統分析政府官員所應具備的基本數字技能［15］和數據驅動型決策對公務員的數字素養要求［16］，也有學者基于問卷調查歸納數字素養要素框架［17］或設計針對性培訓課程［18］。

總體而言，國內外研究對于公務員數字素養與技能提升的重要性、存在的主要問題已形成共識，在構成要素理解上多側重具體技能的分類和列舉，忽視了數字素養與技能的提升是一個系統性養成過程，從技能提升路徑特別是培養教育角度的研究較為薄弱，有必要選取典型個案，并通過政策和實踐的深度剖析，形成公務員數字素養與技能提升的整體性解決方案。

2" "英國公務員數字素養與技能提升的政策演進分析

2.1" " 英國公務員數字素養與技能提升的時代背景

英國的數字政府建設一直處于全球領先水平，其公共部門從業人員數量占全國總就業人數的六分之一以上。無論是政府業務系統開發、數字平臺建設還是數據開放以及人工智能環境下的數據流通與利用均需要一大批懂技術、知數據、能應用、會管理的數字化人才。然而，現實環境下公務員以及全社會數字素養與技能的不足嚴重制約了政府數字化轉型的推進。一方面，現有隊伍的數字化能力難以滿足實際需要。據調查，很多政府部門抱怨工作人員缺乏組織和操作大數據、關聯數據的必要技能，有27%的受訪者指出缺乏數據準備和發布技能是地方數字政府實施中遇到的主要障礙［19］。有報告指出，政府部門長期缺乏數據分析師、數據科學家等專業人才，面臨多層面的數字技能不足，如數據利用合規與倫理、數據存儲與架構、數據規劃與管理、數據治理等［20］。另一方面，公務員數字化人才招聘遇冷，2021年英國審計署（National Audit Office，NAO）的報告顯示，囿于薪資、崗位限制，大約37%的政府數字、數據和技術類的招聘活動并不成功，進一步加劇了政府數字化能力不足的緊張局面。

從社會整體來看，英國在全民數據素養、數據技能培訓方面有著深厚的積累，英國聯合信息系統委員會（Joint Information Systems Committee，JISC）編制的《數字發現工具》（Digital Discovery Tool）和《JISC構建數字能力框架：定義六個元素》（Building Digital Capabilities：The Six Elements Defined）在全球產生了深遠影響。即便如此，伴隨大數據、人工智能技術的廣泛應用，公眾的數字素養與技能仍不能適應英國建設全球領先數字化國家的目標，數字化后備人才供給青黃不接的現象十分突出，亟需增強政府數字領導力，形成以公務員數字素養與技能提升體系為先導的系統性實施框架。

2.2" " 英國公務員數字素養與技能提升的政策發展

英國的信息技術革命起步較早，1998年，英國政府提出建設“信息時代政府”的目標愿景，不僅開啟了電子政府的實踐探索，也由此啟動了包括數字技能在內的公務員素質能力培訓活動。遍布各地的政府圖書館不僅及時向政府部門提供信息資料，還主動為政府工作人員提供信息檢索技能、社交媒體意識、數據工具利用等主題的業務培訓。早在2007年，蘇格蘭政府圖書館的主要工作目標就是為政府工作人員提供信息、技能、能力和工具，以便蘇格蘭政府的政策能夠順利執行并以循證為基礎開展工作［18］。

縱觀政府公務員數字素養政策的發展歷程，初期（2000年-2010年）突出IT技能主導，中期（2011年-2018年）重視綜合性數字能力體系構建，當前（2019年至今）則強調效果導向的系統性數字素養與技能提升行動方案。經過持續性的政策優化，現已形成一整套成熟、完整的公務員數字素養與能力提升政策體系（見圖1）。

（1）初期圍繞政府門戶網站、信息系統等業務推進，一方面形成政府數字技能提升必要性緊迫性的政策導向，以增強公務員數字素養學習的主動性；另一方面，以IT技能提升為核心，建立了初步的公務員數字素養與技能培訓體系。內閣辦公室（Cabinet Office）2000年發布的《電子政務：信息時代公共服務的戰略框架》（E-government-A Strategic Framework for Public Services in the Information Age）明確指出公務員“應了解不斷發展的技術如何為他們的業務發展創造新的可能性，并提高信息應用方面的技能”［21］，要求政府部門結合電子政務建設實際，確定員工所需技術技能，并提供相應技能培訓。

（2）中期聚焦政府數字化轉型的全面推進，政策著力點側重于公務員數字素養與技能提升框架的綜合構建，《政府數字化戰略》（Government Digital Strategy）、《政府轉型戰略》（Government Transformation Strategy）等進一步強化了務實管用原則，在加強數字技術、工具應用培訓的同時，融入數據分析、數字治理等相應內容，職業能力與培養體系的結合更加緊密，實施框架更為具體。

（3）近幾年來，英國政府對于公務員數字能力不足的危機意識更為強烈，更加強調政策制定與實施的效果導向。《政府技術創新戰略》（Government Technology Innovation Strategy）、《國家數據戰略》（National Data Strategy）等均將強化數字領導力、加強高級公務員培訓、建立分級分類培訓框架等重大問題納入公務員數字素養與技能提升體系，形成了從法規政策到規劃方案、能力框架再到專業標準等系統性制度。

2.3" " 英國公務員數字素養與技能提升的政策演進特點

從演進進程來看，英國政府有關公務員數字素養與技能提升的政策發展經歷了政策認知從短期到長遠、政策目標從模糊到具體、政策框架從粗放到精細、政策主體從單一到多元、政策工具從技術驅動到多維共促的遞進式優化，呈現出與國家數據戰略、政府數字化轉型高度契合的演進特征。

（1）政策認知逐步深化。早期政府對于公務員數字素養與技能的認知主要基于數字政府建設的需要，2013年針對政府工作人員的調查表明，72%的受訪者認識到掌握數據訪問、共享和使用相關知識和技能對于政府而言越來越重要［22］。隨著數字化轉型的深入，英國政府逐漸認識到要掌握數字化變革的主動權，必須將數據拓展為政府重要的專業知識［23］，并認為每個政府機構本質上都是數據管理機構，都需要高效合規地促進數據流通利用。“提高所有公務員和政府成員，特別是高級領導人的數字和數據素養，對于實現擁有世界領先的數字服務和下一階段數字化轉型的雄心至關重要”［24］。

（2）政策目標逐步清晰。“在英國政府文件中，‘數據素養’經常與‘數據技能’互換使用或快速重疊”［25］。早期政策更多強調公務員信息技能或IT技能培養，并將其分為領導力、業務系統開發、終端用戶管理等七類具體能力（見圖 2）［21］，培訓目標則是幫助公務員快速檢索、發現、評估和利用數據信息。此后，數據素養、媒介素養、計算機素養等經常在政策中混用，一定程度上反映出政策認知的模糊。近幾年來，政府門戶以及政策文本中使用最多、最為普遍的是數字素養，表明聚焦點已從“數字技術倚重”向“安全倫理先行”滲透［26］，不僅強調數據利用的專業技能，還注重數據管理法律、經濟、文化以及項目化管理等背景知識、能力的培養，涵蓋了公務員數據利用與數據賦能相關的所有知識、技術、治理和其他技能。

（3）政策框架逐步完善。專業化 （業務分工） 是組織的基礎［27］，除了將數字素養與技能提升納入國家重大戰略和公務員隊伍建設規劃，英國的政策落腳點從宏觀層面的原則性逐步擴展到推動實施的中觀規范、微觀計劃與標準，形成了職業類別、職業能力標準、培訓方案與評估指標一體化的政策支持框架。如增設數字、數據和技術公務員專業類別（DDT），專門為整個公務員系統的數據利用人才提供數據能力培訓和技能開發［28］，還對首席數據官、數據分析師、統計師等數字治理職位的職責與能力進行規范。同時，制定《政府分析職能職業框架》（Government Analysis Function Career Framework）、《政府數字及數據專業能力架構》（Government Digital and Data Profession Capability Framework）等職業指南，數字素養與技能提升體系全面嵌入公務員日常工作。

（4）政策主體逐步協同。英國政府構建了上下統一、條線協同、內外聯動的公務員數字素養與技能提升的組織管理架構。作為最高行政機關，內閣設立中央數字和數據辦公室（Central Digital amp; Data Office，CDDO），負責制定包括數字素養與技能在內的宏觀戰略與重大計劃，強化數字能力提升的政府主體責任；同時，明確條線數字素養與技能提升的部門職責，鼓勵跨部門合作。國防部（Ministry of Defence，MOD）的《國防數據戰略》（Data Strategy for Defence）、內政部（Home Office）的《數字、數據和技術戰略》（Digital， Data and Technology （DDaT） Strategy）均對公務員數字素養與技能培訓目標、要求做了規定。NAO、統計局（Office for National Statistics，ONS）等部門在能力標準、培訓課程、效果評估等方面進行跨部門合作，并主動尋求與高校、企業等社會機構的合作，營造開放式公務員數字素養與技能提升支持體系。

（5）政策工具逐步精準。在制度設計上，英國注重任務導向，重視機構職責與個人職業成長內在需求的有機統一。國防部、內政部等提出打造數字與數據素養型組織［29］、高數據素養部門［30］，數字化轉型的目標愿景以及循證決策、在線服務等數據驅動型業務的剛性需求，加之《公務員管理守則》（Civil Service Management Code）對職業能力標準以及定期接受培訓的約束性規定，成功地將數字素養與技能提升的硬性要求與職位晉升、職業成就感等軟性激勵緊密結合。同時，堅持為普通公務員、高級管理者以及領導者分門別類規定培訓內容［31］，構成“人—崗位—制度”多元匹配的公務員隊伍數字能力建設生態有機體。

3" "英國公務員數字素養與技能提升的主要做法

3.1" " 以推進高級公務員培訓為引領，增強數字領導力提升

英國政府認識到內閣成員及其部門負責人等高級公務員的數據意識、數字能力對于建設數字化公務員隊伍的重要引領意義。同時，也深刻認識到公務員整體包括高級領導數字能力的不足，有調查揭示高級領導的數據素養（能夠連貫地解釋和呈現數據）仍然是一個亟待改進的領域［32］。衛生和社會保健部（Department of Health amp; Social Care，DHSC）指出，當前，高級領導對于數字化轉型的承諾、經驗和興趣各不相同，能夠一體化有效銜接管理、臨床和數字化的領導太少［33］，應專門對高級領導進行數字素養專題培訓［34］。對此，政府呼吁“需要正確的技能和領導力以真正理解和釋放數據潛力”，并將能力、領導力和文化作為政府數字素養與技能提升的關鍵優先事項［35］。

為推進高級公務員的數字素養與技能提升，CDDO、ONS等結合實際，聯合相關政府部門與合作機構，紛紛開設了一系列專題性培訓項目。2021年，ONS下屬的數據科學校園（Data Science Campus）與唐寧街10號數據科學團隊合作開發了高級領導人數據大師項目（Data Masterclass for Senior Leaders）［36］，該項目歷時三周（總課時六到十個小時），以在線講座和跨部門討論為主，培訓內容涉及數據驅動的政府決策和決策制定、基于數據進行引人入勝的敘述、數據科學及其前沿進展。項目啟動的第一年，所有政府部門都有領導參與，包括常任秘書長在內的2000多名高級公務員報名［37］。2023年，CDDO與政府技能和課程部門（Government Skills and Curriculum Unit，GSCU）聯合啟動數字卓越計劃試點（The Digital Exce-

llence Programme）。該計劃以非數據管理類高級公務員為培訓對象，設有“在政府中建立數字文化”和“在政府中建立數據文化”兩門課程，每門課程限額招收200人，目標是超過90%的高級公務員將在數字、數據和技術方面得到提升，并將學習融入工作績效和發展標準［38］。

除政府部門舉辦的培訓外，安永、倫敦政治經濟學院等咨詢機構和高校也以開發培訓課程、設立定向碩士項目等形式參與到高級公務員培訓中。如“數字時代的公共服務教學”［39］項目（Teaching Public Service in the Digital Age），在教學大綱和內容設計上開宗明義數字時代的公共服務領導者應了解如何使用數據為決策提供信息，設計和運行相應服務并在政府內外創造公共價值。

有別于其它公務員培訓，高級公務員數字素養與技能培訓組織、課程安排、講師配備等更加重視量體裁衣，以適合高級公務員短時間培訓的需要。內容集中于在組織內創建和支持數據文化、運用數據優化決策、開展循證決策的方法等，培訓方式更為靈活，多采取在線與集中相結合、講座與研討相結合、知識傳授與案例分享相結合的方式，師資選擇上往往聘請行業精英、知名專家以及政府領導，如領導者教學、領導者研討會等。

3.2" " 以強化分級分類培訓為重心，提升數字素養與技能提升的針對性

彼得·圣吉在《第五項修煉：學習型組織的藝術與實務》中指出組織和個人的能力提升路徑是自我超越、改善心智模式、建立共同愿景、團隊學習和系統思考［40］。英國公務員的數字素養與技能提升注重將個人、機構、職位三者需求有機銜接，既突出組織機構數字化轉型的需求導向和數字政府建設的問題導向，諸如數字服務過程中的數據利用、決策制定中的數據分析、數據調取中的個人隱私保護……，也能夠立足不同層級、類別、崗位公務員業務實際，針對性地設置培訓內容與組織方式，基本形成了環環相扣的分級分類數字能力提升體系。

（1）建立菜單式分級分類培訓模式。根據CDDO發布的《政府數字及數據專業能力架構》（Government Digital and Data Profession Capability Framework）［41］和《高級公務員的數字和數據基礎知識》（Digital and Data Essentials for Senior Civil Servants）［42］，英國的公務員數字能力培訓按照數字業務類和非數字業務類進行劃分，分門別類設立涵蓋多崗位、多層次需要的數字素養與技能培訓框架。前者面向數字、數據與技術類公務員，后者則是非數字、數據和技術公務員渴望學習的通用型數字技能和知識。對此，CDDO、ONS、國家職業服務局（National Careers Service）等與其它政府部門乃至社會機構合作，先后推出數據科學校園（Data Science Campus）、政府校園（Government Campus）等數字素養與技能培訓平臺，面向高、中、低不同層級公務員開發了一系列內容豐富、適用性強而又特色鮮明的數字素養與技能提升課程，供人們按需挑選。

總體而言，數字素養與技能培訓內容主要以數學、統計學、計算機以及數據管理類培訓為主，同時也涉及公共管理、公共政策等基礎理論。如內閣辦公室2020年設立的GSCU，匯集了各類培訓模塊與課程菜單，主要包括公共管理基礎（包括數據處理和解釋、基礎數字技能等）、政府部門工作所需知識與技能（如數據保護以及如何利用數據工作等）、領導與管理（具有領導和管理職責的公務員所需領導力等實踐技能）、專業技能（在法律、數字、數據分析和運營交付等專業領域提供深厚的專業知識）、領域知識等。相比較而言，ONS下屬的政府數據質量中心（Government Data Quality Hub，DQHub）開設的數據質量系列課程則更加聚焦專業化需求，包括數據質量介紹、理解用戶與需求、數據質量評估維度、質量評估方法的改進、好的數據質量管理標準等，課程的專業性和針對性較強。

（2）強化政策分析類數字能力培養。據測算，英國有近1.7萬名公務員負責制定和實施公共政策。隨著數據驅動型決策的普及，提升政府決策相關職位，如數據分析師、精算師、數據科學家等公務員的數字素養與技能培訓顯得格外緊迫。為此，ONS下屬的政府數據分析部門（Government Analysis Function，GAF）把組織目標定位于在正確的時間、正確的地點培養和擁有熟練的分析師，并將提供強有力的學習機會、培養核心分析技能、促進政府分析師的高質量職業道路作為主要工作。同時，英國政府還先后編制了《分析支持類專業框架》（Government Analysis Function Career Framework）［43］、《政策職業標準：我們的專業發展能力框架》（Policy Profession Standards：Our Competency Framework for Professional Development）［44］，對政府決策類相關人員的專業類別、崗位要求與不同職級人員應掌握的知識、技能做出具體規定。如《政策職業標準：我們的專業發展能力框架》要求具有數據分析和科學建議能力，能夠“應用有效的研究方法來建模、測試和改進政策解決方案”。

在培訓方案與課程組織上，更為側重政策分析技能的掌握，數據可視化、數據統計、數據抽取、機器學習等成為各部門培訓的重點。在政策專業人員培訓中，不僅按照《政策職業標準：我們的專業發展能力框架》要求設置政策技能領域“核心課程”，還根據培訓對象的個體差異分為入門級、實務級和領導級不同層次的課程類別。為整合培訓資源，GAF的專題網站（https：//analysisfunction.civilservice.gov.uk）匯集了來自CDDO等多個部門以及政府內外各機構的政府分析類培訓課程（見表 1），并通過舉辦政府分析月活動、設立數據分析政府獎以及對政策類公務員分析技能進行審計等［45］，進一步激發相關人員自我能力提高和參與培訓的積極性、主動性。

（3）探索多樣化培訓形式。英國政府認為，公務員知識和技能的提升70%來自體驗式學習、20%來自同事溝通等社會性學習、10%來自正式的課程培訓等活動［43］。因而，積極探索數字素養與技能提升培訓方式的創新。一方面，普遍采取專題研討、現場教學、典型示范、案例分析、情景模擬等方式深化實戰實訓效果。如邀請專家學者與實務部門領導聯合授課、現場互動，不斷增強公務員培訓的體驗感。另一方面，主動挖掘培訓資源，拓展培訓渠道。如CDDO推出的“數字借調計劃”（Digital Secondments Programme）［46］，通過借調企業專業化數字人才到政府部門短期工作（半年到12個月）的方式，不僅促進了政企合作，還將企業數字化開發的經驗與方法、技能移植到政府數據分析、決策優化等業務，實現了公務員數字素養、數字領導力與工作效率的同步提升。再如，精心設計以會代訓項目，啟動“數據連接會議”（DataConnect）活動。2023年的系列活動匯聚了來自中央政府、地方政府以及企業、院所等不同機構的數據專家，主題涉及ChatGPT和大語言模型、數據倫理、利用數據支持業務升級等，旨在為政府部門數據社區的培養和創建提供多樣化會議議程。此外，舉辦“公務員數據利用挑戰賽”（Civil Service Data Challenge）以及與高校合作開設公共政策碩士項目（Master's Program in Public Policy）、數據分析學徒制訓練（Apprenticeship Training Course Data Analyst）也是英國公務員數字素養與技能提升的重要方法。

3.3" " 以搭建平臺為依托，營造開放式數字素養與技能提升生態

公務員數字能力提升涉及多方主體，通過凝聚政府系統內外多部門合力，推進公務員培訓的公益化運營與項目化運作。英國政府在合作開發培訓平臺、聯合挖掘培訓課程與資源、協同建設高水準培訓項目與交流社區等方面積極探索，成功營造了政府主導、企業和高校競相參與的開放式公務員數字素養與技能提升培訓格局。

（1）加強在線培訓網絡建設。一方面，內閣辦公室、國家統計局等紛紛整合各類培訓資源、深度融合線上線下培訓場景，先后打造了諸如GSCU、Data Science Campus、政府數據分析（Government Analysis Function）等面向公務員數字素養與技能培訓的專屬平臺，是引領英國公務員數字素養與技能培訓發展的風向標。另一方面，強化政府部門間的培訓資源整合，注重利用社會力量，對內主動加強與業務部門間的協同，對外主動與開放數據研究院、公務員學院等開展在線培訓合作，初步搭建了內容豐富、兼容并蓄的公務員數字素養與技能培訓網絡。如在政府知識與信息管理相關的職業培訓課程設計中［47］，無論是面向一般實務人員、高級實務人員、領導以及高級領導，《知識與信息開發利用》《信息管理和組織》《信息治理》等所有核心課程，既融合了政府系統內部公務員服務部門、檔案部門的培訓資源，也吸收了信息和文件管理協會、信息與知識交換網絡、利物浦大學等系統外的優勢課程，從而保證了各模塊按需培訓的多樣性選擇。

（2）重視互動交流社區培育。為深化培訓效果，打造互助培訓和自我學習空間，英國政府還圍繞數字素養與技能培訓熱點有意識設置討論話題，引導有興趣的公務員開展線上線下交流。來自不同部門的公務員通過在線交流、工作坊、午餐會、課程培訓、資料共享等形式，針對數據架構、數據交換、數據倫理等政府數據開發利用面臨的各種問題，自發組建起各種正式或非正式學習社區（見表2）。政府數據科學伙伴社區、數據工程社區、標準和保障社區、技術社區等在資源、知識與技能的共享交流中，既凝聚了數字能力提升的共識，也提高了同輩學習和經驗交流的自覺性，既有助于增進跨部門業務協同，也能夠推動數字素養與技能培訓的行為自覺。

4" "英國公務員數字素養與技能提升的經驗啟示

數字治理的復雜性與技術運用的不確定性、環境變化的動態性相互交織，對各國政府的數據意識、數字技能提出了挑戰，推進公務員數字素養與技能提升已成為解決政府知識恐慌、能力不足的重要手段。據調查，2022年4月至2023年4月期間，英國公務員隊伍中從事數字、數據和技術專業的人員增長了19%，超過600名高級公務員的數字素養與技能得到明顯提升［48］。面對數字化發展的復雜性和不確定性盲點，英國政府的政策引導與實踐舉措，為我國公務員隊伍的數字素養與技能提升提供了有益的借鑒參考。

（1）提高對公務員數字素養與技能提升戰略意義的認識。數字環境下的政府治理和公共服務是一個動態多變的復雜系統，只有熟練掌握數據、網絡、媒體等全方位數字素養與領先數字技能，才能夠敏銳駕馭數字形勢，主動開展數字化創新與應用。習近平總書記強調，“善于獲取數據、分析數據、運用數據，是領導干部做好工作的基本功”［49］，而基本功的打造則需以系統化的專業性培訓為支撐。英國提出“開展世界級培訓，培養懂數據的公務員［50］”，我國應強化戰略意識，應站在數字中國建設的總體目標下統籌公務員數字素養與技能提升工作的整體布局，并與數字政府、數字經濟與數字社會建設等工作緊密結合，形成領導重視、部門協同的數字能力提升培訓網絡。

（2）構建公務員數字素養與技能提升政策體系。英國完善的法規政策為公務員數字素養與技能提升實踐創造了充分的制度保障，特別是極具操作性的崗位分配、能力框架與技能要求等，確保了專業培訓的有的放矢。我國的《提升全民數字素養與技能行動綱要》和《2024年提升全民數字素養與技能工作要點》等政策文件均提出應加強公務員培訓，提升其數字素養。在實際推進中，應加大政策創新力度，一方面，結合公務員職業特點科學界定數字素養與技能提升的內容框架，既要避免單一數據知識、數字技能的狹義收縮，也要規避通用知識嵌入后的過度泛化；另一方面，應堅持立規與立標并重，既要從宏觀制度上明確公務員數字素養與技能提升的原則，也要有規范性的培訓框架、行業性的實施方案，還應細化職位、職級分類施策，增強政策執行的操作性。

（3）加大領導干部數字素養與技能提升的培訓力度。政府組成人員及其部門負責人的數據意識、數字能力具有重要示范效應，英國將高級公務員數字能力培養列為優先級，并在培訓目標、培訓內容與方式方法上按需設置。我國應高度重視領導干部數字能力培養的示范引領意義，將領導干部數字素養與技能培訓納入數字政府工作的重要議事日程。同時，應精準把握領導干部數字素養與技能培訓特點，科學設計培訓方案，積極探索“理論+應用”“技能+場景”“問題+研討”“案例+仿真”等培訓方式的創新，避免培訓形式化。

（4）建立公務員數字素養與技能提升的分級分類培養體系。英國公務員數字素養與技能培訓聚焦政府數字化發展需求和公務員職業成長需求，為不同職位、不同層次的公務員量身定制能力框架和培訓課程，極大增強了公務員能力提升培訓的針對性。盡管數字化時代所有政府部門本質上都是數據管理部門，但數據密集型崗位與其它崗位在數據管理知識、方法、技能及其應用等方面的要求并不一致，我國應結合公務員崗位職責，對從事數據分析、循證決策等業務的工作人員應進一步細化數字素養與技能要求，設定不同崗位公務員數字素養與技能的能力體系，并按照高、中、低不同層級確定培訓方案，增強培訓實效性。

（5）營造開放協同的公務員數字素養與技能提升的良好生態。受制于財政緊縮、政府能力有限等影響，英國政府十分重視向社會“借力”，如與高校、協會等聯合開發公務員數字素養與技能提升培訓課程，利用“數字借調計劃”將企業數據管理技術、方法等經驗輻射到政府部門等。我國公務員的數字素養與技能提升工作也應強化與高校等企事業單位的業務合作，一是在學習平臺搭建、培訓資源開發、師資庫構建以及培訓項目運營等方面應善于向社會借智借資，打造政府主導、多方參與的協同培訓模式；二是應匯聚多方力量，培育政產學研開放互動的專業性學習社區，打造形式豐富、富有活力的公務員數智創新公共空間。

本文對英國公務員數字素養與技能提升的政策演進與實踐路徑進行了系統梳理，分析其內容框架、主要經驗與實踐成效，進而提煉出可資借鑒的啟示建議。同時，不應忽視其實際執行中各部門發展的不平衡以及因財力制約而造成的培訓項目中斷等可持續性影響，還有數字素養與技能認知差異而出現的政策定位模糊，這些問題客觀上也對我國公務員數字素養與技能提升方案的優化提供了參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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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夏義堃，女，南京大學數據管理創新研究中心教授，博士生導師，研究方向：政府數據治理、科學數據管理；韓廣坤，女，南京大學信息管理學院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政府數據治理、數據開放；周海峰，女，西華大學圖書館副研究館員，研究方向：信息分析與應用、信息資源建設與信息服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