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為了適應人口結構、經濟發展水平、國民保險消費觀念的變化和發展,日本壽險業的產品結構也發生了相應變遷,從兩全保險主導階段到20世紀末的終身壽險主導階段,再到21世紀以來第三領域產品快速發展階段。
作為全球最發達的保險市場之一,日本壽險市場集中度較高,強者恒強邏輯顯著。
在日本42家壽險公司中,有9家具有較大市場影響力的壽險公司并稱“大手中堅9社”,分別為日本生命、明治安田、住友生命、第一生命、太陽生命、大樹生命、大同生命、富國生命以及朝日生命,總資產規模占比超過一半。
根據日本生命附屬研究機構(NLI Research Institute)的數據,“大手中堅9社”2022年新單年保費、有效保單年保費、保費等收入分別占比33.5%、45.1%、41.4%,總資產占比高達55.2%,表現出較高的市場集中度,說明龍頭公司憑借管理運營水平、產品創新能力、渠道能力、品牌及客群等優勢,在低增速低利率、少子老齡化時代維持強者恒強邏輯。
外資生命保險公司(MetLife,Prudential,Aflac等),2022年保費收入增速亮眼,同比增加 26.7%,市場份額 27.9%。剩余市場由損保子公司、跨行業生保公司和日本郵政保險瓜分。
近年來由于日本國內經濟增長乏力,以及壽險行業步入成熟期,日本壽險業新單保費增長表現欠佳。2014-2022年,日本壽險業新單增長呈現明顯波動趨勢,新單數量由2098萬單減少至1932萬單,年均復合增速為-1.0%,2022年同比下滑2.1%;新單年化保費由36.66兆日元減少至27.06兆日元,年均復合增速為-3.7%,2022年同比增長13.6%(表1)。
產品結構:
伴隨人口結構變動逐步向第三領域傾斜
從保障范圍來看,日本壽險產品主要分為死亡保險(定期、終身)、生存保險(儲蓄、兒童、年金)、生死兩全保險和第三領域保險(醫療、疾病、護理、傷殘收入保障)。
為了適應人口結構、經濟發展水平、國民保險消費觀念的變化和發展,日本壽險行業的產品結構在不同時期呈現出不同的特征,分為三個主要階段:1)1881-1980兩全保險主導階段;2)1981-1999終身壽險主導階段;3)21世紀以來第三領域產品快速發展階段(表2)。
● 1881-1980:主推兩全保險產品,由普通兩全向附加定期形式轉變
早期日本國民偏愛儲蓄,保險消費觀念較為傳統,比起給付具有相當不確定性的死亡保險,更加傾向于選擇生死兩全保險。從1881年起,兩全保險新單保單件數占比常年高居70%以上,壟斷地位明顯。
隨著日本經濟的快速增長,工薪家庭成為壽險公司的重要客源,為保證家屬能在家庭經濟支柱死亡時依然有穩定的生活來源,死亡保障需求日益加大。1959年,壽險市場開辦附加定期條款的兩全保險,提供生存保險金,又有高額死亡保障,符合傳統保險消費理念的同時,又滿足了消費者隨著經濟發展而急速高漲的死亡保障需求,因此得到了快速發展,新單占比由1965年的25.4%提升至1975年的39.3%。
● 1981-1999:中老年客戶需求凸顯,終身保險發展成為主力險種
老齡化程度加深推動終身壽險產品發展。從1960年起,日本中老年人口比重逐年增加,至1995年,日本65歲及以上人口占比已超14%,步入深度老齡化社會,滿足日漸增多的中老年客戶保險需求成為人身保險業市場拓展的主方向。
與此同時,經濟的低速增長造成家庭可支配收入增長的同步放緩,1998年開始經歷連續5年下跌,由49.59萬日元減少至2003年的44.07萬日元。因此,中老年人群“保費更低、死亡保障更多”的保險需求不斷增加。附加定期終身壽險應時而興,銷量迅速攀升,終身壽險新單占比整體由1980年的5.5%快速增長至2000年的31.5%,代替兩全產品地位,成為新一輪主力險種。
各類健康保險產品相繼在這一階段開發。例如,1976年日本壽險公司推出降低死亡保障、充實醫療保障的“醫療保險”;1982年壓低死亡保障額、重點保障疾病的主險產品出售;1986年在住院醫療附加險的基礎上推出面向團體的“醫療保障保險”;1984年開辦附加護理給付金的終身保險,使護理保險初具雛形,為下一階段第三領域產品的發展儲備了產品。
● 21世紀以來:保險需求利他轉向惠己,第三領域產品需求升溫
泡沫經濟后,壽險行業轉型訴求+市場需求擴展,第三領域保險快速發展。20世紀90年代泡沫經濟導致日本壽險行業出現嚴重利差損,投資收益伴隨資本市場疲軟而快速下降,保險公司亟待尋求具有穩定死差益貢獻的業務增長,因此開始積極向保障型產品轉型。
21世紀起日本社會對醫療保健相關保險需求不斷提升。2005年,日本65歲及以上人口占比突破20%,進入超老齡化社會;伴隨醫療技術的發展、平均預期壽命的延長,日本的人口金字塔逐漸由擴張型轉變為收縮型。與此同時,日本撫養比也在持續上升,2020年日本總撫養比為71%,其中老年撫養比高達51%。
相應地,根據日本生命保險文化中心公布的“關于不同時期居民儲蓄及購買保險意愿”調查結果,“醫療、住院費用的準備”的投保意愿自1985年以來持續上漲,由22.4%上升為2015年的61.4%,表現出國民的思維觀念由以往為遺屬留下更多生活費用,轉變成為自己準備好生前所需的超過預想的醫療費用(如住院、手術、治療、檢查等),保險需求逐漸由利他轉向惠己,對自身養老及醫療保障的需求不斷升溫。
為順應上述經濟環境、人口結構和國民保險需求的轉變,日本對壽險行業第三保險業務發展進行了政策松綁。日本自2001年對大型壽險公司及產險公司實行解禁,大型壽險公司及其財險子公司、大型財險公司及其壽險子公司均可經營第三領域的業務;外資公司則通過銀行、電話、網絡等新渠道積極開拓第三領域的業務,帶來第三領域產品新單快速增長,其中以醫療保險、癌癥保險、護理保險較為典型。
首先,醫療保險新單占比在2022年已達到25%,占據市場1/4。
其次,癌癥死亡率在1990年后逐年攀升,癌癥保險新單件數占比由此升至2022年的12%,與老牌產品終身壽險、定期壽險基本持平。
最后,日本65歲以上的老人普遍擁有優厚的退休金和年金,掌握了相當的儲蓄財富,近九成(88.2%)的60歲以上的人群擁有房屋并愿意繼續在當地居住,催生了居家養老的需求。2000年,日本開始實施護理保險制度,包括上門護理、上門幫助洗浴、日托護理等多種居家項目,二十年間發展迅速。
出清高預定利率產品
1990年日本經濟泡沫破滅后,壽險行業進入失落的十年,經濟基本面低迷,長端利率下行,壽險業利差損危機爆發,保費收入及利潤大幅降低。日產生命、東邦生命等7家營運80年之久的壽險公司相繼破產;其余存活的壽險公司多以加強內部費用和死亡率管控的方式,最大程度提高死差益和費差益,彌補利差帶來的損失。
為了在長期低增長低利率的環境中扭轉利差損局面,壽險公司開始通過持續下調新增保單預定利率的方式來逐漸縮減利差損。高利率保單處理方式分為兩種:一是銷售保單的保險公司倒閉,保單轉移到其他保險公司,其他保險公司可以重新簽訂合同,強制下調預定利率;二是銷售保單的保險公司沒有倒閉,保單繼續有效,預定利率不變,但是下調新單的預定利率。
根據日本《保險業法》標準責任準備金制度的規定,日本金融廳基于每年10月份,過去3年及過去10年的10年期國債受托利率平均值中較低者并乘上安全率系數確定標準利率。1990年到如今,行業7次下調標準利率,從1990年的5.75%一路下調至0.25%。
2013年前后日本壽險業扭轉利差損。雖然壽險公司可以根據各自的經營判斷獨立設定保費計算中的預定利率,但是如果保費計算的預定利率高于責任準備金計算中的標準利率,則需要計入比客戶支付的保費多得多的責任準備金,導致增加壽險公司的負擔。
因此,通常在標準利率降低時,各家壽險公司保費計算上的預定利率也會相應降低。這就為壽險公司在國債利率下行的背景下調低預定利率創造條件。
21世紀初期,主要壽險公司平均預定利率仍維持在3%-4%,預定利率下調的速度比較緩慢,而資產平均收益率不到3%,仍低于行業的平均預定利率,且下調的預定利率只用于新出售保單,存量壓力仍然較大。
隨后,前期積壓的高預定利率保單逐漸到期;人口老齡化產生養老險及醫療險剛需,同期社會各類投資的收益率均較低,低預定利率壽險產品逐漸為市場所接受,壽險公司得以進一步加快降低預定利率。
2010年后,日本壽險業利差損逐步收窄,多家頭部公司的利差損在2011-2013年逐漸得以撫平,長達20多年的利差損終于開始轉向利差益。
* 作者為海通證券研究所分析師,本文摘選自作者研究報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