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共產黨的斗爭話語體系及其當代價值

摘 要：1949年8月5日，美國國務院發表了《美國與中國的關系》白皮書。對此，毛澤東親自撰寫了五篇文章與之進行斗爭。斗爭話語的產生，是為了揭穿美國假和平的面具，揭露美國干涉中國內政的行為，戳穿美國民主黨企圖為自己辯護的意圖。在斗爭話語的基礎上可以凝練出一套斗爭話語體系，即以比較視野闡明話語主體的斗爭邏輯，以革命實踐批駁斗爭對象的荒謬言論，以教育話語增強斗爭路徑的階級基礎。斗爭話語體系在當代依然具有重要價值，斗爭話語體系是實現經濟變革的重要推動力，是迎擊外部環境施壓的主要抓手，是掌握意識形態領域主導權的必備武器。因此，中國還需要在眾多領域嵌入斗爭話語體系，以實現斗爭話語的空間拓展。

關鍵詞：［中圖分類號］D261.5"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 2097-2210（2024）03-0087-10

中國共產黨在斗爭中誕生、發展、壯大，“堅持敢于斗爭”是我們黨百年奮斗的重要經驗之一。斗爭從本質上來說，是一種實踐行為，但是這種行為不是孤立的存在，而是在實踐過程中衍生出了斗爭精神、斗爭話語、斗爭思維等緊密相連的范疇和內容。其中，話語是實踐的另一層表征。圍繞斗爭話語構建的斗爭話語體系，詮釋了中國共產黨人斗爭實踐的展開方式。“話語是在一定社會環境中產生的具有一定內容和社會功能的以語言為主要載體的表達形態”

［1］，話語意識的覺醒是政黨逐漸成熟的標志，以話語表達為核心，以話語傳播為支撐，共同構筑話語體系。

斗爭話語體系是一個值得重點聚焦和深入研究的理論內容。一則，現階段美國聯合其盟友竭力圍堵中國，這是當前我們面臨最嚴峻的斗爭形勢之一，中國必須更新與美國對等的斗爭話語體系。二則，斗爭話語是頗具中國特色的命題。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過程就是以馬克思主義理論為指導，用中國方式解決中國問題。馬克思重視斗爭，“斗爭是他的生命要素”［2］，但是，馬克思的斗爭話語側重的是階級斗爭，“至今一切社會的歷史都是階級斗爭的歷史”［3］，“階級斗爭必然導致無產階級專政”［4］。中國共產黨繼承了馬克思主義的斗爭精神，并將其運用于工作中，因此形成了一系列鮮明的斗爭話語。三則，當前斗爭意識有逐漸式微的趨向，重要原因在于互聯網傳播語境下，主流意識形態受到各種社會思潮、多元價值觀的挑戰，斗爭話語的消解風險進一步增強。循此立論，本文以毛澤東評論《美國與中國的關系——著重1944年—1949年時期》白皮書（以下簡稱“白皮書”）的文章，作為文本依據，透徹解析中國共產黨斗爭話語體系的模式構建及其當代價值，為新時代斗爭話語體系的空間拓展和內容更新提供歷史借鑒。

一、中國共產黨斗爭話語產生的動機回溯

還原歷史情境，將斗爭話語放到中國共產黨領導人民革命的歷史實踐中，才能理解斗爭話語產生的動機。1949年8月2日，美國駐華大使司徒雷登離開南京返回美國。三天后，即8月5日，美國國務院發表了白皮書，主要敘述了從1844年美國強迫中國簽訂《望廈條約》，直至1949年中國革命在全國范圍內取得基本勝利時為止的中美關系。重點敘述了抗日戰爭末期至1949年之間的美國扶蔣反共政策。全書包括正文八章

正文分別是：第一章一世紀以來的美國政策1844年—1943年；第二章國民黨與中國共產黨關系的簡述1921年—1944年；第三章赫爾利少將的大使任內1944年—1945年；第四章雅爾達協定與一九四五年的中蘇條約；第五章馬歇爾將軍的使華1945年—1947年；第六章司徒雷登的大使任內1947年—1949年；第七章1945年—1949年的軍事形勢；第八章美國經濟援助方案1947年—1949年。參見：國務院檔案編輯，中國現代史資料編輯委員會翻印，《美國與中國的關系——著重1944年—1949年時期》，1957年版。、附件八章，外加收錄在內的《艾奇遜[ZW（B]迪安·古德哈姆·艾奇遜（Dean Gooderham Acheson，1893—1971年），1949—1953年任美國國務卿，是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初期美國對外政策的主要執行人之一，他曾參與發起組建北大西洋公約組織。艾奇遜仇視社會主義新中國，1949年主持編寫和公布了《美國與中國的關系》白皮書。《艾奇遜致杜魯門的信》就是白皮書的序言，也是白皮書的要點。

致杜魯門總統的信》及《中美關系大事紀年表》。針對此，1949年8月12日，新華社以《無可奈何的供狀——評美國關于中國問題的白皮書》為題，發表了第一篇評論文章。從1949年8月14日至9月16日，毛澤東親自為新華社撰寫了《丟掉幻想，準備斗爭》《別了，司徒雷登》《為什么要討論白皮書？》《“友誼”，還是侵略？》《唯心歷史觀的破產》五篇評論文章，共同構成了毛澤東評論白皮書的核心文本。

首先，揭穿美國假和平的面具。長期以來，美國政府打著維護世界和平的幌子摻和到中國的戰局和政局中，在扶蔣反共方面不遺余力，以此限制蘇聯在遠東的力量，然而，對外卻塑造出一種絕對不參戰的假象。一方面，國民黨政府在美國的撐腰打氣下，于全國內戰前玩弄起“和平”陰謀和準備發動內戰這種反革命的“兩手”，中國共產黨針鋒相對地采取了革命的“兩手”與之進行斗爭。蔣介石為什么會玩弄“兩手”？因為“在助蔣作戰的開頭，又曾演過一出美國出面調處國共兩黨爭端的文明戲，企圖軟化中國共產黨和欺騙中國人民，不戰而控制全中國”［5］。美國不是不想直接參戰，而是對大規模參戰顧慮重重，毛澤東直接點破了美國不參戰的原因：“第一顧慮中國人民反對它，它怕陷在泥潭里拔不出去。第二顧慮美國人民反對它，因此不敢下動員令。第三顧慮蘇聯和歐洲的人民以及各國的人民反對它，它將冒天下之大不韙。”［6］另一方面，20世紀“40年代末50年代初，在美國統治集團內部形成了兩派（雖然并不是涇渭分明的）。一派是以干涉他國內政為己任，另一派是比較正視現實”，“兩派共同的‘上限’是反共，‘下限’是美國不出兵”。［7］雖然不出兵，美國在背后搗亂的手段卻從未停止過，毛澤東諷刺道：“艾奇遜的白皮書表示，美國帝國主義者對于中國的目前這個局面是毫無辦法了。國民黨是那樣的不行，無論幫它多少總是命定地完蛋了。”照此邏輯，美國應該放棄扶蔣反共的政策了，但是“艾奇遜說，還是要搗亂的，并且確定地要搗亂”。［8］這些話語撕下了美國政客假和平的面具，以致他們顛倒是非的言論在輿論場域盡顯尷尬。

其次，揭露美國干涉中國內政的行為。艾奇遜大言不慚地說，日本投降后美國不能從中國撤退，給出的理由是美國民意認為從中國撤退就是放棄美國的國際責任和對華友好政策。毛澤東犀利地評論道，“原來美國的所謂‘國際責任’和‘對華友好的傳統政策’，就是干涉中國”，“艾奇遜在這里強奸了美國的民意，這是華爾街的‘民意’，不是美國的民意”。［9］干涉中國的內政不僅僅表現在全力支持蔣介石政府進行內戰，更加露骨地體現為挑唆煽動的行徑。“艾奇遜公開說，要‘鼓勵’中國的民主個人主義者擺脫所謂‘外國的羈絆’。這就是說，要推翻馬克思列寧主義，推翻中國共產黨領導的人民民主專政的制度。”［10］美國政客進入國民黨核心領導層，直接對中國內政問題指手畫腳，還借助一小撮人挑動意識形態的對立。“艾奇遜公開地宣稱，他們要招收中國的所謂‘民主個人主義’分子，組織美國的第五縱隊[ZW（B]“第五縱隊”一詞最早來源于西班牙內戰，泛稱隱藏在內部的叛徒、間諜和破壞分子。其目標在于讓更多的國內人民在大戰來臨之際，對祖國倒戈相向。自冷戰結束后，“美國第五縱隊”以普世價值為旗幟，以抹黑他國政府、顛倒他國歷史、推動他國娛樂至上為手段，混跡于社交名流，擁有崇高的社會地位、過人的智商，以及煽動性極強的話術。他們是與敵人里應外合，不擇手段顛覆、破壞國家團結的力量。

，推翻中國共產黨領導的人民政府。”［11］所以，毛澤東直接點明：“白皮書是一部反革命的書，它公開地表示美帝國主義對于中國的干涉。”［12］從根本上說，美國干涉中國內政還是服務于其自身的國家利益的，即二戰結束后美國稱霸世界的野心急劇膨脹，把蘇聯視為最主要對手，因此，利用國民黨來絞殺與蘇聯意識形態相似的中國共產黨的力量。

最后，戳穿美國民主黨企圖為自己辯護的意圖。1948年美國總統大選，共和黨和民主黨的斗爭達到白熱化。民主黨（杜魯門所屬黨派）因為“丟失”中國而在政治上失分，為此，杜魯門當局為了平息“親蔣派”、共和黨和美國公眾的指責，發表白皮書為自己辯護，以表明國民黨政府的倒臺主要責任不在美國政府方面。《艾奇遜致杜魯門總統的信》中說道，國民黨政府“已經日趨墮落腐敗，沉醉于奪取地位、權力”，“美國官員曾屢次把他們對這種情勢的關切，提供給蔣委員長注意，他也屢次向他們保證，將予以糾正。可是他很少或者并未作有效的努力去糾正”參見：國務院檔案編輯，中國現代史資料編輯委員會翻印，《美國與中國的關系——著重1944年—1949年時期》，1957年版，前言部分第6頁。

。艾奇遜把國民黨失敗的原因歸結為其自身的無能，以及聽不進美國的意見。對此，毛澤東強調，美國“以大規模地出錢出槍出顧問人員幫助蔣介石打內戰為主要的侵略方式”［13］。“出顧問人員”一語道破了蔣介石政府由美國人遙控指揮，有恃無恐挑起內戰的事實。“美國的白皮書，就是一部破產的記錄”［14］，毛澤東描述司徒雷登離開中國的話語甚是精妙，“總之是沒有人去理他，使得他‘煢煢孑立，形影相吊’，沒有什么事做了，只好挾起皮包走路”［15］，通過描述司徒雷登離開的形象，把美國政策破產、政客灰頭土臉離開中國的情形，形容得惟妙惟肖，因此，“司徒雷登走了，白皮書來了，很好，很好”［16］。前者走了說明杜魯門當局扶蔣反共政策的徹底失敗，后者來了表明美國政府的辯解書變成了一紙罪狀書，可以作為很好的教育材料。

二、中國共產黨斗爭話語體系的模式構建

“話語體系是由對事物或現象的系統性認識所形成的思想體系和相應的表達體系復合而成的話語形態”［17］，“話語體系不僅是語言符號體系，更是言語內容和理論知識體系”［18］。斗爭話語體系是建立在中國共產黨斗爭實踐之上的理論表達，是對斗爭話語的凝練和總結性提升的話語形態，包括斗爭主體的思維邏輯、價值維度、現實訴求、言說對象。今天，再次研究這套斗爭話語體系，有助于堅定我們的斗爭意志，提升斗爭本領，豐富斗爭藝術。

（一）以比較視野闡明話語主體的斗爭邏輯

以比較視野看問題，能夠厘清事物的全貌；使用比較的方法，更容易找出對比雙方的不同點，彰顯其中一方的觀點。毛澤東評論白皮書的五篇文章，以比較視野進行批駁，凸顯了中國共產黨的斗爭邏輯。

對話語主體來說，斗爭絕不是一帆風順的。“如果斗爭只是在有極順利的成功機會的條件下才著手進行，那么創造世界歷史未免就太容易了”［19］，斗爭必定經過曲折迂回地發展，由量變到局部質變，再由局部質變到徹底質變的累積過程。毛澤東對這個問題看得非常透徹，他強調“斗爭，失敗，再斗爭，再失敗，再斗爭，直至勝利——這就是人民的邏輯”［20］，是話語主體的斗爭邏輯。抗日戰爭期間，教條主義者或者本本主義者由于不了解革命和反革命的邏輯，才會對蔣介石代表的國民黨政府，時而聯合中國共產黨抗日時而反共“剿共”的搖擺政策，發出感嘆：“為什么蔣介石又這樣干？”［21］因為他們不懂得革命的前景是“向著和平、民主和抗戰”［22］，但是革命的道路卻包含著“舊毒，污濁，革命進程中的某些波折，以及可能的回頭路，只有斗爭和努力才能克服，而且需要長期的斗爭和努力”［23］。想讓代表大地主、大資產階級的國民黨政府徹底轉變，不是一夜之間就能完成的任務，反革命者不會心甘情愿地放棄自己的立場和利益，“搗亂，失敗，再搗亂，再失敗，直至滅亡——這就是帝國主義和世界上一切反動派對待人民事業的邏輯”［24］， 事實也證明了反革命邏輯的必然走向。首先，表現為國民黨政府徹底失去民心。在美國的支持下，蔣介石政府快速從日本手里接收了大片土地、人口和物資，結果呢？“國民黨文武官員的行為一下子就斷送了人民對國民黨的支持，斷送了它的威信。”［25］其次，表現為美國對華政策宣告破產。美國軍隊在部分地區曾經與解放軍交手過，“被人民解放軍俘虜過多次”［26］，美軍害怕深陷中國戰場的泥潭里，因此，不愿大規模地武力參戰，而是幫助蔣介石打內戰，結果還是一敗涂地。

綜上，中國共產黨領導的斗爭道路，代表的是合乎歷史發展總趨勢的、進步的、符合人民根本利益的新生事物；而依靠美國支持的國民黨所挑起內戰的道路，代表的則是已經喪失存在必然性、違背人民根本利益的舊事物。新事物必定會戰勝舊事物，但是，新事物戰勝舊事物的道路不是直線式的，而是充滿曲折、包含復雜斗爭的，呈現出波浪式前進和螺旋式上升的軌跡，這是唯物辯證法的基本法則。毛澤東的五篇評論文章重點談及的就是中國革命必勝信念背后的科學原理，闡明了話語主體即中國共產黨的斗爭邏輯。我們黨能夠有效凝聚黨內外共識，贏得人民的擁護，得益于在比較視野中公開闡明自己的斗爭邏輯。

（二）以革命實踐批駁斗爭對象的荒謬言論

馬克思強調歷史的動力是革命實踐，“意識的一切形式和產物不是可以通過精神的批判來消滅的”［27］，“只有通過實際地推翻這一切唯心主義謬論所產生的現實的社會關系，才能把它們消滅”［28］。因而，毛澤東領導的中國共產黨和人民群眾，打敗了美帝國主義支持的蔣介石政府，徹底地批駁和消滅他們的謬論，用革命實踐為中國共產黨的斗爭話語作了不可辯駁的注解。

第一，美國對中國到底是友誼還是侵略？革命實踐可以回答這個問題，“人的思維是否具有客觀的真理性，這不是一個理論的問題，而是一個實踐的問題”［29］。艾奇遜的說辭乍一聽頗為感人，美國對中國“種種善意措施便是證據，例如用庚子賠款來教育中國學生，在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廢除治外法權，以及戰時和戰后對中國的大規模援助等等”［30］。然而，實際的“友誼”表現在哪里呢？其一，美國對中國進行軍事侵略，是最早在中國獲得治外法權的列強之一；其二，美國處心積慮地在中國從事精神侵略，“由宗教事業而推廣到‘慈善’事業和文化事業”［31］，在中國培養出一部分自由主義分子；其三，美國人在中國犯罪，回到美國就被宣布無罪釋放；其四，美國幫助蔣介石殺死幾百萬中國人，為的是所謂的“門戶開放”政策，尊重中國領土完整，反對其他國家單獨控制中國。以上罪狀都是美國真正“友誼”的表現，所以，第一個問題不言自明。

第二，美國為什么要援助腐敗無能的蔣介石政府？白皮書把中國內戰失敗的責任全部推給了蔣介石，此處出現了邏輯悖論，按照艾奇遜的說法，“戰前的十年里，國民黨已經毀滅不了共產黨。現在是戰后了，國民黨是削弱了，意志消沉了，失去了民心”［32］。精明的美國政客發現國民黨政權如此不堪一擊，為什么要繼續援助它？為什么還要一直將美國政府與其綁定，直至確認大勢已去，才無可奈何地發表白皮書宣告失敗？回答這個問題之前，要明白美國干涉中國是為了什么？為了幫助蔣介石政權嗎？顯然不是。是為了美國自身利益，“‘美國始終沒有把中國革命作為獨立的事物對待’。他們認識到‘阻止中共統治中國’已不可能，就把‘阻止中國成為蘇聯的附庸’作為政策目標”［33］。毛澤東分析了第二次世界大戰的戰局和形勢，點破了美國為自己的利益布局投資，“中國是亞洲的重心，是一個具有四億七千五百萬人口的大國，奪取了中國，整個亞洲都是它的了。美帝國主義的亞洲戰線鞏固了，它就可以集中力量向歐洲進攻。美帝國主義在美洲的戰線，它是認為比較地鞏固的”［34］。美國想要將中國變成它的實際殖民地，而蔣介石非常愿意配合美國的世界侵略政策。這才是真正的答案所在。

第三，中國革命發生的原因究竟是什么？毛澤東以唯物史觀的視角批駁話語對象的荒謬言論，揭示了中國革命發生的真正原因，這些內容是構建斗爭話語體系的核心。杜魯門、艾奇遜一派把中國發生革命的原因歸結為人口太多和西方思想的輸入。毛澤東對此予以堅決駁斥，他反問道，“美國一百七十四年以前的反英革命，也是由于人口太多嗎？艾奇遜的歷史知識等于零”［35］，人口多不僅不是革命的原因，而且是一件極大的好事，“世間一切事物中，人是第一個可寶貴的。在共產黨領導下，只要有了人，什么人間奇跡也可以造出來”［36］。艾奇遜談論革命發生的第二個原因，是西方新思想、新觀念的輸入，引發了中國的革命。毛澤東對此就更加嗤之以鼻，他指出西方資產階級在中國培養了帝國主義的洋奴，如蔣介石之流；還創造了自己的掘墓人，如工人、農民、城市小資產階級、民族資產階級等。因而，革命的原因是一個階級壓迫剝削另一個階級，引起了被壓迫階級的反抗。這是第三個問題的答案。

（三）以教育話語增強斗爭路徑的階級基礎

無論何種斗爭，革命斗爭抑或話語斗爭必須贏得廣大民眾的支持，增強斗爭路徑的階級基礎。白皮書對中國人民來說，是一部極具時效性的教育材料。它在發表之前，一部分中國人對共產黨人所說的帝國主義本性問題，是持懷疑態度的。但是，白皮書發表以后，確證了共產黨人的說法。毛澤東逐條辯駁了白皮書的錯誤觀點，回答了如何運用話語進行斗爭的關鍵問題，即盡可能增強斗爭話語的階級基礎，擴大斗爭話語的使用人群。

按照覺悟程度，毛澤東區分了民眾中的絕大多數和一小部分人。經過第一次國內革命戰爭和抗日戰爭的磨煉，絕大多數中國人完成了思想層面的轉變。全面內戰爆發前，毛澤東就強調，“蔣介石對于人民是寸權必奪、寸利必得”［37］，還強迫人民接受戰爭，民眾懂得了對待反動派就要“使被壓迫、被屠殺的人民拿起刀來，誰如果要再殺我們，我們就照樣辦理”［38］。還有一小部分知識分子的覺悟程度需要中國共產黨切實地做工作來提高，掃除他們腦中的落后思想。這部分知識分子不是國民黨反動派，他們是中間派。蔣介石戰敗后，“他們既不想得罪蔣介石和美國政府，又想得到人民民主陣營的諒解和容納”［39］，對美國總是存有幻想，還沒下決心與之長期斗爭，“似乎不經過嚴重的長期的斗爭，這些帝國主義分子也會和人民的中國講平等，講互利”［40］，他們就是艾奇遜所說的“民主個人主義”的擁護者。上述這些中間派是可以改變的，因為“不管個人在主觀上怎樣超脫各種關系，他在社會意義上總是這些關系的產物”［41］，這些搖擺觀望者既然生活在中國大地上，最終能夠看清楚美蔣反動派的所作所為。需要“用善意去幫助他們，批評他們的動搖性，教育他們，爭取他們站到人民大眾方面來，不讓帝國主義把他們拉過去”［42］，爭取到更多中間派對中國革命道路的認同和支持，讓他們徹底丟掉幻想，與帝國主義斗爭到底。

事實上，毛澤東的斗爭檄文確實贏得了廣大中間派的信任，五評白皮書的教育效果非常明顯。例如，中國國民黨革命委員會發表了《嚴斥白皮書》的文章，承諾必然要恪守孫中山的遺教，將民主革命進行到底，“尤其是要把美帝國主義所謂‘民主個人主義’分子盡可能地爭取過來，使美帝國主義今后任何新的陰謀詭計，無所施其技”［43］。關于美國對華政策的實質問題，中國民主同盟發表《對美帝白皮書的斥責》文告指出：“美國過去一百年來繼續不斷地侵略中國；最近五年來更變本加厲地侵略中國；今天又正在處心積慮地計劃著進一步侵略中國。”［44］中國共產黨對中間派的教育，強化了整個社會對美帝國主義侵略行徑的抗爭意識，印證了馬克思的判斷：“現在的社會不是堅實的結晶體，而是一個能夠變化并且經常處于變化過程中的有機體”［45］，斗爭路徑的階級基礎進一步擴大并增強。

三、中國共產黨斗爭話語體系的當代價值

當下中國，斗爭意識出現了窄化的趨勢，斗爭話語逐漸淡出公眾視野，在話語圈層邊緣化。而斗爭話語之所以處于這樣的現實窘境，與其出場的空間語境緊密關聯。毛澤東五評白皮書構建的斗爭話語體系，它誕生于中國共產黨領導的解放戰爭進程中，斗爭話語來源于革命語境；所以，當斗爭話語逐漸失去革命語境時，其使用頻率隨即降低。由此推論，新時代構建斗爭話語體系，內在規定著必須挖掘斗爭話語的當代價值，找到斗爭話語的現實適用語境。“話語的變化說到底是思想、理論的變化，話語體系的建設說到底是思想理論體系的建設”［46］，斗爭話語只有結合中國社會的現實問題，才能在思想集聚區成功吸引群眾的注意力并被自覺運用于實踐。

（一）斗爭話語體系是實現經濟變革的重要推動力

唯物史觀闡明了社會變遷和政治變革的終極原因，“應當到生產方式和交換方式的變更中去尋找”“應當到有關時代的經濟中去尋找”。［47］換言之，社會變遷的根本原因在于經濟的變革，找準內生性的源泉和動力，在經濟空間內運用斗爭話語，聚焦于經濟運行過程中的突出問題。

艾奇遜曾經妄言，“中國共產黨解決不了自己的經濟問題，中國將永遠是天下大亂，只有靠美國的面粉，即是說變為美國的殖民地，才有出路”［48］。毛澤東抓住了美國投機政客話語的根本性缺陷，他說：“我們是艾奇遜反革命理論的駁斥者，我們相信革命能改變一切。”［49］結合具體語境，“革命能改變一切”可以表述為根據地經濟上的革命斗爭能改變一切。表現之一，中國共產黨依據革命形勢適時調整土地政策，解決戰時后勤保障問題。抗戰時期“在土地關系上，我們一方面實行減租減息，使農民有飯吃；另一方面又實行部分的交租交息，使地主也能過活”［50］，緩和根據地內地主與農民的階級矛盾，農民生產的糧食保障了軍隊的基本供給；表現之二，中國共產黨發展公營經濟解決財政困難。國民黨的“清剿”政策和日本侵略者的嚴厲封鎖，給陜甘寧邊區造成極大的困難，但是，封鎖并沒有把邊區圍困致死。由于黨領導人民發展公營經濟，邊區的軍隊“做到每個戰士平均種地十八畝，吃的菜、肉、油，穿的棉衣、毛衣、鞋襪，住的窯洞、房屋，開會的大小禮堂，日用的桌椅板凳、紙張筆墨，燒的柴火、木炭、石炭，差不多一切都可以自己造，自己辦”［51］。實現了陜甘寧邊區內部經濟的大暢通和大循環，達到豐衣足食的目的。

改革開放特別是加入世界貿易組織后，我國形成了市場和資源“兩頭在外”的“世界工廠”發展模式，中國經濟實力實現了歷史性躍升。然而，隨著世界經濟逆全球化趨勢加劇，國際大循環的動能明顯減弱，中國發展的主動權受到他國的嚴重制約，因此，改變這種“兩頭在外”的模式是當務之急。革命時期，毛澤東提出自力更生的方法，對我國加快構建新發展格局有重要的現實啟示意義。現階段，我們依托國內大循環增強內生動力，通過國際循環提高發展質量和水平。立足點在國內大循環，堅持擴大內需、繁榮國內經濟、夯實經濟根基，增強發展的安全性穩定性。除此之外，“供給側結構性改革”“掌握關鍵核心技術”“低端制造業升級”“鄉村振興”等話語，聚焦中國經濟運行中的突出矛盾和問題。因此，構建斗爭的話語體系契合了中國經濟改革的內生性需要，是實現經濟變革的重要推動力。

（二）斗爭話語體系是迎擊外部環境施壓的主要抓手

毛澤東重申了美帝國主義將來不會放棄干涉中國的固執理念，這是侵略者和霸權主義者的邏輯使然。帝國主義的“本性是不能改變的，帝國主義分子決不肯放下屠刀”［52］，直到他們滅亡。縱觀美國對華政策，與毛澤東當年的判斷基本一致。二戰結束后，美國干預日本戰犯的審判過程，積極扶植日本軍國主義力量，竭力為甲級戰犯作辯護。例如，盟軍的總司令麥克阿瑟發出的所謂“戰犯假釋”指令，致使岸信介等甲級戰犯被釋放或獲得減刑。1948年12月，在處死了東條英機等幾名戰犯之后，美國便宣布釋放其他19名甲級戰犯，不再對他們進行審判。1950年3月，盟軍的最高司令部又頒布了第5號指令，規定在刑期終了前，釋放所有日本國內在押戰犯。上述縱容措施導致日本國內右翼勢力猖狂至今，嚴重威脅東北亞地區的和平安全，致使中國的發展受到一定程度的影響。

二戰期間，美國主要通過扶植蔣介石的力量來干涉中國內政。言及今日，美國的極限施壓已經不限于在中國內部挑起爭端，而是在世界范圍內到處拉幫結派，不斷擴大自己的勢力范圍，蓄意圍堵中國。美國和日本聯合打造了一條北起日本群島、琉球群島，中接臺灣島，南至菲律賓、大巽他群島的鏈形島嶼帶，被稱為“第一島鏈”。這條島鏈封鎖住了中國大陸通向太平洋的出口，美日以此為契機妄圖遏制中國海軍的發展。毛澤東在評論白皮書中告誡我們，“希望勸說帝國主義者和中國反動派發出善心，回頭是岸，是不可能的。唯一的辦法是組織力量和他們斗爭”［53］。第一，明確斗爭的方向、立場和原則。毛澤東在總結抗美援朝勝利的意義時指出，“帝國主義侵略者應當懂得：現在中國人民已經組織起來了，是惹不得的。如果惹翻了，是不好辦的”［54］。中國愿意同所有國家友好相處，但這是有原則、有底線的，在涉及國家領土主權的問題上絕不會退讓。第二，講究斗爭策略和方法。革命時期，我們黨始終抓住社會的主要矛盾，靈活處理與蔣介石的關系。抗日戰爭爆發后，中日民族矛盾上升為我國的主要矛盾。針對國民黨頑固派破壞抗日民族統一戰線、消極抗日的做法，中國共產黨一方面擊退國民黨的反共高潮；另一方面強調團結進步，促成頑固派的重新覺悟，使蔣介石政府既不敢投降日本，也不敢發動全國規模的內戰。故此，構建斗爭話語體系，有助于中國共產黨面對外部環境施壓時靈活應變、有力回擊。

（三）斗爭話語體系是掌握意識形態工作領導權的必備武器

盡管艾奇遜在白皮書中承認了對華政策的失敗，但是，他還要鼓勵中國的民主個人主義者推翻馬克思列寧主義，推翻中國共產黨的領導，為中國社會意識形態領域的復雜斗爭形勢埋下導火索。敵人是不會自行消滅的，他們“已經不能用單純的軍事斗爭的方法加以阻止，他們就一天比一天地重視政治斗爭的方法”［55］。確切地說，就是意識形態領域的挑撥和策動。意識形態包含政治、法律、思想、哲學、藝術、道德、宗教、文學等，無孔不入地滲透到人們的生活中，影響人們價值觀的形成。《共產黨宣言》指出，“人們的觀念、觀點和概念，一句話，人們的意識，隨著人們的生活條件、人們的社會關系、人們的社會存在的改變而改變”［56］。因此，話語圈層中斗爭話語所占的比重越高，影響的人群就越廣；斗爭話語投射的光譜范圍越大，錯誤的、虛無的、落后的社會思潮就越無處遁形。

新時代我國意識形態領域的斗爭更加復雜和隱蔽。從國際形勢看，中國正以迅速發展的勢頭在全球產生重大影響，中國道路成為眾多國家學界和政界關注的焦點，然而，“中國威脅論”“中國掠奪論”“新殖民主義”等論調此起彼伏，意識形態領域硝煙彌漫。以美國為首的西方國家憑借著成熟的話語傳播體系，企圖對中國進行滲透和顛覆。從國內形勢看，我們正處于爬坡過坎的關鍵時期，改革發展道路上矛盾交織、利益格局多元、社會思潮共生，尤其是網絡領域的意識形態工作難度與日俱增。所以，中國更應該積極構建適應新時代斗爭環境的話語體系。其一，加強對各種錯誤思潮的批判，堅決抵制污名化、標簽化、妖魔化中國和中國共產黨的言論。斗爭話語體系應圍繞著“誰來斗、斗什么、怎么斗”進行構建，明確斗爭主體、斗爭對象、斗爭進路。其二，塑造真實、立體、全面的中國形象。構建斗爭話語體系不能僅僅“被動反擊”，更應該“主動出擊”，將講好中國故事、傳播好中國聲音、闡釋好中國道理、展示好中國形象，作為中國共產黨掌握意識形態工作領導權的中心任務。

以經濟領域的改革斗爭，驅動中國解決發展中的重大問題，筑牢國家的物質根基，形成強大的社會凝聚力。面對外部環境的極限施壓和意識形態領域的多元思潮挑戰，中國共產黨領導的中國人民唯有構建強大的斗爭話語體系，才能從容應對并克服困難。中國還需要在眾多領域嵌入斗爭話語體系，實現斗爭話語的空間拓展，敢于較真碰硬、敢于直面問題、敢于解決矛盾。毛澤東評論白皮書的五篇文章，在當下仍然具有重要的參考價值，閃耀著真理的光芒，這是我們重新審視和多維度研究這五篇文章的根本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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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約編輯：文 媛）

基金項目：本文系安徽省高等學校省級質量工程思想政治理論課教研項目“中國共產黨人精神譜系教學話語體系的構建研究”（2023sxzzjy004）；安徽省教育系統黨建專項課題“高校傳承紅色基因培養時代新人研究”（AHGXDJ202328）的階段性成果。

作者簡介：謝婧，南開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博士研究生，安徽商貿職業技術學院馬克思主義學院講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