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擊辦報,是我黨在抗日戰爭和解放戰爭時期面對危機情況而普遍采取的辦報策略。《前線報》是抗日戰爭時期冀中軍區創辦的第一份軍區報紙,1937年12月在河北高陽創刊,1949年8月在河北保定停刊。該報發行的12年里,跟隨冀中軍區轉戰各處,在危機四伏的敵后根據地堅持報道我軍戰士的英勇事跡,宣傳黨的方針、政策及軍事思想,體現了我軍“游擊辦報”的特征。在游擊戰的背景下,該報在輾轉中發展,在群眾的保護與支持下屢脫險境。從全面抗戰爆發到解放戰爭末期,該報始終活躍于軍隊之中,雖然屢次停刊、屢次復刊,卻成為冀中軍區“文化戰士”的根據地,鼓舞了戰斗氣勢,留下了珍貴的歷史記憶。
在抗戰烽火中創刊
七七事變后,日本軍國主義侵略者為達到“三個月滅亡中國”的妄想,對冀中重鎮石家莊發動四輪有針對性的轟炸。1937年10月14日,在第五十三軍工作委員會的領導下,東北軍第五十三軍六九一團團長呂正操率部脫離國民黨,在河北晉縣小樵鎮誓師抗日,并將部隊名稱改為“人民自衛軍”,隨后與河北游擊軍會合,連續攻克安平縣、高陽縣、轟縣等縣城。同年12月,晉察冀軍區司令員聶榮臻委派孫志遠等人到人民自衛軍組織黨的軍隊政治工作,加強黨對軍隊的領導,并帶來了電臺呼號和密碼(呂正操:《呂正操回憶錄》,解放軍出版社,1988)。冀中人民自衛軍在政治部主任孫志遠的帶領下,在河北高陽縣內創辦了《自衛報》,肩負起宣傳黨的戰略方針和全國抗戰形勢的重任。報紙為鉛印,8刊4版,刊期不定,孫志遠任《自衛報》負責人。

1937年12月底,人民自衛軍主力來到路西進行實訓。在定縣,人民自衛軍在一家由美國傳教士開辦的醫院購藥時,由于紀律嚴明,對國際人士態度友善,受到醫院主人的熱情招待(呂正操:《冀中回憶錄》,解放軍出版社,1984)。《密勒氏評論報》報道了此事,高度贊揚人民自衛軍,《自衛報》轉載該報道。這是冀中地區軍隊第一次在軍區報紙上出現,揭開了冀中軍區采用報紙宣傳我軍英模人物和先進事跡的序幕。
1937年12月13日,板垣征四郎率陸軍第五師團從保定出發,分兵兩路向防守薄弱的高陽縣進發,企圖消滅剛剛成立的自衛軍。高陽軍民在敵人的炮火壓制下,堅守4天4夜,于12月中旬被迫退出高陽,與從路西實訓歸來的自衛軍主力轉戰安平縣,轉戰期間《自衛報》暫時停辦。抵達安平縣后,軍區黨委先從安國縣借購1臺鉛印八頁機和一部分鉛字模具,后來又費力籌備了2臺石印機和1臺圓盤機,從安國、深澤、安平、任丘等地召集10多位印刷排字工人。1938年初,《自衛報》在安平縣城內重新出版,由鉛印改為油印,8開4版,刊期不定。同年2月,冀中區黨委決定將華北民眾抗日自衛隊第一大隊政治部副主任路一調往人民自衛軍政治部宣傳部,籌備出版印刷工作(李懷亮:《路一論》,載張永泉:《河北解放區作家論》,花山文藝出版社,2000)。3月,報社移至安平縣侯瞳村,再次改為鉛印,8開4版。路一為該報的總編輯,彭榘任社長。
1938年4月21日,冀中區黨委書記黃敬在安平縣主持召開冀中區黨的第一次代表大會,將自衛隊和河北游擊軍合并改編為八路軍第三縱隊并成立冀中軍區。《自衛報》作為“自衛隊時代”的軍報,已經不適合此時的軍事環境和軍隊發展需求,冀中軍區決定停辦《自衛報》。
同年6月至7月,冀中黨委、冀中軍區政治部等領導機關陸續遷往任丘青塔鎮,建立冀中革命根據地領導中心,冀中軍區駐地也遷往任丘縣。冀中的抗日工作迎來了“黃金時代”。在此背景下,1938年9月,冀中軍區黨委在駐地任丘縣青塔鎮創辦《前線上》,石印,4開4版,5日刊,冀中軍區政治部宣傳部編輯科科長魏澤南出任報社主編(鄭耀東:《〈前線報〉簡史》,載杜敬:《冀中報刊史料集》,河北教育出版社,1995)。這是冀中根據地在黨的領導下創辦的第二份報紙,也是冀中軍區黨委創辦的第一份軍報。該報主要在軍隊內部傳播,不對外發行,主要宣傳毛澤東持久戰思想和全國抗戰形勢,報道八路軍各軍區勝利的消息,宣傳部隊英雄模范人物的先進事跡,目的是增強將士們對抗戰必勝之信心。《前線上》還吸納了一部分來自北平、天津和保定的知識分子,刊登了一些文藝作品,如魏巍的長詩《黃河行》等,作為部隊的文化娛樂材料,活躍日常生活。呂正操在回憶錄中寫道:“他們的到來,給根據地的建設增添了新生力量,抗日氣氛更加活躍。這些人與冀中當地的知識分子,還有陸續從延安來的干部匯合在一起,在冀中抗戰中發揮了重要的作用。”(《呂正操回憶錄》)
在游擊戰的輾轉中發展
為適應抗戰的形勢和履行黨中央的軍事方針,冀中軍隊開始艱苦的游擊戰,《前線上》也隨冀中軍區戰略轉移,進行游擊辦報。
1938年11月,華北日軍采用“鯨吞式”“圍剿”,對冀中根據地進行大規模“掃蕩”。為減少戰爭對報社的影響,《前線上》從青塔鎮轉移到河間縣南部的汜頭李莊。這是報社成立后的第一次轉移,笨重的石印機和印刷器材都是動員群眾用牛車運輸。《前線上》在李莊出版的2個多月里,李莊沒有太多戰事,人民算是安居樂業。八路軍通訊連戰士宮天才回憶:“我們村河套里的地,年年麥子半腰深,五谷雜糧也是好歹——扔上籽就長得挺好。”(宮天才口述,宮紀齋,宮冀蓮記錄:《烽舊往事:一個抗戰老兵的回憶》,中國文史出版社,2005)在天時地利人和的條件下,報社迅猛發展,冀中軍區政治部宣傳部部長張仁槐擔任報社社長。
11月24日,毛澤東發出《關于鞏固冀中部隊、堅持長期游擊戰爭的指示》,中共中央要求第一二〇師前往冀中,推動當地部隊正規化進程,同時派程子華帶一部分文藝干部去冀中,支援冀中地區政治文化工作。1939年1月,冀中軍區正處于日軍的瘋狂進攻中,《前線上》被迫隨著軍區機關輾轉各地。據宮天才回憶,當時的汜頭李莊正處于敵軍的進攻區,危險時有發生,“有一天,突然緊急轉移,我們打汜頭李莊出發,急行軍。我推著車子,我的前前后后都是行軍隊伍,車子沒法騎,只好推著走”(《烽舊往事:一個抗戰老兵的回憶》)。
2月,冀中軍區領導機關繼續南移,活動于深縣、饒陽、武強一帶。由于處在反“掃蕩”的關鍵時期,領導機關駐地頻繁更換,各軍隊之間換防時有發生,笨重的石印機不能隨時動員人民群眾協助運輸。報社同志為讓戰士們了解軍中大事,以大無畏精神克服頻繁行軍帶來的疲勞,頂住日軍猖獗的進攻壓力,繼續辦報。為方便隨時轉移,報社同志將石印變為油印,每周2刊,每刊2版。呂正操對辦報同志給予極高評價:“這些文化戰士,攜帶著簡單筆墨、油印機、石印機。隨著情況來轉移。由于我們的刻苦積極革命精神,每到一個地方,能夠立刻開始寫作印刷,源源不斷地供給廣大人民所渴望的精神食糧,他們的英勇精神,絕不下于一個沖鋒陷陣的戰士。”(杜敬:《抗日戰爭時期冀中的262種報刊》,載杜敬:《冀中報刊史料集》,河北教育出版社,1995)
第一二〇師及其機關報《戰斗報》的到來,為《前線上》的辦報注入了活力。《戰斗報》作為晉綏地區革命根據地創辦最早的報紙,用宣傳黨中央的方針、路線、政策及革命思想教育和武裝群眾,為晉綏區的抗日動員工作作出不可磨滅的貢獻,被稱為革命的“良師益友”。《前線上》總編輯魏澤南指示本報報道第一二〇師的光榮事跡,并派部分人員向《戰斗報》學習游擊辦報的經驗。
1939年夏,晉東南《新華日報》派林朗到冀中指導新聞出版工作。隨后,報社成立以林朗為編輯部主任、李紀峰等同志為委員的編委會,報社力量大增。1939年上半年,《前線上》報社設編輯科、文書科、美編科、通訊科、出版科,負責報紙的出版工作。
林朗辦報經驗豐富,十分重視《前線上》的出版工作,也肯幫助新同志快速開展工作。據美編科張超回憶,林朗曾問他懂不懂得怎樣編畫報,他直言自己雖然小時候看過《兒童畫報》,但不懂編輯。林朗溫和地笑笑,掏出白報紙和鉛筆,說道:“來,我教你怎么搞法。”在林朗的指導下,“我……用鉛筆在白報紙上打好畫稿,請林朗同志看過……林朗同意后,又給每幅畫面編寫了文字說明,當晚就發出來了”[曠伏兆:《憶恢復平津保三角區抗日根據地的戰斗歷程》,載冀中人民抗日斗爭史資料研究會:《冀中人民抗日斗爭文集》(第6卷),航空工業出版社,2015]
五次“圍剿”失敗的日軍在屢受打擊下,利用雨季冀中河湖暴漲之勢,在各地決堤放水,致使冀中35個縣沒有一塊干地。據河北省主席鹿鐘麟描述,“總計被災成數為八成以上”(邵雍:《抗日戰爭與中國社會》,合肥工業大學出版社,2010)。此時的冀中軍區司令部、政治部等機構,轉移到武強縣城郊區的一個地主大院里,接著又轉移到北代。報社白天編寫稿件,晚上即交給文書科連夜印刷,做到“今日事,明日報”。
9月,冀中軍區在駐地北代召開第二次政工會議。《前線上》傳達了冀中軍區黨委對報社工作的指示:“凡屬軍區的重要會議,或某一重大行動,都盡量吸收報社同志參加,領會精神,以便通過報紙進行宣傳解釋,動員部隊貫徹執行。”(《〈前線報〉簡史》)《前線上》編輯李快參加了大會,并為大會出版《政工會議專刊》,接連5天,每天出版1期。
1940年初,接到中央軍委和八路軍總部命令,晉察冀軍區抽調冀中軍區主力分兩路,赴晉東南和冀南根據地。4月下旬,日軍趁冀中軍區主力南下時,集結39000多兵力,對冀中子牙河流域、大清河流域、唐河及潴龍河流域和倉石路沿線等4個地區進行“掃蕩”。《前線上》隨冀中軍區剩余力量,趁著夜色,突破日軍封鎖,從定縣西王耨村出發,經過新樂、行唐到完縣(今保定平順縣)西大悲村附近休整,而后又轉移到行唐縣口頭鎮一帶及曲陽縣宋莊一帶。口頭鎮和宋莊位于晉察冀根據地邊緣冀西山區,受到日軍的攻擊頻率相較于冀中區要小得多,辦報環境更加穩定。因此,《前線上》恢復石印,為3日刊,4開4版,改名《前線報》,社長為李紀峰。
1940年10月,《前線報》編輯部和繕寫組、電臺人員隨軍返回冀中根據地,跟隨前方行動,印刷人員繼續隱蔽在武強、深縣、饒陽等地農村,依靠地方黨組織和群眾,結合抗日具體情況進行出版印刷工作。每期報紙編寫完成后,由通訊員取回再分發給各部隊。由此,《前線報》的印刷工作固定在武強、深縣、饒陽三地,不受軍區駐地轉移影響,能較為準時出版。

10月的冀中,田地里空曠一片,可供印刷、通訊人員隱蔽的麥田也隨著季節更替而消失。印刷人員只能躲在地窖或者民房中,趁著月光或是暗淡的煤油燈,“在土炕上放個小桌子就干起來”(蘇文,蘇杭:《安國縣抗戰時期報刊出版發行紀實》,載杜敬:《冀中報刊史料集》,河北教育出版社,1995)。負責聯絡的通訊員需要冒著生命危險,突破敵人封鎖線,盡快拿到印刷好的報紙,不耽誤第二天的分發流傳。也因此,范瑾把報紙的發行工作比作“報紙的血液”,指出:“青紗帳已經倒了,準備迎接與粉碎敵人冬季‘大掃蕩’的任務,也就更加緊迫地擺在我們面前了。”(范瑾:《談整理冀中地方報紙的發行工作》,載杜敬:《冀中報刊史料集》,河北教育出版社,1995)。
日軍的侵略給報社人員帶來不可避免的犧牲。據統計,在抗日戰爭時期,《前線報》有9人犧牲(孫進柱,王大林:《保定抗戰文化》,方志出版社,2005)。3年來,《前線報》隨冀中軍區轉戰冀中根據地,深縣、武強、饒陽、獻縣等地,留下了報社同志辛勤辦報、英勇戰斗的痕跡。報社同志雖然沒有上戰場殺敵,但他們的筆桿子就是最銳利的武器,就像《冀中報人》創刊詞開篇說的:“我們戰斗在平原上,筆就是我們的槍。”(杜敬:《〈冀中報人〉創刊詞》,載杜敬:《冀中報刊史料集》,河北教育出版社,1995)戰士們也因為《前線報》的光榮報道而備受鼓舞,作戰勇猛,直言:“今后再給我們任務,我們一定勇敢作戰殺敵人,做一個大無畏的八路軍。”(李盾,魏建蓉:《烽火集——冀中抗戰漫憶》,河北人民出版社,2008)
在群眾的保護下屢脫險境
抗日戰爭進入相持階段后,日軍把作戰矛頭指向華北,妄圖摧毀中國共產黨領導的敵后根據地。冀中抗日根據地西連平漢路,東臨津浦路,北連北寧路,南跨石德路,是整個華北平原的核心地帶,由此成為日軍最先侵擾的對象。《前線報》受到日軍“掃蕩”的影響,不得不分散布置,隱蔽在各個村落的百姓家中,頑強辦報,繼續宣傳我軍抗戰的英勇事跡。
1941年7月,程子華帶領丁冬等幾位同志和報社記者來到蠡縣考察地道戰發展情況。隨后,《前線報》記者以《土地武裝》為題發表長篇報道,從地道戰的起始、發展、優點等方面進行論述,強調地道戰是“在敵強我弱的情況下,主要是積蓄革命力量,堅持斗爭”(程子華:《程子華回憶錄》,中央文獻出版社,2005),由此揭開了冀中人民大規模開展地道戰斗爭的序幕。
1941年夏秋之交,日軍華北方面軍為鞏固其占領區,以第一一〇師團主力,第二十一、第二十七師團和獨立混成第十五旅團及偽軍各一部,共2萬余人,對冀中深澤、安平、饒陽地區展開“掃蕩”。至秋季,為適應戰役形勢,冀中軍區政治部決定,《前線報》全體人員不再隨冀中軍區行動,在根據地腹地隱蔽,依靠當地黨組織和政府,在群眾的掩護下辦報。
報社起初的隱藏地點,設在深澤縣與安平縣交界的西李莊。報社人員按要求分散在農民家中,每人認干爹、干娘,以便敵人檢查村子時,用親情作掩護。報社成員居住在村民家里,一切生活起居都在村民掩護下進行。“每天把應該領的小米和菜金交給房東,跟房東一起吃飯。”(李麥:《魚水情》,載杜敬:《冀中報刊史料集》,河北教育出版社,1995)村民也把報社同志看成自己的親生子女。在物資匱乏時,村民寧可自己不吃,也要“特意給我們蒸幾個純小米面的餅子”。村民勸導同志,“你們是抗日的,把身子骨養得壯壯的,好有勁抗日呵!”(敏毅:《走過硝煙的夢:一個老兵的畫中人生》,中國工人出版社,2008)由于隱蔽在群眾中,報社黨支部特別強調“要做好群眾工作,密切軍民關系”。
據美編組張超回憶,除編輯科、繕寫組、情報組等同志,報社還帶了石印組的2名成員和1臺石印機。為避免暴露,“我們特地在村頭小樹林中挖了一個地下隱蔽室”,將石印機藏在西李莊的地下室里,上面種小麥作偽裝,“里面用煤氣燈照明”,保證報刊正常印行(《走過硝煙的夢:一個老兵的畫中人生》)。平時報紙就在地下室里印刷,遇到敵情,就把洞口掩埋起來,印刷人員快速進入屋內,石印機就留在地下室“堅壁”,等日軍“掃蕩”過后,再繼續印刷(《〈前線報〉簡史》)。
1942年元旦,報社從西李莊轉移到附近村子。遵循“一個村子不能常駐”的原則,春節將臨,報社決定重回西李莊。春節前夕,西李莊四周日軍逐漸增多,為確保報社能夠正常運轉,報社轉移到棗營村,報社人員仍分散在各自的干爹、干娘家里。在躲避敵人的過程中,報社同志與村民的關系日漸密切。李麥把隱蔽的村子當作第二故鄉,“從生死與共患難相關這一點說,這第二故鄉比哺育我長大成人的家鄉,關系還要親密”,“對于這第二故鄉的人民,我是永遠也難以忘懷的”(《魚水情》)。棗營村的形勢平穩后,報社人員繼續住在棗營村,正常出報。
1942年4月中旬,日軍對棗營一帶的“掃蕩”日益頻繁,一座座碉堡豎立在棗營村周圍。4月20日,冀中軍區發出反“掃蕩”指令,“地區隊留下來和敵人轉,力求分散隱蔽,讓敵人看不見,摸不著,相機打擊敵人”(《冀中回憶錄》)。報社人員接到命令后,沿著滹沱河向東轉移,直達劉興莊,在劉興莊停駐5天后,又向滹沱河南岸的饒陽、安平轉移。
4月27日,日軍越過平漢鐵路向饒陽、安平“包剿”,包圍圈越來越小,留給報社成員隱蔽的空間越來越少,報社決定分散成更小的小組突圍。次日,日本華北方面軍召開兵團長會議,下達對冀中進行“大掃蕩”的命令,得到消息后,報社成員組織起來,一手拿筆,一手拿槍,立即策劃突圍行動。4月30日,報信者傳來冀中軍區指示:“敵人正在大規模進行‘野外拉網式清剿’”,要求“非戰斗人員立即疏散,隱蔽待命”(《走過硝煙的夢:一個老兵的畫中人生》)。在轉移的過程中,社長李紀峰被俘,險些喪命。
5月,侵華日軍開始對冀中平原進行慘絕人寰的大“掃蕩”,冀中根據地被分割成若干小塊,每一小塊都處于日軍的“掃蕩”范圍。據統計,這次“掃蕩”,冀中軍區部隊傷亡指戰員4671名,區縣游擊隊損失5300余人,被殺害、抓走的群眾達五六萬人。當時,冀中根據地“碉堡如林,溝壕如網”,環境異常殘酷,冀中平原“無村不戴孝,到處聞哭聲”(《呂正操回憶錄》)。冀中抗日根據地在形式上已淪為日軍的控制區。

5月14日之后,日軍華北方面軍集重兵,憑借優勢兵力,分多路,利用快速交通工具,連續在晉縣、深澤、安平、肅寧、河間、深縣、束鹿地區襲擊冀中軍區向外突破的部隊。5月中旬,秋苗不大,小麥剛剛抽穗,失去“青紗帳”掩護的同志們,處境異常艱難。分散隱蔽的同志,有的犧牲,有的走散,有的被俘,有的回家。在這樣兇險的情況下,冀中軍區黨委決定停辦《前線報》。
7月,部分報社人員重回西李莊,將“大掃蕩”之前堅壁的稿本、油墨、石印機等物品挖出來,電臺也從10里外的村子取回來,并與南馬村秘密交通聯絡站取得聯系。在此基礎上,平陵帶領丁川、趙耀德、侯信等同志,在冀中七分區創辦《新聞簡報》,主要刊登延安新華通訊社電訊廣播。在那個殘酷的環境下,《新聞簡報》作為整個冀中區仍在發行的唯一報紙,是廣大干部、戰士獲取中共和國內外大事最便捷的途徑。戰士們這樣評價《新聞簡報》:“你們給我們送來了黨中央和毛主席的聲音,送來了天下大事,送來了蘇聯軍隊反擊希特勒法西斯勝利戰況,送來了抗戰勝利的消息,鼓舞了我們堅持戰斗的意志。希望你們把小報辦得更好。”[平陵,丁川:《〈戰地報〉在戰地》,載冀中人民抗日斗爭史資料研究會編:《冀中人民抗日斗爭文集》(第8卷),航空工業出版社,2015]
1942年冬,《前線報》在唐縣張各莊短暫復刊,魏澤南任社長,主持報社的日常工作。報紙為油印,4開2版,刊期不定,隨軍發行。
9月7日,《解放日報》發表毛澤東撰寫的《一個極其重要的政策》社論。文中明確要求各抗日根據地都要把精兵簡政“當作一個極其重要的政策看待”。按照上級指示,1943年1月初,冀中區黨委和軍區黨委在張各莊召開區黨委擴大會議,明確了精兵簡政等重大決策。1943年9月5日,冀中軍區并入晉察冀軍區機關,《前線報》隨之停刊。
1944年7月28日,中共中央指出,冀中形勢好轉,但晉察冀軍區直屬單位太多,不利于有效指揮,9月,晉察冀軍區對部隊進行整編,冀中區恢復建制。10月,冀中區黨委和冀中軍區領導機關從冀西返回冀中,《前線報》也在饒陽復刊。復刊后的《前線報》用石印,3日刊,4開4版;社長路揚,總編輯張烽。報社主要活動于蠡縣、饒陽一帶。
1944年秋到1945年8月15日,是冀中軍區全面恢復發展的時期,是冀中人民從侵華日軍的肆虐中站起來的時期,也是《前線報》高速發展的時期。這個時期的前線報社,下設編輯股、文書股、總務股,還設電臺和石印廠,全社30多人,是報社成立以來工作人員最多的時期。
在完成歷史任務后停刊
1945年8月15日,冀中軍區組織解放天津楊柳青的戰役。這期間,《前線報》刊登了《大反攻誓詞》,表明“我們是人民的軍隊,我們是反攻的主力,我們是新中國的保衛者”,作戰前動員工作,打響了反攻楊柳青的第一槍。8月23日和8月26日,中共中央指出,八路軍的任務,是對日軍進攻,以便奪取中小城市,同時,以必要力量,盡量廣占鄉村及府城縣小市鎮。根據中央指示,報社又遷往霸縣縣城,曹曲水任社長。
1945年冬,報社隨軍來到任丘縣北漕口村,并根據冀中區黨委的要求,參與建設冀中郵政局。在北漕口村,報社通過天主教堂在天津購得2臺鉛印機,《前線報》再次改為鉛印,仍為3日刊,4開4版。起初,報社有鉛印機,沒有印刷的銅模。報社從張家口請來制銅模的老技工徐復森、高福、貝鳴福和青年印刷工人安金慶、秦永川等人,設立了一個10人銅模班子。戰士們將廢棄和收繳的子彈殼、炮彈殼及槍彈頭收集起來,交給銅模班子,由老技工制成銅模(田建平,張金鳳:《晉察冀抗日根據地書報傳播史略1938—1945》,河北大學出版社,2010),由此,《前線報》開啟了第二次鉛字印刷。有了模具和印刷廠,前線報社在駐地創辦了印刷廠,下設印刷組、鑄字組、排字組、刻字組和裝訂組,后來又補充一些復員的青年,約20人。
1946年3月,前線報社跟隨冀中八分區、冀中軍區黨政軍機關相繼遷駐河間縣城,印刷廠也遷到河間西橋成鋪村。印刷廠遭鄂友三騎兵旅的突襲后,轉移到獻縣苦水鋪村。
于此,報社設立了通訊股,作為報社六股之一。通訊股的作用類似于抗日戰爭時期的通訊員,主要負責組織各部隊的通訊工作,確保稿件及時、足量送到印刷廠,聯絡通訊員了解情況,約定稿件。此外,通訊股還承擔提高通訊員業務水平的任務。此時的報社,工作人員約150人。
1946年秋季,報社遷至榆林莊、大漁翁莊、南里子口莊一帶,1947年春重回饒陽縣許張保村,直到1948年11月隨軍進入保定。這一時期,冀中根據地戰事不多,環境較為穩定,《前線報》的出版工作得到保障,共出版32期。
1949年8月1日,根據中共中央軍委的決定,華北軍區將冀中軍區連同冀東等軍區抽離出來,成立河北軍區。由此,作為冀中軍區黨委機關報的《前線報》圓滿地完成了其歷史任務,隨著冀中軍區的撤銷而停刊。
解放戰爭時期,《前線報》主要宣傳我黨我軍的對敵政策,揭露國民黨頑固派執意內戰的陰謀,報道我軍英勇作戰事跡,樹立榜樣。報社為了能夠搜集到第一手資料,派房亞田、李盾、孫鐵、劉玉奇等記者深入前線,隨軍采訪報道。記者們不僅寫出了許多戰爭動員報道,還創作了一些街頭詩和槍桿詩。例如,商展思創作的《愛護我的槍》和《瞄準放》。這些文學作品貼近戰士的生活和實際,用通俗易懂的方式將解放目的和策略通過口語化的小詩表達出來,起到鼓舞士氣和激勵斗志的作用,成為不折不扣的軍事力量。
從1938年至1949年,《前線報》和冀中軍區走過11個春秋,《前線報》屢次停刊、屢次復刊,一直隨著軍區的調動而遷移駐地,始終站在最前線。游擊辦報,行于前線,隱于農村,是《前線報》在戰爭時期探索出的辦報方式。作為軍隊報紙的一面旗幟,其歷史價值是珍貴的,正如杜敬在《冀中報刊史料集》中所說:“這些反映報刊的戰斗性、群眾性和表示勝利信心的報刊名稱,正確地反映了報刊的性質、任務和內容,是名副其實的。這些報刊都無愧于它們的響亮的名字,無愧于那個不平凡的時代。”文
【殷志鵬系東北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研究生;蔡禹龍系東北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副教授。本文所屬研究項目:中央高校基本科研業務專項資金資助“中國共產黨華北抗日游擊戰研究”(N22230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