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小品編劇在創作中都有這樣的苦惱:寫出的小品很搞笑很有娛樂價值,可以讓觀眾笑到前仰后合,但文藝評論卻認為其格調不高,缺乏深度;或者達到了高格調與高品位的要求,有了一定的思想深度,但作品變得不好笑了,觀眾不買賬。這就是擺在很多小品編劇面前的創作難題。小品編劇的核心任務是什么?筆者理解就是寫出有意思的,同時又有價值的故事,換句話說就是達到娛樂價值與思想價值的平衡。這樣的平衡無疑是較難以掌握的,天平兩端的輕重需要藝術家精準的調整、權衡。筆者總結了一些粗淺的經驗,所謂“四避免”與“四提倡”,希望對大家的創作能有些微幫助。
這兩種創作方法很容易弄混,其實是有區別的。“主題先行”指在沒有做任何功課的情況下,先設想出一個主題,然后再根據主題去找材料,寫文章。“意在筆先”是指先準備基本材料,在占有材料的基礎上完成寫作主題的初步設想,再動筆。編劇在很多情況下會面對“命題作文”的要求,這時候就特別容易走上“主題先行”之路,為了完成某個主題而“不擇手段”往上靠,強行追求思想價值,結果勢必造成作品的生硬。舉例來說,如果先入為主地要求寫一個關于電動車駕駛人不戴頭盔的小品,主題被提早限定,矛盾雙方就有很大概率被設定為交警與騎車人,最終淪為歌頌交警辛勤工作與呼喚和諧警民關系的平庸作品。2024年安徽衛視春晚上,筆者創作的小品《局長站崗》得到了較好的觀眾認可,正是緣于“意在筆先”的寫法。筆者先占有新聞資源—某地民警人性執法,讓不戴頭盔的電動車騎行人在街頭執法,直到抓住下一個才能走,然后對資源分析解構,確定了以“誤會”為主題,一個人(局長)被處罰但是另一個人(下屬)誤以為他在做志愿者,矛盾顯現,喜劇性就出來了。這就是“意在筆先”。最終小品呈現出來,由單純的城市交通治理問題,上升到對宣傳工作中“低級紅高級黑”現象的諷刺,思想性得以提升,同時也保持了較好的娛樂性。
有了“意”,計劃中的主題確定,下一步即如何表現主題。一些小品,特別是圍繞著特殊主題、水平相對比較低的應時之作容易出現這種問題。比如某地搞一個蔬菜節旅游節,小品主題的第一選擇一般都是鄉村振興,這種主題往往都是歌頌,且不能有過于強烈的諷刺。歌頌型的作品不容易創作,過于直白的“直抒胸臆”不僅觀眾不買賬,連作者自己都無法被說服,相信作品中傳達的思想。筆者認為,主題的表達一定要避免直截了當,要多繞幾個彎,強化戲劇性,牽著觀眾走。比如講鄉村振興,筆者給2024年安徽衛視春晚創作的《辦喜酒》,主題是鄉村振興,但筆者沒有直接寫,而是從辦酒陋習切入。講述某村喜歡辦酒收份子錢,男主人公絞盡腦汁,為出生的小牛辦滿月酒,一個從城里返鄉創業的年輕人不明就里前往喝喜酒,鬧出許多笑話。作品在曲曲折折中最后點題,辦酒收錢是陋習,勤勞致富才是正道。在觀眾的笑聲中,大辦酒席收份子錢的陋習被鞭撻,踏實創業受到頌揚,笑有了更深的思想內涵。筆者堅信,這樣的笑是可以持久傳播的。
有人說觀眾上一天班夠辛苦了看節目就是圖一樂,不是來受教育的,所以小品創作只有一個目的,那就是讓人開心,不需要思想內涵。筆者認為這種觀點失之偏頗。如果觀眾能看到既好笑,又有思想深度的作品難道不更好嗎?所謂文以載道,魯迅先生說“悲劇將人生的有價值的東西毀滅給人看,喜劇將那無價值的撕破給人看” 。承載著思想意義的文藝作品才能長久。歐洲中世紀曾經流行過一種喜劇,叫愚人劇,通過劇情反映現實,將登場的人物設定為傻子,在充滿狂歡、游戲、尖酸、刻薄等氣氛的演出中,揭露和反映某種現實問題和社會矛盾。但是后來愚人劇逐漸走向了為笑而笑,僅剩單純的搞笑和嘲弄,少了社會的因素,變得狹隘不堪。“笑的藝術”不能重蹈愚人劇的覆轍,要做到“笑里有思”,笑得高級。此類優秀作品不勝枚舉,比如趙麗蓉老師的《如此包裝》《打工奇遇》等,它幽默風趣的地方自不用說,其傳達出的對盲目西化的警惕,對弄虛作假的鞭笞就是“笑里有思”。因此,文藝作品必須要有思想,無思想的搞笑注定走不長遠。
文藝作品必須有思想,但不能站在思想的高度上玩玄的,不能盲目拔高。喜劇小品囿于15分鐘左右的創作篇幅,是不能承載過于宏大的主題與思想的,強行在作品中表現“大價值”,只能讓作品變成沒有根基的空中樓閣。創作不能“高高在上”去俯視觀眾,而是要接近觀眾,即“接地碰網”。“接地”即主題要接地氣,要能讓觀眾一看,就引起高度的情感共鳴,比如子女教育、反詐等主題。“碰網”也很好理解。當代年輕人是網絡一代,他們的所思所想都和網絡有著密切的關聯,不“碰網”就無法贏得年輕人的注意。互聯網是個寶庫,手機里有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資源,但需要特別提醒的是,對互聯網上的資源必須加工利用,決不能簡單地抄襲段子。
(作者:安徽省曲協副主席、馬鞍山師范高等專科學校副教授)
(責任編輯/鄧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