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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重意識”下的困境與超越
——文化身份視域下《尼克爾男孩》的解讀

2024-01-02 08:18:30喬昊陽
信陽農林學院學報 2023年1期

喬昊陽

(新疆大學 外國語學院,新疆 烏魯木齊 830046)

非裔作家科爾森·懷特黑德(Colson Whitehead,1969-),當代美國文壇新貴,自1999年初涉文壇以來佳作迭出,獲獎無數,備受贊譽。先后憑借《地下鐵道》(The Underground Railroad,2016)和《尼克爾男孩》(The Nickel Boys,2019)兩度摘得普利策文學獎桂冠。本文聚焦的正是懷特黑德繼《地下鐵道》后重探種族主義的歷史之作——《尼克爾男孩》。該作延續了作家對非裔群體的政治關切,聚焦美國吉姆·克勞時期一所存在真實原型的工讀學校——尼克爾學校,將矛頭指向了偽善且充滿隱性暴力的吉姆·克勞法。小說中主要人物心靈所遭受的“雙重意識”的拉扯與撕裂,以及由此形成的敘事張力,不僅促進了主角身份的流動與動態建構,成為推動小說情節發展的原動力之一,還構成了對美國非裔群體文化身份認同困惑的恰當隱喻。

文化身份/認同(cultural identity)是西方文化研究的重要概念,其基本含義為個人與特定社會文化的認同[1]37,它關涉“我是誰?”“我與什么認同?”等問題,是某一個體乃至族群界定自身文化的標志與安身立命之根本。對該議題的哲學思考可追溯至歐洲啟蒙運動時期。從笛卡爾、黑格爾式的“我思故我在”的純思自我到馬克思、阿爾都塞等強調生產力、生產關系等社會存在起決定作用的個人與社會交互下的自我認同,再到德里達、拉康、褔柯等去中心主義、反本質主義的后現代身份認同[1]38-40:對身份認同的思索可謂經久不衰、歷久彌新。特別是在當今文化多元碰撞的時代背景下,對身份的探尋愈顯意義重大。恰如塞繆爾·亨廷頓(Samuel P.Huntington)所言,此時“人類可能面臨的最基本問題是:我們是誰?”[2]。

然而目前對該小說的研究多集中于主旨意蘊與敘事特點,如,Kpohoue等(2020)對其所揭露美國制度化種族主義的批判,對“后種族主義”語境下面對種族問題的樂觀與悲觀態度的辨析(梁會瑩,2022),以及黃子夜(2022)、Martín-Salván(2021)等對小說監禁敘事的研究等。一定程度上忽略了小說人物的內心體驗,特別是美國非裔群體特有的身份焦慮。本文擬從文化身份視角切入,探究《尼克爾男孩》中主角受“雙重意識”影響下的身份危機與重建過程,旨在窺見在所謂后種族主義時代的當下美國非裔人民的真實生存體驗,進而為多元文化沖擊下的身份建構提供啟示。

1 《尼克爾男孩》與“雙重意識”

小說《尼克爾男孩》由兩條平行而又不時交叉的敘事線索交替推進,聚焦兩位非裔主角埃爾伍德·柯提斯與杰克·特納的人生經歷,在時空交錯之中為讀者呈現了種族主義肆虐下跨越半個多世紀的美國社會圖景。

20世紀60年代,美國南方腹地——佛羅里達州首府塔拉哈西某黑人聚居區生活著一名黑人少年——埃爾伍德·柯提斯。他聰慧勤勉、樂觀正直,高中畢業之際,以優異成績獲保送高校的寶貴機會。然而報到途中,他因誤乘一輛被盜贓車,被誣為犯罪同伙,遂被判入臭名昭著的尼克爾學校(Nickel Academy)勞教,自此淪為一個卑賤如鎳幣的尼克爾男孩(the Nickel boys)。所幸,他在學校與另一黑人少年杰克·特納結識,為其慘淡人生注入一絲微光。恰與埃爾伍德相反,特納悲觀厭世、得過且過。然而,看似差之千里的兩人卻能心意相通,成為不可割舍的命運共同體。在細膩生動又直擊心靈的描寫中,男孩們的命運牽動著讀者的心,然而作者卻忽然頓筆,尼克爾的艱辛勞教生涯在看似輕松溫馨實則暗藏危機的圣誕之夜戛然而止。是夜,節日的燈火勾勒出“火箭”形狀,而籠罩在漆黑夜色中的火箭卻要“發往另一個看不見的黑暗星球”[3]106,預示著男孩們晦暗不明的前途……此時,筆鋒突轉,場景驀地來到20年后的紐約,“埃爾伍德”化身“黑人精英”再度出場,出乎意外的轉變令讀者始料未及,不禁發問:另一男孩現在何處?命運又如何?隨后,時空不斷流轉,視角不斷切換,隱藏故事在“揭幕”式結構[4]中被逐漸披露,埋藏數十年的辛酸秘密與痛苦往事才緩緩暴露在陽光之下。

懷特黑德運用現實主義筆觸,融合懸疑、驚悚、黑色幽默等元素,揭露了美國積重難返的制度化、意識形態化種族主義之下黑人的生存境遇。其中,黑人主角在“雙重意識”作用下所遭受的身份認同危機正是美國萬千黑人的真實寫照,最終超越“雙重意識”后的身份重建更可為當下文化夾縫中掙扎的人們提供借鑒、注入勇氣。

“雙重意識”(double-consciousness)起源于后殖民批評先驅、美國泛非運動創始人W.E.B.杜波依斯(W.E.B.Du Bois)。他在1897年發表于《大西洋月刊》(Atlantic Monthly)的文章中率先提出該概念,并在其著作《黑人的靈魂》(The Souls of Black Folk,1920)中做出進一步闡釋:

黑人……在這個美洲世界上,生來就帶著一幅帷幕,并且天賦著一種滲透的能力——這個世界不讓他具有真正的自我意識,只讓他通過另一世界的啟示來認識自己……這種雙重意識,這種永遠通過別人的眼睛來看自己,用另外一個始終帶有鄙薄和憐憫的感情觀望著的世界的尺度來衡量自己的思想,是非常奇特的。它是一個人老感到自己的存在是雙重的——是一個美國人,又是一個黑人;兩個靈魂,兩種思想,兩種彼此不能調和的斗爭,兩種并存……的敵對意識,這身軀只是靠百折不撓的毅力,才沒有分裂。[5]

杜波依斯所思考的“雙重意識”被認為是對美國黑人尷尬身份最原初的認知。數字“七”和“兩”生動表征出黑人盼望平等的外在渴望、與內心“黑—白”二元對立的對抗與碰撞[6]129。在他看來,黑人生來便是白人世界中無聲無形的低劣他者,他們僅僅充當著白人身份建構的隱形參照系,也因此全然喪失了自主認同的機會與能力,只能通過白人的眼光被動地看待自己。這其中蘊含著承襲自黑格爾主奴辯證哲學的“自我—他者”二元對立邏輯。深陷殘酷的生存法則與“非此即彼”的二元對立型認同模式中的他們,只得被迫拋棄本民族屬性,祈求白人世界的接納,企圖藉此擺脫被動的客體與他者身份。于是,他們一方面不得不與美國的盎格魯—薩克遜白人主流文化相認同,另一方面,隱藏在他們意識深處或無意識中的黑人民族文化記憶卻又無時無刻不在與其所接受的文化身份發生沖突。可以說黑人置身于美國社會之內但同時又被排斥在美國以WASP 為主流的社會之外,構成了西方白人世界中“他者”的奇異景觀。

2 迎合、取悅與疏離、自憎——雙重意識下的畸形心理

小說中,“雙重意識”在兩位主人公——埃爾伍德和特納身上體現得淋漓盡致。一方面,他們渴望尊嚴、平等,不滿“白人至上”的社會秩序,希望能夠作為黑人堂堂正正地存活于世;另一方面,受到白人中心主義意識形態的侵蝕,他們又無意識地順從、取悅白人,排斥、疏遠黑人同胞,表現出迎合、取悅與疏離、自憎交織的病態心理。

一反大眾對非裔群體“野蠻”“愚笨”“懶惰”[7]的刻板印象,埃爾伍德勤懇能干、聰敏好學、銳意進取,盡管生長在保守的南方腹地,他始終與先進思想為伍,視種族崛起為己之責任。他將偶得的唱片《馬丁·路德·金在錫安山》(Martin Luther King at Zion Hill)視作畢生珍寶。透過這張小小的唱片,他開啟了啟蒙之旅:認識到“黑人被白人犯下的奴隸制罪惡所毒害,又因隔離而飽受屈辱與壓迫”[3]13,了解到席卷全國的民權運動浪潮,同萬千黑人同胞的命運聯結在一起。自此,他成為金博士的忠實追隨者,將其當做精神領袖,始終用其箴言作為最高行為準則來約束、激勵自己。像金博士一樣,他始終懷揣平權之夢并為之斗爭:他盼望有朝一日黑人孩子能進入游樂場玩耍,“每當餐廳旋轉門開啟時,他就打賭里面坐著黑人顧客”[3]19,他會將二手課本上白人學生寫下的惡毒咒罵之詞個個抹除,也曾連續三年孜孜不倦地在解放日演出中扮演托馬斯·杰克遜(解放塔拉哈西黑奴的美國內戰南軍名將),甚至積極投身于鎮上的民權抗議浪潮中。

然而,另一重意識的影響不容小覷,甚至似乎在雙重意識的爭奪中更占上風。首先,兩位主人公都有長期為白人雇主(主顧)服務的經歷。埃爾伍德曾先后為白人開辦的里士滿酒店和馬可尼煙草商店效勞,特納亦曾在保齡球館向白人顧客獻媚,而在尼克爾,二人又一同為校董事會成員(白人)做“社區服務”。進入尼克爾前,埃爾伍德便是白人雇主眼中的模范黑人員工代表。他自小隨外祖母在里士滿酒店幫工,是后廚的得力助手。經理帕克先生早早相中了他“不同于同齡黑人孩子”的“勤奮天性與沉穩性格”[3]19,想盡快將其納入麾下。然而,就在其即將成為家族第四代里士滿酒店員工之際,另一白人雇主馬可尼先生捷足先登,雇傭其為煙草商店店員。在新崗位上,埃爾伍德愈發兢兢業業,甚至潛移默化了白人的利益與立場。例如,黑人孩子會在商店偷拿糖果,馬可尼先生出于經營策略,一直持默許態度。盡管往常埃爾伍德亦司空見慣,然而成為店員的他卻對昔日同伴不依不饒、咄咄相逼。甚至入校勞教期間,在首次遭受毒打虐待后,雖然對學校非人的制度深感不滿,卻決心加倍努力工作,順從白人意志、規則,用優異的成績和快速的晉升證明自己,甚至以此表達“抗爭”:

我被困在這里,但我會拼盡全力……我要縮短勞教時間。家里人都知道他是個平和、可靠之人——尼克爾很快也會明白這一點。……他要問戴斯蒙德要多少分才能突破“初學者”(尼克爾為學生設置的最低等級),多數人需要多長時間才能升級、畢業。然后他會以兩倍的速度完成。這就是他的抗爭。[3]19

特納早期在坦帕市“假日球館”保齡球俱樂部作球童的經歷更加凸顯了白人意識的壓倒性影響。在這里,他要做的只有兩件事:“像打獵的狗一樣”[3]77蹲伏在一旁等待為客人撿球;和白人主顧插科打諢(shucking and jiving),博人歡心以賺取小費。他整日嘻皮涎臉地周旋于白人顧客之間,“當他們犯規時,他開開玩笑,當他們投出洗溝球或技術球時,他就扮個鬼臉”[3]78。他這般有辱尊嚴的行為,甚至引起一位老年員工的鄙夷,老年員工曾經嫌惡地質問:“難道沒人教你自尊嗎?”[3]78然而,彼時一心謀生的他對此毫無感覺,甚至一無所知。可見,在白人意識和生存法則的雙重壓迫下,為求獲得一絲微弱的憐憫與施舍,特納或有意或無意地矮化、物化自己,使自己成為供白人顧客取笑、玩樂的“玩物”,這正是自我憎恨、自我拋棄的病態心理之行為表征。

這種畸形心理恰恰是黑人所內化的白人目光、白人意志作祟的結果。正如褔柯所說,“監視的技術能夠誘發權力的效應”[8],即對白人權力的服從和對黑人自我的否定。以白人為權力中心的美國早已淪為一座巨型“全景敞視監獄”,在充滿規訓力量的視覺暴力下,“卑賤和屈辱感被白人的眼光刻寫進黑人的身體,內化到黑人的自我意識中”[9]。于是,黑人不斷通過內化的白人視角看待自我,在潛意識中產生了對種族和個人的自我仇恨、自我拋棄以及罪惡感、羞辱感等不良心理[10],徹底墮為白人整體化規訓力量的俘虜。美國心理學家奧爾波特(Gordon Willard Allport)定義“自我憎恨”(self-hatred)為:“一個人為自己有所屬群體中為人鄙夷的特質而感到恥辱——無論這些特質是真實存在還是無稽之談。……(也)用于對自己所屬群體中其他成員的憎惡,因為他們‘擁有’這些特質。”[11]托馬斯·斯勞特(Thomas Slaughter)生動描述了這種感覺:“在種族專制的壓迫下,我經歷著一種熟悉的雙重過程,即外部強加的低劣化和對這種低劣的內化……我把白人對我的仇恨帶入內心,仿佛自己的屬性一樣。”[12]

身為跨入中上階級的“黑人精英”,發跡后的特納對底層黑人鄙夷又排斥的心理,既是這種自我憎恨的具象化,又體現出同黑人同胞心靈上的疏離。這點在其與前“尼克爾男孩”奇奇·皮特互動時的所作所思中可見一斑。在紐約打拼的數十年里,特納離群索居,極力避免與昔日同學碰面,一方面是由于回憶帶來的創傷之深切,使他不堪面對過往的人與事;另一方面是因為立志(或已然)成為精英階層一員的他有意無意與種族內部的底層群體劃清界限。然而,“意外”還是發生了。一個冬日的傍晚,特納在觀看完馬拉松比賽后與奇奇偶遇——這是他離校后遇到的為數不多的“尼克爾男孩”之一。奇奇是個落魄潦倒的苦命黑人,在特納看來,他游手好閑、無所事事,穿著滑稽邋遢,言行粗野低俗,更有為癮君子之嫌,這讓他“怒火中燒,甚至想著這般蠢貨尚茍活于世,為何他的朋友卻已不再”[3]132。基于此般成見,他難掩身為精英階層的優越之感和對底層群體的厭惡鄙棄。在被邀請小酌時,萬般不情愿的他不得不自我安慰道,“或許在馬拉松比賽后,要接受一場對同胞的‘善意考驗’”[3]128,這種施舍般的態度將特納的高傲體現得淋漓盡致,無形中加深了二者及其所代表的階級群體心靈間的溝壑。在奇奇向其索要名片,期待謀得一份工作時,出于對他的不信任,特納雖下意識“伸手掏錢包找名片——‘頂尖搬家公司總裁·XX先生’”[3]132,卻謊稱“沒帶”而婉拒。最終,雖勉強收下寫有其聯系方式的餐巾,卻在分別后依然不停嘲諷并“將那方紅色餐巾撕碎,扔到窗外”[3]133。這一小小舉動不僅斬斷了奇奇為數不多的上升渠道,封堵了他難得的改善生活的路徑,也割裂了身為黑人精英的特納與黑人社區的聯結。更有甚者,特納居然用一句“沒人會喜歡一只垃圾蟲”[4]133為自己開脫,認為他不過順應了一場成功的“城市生活質量提高運動”[3]133。這句充滿社會達爾文主義邏輯的話語,從側面表明他已深深融入了白人價值體系。

特納此般心理和行為在美國黑人精英群體中具有典型代表性。民權運動后,獲得良好教育和體面職業的新一代“黑人精英”紛紛由黑人區遷入白人區,努力表現為主流“美國人”而非“美國黑人”。他們已然實現“美國夢”,認同美國精神,思想上徹底轉型為美國“國家精英”,更被形象地戲稱為“黑皮白心”。其中不少人與黑人底層社區保持距離,避免被看作“黑人代表人物”,甚至抱有對其種族的負面刻板印象。調查表明,認為“黑人富有侵略性和暴力傾向”的比例在白人被訪者中占52%,而在黑人被訪者中則達59%;認為“黑人生性懶惰”者在白人中占比為34%,而持此觀點的黑人為 39%[13]。可見,“當問題涉及黑人整體是否具有討厭的社會特性時”,黑人“總是表現出比白人更為負面的評價”[14]。可知,像特納一般的黑人精英人士,受白人意識影響,不但在地理空間上脫離了黑人社區,而且在情感上也與他們漸行漸遠。

3 破除對立,合二為一——身份的回歸與超越

小說正文在一場驚心動魄的逃亡中結束:深夜的草場上,兩個黑人男孩在萬分驚恐中狂奔——正是埃爾伍德與特納。寂靜的黑夜里,喘息聲格外清晰,突然,槍聲響起,埃爾伍德雙臂大張,踉蹌著栽進草叢。在狀似百余年前“逃奴獵手”追擊逃亡黑奴的場景中,故事達到高潮也進入尾聲——在最為緊張、刺激的時刻一切戛然而止,為讀者留下待解的謎團與依稀可見的答案。埃爾伍德是否不幸喪生?既然特納僥幸逃脫,又為何“消失不見”?

小說后記撥開了縈繞讀者心頭的迷霧,也揭開了特納長達50年的“替身(Doppelg?nger)”生涯所造成的身份窘境。如學者于雷所言,(當下)“替身”形象旨在揭示獨特語境下“人物所面臨的倫理焦慮與混沌”與“包藏于作品本身的潛在政治意識”,特別是對“性別、種族等政治問題”進行“寓言式解構”[15]。特納個人身份的“雙重性”及錯位、割裂之感亦構成了對美國黑人身份認同困境的恰如其分的隱喻。

原來,在逃出生天后,為紀念亡友,又為掩人耳目,特納“盜用”埃爾伍德的身份,輾轉各地、打拼生計,“為他而活”[4]162。在長達50年的時間(1964—2014)里,他一直戴著“埃爾伍德·柯蒂斯”的假面生活,始終用好友高尚的道德標準引導、約束自己,最終如愿地“成長為他認為埃爾伍德會為之驕傲的人”[3]162;甚至經過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地復述、演繹埃爾伍德的故事,將自己由內而外塑造成了他的完美替身。然而,長期的身份錯位與內在割裂,不可避免地造成了特納自我身份認同的迷茫與恐慌。特納數十年如一日地生活在埃爾伍德的亡者面具之下,甚至當他“在日頭底下走過百老匯大街時,在漫漫長夜的盡頭伏案讀書時”[3]162,亡友的聲音都會不時在腦海中回蕩。

然而一切卻在幾十年后的2014年,開始全面崩塌。2014年作為尼克爾學校暴行的親歷者及受害者親友,特納不顧其通緝犯身份,毅然重返塔拉哈西、重返尼克爾學校,為官方調查舉證。在此,特納故地重游,來到尼克爾的校園,但當他翻過圍墻、穿過草場、來到那片熟悉的樹林時,不禁發現“兩個男孩都已消失不見”[3]162。曾幾何時,他利用埃爾伍德的身份重獲新生,而此時此刻,當他真真切切地站在此處,才恍然發現這一身份早已和他的肉體一同被埋葬、消亡——他的面具脫落了。此時,雙重身份的撕裂與拉扯驟然轉化為“喪失”身份的不安與迷茫,一種虛無感充斥著內心,他不得不在妻子的一聲聲“杰克、杰克”的呼喚中,在相互蜷縮、依偎中捕捉一抹真實的余暉。

然而,值得指出的是,特納看似丟失了身份面具,卻實則擺脫了替身關系中傀儡般的客體處境,而這種尷尬處境正是造成他數十年身份困窘的禍首之一。在經歷了面具剝脫的短暫陣痛后,特納以“杰克·特納”的身份重生、崛起,以最為本真的面貌,堂堂正正地站在世人面前。也就是說,特納恰恰于身份的打破中,實現了身份的重建,這其中所蘊含的微妙的悖論式邏輯可謂耐人尋味。此刻,他不再徘徊、搖擺于他與埃爾伍德所形成的“雙重意識”之間,而是在吸納了亡友寶貴品質的基礎之上,實現了個人身份的超越式回歸。這也象征著以特納為代表的美國黑人文化身份于“混雜”中的復歸。

重獲“杰克·特納”之名的特納亦不再消極受制于(白人與他者)“雙重意識”的控制,而是選擇跨越種族主義二元對立的話語邏輯,主動實現個人身份的“混雜性”重建與回歸。他選擇重返黑人群體,再一次與黑人同胞建立聯結,直面、悅納內心深處的黑人意識的同時,利用所謂白人意識而獲得的話語權為廣大黑人同胞爭取權利——于“混雜”的“第三空間”為全體黑人發出正義之聲。此時,懷揣著埃爾伍德與枉死同胞們的希望、信念的特納,重返塔拉哈西,將“尼克爾男孩們”終其一生未能完成的夙愿付諸實現,向種族主義籠罩下的茫茫黑暗照入了一絲曦光。

特納的行為恰恰是對保羅·吉爾羅伊(Paul Gilroy)“雙重意識”認同思想的實踐。吉爾羅伊認為,所謂“雙重意識”間的對立關系,不過是種族主義話語的“精心安排”,使“這些身份認同貌似相互獨立,占據彼此空間”,“試圖呈現它們的連續性,被看成是一種政治反抗、挑釁甚至是對抗的行為”[16]1。他主張打破種族主義主奴二元對立的底層邏輯,顛覆人類學傳統中的本質主義,推崇以運動性、相互關聯性和混合參考性為特點且更具內在顛覆力與能動性的“混雜”模式。相較杜波依斯,他傾向從更為全面、辯證的積極意義上闡釋“雙重意識”認同模式之內核,突顯身份認同的“差異性、未完成性、開放性和包容性”[6]131。他把“雙重意識”建構成“黑色大西洋”時空意識中的一種跨民族、跨文明的認知之旅,“蘊含在多重雜交混合而成的多元文化之中”[6]131,在無限的“第三空間”中充滿著張力。他的觀點很大程度上呼應了霍米·巴巴(Homi K.Bhabha)的“混雜”與“第三空間”理論。巴巴認為“在東方與西方、他者與白人之間存在著一個模糊地帶——混雜的居中(第三)空間”[17]114,而“混雜”恰恰構成了使不同立場得以發聲的“第三空間”。特納于“第三空間”混雜中的身份重塑,蘊含著對白人中心話語建構性與虛假性的嘲弄,可謂顛覆了自我和他者的對立,即如巴巴所言“逆轉了殖民者的否認,”使“‘被否認的’知識進入了主宰話語并疏離了其權威基礎”[17]112。

斯圖亞特·霍爾(Stuart Hall)指出,“應把身份視作一種‘生產’,它永不完結,永遠處于過程之中”[18]222。特納一直行走在身份認同的旅途中,從抵觸抗拒到深情相擁,從被動盲從到積極重建,終其半生,這場坎坷的認同之旅才告一段落。他終得在文化交匯、碰撞的浪潮中尋到恰當的文化定位,完成人格的健全和自我的重塑。他的文化身份重塑歷程,何其艱辛又何其振奮,可為當下文化夾縫中掙扎的人們提供借鑒、注入勇氣,進而在文明愈發多元化的現實語境中產生重要意義。

4 結語

故事的結尾,在塔拉哈西,特納命運般巧合地下榻了埃爾伍德幼年時打工過的里士滿酒店。在裝潢一新的酒店中,雖然早已不見那個喜歡在后廚閱讀冒險故事的男孩的身影,但此時此刻,特納的身形與光影中的幼年埃爾伍德交疊在一起,這既是埃爾伍德信念與希望的重生,也是特納丟掉面具、擺脫“雙重意識”后個人身份的重生與個體生命的升華。這一刻,特納懷抱著對所有“尼克爾男孩”、乃至所有黑人同胞未來命運的憧憬,恰如他所熱愛的馬拉松比賽那樣,人們不分種族、不論貴賤,慶祝著漫長忍耐和痛苦后的勝利。這一結局留下無限遐想空間,無疑是小說最為高光的一筆,這其中飽含著對黑人心靈解放、重塑的美好祈愿,彰顯了懷特黑德用文學關懷現實的情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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