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刊記者 石海芹/文 孫妍/攝
玉米是我國當前種植面積最大、總產量最大、種業市值最高的作物,也是國際種業巨頭激烈競爭的主要焦點作物。幾十年來,我國無數科研人員一直在為研發優質、高產的玉米種子而奮斗。其中有一位奮斗者,用智慧和汗水創造出非凡業績,在玉米種質創新、新品種培育及產業化、玉米DNA 指紋鑒定技術研發及應用等多方面擔當重要角色,他就是北京市農林科學院玉米首席科學家趙久然。
“人生因拼搏而閃光,事業因奮斗而輝煌。”這是趙久然的職業歷程寫照。2021 年11 月3 日,趙久然迎來了30 多年科研人生中的巔峰時刻。在北京人民大會堂舉行的國家科學技術獎勵大會上,趙久然和他的團隊憑借“高產優質、多抗廣適玉米品種京科968 的培育與應用”獲得國家科技進步二等獎。“京科968”是他帶領團隊選育的200 多個玉米良種中具有代表性的一個,高產、優質、多抗、廣適、易制種,種植面積連續多年超2000 萬畝,累計推廣超1 億畝,增產超100 億公斤,是目前我國玉米生產主導品種之一。
說起初入“玉米圈”的那段歲月,趙久然常提到自己看過的一本書。1986 年,趙久然研究生畢業,被分配到北京市農林科學院從事玉米科研工作。那時適逢出國潮,不少同學忙著“考托”出國,他也曾心動過。但一本介紹美國農業科學家——矮稈小麥育種專家布勞格生平事跡的書改變了他的想法。“一個美國科學家都能扎根發展中國家,為饑荒世界帶來面包,何況我作為一個中國人呢!”趙久然毅然選擇留在國內,并主動到條件相對艱苦的京郊玉米主產區延慶蹲點搞科研,立志為國家作貢獻。

趙久然常常鉆入試驗地玉米田,對試驗結果進行細致分析和理論提升
白天,趙久然和農民一起下地,晚上就住在鄉科技站的辦公室里。整整6 年時間,趙久然走遍了延慶所有鄉鎮,在生產一線參與完成了許多科研項目,在中低產田開發、旱作農業、保護性耕作等領域積累了豐富經驗。更重要的是,扎根一線的生產經驗讓他深刻認識到,農業研究一定要立足生產需要,從實踐中尋找研究課題,再將研究成果運用到生產實踐中。當時,趙久然研究的是玉米栽培技術,但他在實踐中發現農民對于良種的需求更加強烈,“在那幾年里,我發現農民對好多技術都有需求,其中最迫切的就是良種。另外,那時候經常出現假種子,導致農民受到嚴重損失。”趙久然切身體會到,優良品種和優質種子對糧食增產和農民增收的重要性。自此,他將主要研究方向轉為玉米品種培育及其配套的高產高效技術方面。
“需求從哪里來?從農業生產一線來。那就必須常到生產中去,深入田間地頭、產業鏈中各環節去調研。問題找準了,接下來就要分析如何用科研來解決問題。”
如果說6 年的下鄉蹲點搞科研為趙久然確定了未來研究的方向,那么北京市農林科學院正式成立玉米研究中心就是他科研生涯的新起點。
1997 年,趙久然被任命為玉米研究中心主任,帶領幾名科技人員開始艱難創業歷程。回憶起那段歲月,趙久然表示,相比資金上的困難,最讓他發愁的是育種材料的缺乏。玉米種質材料是育種必須的基礎資源。“育種也好像采礦,找不到富礦區和原料,也就不可能出來金子。”趙久然說,玉米中心成立之初,只有區區幾份玉米材料,與其他科研機構動輒上萬份的材料庫相比真是相形見絀。為此,他四處奔波。比如,尋求兄弟單位、相關課題組和老師的友情支持。有一次他路過一個城市,遇到有人正用玉米喂鴿子,他還抓回來一把當做種質材料。
種子是農業的芯片,每粒種子都有數萬個基因,決定著產量、品質、抗性等各方面的性狀。玉米良種對增產的貢獻率已達到40%以上。但要培育一個各方面都優秀的玉米品種談何容易。新品種選育是一個漫長、繁雜的過程。科研人員要將具有不同優點的玉米材料通過雜交,讓基因重新組合產生大量性狀變異,將適合生產需要的好材料鑒選出來,培育出能夠穩定遺傳的優良自交系親本,再進一步培育雜交品種。培育出好的雜交品種是一個萬里挑一的過程,趙久然描述說。如果沒有正確的方法,這感覺猶如在黑暗中摸索,更像在大海里撈針。“一個育種科研工作者一生能夠培育出一兩個能在生產上大面積應用的品種,就是相當成功的了。”
雖然種業創新很難,但趙久然一直堅持以解決生產實際問題、讓農民增產增收為目標。“需求從哪里來?那就必須常到生產中去,深入田間地頭、產業鏈中各環節去調研。問題找準了,接下來就要分析如何用科研來解決問題,”趙久然表示,“育種需要汗水澆灌,更需要知識智慧。”終于,他帶領玉米研究中心科研團隊在2000 年育成審定了京科2 號、京早13 號兩個品種,并在京郊等地大面積示范推廣。
此后,趙久然通過育種實踐與遺傳育種理論相結合,創新提出并踐行“五位一體” “高大嚴” “同群優系聚合”等育種方法,使團隊培育新品種的速度大大提升,近年來保持每年國審品種數量30 個以上,累計育成審定玉米新品種200 多個,居全國同行業首位。其中京科968 成為我國當前春播玉米種植面積最大主導品種之一;京農科728 率先通過國家玉米機收籽粒品種審定;MC121 等免疫型高抗銹病系列品種被遴選為主導品種;京科糯2000 成為我國累計種植面積最大的鮮食玉米品種;農科糯336 被老百姓贊譽為“最好吃玉米”等等。
與此同時,趙久然還帶領團隊經過多年攻關,構建了已有10 萬多品種樣品的全球數量最大的“玉米標準DNA 指紋庫”,并在品種審定、品種權保護、品種真偽司法鑒定、維護農民利益等多方面為我國提供了強有力的科技支撐。
在北京市農林科學院,玉米研究中心是一塊“金字招牌”。作為玉米研究中心的負責人,趙久然的微信名稱叫“玉米團長”,在他看來,帶領團隊開展玉米育種,當個“團長”比較適合。說到管理經驗,趙久然的答案只有四個字——人盡其材。他鼓勵大家能夠放開手腳盡情發揮自己的聰明才智,并不斷發掘自己的潛能,要善于培養和展現自己的閃光點。除此之外,他還積極倡導年輕人要勇于接受挑戰,在實際工作中鍛煉成長。
這也是趙久然當時把一班人馬凝聚起來,硬是把一個在當時鮮為人知,且在“玉米圈”里成立較晚的玉米研究中心建設成為后來者居上的“秘碼”所在。時光匆匆,一轉眼,趙久然和玉米打交道已近40 年,他在布滿荊棘的育種道路上收獲了果實。更重要的是,他這一路培養了眾多骨干,與同仁們一起構筑了玉米研究中心的堅實基礎。
“登上一座高峰之后,你只會發現還有更多的山峰要去攀越”。人生就是一段路,猶如種業創新之路,在不同階段會遇到不同的困難。趙久然敬佩身邊那些干一行愛一行、一干一輩子的“老科研人”,“自己的博士導師戴景瑞院士,都90 歲了還在滿懷激情和期望地下田搞育種,是我們學習的楷模和榜樣”。
玉米新品種數量在不斷增加,但趙久然始終沒有忘記農業研究以生產需求為導向的初衷。“只有經得起生產實踐檢驗和多種逆境的考驗、農民認可的才是好品種。”趙久然表示,將以“老科研人”為榜樣,不忘初心,堅守信念,不斷超越,培育出更多更好的玉米良種,為社會多作貢獻。在他看來,這樣的人生才最有意義。

每一個玉米果穗在趙久然和他同事眼中都有著不同的“記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