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農產品期貨市場交割制度有效性測度

伍伶俐，鞠榮華、2

（1.中國農業大學經濟管理學院，北京市 100083；2.中國農業大學中國期貨與金融衍生品研究中心，北京市 100083）

隨著我國農業規模化、產業化發展，農業生產經營面臨的市場風險愈加突出，成為制約農業健康穩定發展和影響農民福利改善的重要因素。農產品期貨市場通過套期保值為農業生產經營者管理價格風險、通過價格發現調整農業生產結構的功能在理論上早已被證實[1-2]，在實踐中也被其他國家的期貨市場所驗證。但我國農產品期貨市場套期保值績效不佳，價格發現能力不強，減弱了農產品期貨市場服務農業高質量發展的有效性。

在臨近及進入交割月時，期、現貨價格逐漸回歸是期貨市場發揮價格發現和套期保值兩大基本功能的基礎[3]，而有效、便捷的交割制度是促進期、現貨價格歸一的現實條件[4]。但我國農產品期貨市場交割制度設計較為嚴苛，期貨市場主體面臨交割不便的現實困境，制約著農產品期貨市場功能的正常發揮。在套期保值實踐中，農業生產經營者普遍認為，當前期貨交割庫布局不合理，倉單匹配較遠，增加了交割環節的費用；期貨各交割區域升貼水設置不合理，不利于期、現貨價格收斂到合理區間；我國部分期貨交易所規定自然人不得進入交割月，使得自然人客戶在交割日來臨之前，被迫承擔強制平倉所帶來的經濟損失。農業生產經營者無論是直接進入期貨市場開展套期保值，還是通過參照期貨價格調整農業生產結構或參與“保險+期貨”等方式間接參與期貨市場，均有賴于期貨市場價格發現和套期保值功能的良好發揮，而期貨交割環節既是將期貨市場與現貨市場聯系在一起的紐帶，也是期貨市場功能正常發揮的根本前提。因此，提高我國農產品期貨市場交割制度有效性是保證期貨市場健康發展的基礎，也是推動我國農產品期貨市場高質量發展的必要條件。

期貨交易所制定、調整交割制度的目的在于打通期貨和現貨市場，使交割環節對市場主體更加便利，故本文使用期貨市場交割便利度指代期貨市場交割制度有效性。交割便利度的概念尚未有學者明確提出，但部分研究分析了我國期貨市場交割便利度低的現實與原因。例如，交割費用太高、交割地點設計不合理等造成期、現貨市場割裂，導致“多逼空”或“空逼多”的市場操縱行為發生[5]；交割時期的長短影響期貨合約流動性，進而影響交割月期貨、現貨價格趨合程度[6]；交割品要求嚴格，實物交割成本較高，交割制度未能充分體現現貨市場現狀，導致現貨企業、貿易商參與期貨市場的程度低，期貨價格偏離現貨價格，對現貨市場的引導作用弱[7]；農產品期貨市場在交割環節配對、倉單串換效率、交割中買方不確定性等方面均存在不合理之處，制約期貨合約到期時，期貨、現價格趨合[8]。除此以外，我國期貨市場交割環境、交割成本、交割制度等環節都存在不合理之處，只有從這三個方面加強改進才能吸引更多的交易者進入期貨市場，尤其是提高套期保值者通過期貨市場轉移價格風險的積極性和參與度[9]。綜上所述，交割制度設計影響著期貨市場交割便利度。因此，本文將期貨市場交割便利度定義為期貨交易所制定的交割制度方便市場主體參與期貨交割環節的程度。

只有了解我國農產品期貨市場交割便利度的發展趨勢和現況，才可能進一步提高我國農產品期貨市場交割制度有效性，進而改善期貨市場功能。為客觀、全面和系統了解我國農產品期貨市場交割便利度，建立合理的評價指標體系，將定性研究上升為定量研究至關重要。通過梳理國內外文獻發現，大多數學者將期貨交割便利度放在期貨市場價格發現能力中予以考慮，即期貨交割便利度越高，期貨市場價格發現能力越強。謝靈斌[10]認為，交割制度越合理，期貨市場定價效率越高。也有學者通過測度期貨合約交割選擇權價值，間接評價交割制度對期貨市場價格發現能力的影響[11-14]，其測度邏輯為：期貨交割便利度越高，期貨合約交割選擇權價值越低，合約到期時期貨和現貨價格收斂程度越高，期貨市場價格發現能力也就越強。這是因為期貨合約交割選擇權的大小與期貨合約規定的質量等級、升貼水、倉單配對方法等合約內容以及交割庫設置密切相關。

現有文獻為交割便利度研究奠定了基礎，但也存在不足。在研究維度上，國內外關于交割便利度的研究集中在交割制度中的交割成本、交割地點設置、交割基準品及質量升貼水等某一維度上。在研究方法上，國內外關于期貨市場交割便利度的定性分析、定量分析僅通過測度期貨市場價格發現能力、交割選擇權等指標，間接反映期貨市場交割便利度。基于此，本文構建期貨市場交割便利度指標，對我國農產品期貨市場交割便利度進行直接、全面和系統的定量測度，并圍繞期貨市場交割便利度量化指標構建、我國農產品期貨市場以及各品種期貨交割便利度現況、我國農產品期貨市場交割便利度異質性三個問題展開討論。

一、期貨市場交割便利度的理論邏輯與測度體系

期貨交易所制定交割制度的根本目標是促進交割月期、現貨價格趨合，保證期貨市場價格發現和套期保值功能的有效發揮，為更多的經營主體提供風險管理工具。因此，本文擬把交割便利度置于期貨市場功能中，對我國期貨市場交割便利度的理論邏輯進行剖析，并構建測度指標。

便利的期貨市場交割制度需要兩個前提條件：一是交割成本低，盡可能做到不在現貨交收方式之外增加額外的交收成本，保證期、現貨價格在合約到期時趨合；二是交割通暢，確保需要交割的商品能夠順利注冊倉單、注銷倉單以及貨物順利交收，以提高期貨市場套保能力，優化套期保值績效。第一個條件取決于期貨交易所對交割環節資金成本的規則制定，第二個條件與期貨交易所關于交割庫設置和期貨合約設計的交割制度密切相關。為此，結合我國農產品期貨市場發展實際，以交割制度設計能否優化期貨市場功能為切入點，從期貨交易所對資金成本、交割庫設置和期貨合約設計三個維度，闡述期貨市場交割便利度的理論邏輯，并對其進行測度（評價指標體系詳見表1）。

表1 我國農產品期貨市場交割便利度評價指標體系

（一）資金成本

期貨市場資金成本通過影響市場流動性和市場活力影響期貨市場套期保值功能[15-16]。降低期貨交割環節資金成本的實質是減少套期保值者的費用成本，增加其利潤空間，提高套期保值者參與期貨交易的積極性和主動性以及利用期貨市場開展風險管理的效率，以此改善期貨市場套期保值績效。此外，降低交割環節的資金成本，可以提高期貨合約交割時，期貨、現貨價格收斂程度和套期保值效率。

在具體表征指標上，期貨市場交割環節的資金成本包含期貨購買合約的交易費用和商品現貨交收所發生的交割費用①。商品交割建立在買賣雙方持有期貨合約的基礎上，故本文用資金占用成本衡量期貨購買合約的交易費用。交割費用主要包含兩部分：一是期貨交易所為保證交割服務順利開展所收取的手續費，是期貨交易所的收入來源之一，用交割手續費衡量；二是貨物交收環節發生的費用，包括交割庫提供商品倉儲、入庫、出庫等服務的收費，期貨交易所為避免交割品質量糾紛而產生的質檢費，用倉儲費、入庫費、出庫費和質檢費衡量。

（二）交割庫設置

交割庫設置包括交割庫類型與交割庫布局兩方面。我國農產品期貨交割庫包含交割倉庫、交割廠庫、車船板場所和集團交割庫，不同類型的交割庫適用于不同情景下貨物的生產、倉儲和交收等活動，且不同類型交割庫所涉及的交割服務、交割流程、交割成本和交割靈活性各不相同。其中，交割倉庫是期貨市場存在歷史最久且最常見的交割庫類型。交割倉庫作為專業從事商品倉儲、貨物接收和發運的服務機構，能降低交割環節中倉儲保管、貨物接收、貨物發運等方面的操作和管理風險，但也會增加買賣雙方貨物的出入庫費用和運輸成本，且由于入庫、質檢、倉儲、出庫等流程復雜、時間成本高等問題，倉庫交割易導致不耐儲藏的農產品變質。因此，期貨交易所設置交割廠庫、車船板場所和集團交割庫。其中，廠庫交割中的買方并不需要把商品運送到指定的交割庫，可節省運輸、倉儲和入庫等費用，降低期貨交割環節的資金成本。廠庫交割也不需要進行交割預報、商品入庫和質檢等，可縮短和優化交割流程，降低時間成本。車船板場所交割是結合現貨運輸特點，讓買方直接將貨物運送到計價點，在質檢確認商品質量無誤后，將貨物交由買方，能節省商品入庫、倉儲、出庫等環節資金成本和時間成本，還能擴大交割區域。集團交割有利于快速擴大交割庫容和交割業務輻射范圍、提升交割庫審批效率和整體管理水平。

交割庫布局既要滿足投資者的交割需要，又要有助于形成期貨市場的統一價格，保證期貨市場價格發現功能的實現[17]。我國農產品期貨市場發展初期，受限于期貨市場自身發展不成熟和期貨合約交易不活躍，期貨交易所為防控交割風險、提高交割庫管理效率，將交割庫集中設置在期貨交易所所在地附近，與商品現貨實際生產、流通和銷售等產業布局不匹配，影響我國農產品期貨市場的運行效率和套期保值、價格發現等功能的正常發揮，而分散交割區域，有利于通過優化我國期貨市場參與者結構、降低貨物運輸成本和交割風險等路徑改善期貨市場功能。首先，分散交割區域，提高期貨市場交割庫布局與現貨市場生產和銷售等產業布局的一致性，有利于吸引更多生產經營主體參與期貨套期保值業務，優化期貨市場參與者結構。其次，貨物運輸成本是影響實物商品順利交割的重要因素，由于我國農產品生產和銷售具有產區集中、銷區分散的特點，在多地增設交割庫，可以降低倉單注冊成本和實物交割環節的運輸成本。最后，交割庫區域布局的分散程度決定了交割環節逼倉的風險程度，因為單一交割地可供交割的商品數量有限，容易發生“多逼空”事件，而分散交割庫布局能增加可供交割商品的數量，有效降低交割環節的逼倉風險[18]。

在具體表征指標上，用是否有指定廠庫、是否有集團交割庫、是否有車船板場所來衡量期貨交割庫類型，用交割庫數量、交割庫區域分散度來衡量期貨市場交割庫布局情況。

（三）期貨合約設計

期貨合約必須具備和現貨市場交易平行的合約條款，與商業實踐相一致，以吸引套期保值者購買合約，保證期貨市場交割真正起到流通部分商品的作用[19]。期貨交易所對期貨合約交割月份、交割基準品、交割替代品質量與升貼水的設計本身就是一個復雜、困難、動態的過程，加上我國農產品現貨市場產業化、集中化程度不高，導致農產品質量不穩定以及標準品彈性較大，對期貨交易所制定合適的基準交割品和替代品提出了更高要求。為提高交割品質量、規格的確定性，最大程度減少糾紛的發生，在合約設計時，我國期貨交易所對交割品的品質、規格從嚴界定。然而，從嚴界定導致我國農產品期貨市場實際運行中可供交割的商品不足，增加了大戶操縱市場的風險。

在合約交割月份設計上，期貨交易所要基于現貨生產、貿易等特點，滿足套期保值者的需求。當前，據套期保值者反映，我國農產品期貨一年上市的合約數目較少，與實際生產、銷售、流通等情況不匹配，所以適當增加我國農產品期貨合約數目，能為現貨生產經營者提供更多選擇。

大連商品交易所（以下簡稱“大商所”）和鄭州商品交易所（以下簡稱“鄭商所”）限制自然人進入交割月，使得自然人客戶被迫承擔強制平倉所帶來的經濟損失，削弱了套期保值者參與期貨市場的積極性。

在具體表征指標上，用交割基準品品質和交割品質量升貼水衡量交割品質量等級和交割等級及替代品升貼水標準；用農產品期貨一年上市合約數目反映期貨合約的交割月份；用自然人能否進入交割月反映期貨交易所在交割月對市場主體的約束程度。

綜上所述，降低交割環節的資金成本能提高期貨合約交割期時的期貨和現貨價格擬合程度，提高交割便利度；增加交割庫類型，擴展交割庫所在區域，更好滿足套期保值者的交割需求，提高交割便利度；適當放松期貨基準品交割規則，豐富升貼水設計，增加期貨合約可交割月份，降低交割月的進入門檻，使交割環節更通暢。

二、期貨市場交割便利度指標賦權

（一）方法

參考楊耀武等[20]的研究，通過逐層組合賦權法對我國農產品期貨市場交割便利度各指標進行賦權。該方法分為兩步：一是確定指標權重測度方法；二是確定指標賦權后的合成方法，構建我國農產品期貨市場交割便利度綜合指標。

在指標權重構造上，可根據權重作用的不同，將其分為信息量權、獨立性權[21]。其中，信息量權用來衡量各指標對被評價單位的分辨能力；獨立性權衡量指標間重復信息多少，避免重復信息對綜合評價的影響。若某指標包含信息量大，說明該指標對樣本具有較強的區分力，采用信息量權；若某指標與其余指標相似度低，采用獨立性權。測度我國農產品期貨市場交割便利度，其賦權結果應該體現全面性和區分度原則。參考孟生旺[21]的研究，本文選用綜合賦權法，分別計算各指標的信息量權和獨立性權，綜合兩類權重得到組合權重②。

在權重合成方法的選擇上，有加法合成法和乘法合成法。胡永宏[22]指出，加法合成法允許各指標的不均衡發展，即允許各指標之間可替代，而乘法合成法則考慮事物的均衡發展。根據期貨市場交割便利度的內涵，一級指標綜合、均衡地測量交割便利度的不同維度，而二級指標測量交割便利度的單一維度，各個指標具有一定的可替代性。因此，基于各個指標的特點，在二級指標合成一級指標過程中使用加法原則，在一級指標合成期貨市場交割便利度指標過程中使用乘法原則③。

（二）樣本選擇與數據來源

截至2021年末，大商所、鄭商所和上海期貨交易所（以下簡稱“上期所”）上市的農產品期貨共有27種④，由于粳米、粳稻、早秈稻、晚秈稻、棉紗、纖維板和膠合板7種農產品期貨交易不活躍，且期貨交易所對這類期貨品種交割制度的調整與修改較少，故剔除之，并選擇其余20種農產品期貨作為研究樣本，所選樣本品種全面覆蓋糧食、油脂、油料、生鮮和經濟作物等品類。

為探討我國農產品期貨市場交割便利度的發展趨勢及現狀，結合數據可得性和期貨合約上市情況，將研究區間設置為2015 年1 月到2021 年12月。選擇該樣本區間的理由在于所選期貨品種上市時間基本覆蓋樣本區間，且在樣本區間內，期貨交易所較為頻繁地調整、修改期貨交割庫布局、交割手續費、基準交割品及升貼水設置等交割制度。

在數據來源上，資金成本維度的交割手續費、現貨倉儲費、商品出入庫費和質檢費以及交割庫設置、期貨合約設計維度的數據依據大商所、鄭商所和上交所發布的合約信息及交割制度調整信息整理而成。資金成本維度資金占用成本指標涉及的期貨價格為近月合約結算價，能更準確地測度交割環節的資金占用成本，數據來源于萬得（WIND）數據庫，所有數據均為月度平均值。

（三）指標賦權

表2 顯示了交割便利度各指標的權重數值。在一級指標中，交割庫設置權重最大，為0.585，超過50%；其次是期貨合約設計，權重為0.308；資金成本權重最小，僅為0.107。

表2 我國農產品期貨市場交割便利度水平各指標權重

在資金成本維度，商品出庫費和交割手續費權重最大，分別為0.194 和0.190，其余指標權重在0.140～0.170之間。這是因為相較于現貨市場貨物交收，期貨市場的交割手續費是額外增收的部分，會提高交割雙方的資金成本；現貨市場貨物交收環節也存在商品倉儲費、質檢費、入庫費和出庫費等，但是期貨市場的收費普遍更高。

交割庫設置在我國農產品期貨市場交割便利度指標中權重較大，可能有兩方面原因：一方面，我國農產品期貨市場交割庫布局不合理，導致期貨倉單匹配不合理問題始終沒有得到妥善解決。雖然買方客戶可以向期貨交易所申請意向的提貨交割庫，但最終分配結果取決于賣方倉單注冊情況和期貨交易所倉單匹配情況。實際上，買方交割申請經常被匹配到距離較遠的交割庫，迫使買方客戶不得不在交割庫所在區域尋找經銷商，并低價出售現貨，以此抵消較高的現貨運輸成本。當然，買方客戶也可通過期貨交易所場外轉讓等方式進行倉單串換，但商品實物交割環節脫離期貨交易所的監督管理，面臨的違約風險和貨物質量糾紛風險較大。另一方面，我國農產品期貨交割庫類型不斷豐富，為套期保值者提供了更多的便利。在交割庫設置維度，交割庫類型權重大，是否有集團交割庫、是否有車船板場所和是否有指定廠庫的權重分別為0.330、0.274 和0.159，說明期貨交易所設置集團交割庫、車船板場所和交割廠庫能有效提高期貨市場交割便利度。

在期貨合約設計指標維度，自然人能否進入交割月權重高達0.439，趨近50%，這說明允許自然人進入交割月，能有效提高期貨市場交割便利度。我國從事農業生產經營活動的多為自然人，限制自然人參與交割，不僅使自然人客戶面臨被迫承擔強制平倉損失的風險，也使期貨市場缺乏公平性。

三、我國農產品期貨市場交割便利度測算與分析⑤

（一）我國農產品期貨市場交割便利度總體變化分析

2015—2021 年，我國農產品期貨市場交割便利度水平呈緩慢上升態勢，由0.259 增長到0.334，7 年間漲幅僅為28.893%（詳見表3）。

表3 2015—2021年我國農產品期貨市場交割便利度及其各維度便利度

表3顯示，期貨市場交割便利度不同維度呈現出不同的發展態勢：交割庫設置便利度變化幅度最大，呈現逐年上升趨勢，7 年間增幅為75.591%。究其原因，期貨交割庫類型不斷豐富，數量持續增加，交割區域布局不斷分散。在交割庫類型上，玉米和生豬期貨分別在2017 年和2021 年增設集團交割庫。期貨交易所分別為強麥、生豬、花生、蘋果和雞蛋期貨設置車船板場所，以有效解決商品質檢誤差無法有效追溯、活體農產品集中交付難以控制疫情疫病、商品儲存易變質和交割區域擴大等問題。在交割庫數量上，2015 年交割庫數量均值為16個，2021 年增長到24 個。在交割庫區域布局上，期貨交割庫所在地級市數量均值由2015 年的11個增長到2021年的13個。

資金成本便利度呈現出先下降后上升的趨勢，總體增加1.839%。這是因為，2015—2019年，商品現貨價格增加致使資金占用成本增加，進而使期貨市場資金成本逐年增加，交割便利度下降。2020—2021 年，期貨交易所在新冠疫情期間通過全免交割手續費的政策，降低企業風險管理成本和增加期貨市場活力，提高期貨市場交割便利度。

期貨合約設計便利度呈波動上升趨勢，總體幅度較小，僅為0.121%。期貨合約設計便利度變化不大的原因在于，期貨交易所在樣本期間內較少修改期貨基準交割品和質量升貼水，且樣本期間內大商所和鄭商所有新的農產品期貨上市，并規定不允許自然人進入交割月。

（二）各品種農產品期貨交割便利度變化分析

在從整體層面對我國農產品期貨市場交割便利度水平進行測算的基礎上，進一步測度各品種農產品期貨交割便利度水平，結果如表4所示。其中，生豬期貨交割便利度最高，為0.585；紅棗期貨交割便利度最低，為0.159，數值僅為生豬期貨的27.179%。

2015—2021 年，玉米期貨交割便利度增幅最高，達232.193%，其次是黃大豆2 號、強麥和雞蛋，增幅分別為103.900%、78.915%和64.265%，其余期貨品種增幅在35%以下。這是由期貨交割庫類型增多、交割庫數量不斷增加以及交割區域分散度提高所致。以玉米期貨為例，2015 年交割庫有倉庫和廠庫兩類，2021 年增加集團交割庫和車船板場所；2015 年僅有3 個交割庫，分布于1 省3 市，2021年交割庫數量增加到24個，分布于7省18市。

2015—2021年，棕櫚油、菜籽粕、普麥、紅棗和油菜籽期貨交割便利度在樣本區間內呈下降趨勢，油菜籽期貨變動幅度最大，為-54.138%。其中，菜籽粕、普麥、紅棗和油菜籽期貨交易量和持倉量均呈遞減趨勢，期貨市場活躍度降低，交割量減少，導致期貨交易所不斷減少交割庫數量，縮小交割區域分散度。例如，油菜籽期貨交割庫數量由2015年的14個縮減到2021年的6個，2015年交割庫所在區域遍布7省12市，而2021年僅在3省6市設立了交割庫。棕櫚油期貨交易量逐年上升，但是期貨交易所于2017年取消了位于上海市和寧波市的交割庫，縮小了棕櫚油期貨交割庫區域分散度，導致其交割便利度降低。

根據各品種農產品期貨交割便利度得分均值（M）與標準差（SD）關系，將20個農產品期貨品種劃分為交割便利度良好（得分高于M+0.5SD）、一般（得分介于M-0.5SD和M+0.5SD之間）和落后（得分低于M-0.5SD）三種類型（詳見表5）。交割便利度良好型農產品期貨包括生豬、玉米等品種，占期貨種類的25%，交割便利度平均得分為0.426；交割便利度一般型農產品期貨包括棕櫚油、強麥等品種，占比為45%，交割便利度平均得分為0.306；交割便利度落后型農產品期貨為黃大豆2 號等品種，占比為30%，交割便利度平均得分僅為0.198。

表5 基于交割便利度的農產品期貨品種分類

（三）穩健性檢驗

不同指標測度方法可能產生不一致的測算結果，選用指標替代法和敏感性檢驗法，對我國農產品期貨市場交割便利度及其各維度便利度進行穩健性檢驗。

1.指標替代法

熵權-TOPSIS 法常被用來測度綜合評價指標[22]。基于熵權-TOPSIS 法構建綜合權I，進行穩健性檢驗。經測算，與逐層組合賦權法相比，熵權-TOPSIS 法在數值大小上有差異，但期貨市場交割便利度及其各維度便利度變化趨勢以及各品種農產品期貨交割便利度排名與原方法得到的結果基本一致，原方法測算結果的可靠性得到驗證（詳見圖1）。

圖1 不同賦權方法下我國農產品期貨市場交割便利度水平

2.敏感性檢驗

在我國期貨市場交割便利度測算過程中，生豬、蘋果、紅棗和花生期貨的部分指標存在缺失值，為檢驗測算結果對存在缺失值指標的敏感性，借鑒鄭世林等[23]的研究思路，對我國期貨市場交割便利度水平進行敏感性分析。剔除存在缺失值的指標后，利用信息量權與獨立性權相結合的逐層組合賦權法重新對我國農產品期貨市場交割便利度水平進行檢驗（結果見表6）。與表3和表4相比，表6中我國農產品期貨市場交割便利度及其各維度便利度均值和變動幅度在數值大小上有細微差異，但變化趨勢一致；各品種期貨交割便利度在均值和變動幅度上變化較小，且排序基本一致，說明結果穩健。

表6 2015—2021年我國農產品期貨市場交割便利度敏感性檢驗結果

四、異質性視角下我國農產品期貨市場交割便利度測算與分析

進一步，結合農產品生產特點、進出口差異，從農產品屬性、進口依賴度和期貨交易所視角，利用K-W 組間差異檢驗法，對農產品期貨市場交割便利度的差異性及原因展開分析，結果如表7所示。

表7 異質性視角下我國期貨市場交割便利度指數

（一）農產品屬性

相較于初級農產品，加工農產品標準化程度更高，附加值更高，對生產技術、規模化經營程度的要求更高。初級農產品和加工農產品期貨交割便利度均值分別為0.276 和0.312，差值為0.036。原因有三：第一，在資金成本維度，初級農產品不耐儲存，對商品倉儲要求更高，倉儲費用更高，而加工農產品多由加工企業注冊成廠庫倉單，可節省商品倉儲費和入庫費。第二，從交割庫設置看，期貨交易所結合加工農產品生產情況，對加工農產品設置交割倉庫和交割廠庫兩種類型，而初級農產品大多只有交割倉庫一種類型。我國初級農產品呈現產地集中、銷地分散的特征，但期貨交易所集中在初級農產品產地設置交割庫，在銷地、交通樞紐處設置的交割庫較少，初級農產品交割庫覆蓋區域不足。為了降低原材料的運輸成本，加工農產品的生產企業一般設置在沿海地區等交通樞紐處或原材料產地，使得加工農產品交割環節的運輸成本相對較低。我國從事初級農產品種植、養殖的多為農戶，生產主體具有“小而散”的特征，期貨交易所大多選擇倉儲企業作為交割庫，而加工農產品的主體多為企業，生產呈現規模化特征，除倉儲企業外，還能選擇生產廠商作為交割庫，因此初級農產品交割庫在數量和類型上比加工農產品少。第三，從期貨合約設計看，由于加工農產品實行規模化、標準化生產，商品質量穩定，交割環節產生的質量問題較少，交割便利度較高，而初級農產品集約化程度不高，質量不穩定，質量標準彈性較大，更容易發生交割質量糾紛，進而影響交割便利度。

（二）進口依賴度

作為全球第一大農產品進口市場，我國農產品進口額占全球農產品貿易額的10%以上，大豆、棉花、油菜籽等重要農產品供給長期存在缺口，用好國內外兩個市場、兩種資源，保障重要農產品供給安全，是“十四五”時期我國農業“保供固安全、振興暢循環”題中之義[24]。從表7可知，進口依賴度低的農產品期貨交割便利度顯著高于進口依賴度高的農產品期貨。其原因有二：第一，在資金成本上，進口依賴度低的農產品在交割手續費、商品出入庫、商品質檢和資金占用方面的成本更低；第二，在交割庫設置上，進口依賴度高的農產品交割區域集中，交割庫類型較少，導致交割便利度較低。

（三）期貨交易所

不同期貨交易所在交割制度的設計上大體一致，但在品種選擇、細節設計上存在細微差別。上期所和大商所在期貨合約設計維度顯著高于鄭商所，主要是因為上期所允許自然人進入交割月，提高了自然人客戶參與期貨交易的積極性，大商所上市期貨品種的交割庫類型更加豐富。但值得注意的是，鄭商所資金成本最低，在該維度的便利度水平最高，這是因為鄭商所規定普麥、油菜籽、菜籽油、菜籽粕和紅棗等品種期貨入庫檢驗費用由交割倉庫承擔，不由買方承擔。

五、研究結論與對策建議

（一）研究結論

在積極引導期貨市場服務農業發展的背景下，構建具有統計監測功能的我國農產品期貨市場交割制度有效性監測體系，有利于全面、系統了解當前我國農產品期貨市場交割制度，為期貨交易所完善交割制度、改善和優化我國農產品期貨市場功能提供客觀依據。

本文用交割便利度指標指代交割制度有效性，基于期貨市場交割便利度的理論內涵，探討期貨市場交割便利度的測度邏輯并確定測度框架，構建包括資金成本、交割庫設置和期貨合約設計3 個維度的農產品期貨市場交割便利度評價指標體系，并基于逐層組合賦權法對2015—2021 年我國農產品期貨市場交割便利度水平進行定量測算，以反映我國農產品期貨市場交割制度有效性水平，得出如下結論：

第一，我國農產品期貨市場交割便利度水平呈緩慢上升態勢，2015—2021 年由0.259 增長到0.334，7 年間漲幅僅為28.893%，總體水平仍然較低，亟待提升。我國農產品期貨市場交割便利度的不同維度呈現出不同的發展態勢：交割庫設置便利程度呈逐年上升趨勢，且在樣本期間內增幅最大，為75.591%；資金成本和期貨合約設計便利度增幅較小，分別為1.839%和0.121%。

第二，各品種農產品期貨交割便利度水平差異明顯，其中生豬期貨交割便利度最高，為0.585，紅棗期貨交割便利度最低，為0.159，數值僅為生豬期貨的27.179%。造成各品種農產品期貨交割便利度存在差異的主要原因為交割庫設置，即交割便利度高的農產品期貨交割庫類型豐富，交割庫數量較多，交割區域分散程度較高。

第三，異質性視角下，加工農產品期貨交割便利度水平高于初級農產品；進口依賴度低的農產品期貨交割便利度水平高于進口依賴度高的農產品期貨；上期所和大商所的農產品期貨市場交割便利度水平較高。

（二）對策建議

第一，適當降低我國農產品期貨交割和交易成本。與現貨市場商品交付環節相比，期貨交易所在實物交收環節規定的交割和交易成本較高。因此，為吸引更多交易者參與期貨交易，必須降低期貨市場商品入庫、出庫、倉儲、質檢等費用，吸引產業客戶進入市場，開展期貨套期保值活動，以此提高期貨市場效率。

第二，優化我國農產品期貨交割庫設置。交割庫設置在我國農產品期貨市場交割便利度指標中權重最大，期貨交易所在改善交割制度有效性時應重點關注期貨交割庫設置。一方面，交割庫類型在交割庫設置維度中權重較大，期貨交易所應豐富交割庫類型。此外，期貨交易所也要優化交割庫管理標準，引導交割庫增強服務意識，避免交割庫自身管理不善帶來的交割糾紛。另一方面，應在農產品主產地、消費地和集散地分散設置交割庫，減輕定點交割庫的庫容壓力，避免交割庫過于集中導致套期保值績效低下。

第三，放松與交割有關的制度約束。我國期貨交易所設計交割制度的目標是解決市場發展初期的逼倉現象，特別是在交割月或臨近交割月時起到減少投資者參與、緩減市場內部矛盾的作用，故而對市場主體開展實物交割進行了較為嚴格的規定。為優化期貨市場投資者結構，吸引保值者參與期貨市場，必須放松交割環節的制度約束。一方面，完善相關基礎設施，有條件地允許自然人進行交易；另一方面，合理設置基準交割品的標準，適當增加非基準品等級，并合理設置升貼水。

注釋：

①在交割環節的資金成本上，除了貨物交收環節買賣雙方發生的物流成本外，期貨交易所對交易費用和交割費用的收取標準有具體的數額規定。

②權重構造的具體細節予以省略，讀者可向作者索取。

③指標合成的具體細節予以省略，讀者可向作者索取。

④27 種農產品期貨包括：白糖、棉花、普麥、強麥、早秈稻、晚秈稻、粳稻、菜籽粕、油菜籽、菜籽油、棉紗、蘋果、紅棗、玉米、玉米淀粉、黃大豆1號、黃大豆2號、豆粕、豆油、棕櫚油、纖維板、膠合板、雞蛋、粳米、生豬、花生、天然橡膠。對于其中的天然橡膠，上海期貨交易所將其定義為化工品，我國期貨業協會在中國期貨市場年鑒中將其定義為農產品，本文認為其具有農產品屬性，將其歸為農產品。

⑤本文測算的數值為月度數值。為使結果清晰，用年度均值進行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