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勇
在許多人眼里,都市是一個鋼筋水泥的森林,盡管閃爍著五顏六色的霓虹燈,但也難以改變它冷漠與傲慢的本性。因為匆匆行走或擠壓在公共交通設備中的人們,仿佛罐頭里的沙丁魚,為了生存往往疲于奔命。因此,詩人為了獲得心靈的慰籍,或許為了不錯失邂逅詩意的相遇,以其敏銳的感受力和想象力,展示當下都市的審美意趣。比如這期“都市篇”刊用的短詩,就是作者通過在城市的生存體驗,傳遞生活詩意的棲居:“站立,靜臥/也不知高于人間的目光/省略了多少拂襲/但見霜來霜散/愁來愁盡。”這是彭俐輝在《高樓前的一對石獅》中發出的感嘆。作者力圖從石獅的雕像中,抽繹出獨具個性的語境,表達一對石獅,實際是自己“靜看庭前花開花落,坐看云卷云舒”的淡定。“藍天并沒有賦予我們清醒的頭腦/白云飄浮像謎團一樣無解/我們身陷市井/像一條魚潛伏 保持七秒的記憶”(《大街上到處都是熟悉的聲響》)。在陳安輝的眼里,城市卻是另一種風景,將身處都市的自己比喻為一條潛伏的魚,對應魚只有七秒記憶力的傳說,不失巧妙的構思與豐富的聯想。
都市生活的快節奏與競爭壓力,連接人們感情的紐帶已不再是質樸的親情或友情,往往是利益鏈條中的各個環節。換言之,現代都市生活同傳統的鄉村民俗已經斷裂,農耕文明形成的整體性與生活碎片化博弈正在上升。正如馬克思所言,“一切神圣的東西都被褻瀆了。人們終于不得不用冷靜的眼光來看他們的生活地位、他們的相互關系。”吳錦雄在《我擁有蔥的命運》中寫道:“來到城市,我才知道/我就是根蔥/在堅硬的水泥板和冷漠的鋼筋中/我慶幸我擁有蔥的命運,在爛了的根頭/反復新生。”盡管生活不如想象中那么美麗,但生命的頑強和對未來的期冀,卻讓作者即使受到挫折甚至不公正的待遇,依然堅定如許。
都市既是現代化進程的強大載體,亦是其表征、內容和飽滿的果實。它將松散的人口重新配置,將鄉村人口吸納在自己身邊并駐扎下來,并使各行各業的人在同一片天空下共同呼吸但并不同命運。說穿了,就是將生產、運輸、銷售、消費、服務成為相互依賴的齒輪,如海盈《清明,北邙》一詩,工業化、商業化催生的現代大都市,徹底結束了農村主宰城市的歷史,并在不動聲色之間將鄉村邊緣化,都市已逐漸形成了以政治經濟為中心,并一步步逼窄鄉村的生活空間,鄉村僅僅是現代大都市一個象征性的符號,或許一縷鄉愁。“暮色從一架大山的后面/一點一點包抄過來/警覺的白鷺/一點一點后退/索性,離水展翅一飛”(孫啟放《白鷺與暮色》)。這是對喧囂生活的抵觸又無法逃離而發出的呼喚,也是作者寄情于大自然的真情表達。“在那里,出門只看天色,進屋不看臉色/交友、戀愛、結婚、生子/都是虛構的情節,門前的那根打狗棍/與我惺惺相惜”(李躍平《策劃》)。詩意不一樣,但詩思卻高度統一,這就是對鄉情的眷顧,對人間煙火的不舍。
大都市已經構成當下社會生活的主要背景,成為人們賴以生存的主要空間。三子的《地鐵之詩》,作者對時代的認知與洞悉,往往都是通過生活的點滴,通過地鐵為切片,將審美理念用意象還原。最為顯著或敏感的是,都市高樓大廈的不斷涌現,讓田園牧歌式的生活方式與我們漸行漸遠,傳統文化熏陶出來的審美情懷被逐漸屏蔽與隔斷,余述平的《所有的城》,將道路比喻為繩子,房子看成一匹被拴住的馬,并層層疊進展開詩思,不難窺視作者內心的酸楚,但也能觸摸其怦然而動的詩心。
限于短評篇幅有限,恕難一一評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