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宗寶
我在秋天把夜晚的土地翻譯成了月亮
并試著把你月亮般的身體翻譯成土地
故鄉的土地把我翻譯成了莊稼
月亮則把我翻譯成了一棵稗子
沒有回聲 桶掉在井里沒有回聲
針掉在地上沒有回聲
父親埋頭劈柴沒有回聲
母親閉上眼睛沒有回聲
很多人以為你消失了 其實你只是平復自己
在你看來 很多消失的事物是輕的 但是很多人
以為它們變得沉重 沉下去了 而你一直愿意
自己是輕的 可以讓任何人毫不費勁地放下
河流是大地的刺青 河流高于河床但稍低于兩岸
仿佛一條土地上的拉鏈 我們去河流清洗自己
河流則去大海里清洗自己 河流消失于大海
像一條河流 在清洗中消失于另一條河流
你站在人群中往往不知道如何表達自己
這個時候你往往不表達 你沉默著把自己
和盤托出 你知道你并不是盤中之物
盤子里空空的 你其實就是那個空著的盤子
木匠用鋸子鋸倒了山上的松樹
在山下把松樹制成了一架梯子
我踩著這架松木梯子上到村莊的屋頂
依靠木匠的墨斗在炊煙中站直了身子
這些年里我不斷收集往事 也收集灰燼
那些如煙的往事 其實并不全是灰燼
即便在模糊的灰燼里 也有可以復原的往事
我大口大口地吃著灰燼 像吃著雪和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