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 瑞(湖北經濟學院 法學院,湖北 武漢 430205)
曾 偉(貴陽市觀山湖區人民法院,貴州 貴陽 550009)
“協同創新是‘由自我激勵的人員所組成的網絡小組形成集體遠景、借助網絡交流集路、信息及工作狀況,合作實現共同的目標。’”[1]在協同創新環境下,每個參與者既可借他方主體資源彌補自身局限,還可享受規模效應下的“溢出”紅利。立足高等教育發展趨勢,當前我國法學人才培養也亟須協同創新,然協同創新的本質蘊意為何? 其實踐意義囊括哪些側面?現已形成哪些可茲參酌的細化經驗?眼下又面臨哪些待破解的困惑? 循著這些疑問,本文試做探討。
2011 年4 月,我國明確提出“協同創新”概念,即:“要積極推動協同創新,通過體制機制創新和政策項目引導,鼓勵高校同科研機構、企業開展深度合作,建立協同創新的戰略同盟,促進資源共享,聯合開展重大科研項目公關,在關鍵領域取得實質性成果,努力為建設創新型國家作出積極貢獻。”隨后在2012 年5 月,教育部和財政部推出了“高等學校創新能力提升計劃”(簡稱“2011 計劃”),意圖“以重大需求為牽引,以體制機制改革為核心,以協同創新中心建設為載體,轉變高校創新方式,大力提升高校人才、學科、科研三位一體的創新能力。”[2]同樣在2012年5 月,中央政法委聯合教育部啟動了“卓越法律人才教育培養計劃”。“該計劃以提升法律人才的培養質量為核心,以加大應用型、復合型法律人才的培養為主要內容,以提高法律人才的實踐能力為重點,以培養和造就一批適應社會主義法治國家建設需要的法治專門人才為目標,以推動分類培養模式創新、加強師資隊伍建設、優化課程體系、強化教學實踐環節、推進教學方法改革為任務,強調建立高校與實務部門聯合培養機制。”[3]這一計劃,或可被視為“2011計劃”在法學人才培養層面的具化體現。
受上述頂層政策推動,我國法學人才培養協同創新的制度環境已基本成型。
在我國高等教育改革語境下,究竟何謂“協同創新”?對此有學者認為:“協同創新,是以需求為導向,以知識增值為核心,匯聚政產學研多方創新力量,通過開展全面而深度的合作,重點解決國家重大戰略性前瞻性問題、行業產業發展中的共性問題、區域經濟社會發展的關鍵問題和文化傳承創新的突出問題,實現價值創造的過程”[4]另有學者指出,高校協同創新是指:“高校內部以及高校與科研院所、企事業單位之間,圍繞國家或區域間重大的戰略需求及重大科研項目,投入各自的優勢資源,在政府、金融機構等相關主體的支持下,通力合作、解決行業關鍵和共性技術以及生產實際中的重大問題,從而力求在科學研究、技術研發上取得重大進展和突破的創新活動。”[5]再者還有學者認為:“高校協同創新是建立在高校、企業、科研機構、政府等多方組織合作基礎上的開放式系統,其本質在于綜合利用各方優勢資源提高創新能力及效率。”[6]
由上可知,高等教育改革語境下協同創新具有如下典型特征:一是瞄準重大戰略性問題;二是統籌政、產、學、研多方主體通力協作;三是追求多方主體間優勢互補。概言之,此系典型的“攻關型改革”:集中多方力量,打通合作渠道,瞄準重大戰略問題展開攻關。
然就法學人才培養協同創新而言,還具有個性化蘊意,即“法科生培養協同創新模式是指以高校法學院系或政法院校為主導,政府、法律實務部門、企業等多元主體參與,整合各方培養法科生的資源,形成知識有機共享機制,實現培養卓越法律人才的共同目標的模式。”[7]具言之,法學人才培養協同創新也以多方合作、資源互通為基本內容,但在目標取向上卻側重于法學專業人才培養,此系“培育型改革”:集中多方力量,打通合作渠道,專注于法學人才的培育。
按主流觀點,法學人才培養協同創新主要意義在于突破學科藩籬、校內藩籬、境內藩籬,吸收更多法學人才培養責任主體,豐富法學人才培養渠道。
然除此之外,其還有助于發揮高校法學專業知識外溢效應,以學惠產、以學助產。換言之,作為知識寶庫或者知識人才儲備基地,現代大學在社會中同時扮演著知識核心生產者與主要傳播者雙重角色。具體到主要傳播者角色,其一方面面向學員傳遞知識,另一方面面向社會傳遞知識。后者即為知識溢出效應。正因如此,在法學人才培養協同創新過程中,借助理論知識與實踐知識雙向流動與融通,可完成法學專業知識由校內向校外的擴散。
A 校為中部某省省屬全日制普通本科學校,其法學院現有專任教師45 人,其中博士占比71.19%,50%具有國外訪學經歷,91.67%具有行業實務經歷。2019 年獲批國家級一流本科專業建設點,2021 年獲批法律碩士招生資格。近年來,A 校法學院在探索法學人才培養協同創新方面舉措頻出,大體如下。
“法科學生協同創新培養模式中,關鍵的一環是學科協同,促進學科之間的交叉融合,開設綜合性、跨學科課程,建設跨學科教學團隊,提高法學教育質量。”[8]近年來,A 校法學院致力于搭建經、管、法融通課程體系,并形成了特色鮮明、實力突出的經濟法課程群,其包括“法學專業的經濟法類課程建設與教學改革研究”“非法學專業的經濟法課程建設與教學改革研究”以及“為國際學生提供英語授課的經濟法課程模塊”。其特色在于強化學科融通性,培養復合型人才。
“法律教育的根本目的就是通過法律職業促進法治社會的形成和發展,因此法律人才教育與實務部門之間的目標應該具有一致性,所以兩者應在培養目標上進行協同創新,創造符合雙方需求的培養方案。”[9]為此A 校法學院積極打通與法律實務界之間互動渠道,堅持知識、能力和素質協調發展,理論教學與實踐教學并重進行課程設計。例如協同省環保廳、省水利局、省湖泊局等十幾個單位,成功打造出十五門全英文的生態環境保護培訓課程。
“理論—實務”復合型人才的培養首先依賴于“雙師型”教師隊伍的構建,在法學人才培養協同創新改革過程中,A 校法學院通過“走出去”與“引進來”相結合,不斷強化教學團隊的實務化水準。例如邀請省政府法制辦公室、市中級人民法院、區人民法院等實務部門專家在《法學專業導論》《行政訴訟模擬法庭》《國際法》《民法》等課堂與專業教師聯合授課等。
近年來,A 校法學院與省湖泊局、省政府法制辦公室、市中級人民法院、律師事務所、社工機構等21個實務部門或機構合作共建實踐教學基地,已組建起一支司法實踐經驗豐富、業務能力強的校外實踐指導教師隊伍,并已展開相關業務與活動。
“在世界區域整合的趨勢下,與國際制度或觀念接軌相當重要,國內政法院校或法學院與國外法學院協同培養優秀法科學生,是我國高等學校法律教育主動參與全球優質法律教育資源的重要舉措。”[10]有鑒于此,國際交流亦始終是A 校法學人才培養協同創新改革的重點目標之一。例如作為IUCN 環境法學院加盟單位,A 校法學院可順暢獲取最新外國環境法教材,通過文獻搜集、最新案例索引、OECD最佳實踐,參與課件開發等方式,幫助本院課程組搭建國際化課程平臺。
法學教育之根本目的在于培養法學生用法律思維認識世界、探索世界、融入世界的能力。這既需要專業理論訓練,也需要公、檢、法、司、律、企、政等多方面實務經驗打磨。且隨著社會分工日益精細,法科生就業意向早已不局限于法律行業。因此要想從多方面綜合塑造法科生的法律思維,就必然需要多方社會主體參與以構建法學教育共同體,以此借助不同行業知識與經驗的融合提升學生多維度觀察、思考、解決實踐問題的能力。
于普通高校法學專業而言,強化自身品牌效應的最佳途徑即是打造精品課程。課程建設往往綜合反映了本單位師資水平、學員知識水平、行政運營水平,通常是其他社會主體參與合作的信賴基礎。此外在“在加強與各個實務部門的聯系與合作的同時,高校要同時注重品牌效應,其實就是既要做好每一次合作與協同創新的工作,注重每次協同培養的效果,也要做好相應的宣傳,形成辦學特色,使協同培養模式得到傳承”[11]。
如上文所述,法學人才培養協同創新需要構建法學教育共同體,但師資本身只是法學教育中的一個要素。若要全面提升法學人才培養的實務化水準,就有必要將課堂由校內轉移到校外,打造校外實踐教學基地。校外實踐教學基地最大優勢在于,其能夠為法科生提供“沉浸式”學習場景,達到“以用促學”效果。
大眾法學教育應優先服務本土法治發展需求,但法學教育卻應跨越本土邊界,進而拓展境內外育人“雙場域”。
境內場域法學人才培養著重樹立學生社會主義法治理念,協助學生形成親近本土文化背景、契合本土政治準則、滿足本土實踐需求的法律價值觀,以及搭建本土法律規范體系。而境外場域法學人才培養致力于開闊學生認識法律現象的視野,助推學生熟悉國際通行法律規則,洞悉域外法治環境,尋找不同法律制度沖突下對話合作的路徑。讓學生不僅成為域外法律經驗的“取經人”,更成為本土法律文化的“傳播者”。
以往法學人才培養協同創新重視吸納社會實務主體提供教學支持,然法學院校對社會實務主體的“反向服務”不足。尤其未能充分釋放知識溢出效應,進而導致法學人才培養協同創新重“教學型育人”而輕“服務型育人”。
未來法學專業人才培養協同創新改革應加強對“服務型育人”的關注,也即要在校內校外多方主體協同育人過程中,更大力度發揮校內資源對校外主體的服務功能,且借此推動學生由單純的校外實習(體驗式)向深度的校外實踐(沉浸式)轉變,最終加深校內校外多方主體協作伙伴關系。
以往法學院校在選擇校外合作伙伴時,通常傾向于公、檢、法、司、律所等法律職業成員,如此有助于壓縮溝通成本,降低失誤風險,提高協作創新預期目標實現概率。但反過來看,該種協作將逐步演化為法律職業共同體的內部活動,最終將導致法律職業共同體嚴重內卷化。
未來法學人才培養協同創新改革不僅要吸納法律職業共同體成員加入,還應盡可能囊括其他社會主體,例如各種企業、社區服務機構、社會公益組織等。以此集百家之長,育一業之才。
當前我國法學人才培養協同創新實踐尚處于“校—社”協作階段,而向“政—校—社”協作拓展緩慢。未來政府應在準確把握自身角色定位基礎上承擔更大職責:一是政府應積極運用政策引導、資金投入、人事安排等手段,推動各法學人才培養主體深化合作。二是政府應保持必要謙抑性,賦予各法學人才培養主體充分的決策自主性,避免行政權力與行政意志過度介入法學人才培養協同創新進程,并防止以行政管理思維代替法學人才培育規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