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梢花：見微知著，生命若弦

古欣 王宇

說起海綿，幾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除了刷碗的、墊床的、洗澡的，還有動畫片里會跑的（一笑）；此外，先人們在《名醫(yī)別錄》《本草綱目》《本草拾遺》等著作中對其也有所記載，名喚“紫梢花”（或作紫霄花、花子）。但是，海綿究竟為何物？它的來歷如何？卻又鮮少有人追問。作為最原始的多細胞動物，海綿又有哪些獨特的應用呢？凡此種種，且聽藥師娓娓道來。

源：起于海底，達于陸地

海綿是一種生活在海洋或淡水底部的簡單后生動物，是整個動物界中僅高于原生動物的下等者。在生物分類學（界、門、綱、目、科、屬、種）上，它們隸屬于海綿動物門，基于形態(tài)和分子數(shù)據(jù)，可劃分為四個綱：普通海綿綱、六射海綿綱、鈣質(zhì)海綿綱和同骨海綿綱。海綿化石最早可追溯至前寒武紀，經(jīng)過漫長的演變與擴張，如今從世界各地的天然水體中都能見到它們的身影。不僅如此，海綿還是海洋天然產(chǎn)物的最大來源之一，在海洋生物資源的開發(fā)利用中，特別是在海洋藥物和天然產(chǎn)物的研究和開發(fā)方面，具有重要地位及科學和經(jīng)濟價值。

海綿有著特殊的生理結(jié)構(gòu)和代謝方式，它們的身體由兩層細胞構(gòu)成體壁，體壁圍繞形成一中央腔，中央腔以出水口與外界相通—可想而知，其大致成一“U”形。體壁內(nèi)長著具有支持作用的針狀骨骼，同時也有許多小孔或管道，可與外界或中央腔相通。水和食物可以通過小孔流入海綿體內(nèi)被“過濾”，因此海綿也稱為“多孔動物”，這種特殊的濾水系統(tǒng)則叫作水溝系。根據(jù)海綿對水利用率的不同，水溝系還分為單溝型、雙溝型和復溝型。海綿的外觀形狀千姿百態(tài)，有片狀、塊狀、圓球狀、樹枝狀等，顏色也絢麗多彩。

但是，海綿沒有游動的能力，而是通過附著在水中的巖石、貝殼、珊瑚礁、水生植物和其他物體上，過著“寄居”的生活。這使得它們逐漸與其他生物產(chǎn)生了奇妙的共棲和互生關(guān)系。比如，在我國東海和日本海域附近就生活著一種海綿—“偕老同穴”（圖1），它們?yōu)閮r提供了初始發(fā)育的場所。處于幼體狀態(tài)的儷蝦因為體長較小，可以通過“偕老同穴”的流入孔進入中央腔，借此獲取有機物作為食物充饑并生長；但是，隨著一天天長大，儷蝦的體長最終會超過流入孔的孔徑，遂被永遠禁錮在“偕老同穴”的腔中，與之成為一體，從而“白頭到老”。受此浪漫而凄美故事的影響，日本民間將之視其為吉祥之物，常把“偕老同穴”的干制標本當作定情信物贈送給心上人，以示愿結(jié)百年之好，永不分離。

目前，海綿共有大約1000多種，其中約一半種類為化石，普通海綿綱是其多樣性最高的類群，分布范圍也最廣泛。它們當中的大多數(shù)生活在海水中，但有少數(shù)種類（約225種）能夠生存于淡水之中。我們擁有廣泛的內(nèi)陸水域，故淡水海綿生物資源也相對豐富，在湖北、河北、云南、貴州等省份均有發(fā)現(xiàn)新種淡水海綿的報道。

淡水海綿多為雌雄同體（性別可變性），芽球（圖2）是淡水海綿的重要特征結(jié)構(gòu)，在其無性生殖過程中起著重要的作用。我們?nèi)胨幨褂玫淖仙一ǎ▓D3）也源自淡水海綿。《北京市中藥飲片炮制規(guī)范》2008年版對此藥的記載為：

【藥材來源】淡水海綿科動物脆針海綿（Spongilla fragilis Lecidy）或刻盤海綿[Ephdatia muel-leri var.japonica（Hilgendorf）]的干燥群體。秋、冬二季采收，當湖水退后，在岸旁拾取，切去兩端樹枝及雜草，曬干。以個大、體輕、柔軟者為佳。

【性狀】本品呈不規(guī)則的棒狀，形似蒲棒，長4～18 cm，直徑1～4 cm，中心常有殘留的水草或樹枝。表面灰綠色、灰白色或灰黃色，有多數(shù)小孔，呈海綿狀。斷面呈放射形網(wǎng)狀，網(wǎng)眼內(nèi)有灰黃色類圓形小顆粒（芽球）。體輕，質(zhì)松泡。氣微，味淡。

效：載之古籍，驗之當今

中藥紫梢花始載于唐代陳藏器所著的《本草拾遺》“吊”項下，其引裴淵《廣州記》云：“吊生嶺南，蛇頭龜身，亦水宿，亦木棲。其膏至輕利，以銅及瓦器盛之浸出，惟雞卵殼盛之不漏，其透物甚于醍醐。摩理毒腫，大驗。”姚和眾《延齡至寶方》云：“吉吊脂出福、建州，甚難得。須以琉璃瓶盛之，更以樟木盒重貯之，不爾則透氣失去也。”孫光憲《北夢瑣言》云：“海上人言：‘龍每生二卵，一為吉吊。吉吊多與鹿游，或于水邊遺瀝，值流槎則粘著木枝，如蒲槌狀。其色微青黃，復似灰色，號紫梢花，坐湯多用之。可治風腫癰毒、癮疹赤瘙、瘑疥痔痿、皮膚頑痹、踠跌折傷、內(nèi)損瘀血等。以脂涂上，炙手熱摩之，即透。”李時珍《本草綱目》記載：紫梢花“甘，溫，無毒。主治益陽秘精，療真元虛憊，陰痿遺精，余瀝白濁如脂，小便不禁，囊下濕癢，女人陰寒冷帶，入丸散及坐湯用。”

綜上可知，當初所用紫梢花均為濕的黏液物，作外用摩擦涂敷。后來，隨著需求量的增加，為追求更易保存之品，紫梢花逐漸被干燥處理，應用上也在外用的基礎上，增加了入丸散的內(nèi)服方式。現(xiàn)代研究表明，紫梢花含海綿硬蛋白、海綿異硬蛋白、磷酸鹽、碳酸鹽和其他有機質(zhì)及胡蘿卜素類化合物花藥黃質(zhì)。藥用方面，它們可作為原料用于復方紫梢花膠囊、疏肝益陽膠囊的制作，以補腎助陽、固精縮尿，治療陽痿、遺精、遺尿、帶下。

除卻藥用價值，淡水海綿在生態(tài)系統(tǒng)中也扮演著重要的角色。在生長發(fā)育過程中，淡水海綿的芽球?qū)囟取H值、氧含量、光照強度、重金屬含量等水環(huán)境條件的變化非常敏感，因此它們不僅可以高效地過濾、修復水體，還被用作評價水質(zhì)量的指示動物，并廣泛應用于湖泊和江河的環(huán)境監(jiān)測，對環(huán)境保護的觀測和研究也有一定意義。

悟：見微知著，生命若弦

見微知著，生命若弦。作為進化樹上的早期生物，海綿極強的再生和胚胎發(fā)生特性以及細胞合作分工承擔著保護和攝食等功能，這就像自迄今的華夏民族，縱經(jīng)萬千苦難，也團結(jié)而不離散，承己之本能，應己之天職，于恒河沙數(shù)之生物中自成一派。觀其大凡，足見生命現(xiàn)象的不可思議。一花一世界，一葉一菩提。世界在哪里？就在這一草一木上。這就是中醫(yī)藥的無盡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