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童該參與狩獵入侵物種嗎？

何琪

在新西蘭，一場允許兒童參與的入侵物種狩獵比賽引發爭議。孩子們會不會因此覺得殺戮就是一場游戲？

載有動物尸體的皮卡車一輛接一輛駛來。豬、鹿、負鼠，甚至還有野貓，這些動物會被逐一稱重展示，大型動物掛在支架上，小型動物則在地上依次排開，逐漸堆成了小山。

這是在新西蘭南島舉辦的一場狩獵比賽，是一場家庭競賽。一架直升飛機在空中播撒糖果。附近，年齡小一點的孩子跨過地上的障礙，手里抱著獵到的兔子和負鼠。大一點的孩子肩頭扛著一頭50磅的野豬跑了過去。

“你得抓著它的鼻子，不然會掉下來！”在一旁等候的喬·理查茲喊道，她九歲的兒子正在比賽?！昂⒆觽兒芟矚g這個活動?！彼f。

新西蘭向入侵物種宣戰已久，這是舉辦狩獵比賽的初衷。比賽于2023年6月在羅瑟勒姆鎮舉辦。除了蝙蝠，新西蘭這個島國沒有其他陸生哺乳動物，該國正在努力消滅或大量減少殖民時期帶上島的寵物物種，這些物種嚴重影響了當地的鳥類、蛙類、魚類、海洋哺乳動物和植物。

新西蘭號召全體民眾保護本國獨有的動植物，但狩獵比賽促使人們思考以下問題：哪些動物需要保護？殘忍和人性該如何界定？最重要的是，比賽把一個問題赤裸裸地擺了出來——怎樣向兒童解釋保護要通過殺戮來實現？也就是說，為了一些物種的生存，必須殺死其他物種。

北坎特伯雷狩獵比賽舉辦地距離克賴斯特徹奇約一小時車程，啟動之前就獲得了外界的關注。主辦方當初宣布，野貓被列為狩獵對象。動物權益保護組織表示抗議，擔心家貓可能會被誤殺，還擔心孩子們會覺得殺戮就是一場游戲。

主辦方最終妥協了，限制只有成年人可以獵殺野貓。不過，主辦方覺得這些抵制理由有點夸大其詞。告訴孩子們入侵物種給新西蘭帶來了巨大危害是很有必要的，這其中也包括野貓。

實際上，鼓勵兒童參與保護本地物種在新西蘭是被廣泛認可的。該國兒童確實也會和家長們一起參與動物獵殺活動。在新西蘭有些地方，兒童在很小的時候就開始參加環?；顒?，部分學校會教授消滅寵物物種的必要性，甚至還會教授如何設置捕殺陷阱。入侵物種狩獵比賽是農村的日?；顒?，通常學校也會通過這種形式進行募捐。

有些人擔心，保護環境的熱情會迷失在獵殺的沖動中。他們指出，有報道說在學校組織的狩獵募捐中，兒童扮成了負鼠尸體的樣子，還有學生在水桶中淹死了負鼠幼崽。

不過，對農村家庭來說，飼養和宰殺家畜本來就是生活的一部分，他們的餐桌上也常有自己獵殺的動物。對他們而言，狩獵要比暴力的電子游戲好一些，至少可以讓兒童遠離電子屏幕，增加戶外活動時間。

對狩獵比賽的不同意見引出了一個更宏大的問題——“兒童和純真”。奧克蘭大學保護學教授詹姆斯·羅素曾建議新西蘭政府減少入侵物種數量。他說：“關于死亡問題，我們應該怎樣對兒童進行相關教育？動物的死亡很可怕，但應該是自然的、無法避免的。然而，在目前的情況下，為了保護其他物種，獵殺卻是必須的。”

在農村，這種做法毫無爭議?！皩櫸镂锓N制造了大量麻煩，但生活在城市的人因為沒有經歷，并不了解這一點?！碑數匾幻诵萑藛T彼得·約翰斯通說，“有人說我們做的事太殘忍了。其實不然，他們那樣才是真的殘忍?！?/p>

野貓保護組織的行動引發了公眾對北坎特伯雷狩獵比賽的批評，這些批評后來演變成更寬泛的質疑：到底該不該舉辦這種比賽。

狩獵比賽期間，動物保護人士舉著牌子，上面寫著“放過動物！劊子手！”“如果你家孩子的行為跟這些動物一樣，我能用五塊錢買他的皮嗎？”……

作為回應，一些孩子在抗議人群前舉起動物尸體。“肉！肉！肉！”一個孩子高喊著，不一會兒就有20多個孩子一起喊了起來。這些孩子是對著抗議人群喊的。“因為他們是吃素的。”十歲的佩奇·貝利笑著說。

抗議者們感到非常震驚。“這太可怕了?！彼_拉·杰克遜說，“這些孩子的行為說明，他們對死亡的動物或者動物的生命毫無敬畏?！?/p>

對狩獵比賽的主辦方來說，這些孩子只不過是在反駁外人對他們生活的指指點點，這種質疑并不會增加他們對生命和死亡的敬畏?！拔业暮⒆訌男【鸵娺^我宰羊?！瘪R特·貝利說。他是佩奇的父親，也參與了組織狩獵比賽?！八麄兌际呛軋皂g的農村孩子?！彼f。

比賽開始前兩天的夜里，馬特帶著兩個女兒和一些朋友進山尋找入侵物種。一個朋友擊中了一只從他們面前跑過的兔子。“它真可愛?！迸迤婷米用兹椎亩浜蜔岷醯纳眢w說，然后將它扔到了車上。

這些爭議為比賽引來眾多關注。參賽者數量暴漲，總共籌集了5.4萬新西蘭元（約合人民幣23.3萬元），可以為當地學校再招一名教師。馬特希望能進一步擴大比賽的影響。他覺得，之后可以讓兒童也加入獵殺野貓的隊伍。

提到新西蘭文化正在嚴重城市化，馬特說：“現在大家都開始關注社會問題了，到處都在說要關注人的感受，還說動物也有情感。這就是為什么我們要申明自己的立場。”對該地區的大多數人來說，狩獵不過是生活的一部分，不是什么政治問題。

“是我們的心腸變硬了嗎？還是說現實就是如此？”博·莫里亞蒂在比賽場地旁說道。他的父親就住在附近。那天早上，他是和父親理查德，還有兒子馬克斯一起出的門。馬克斯三歲，是一個活蹦亂跳的小孩，有一頭金色的卷發。

博帶著一群獵狗進入了一個山谷，理查德和馬克斯則爬上了山頂。一個小時后，馬克斯在他們碰面時問道：“爸爸，你抓到豬了嗎？”

“抓到了?！辈┱f。

“那你手上有血嗎？”

博給兒子看了一下手，是干凈的，沒有血。

他們一邊走，博一邊問馬克斯知不知道路邊植物的名字。馬克斯翻起一塊石頭，在下面發現了一只指甲大小的白色蟲子。理查德認出那是一只蠐螬。

馬克斯觀察了好一會兒，然后輕輕將石頭放回原處，盡量不壓到這只蟲子。

編輯：馬果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