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平凹中篇小說《廢都》版本考

作者簡介：李勇軍（1970—），男，河南蘭考人，鄭州大學(xué)出版社人文分社社長、編審，研究方向：新時期文學(xué)版本研究、編輯學(xué)等。

摘 要：在長篇小說《廢都》之前，賈平凹還有一部中篇小說《廢都》，發(fā)表在《人民文學(xué)》雜志上，并被廣具影響力的《小說月報》轉(zhuǎn)載，雖然它不像同名長篇小說那樣引起轟動效應(yīng)，但仍不失為一部重要的作品。1995年3月，該作品收入由雷達主編的八卷本《賈平凹文集》時，由作者改名為《遺石》。2007年1月，中篇小說集《廢都》（評注本）由文化藝術(shù)出版社出版，它又被改回原名，那時長篇小說《廢都》還沒有解禁，因此盡管該書標明“此廢都非彼廢都”字樣，仍然引起一場不大不小的風(fēng)波。另外，該作品在公開發(fā)表之前，還曾刊發(fā)在一家叫《風(fēng)箏都》的內(nèi)部刊物上，是為“首發(fā)本”，它與后來的初刊本、評注本均存在較大差異。這是對賈平凹的中篇創(chuàng)作進行文本與版本研究的又一條重要線索。

關(guān)鍵詞：賈平凹；《廢都》；中篇小說；版本

DOI：10.13783/j.cnki.cn41-1275/g4.2024.06.001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8-3715（2024）06-0001-05

1993年7月，長篇小說《廢都》由北京出版社出版發(fā)行，這不僅是作家賈平凹的一部重要作品，同時也釀成1990年代一次重要的文學(xué)事件，“甚至有學(xué)者將其視作90年代文學(xué)轉(zhuǎn)型的標志性作品”^［1］ 。而作家賈平凹的另一部同名中篇小說《廢都》，卻遠未引起讀者如此關(guān)注——雖然它發(fā)表在長篇小說《廢都》之前，而且發(fā)表在頂級的《人民文學(xué)》雜志上，并隨之被影響巨大的《小說月報》轉(zhuǎn)載。這究竟是一部什么樣的作品？下面我們就基于版本的視角，對中篇小說《廢都》做一次考察。

一、《廢都》初刊本

中篇小說《廢都》發(fā)表在《人民文學(xué)》1991年第10期。由于該刊當(dāng)時似乎更注重報告文學(xué)——依照文體所劃分的四個欄目依次為《報告文學(xué)》《小說》《詩歌》《散文》，從編排來看，小說《廢都》并不引人注目，但它在《小說》欄目仍排頭題，標題后括注有“中篇”字樣。

有學(xué)者指出，與《雞窩洼人家》《臘月·正月》《遠山野情》《天狗》《浮躁》 等深受讀者歡迎的小說一樣，中篇小說《廢都》也是以人物的情感糾葛和變化來反映時代的演變，而不是用時代演變來圖解人物情感的。賈平凹對人類尊嚴、民族根柢、人的生存困境和人類的固有弱點有著寥廓敏銳的體察感受，常常能超越一事一物的具象而達到某種天人合一的境界。^［2］

長篇小說《廢都》同樣如此。 但此《廢都》與彼《廢都》，兩者的故事發(fā)生地一個（中篇《廢都》）是土城（縣級市），一個（長篇《廢都》）是西京（省城），人物、情節(jié)等也全然不同。不過，如果從文本“索隱”的角度來看，二者倒是有著某種“草蛇灰線”的聯(lián)系，甚至可以大膽猜測：賈平凹正因為未能達到他真正所要表達的“廢都”意蘊，才又另起爐灶，完成后來的長篇小說《廢都》。比如：

兩者都寫到寺廟，而且名字接近：一個（中篇《廢都》）叫璜元寺，一個（長篇《廢都》）叫孕璜寺；兩者都在開始的章節(jié)頗有意味地寫到警察：前者（中篇《廢都》）“土城唯一的十字街心的那個崗樓里的警察”“是個半老年歲的駝子”，后者（長篇《廢都》）寫到的是一個“姓蘇的警察”，這時“卻不見了指揮交通的警察。安全島上，悠然獨坐的竟是一個老頭”。

兩者都寫到同一個“異象”，即“四個太陽”（且被小說中的人物反復(fù)提及）——

前者：“果真有四個太陽……就懸在西斜的空中，相距并不甚遠，一擺兒是三個，另一個稍有偏離，恰與其中的兩個形成三角位置。”

后者：“人們?nèi)e了頭往天上看，天上果然出現(xiàn)了四個太陽。四個太陽大小一般，分不清了新舊雌雄，是聚在一起的，組成個丁字形?！?/p>

兩者都著筆寫到了大知識分子：前者是一個叫林青云的“高人”，被迫還俗時得到一本秘籍《邵子神數(shù)》；后者是文史館研究員孟云房，他還熱衷于女尼慧明……

兩者都寫到一位“新來的市長”——

前者：“雄心勃勃的市長一來到土城，就立志要作出一番政績來，提出了前人從未提出的口號：振興古城?！?/p>

后者：“這一年里，恰是西京城里新任了一位市長”，像前任一樣，他有心在這座古城建功立業(yè)，不過，這次建言的是一個年輕人，思路已不同于從前：“西京是十二朝古都，文化積淀深厚是資本也是負擔(dān)，各級干部和群眾思維趨于保守，故長期以來經(jīng)濟發(fā)展比沿海省市遠遠落后，若如前幾任的市長那樣面面俱抓，常因企業(yè)老化，城建欠帳（賬）太多，用盡十分力，往往只有三分效果，且當(dāng)今任職總是三年或五載就得調(diào)動，長遠規(guī)劃難以完成便又人事更新；與其這樣，倒不如抓別人不抓之業(yè)，如發(fā)展文化和旅游，短期內(nèi)倒有政績出現(xiàn)?！?sup>［3^］

有學(xué)者指出：“《廢都》 所要表現(xiàn)的，正是時代轉(zhuǎn)換時期，歷史和現(xiàn)實的沖突，道德和利益的較量， 以及在這種轉(zhuǎn)換期間，人在精神上的痛苦，他們的失落和尋找、留戀和哀悼。這是歷史巨人篳路藍縷地前行時留下的汗水和傷痕，這是人類進步必須付出的代價?！?sup>［2^］

二、轉(zhuǎn)載本、文集本（《遺石》）

《廢都》在《人民文學(xué)》發(fā)表后，被《小說月報》1992年第1期轉(zhuǎn)載，是為“轉(zhuǎn)載本”。該文本基本上可以視作“初刊本”的同一個文本。但在“副文本”方面，也有幾處細微的差別。

一是增加了二百余字的“作者簡介”。從這則簡介中，我們可以看到，當(dāng)時擔(dān)任著西安市文聯(lián)主席的賈平凹是一位“全才型”作家，不足五十歲的他，此前已有長篇小說《浮躁》獲第八屆美國“美孚飛馬文學(xué)獎”，中篇小說《臘月· 正月》獲第三屆“全國優(yōu)秀中篇小說獎”，短篇小說《滿月兒》獲首屆“全國優(yōu)秀短篇小說獎”，散文集《愛的蹤跡》獲首屆“全國優(yōu)秀散文（集）獎”，同時“數(shù)篇作品被選入中小學(xué)課本及大學(xué)教材，七部作品被改編成電影、電視及舞臺劇”。

二是增加了攝影題圖。這幅題圖畫面中的人物、古井等元素，與小說中的情節(jié)、場景頗為切合。攝影作者魏鈞泉生于1954年，與賈平凹基本屬于同齡人。魏鈞泉早年畢業(yè)于天津美術(shù)學(xué)院版畫系，一直擔(dān)任百花文藝出版社的美術(shù)編輯，這樣的作品在某種意義上也可以算是他的“職務(wù)作品”——在當(dāng)年，有不少報刊社、出版社的美術(shù)編輯，同時也是插圖作者或封面設(shè)計者。因為身份使然，他們更清楚作品需要什么樣的插圖題材或設(shè)計風(fēng)格（賈平凹早年也是一邊在出版社當(dāng)編輯，一邊從事文學(xué)創(chuàng)作）。

三是刪去了作品末尾的寫作時間。中篇小說《廢都》在《人民文學(xué)》1991年第10期發(fā)表時標有確切的寫作時間：

草完于1991年4月17日午

改抄完于1991年5月9日晨

以后出版的多個版本（文集本、評注本等），也都刪掉了這個寫作時間和修改時間。

1995年3月，雷達主編的八卷本《賈平凹文集》由中國文聯(lián)出版公司出版，該文集的第一卷即“浮世卷”所收第一篇作品就是這部《廢都》（本卷所收另一部作品是長篇小說《浮躁》），不過它已改名為《遺石》。該卷“編選說明”中還專門提到是“由作者改為現(xiàn)在的題目”，而且目錄頁也專門括注“原中篇《廢都》”。

為什么要這樣改？截至目前筆者還未見作家本人或相關(guān)研究者對此做出明確的闡述。數(shù)十年后，當(dāng)同名中篇小說集《廢都》的出版發(fā)行引出“風(fēng)波”后，相關(guān)報道中有這樣一句：“由于種種原因，長篇小說《廢都》已經(jīng)多年沒有再版，而賈平凹又很喜歡‘廢都’這個名字，認為這兩個字里大有意蘊，所以就將小說集也命名為《廢都》?！?sup>［4^］——這是后話。

眾所周知，長篇小說《廢都》首發(fā)于《十月》1993年第4期（出版時間：1993年7月），并同時由北京出版社出版單行本。而該書（單行本）被北京市新聞出版局“查禁”則是在1994年1月。那么，在這個時間節(jié)點上，中篇小說《廢都》改名是否有“避嫌”的考慮？

作者將《廢都》改成《遺石》，倒是讓人聯(lián)想到賈平凹一篇叫作《遺璞》的散文。該文原刊載于《長安》1983年第3期，后被收入多種選本并多次作為中學(xué)語文試卷的素材。該文大致內(nèi)容是：深山一座古廟前，有一個巨大的實心石碗，上書“孕璜遺璞”四個字，縣志上說這是當(dāng)年女媧補天多出來的一塊，就遺棄在這里再沒有用，常有山外的人來參觀，村里祖輩人都感到自豪。有一年，省里的干部老賈下放到這里，后來落實政策他擔(dān)任縣委書記，給這個村撥了好多救濟款、救濟糧；又聽說老賈要回省城當(dāng)更大的官，臨走他照了很多“遺璞”的照片。村里人想這真是一塊好石頭啊，說不定還會有更大的人物要來。然而，就在一個黎明，傳來爆炸聲，一幫年輕人把一塊塊石頭抬到水渠工地上了?！屓寺?lián)想到《廢都》里的邱老康堅決反對舊城改造，他質(zhì)疑“振興古都就是把古都扒了重修？”而九強、程順這些年輕人的想法則截然相反，他們巴不得“改建后開鋪子門面做生意呀！”

由此來看，“遺璞”與“廢都”確有某種相通之處。

涉及“廢都”的相關(guān)表達，還可見于賈平凹其他作品：

當(dāng)世界上的新型城市愈來愈變成了一堆水泥，我該如何敘說西安這座城呢？是的，沒必要夸耀曾經(jīng)是十三個王朝國都的歷史，也不自得八水環(huán)繞的地理風(fēng)水，承認中國的政治、經(jīng)濟、文化的中心已不在這里，對于顯赫的漢唐，它只能稱為“廢都”。^［5］

但是，在這篇題為《西安這座城》的散文中，作者接下來真正要表達的是：

時至今日，氣派不倒的，風(fēng)范猶存的，在全世界的范圍內(nèi)最具古城魅力的，也只有西安了。^［5］

簡言之，它雖“廢”，我猶“愛”——也許這正是作者將小說（中篇、長篇）取名《廢都》所要表達的復(fù)雜感情吧。

三、評注本《廢都》

2007年1月，賈平凹的中篇小說集《廢都》由文化藝術(shù)出版社出版。這是一部在當(dāng)時引起爭議甚至引發(fā)“風(fēng)波”的一本書，盡管該書腰封上有醒目的“此廢都非彼廢都”字樣，但直到一年之后仍有媒體報道稱，當(dāng)初有不少購買者“大呼上當(dāng)”^［4］，何以如此？原因是：長篇小說《廢都》自1994年1月20日北京市新聞出版局下發(fā)《關(guān)于收繳〈廢都〉一書的通知》之后，該書十幾年里一直處于“封禁”狀態(tài)，這次當(dāng)他們買到手之后，發(fā)現(xiàn)與他們所“期盼”中的那個《廢都》完全不同。

作為一部中篇小說集，該書收錄《廢都》《白朗》《美穴地》《晚雨》《雞窩洼人家》五部作品；另有兩篇附錄——《評點本的由來》《評注本的跨世紀之緣》以及《后記》等“副文本”。

首先，從版本學(xué)的角度來看，最醒目的變化是：作為書名的首篇同名作品，題目又從作者所改的《遺石》重新改回發(fā)表之初的《廢都》。

其次，該版本是個“評注本”，即：以頁下注的形式增加了89條評注文字（評注者：陳澤）。這些文字有對小說創(chuàng)作背景的交代，如：“此廢都非彼廢都，彼廢都指西京，即西安。此廢都雖也有水井，也有城墟，但只是土城，應(yīng)在漢中、略陽一帶，古時此地許多小城都曾被不同的小王朝建都?！币灿袑ψ髌啡宋铩⑺囆g(shù)特色的評點，如：“有了異事，當(dāng)出異人，林青云是該出場了！”“平凹小說起筆多散文筆調(diào)，是寫意，也是在寫情節(jié)?！?/p>

我們還應(yīng)該注意到，評注者對兩部同題作品的對比，即認為中篇小說《廢都》與長篇小說《廢都》存在某種程度的“互文”關(guān)系（也有學(xué)者提出：中篇小說《廢都》某種意義上可以作為解讀長篇小說《廢都》的鑰匙）。如關(guān)于崗樓和警察，“平凹的長篇小說《廢都》中也有這樣一個崗樓，也有這樣一個警察。雖有關(guān)聯(lián)，但又相互獨立”。對“難道日食之后完全黑暗是什么也看不見的，有了四個太陽的完全的光明也是什么也看不見嗎？”一句，評注者評曰：

這里和長篇小說《廢都》描述了同一場景（按：長篇小說《廢都》中有“完全的黑暗人是看不見了什么的，完全的光明人竟也是看不見了什么嗎？”），此處注重通過邱老康一個人物的感受來敘述，但長篇小說中是以眾人的感受來鋪陳，此中篇和長篇立意結(jié)構(gòu)乃不同之處也，一處是正文，一處是旁文，此乃文字掩映之妙也！如《金瓶梅》中寫西門慶乃正文，寫武松則為旁文；《水滸》中則相反，寫武松為正文，寫西門慶則用旁文。文法結(jié)構(gòu)，古今一理！^［6］

最后要說的，也是更重要的一點：與初刊本相比，該評注本是一個更為“精審”的版本。

不必諱言，初刊本盡管發(fā)表在名刊《人民文學(xué)》上，但硬傷與瑕疵仍然難免，而在此次出版過程中大多得以認真校改。如：“一乍（拃）長”（拃，量詞，表示張開拇指和中指兩端間的距離），“揀（撿）了便宜”（撿，拾??；揀，挑選），“總得有人成（出）頭”，“咱卻（去）上告省上”，“附合（和）”，“信撕成（得）粉碎”，“愛情的成功是（使）我有了事業(yè)也能成功的信念”，“繩索一般垂掉（吊）著”，“彼起此伏（此起彼伏）的是加油聲”等；還有“只要面對著每一個來人，從其五官結(jié)構(gòu)，形態(tài)言語，來時的方位，即可推斷出一個三位數(shù)來……”其中“來時的方位”，初刊本作“來時和方位”，兩者意思大相徑庭。顯然，評注本表述更準確。

標點的改動也不容忽視。初刊本有一句：“程順說他怕哩，怕爺爺不喜歡他?！毙薷暮鬄椤爸苯右Z”——

程順說：“我怕哩，怕爺爺不喜歡我?！?/p>

根據(jù)上下文及語境，顯然修改后更妥帖。

此外，像“文革”“文化革命”都加上了引號，意即那不是一場“文化的革命”，而是一場浩劫；初刊本未加，表達的意思恰好相反。

至于全文“搧”統(tǒng)一改作“扇”（用作動詞時，“搧”是“扇”的繁體字），以及“哪”改為“那”、“似地”改為“似的”等，則屬于“語言規(guī)范”的修改。還有像“邱老康在地上足足躺了二分鐘”改為“邱老康在地上足足躺了兩分鐘”，也更合乎語言習(xí)慣。

這里要說明的是：評注本指的是該版本形態(tài)，上述文本修改與評注者（陳澤）無關(guān)。陳澤也不是僅評注這篇《廢都》，而是對該中篇小說集所有作品均有評點；此前，他還評注過賈平凹的兩部長篇小說《白夜》和《高老莊》（均為同心出版社2005年6月版）。

四、“首發(fā)本”《廢都》

“首發(fā)本”只能說是筆者“生造”的一個詞，這是一個較為特殊的版本形式，這樣表述以示區(qū)別于“初刊本”。

據(jù)韓鐘亮先生撰文回憶，1991年4月，《風(fēng)箏都》創(chuàng)刊之初，作為主編的他到西安約稿，由西安電影制片廠知名編劇、作家王吉呈陪同，來到作家賈平凹的家里，但賈平凹的愛人告訴他們，賈平凹因病住院了。第二天，他們又到醫(yī)院拜訪，此次交談一個多小時，韓主編提到昨天在賈平凹家看到的一部文稿，賈平凹沉吟道：“我這可是為《人民文學(xué)》寫的呢……”韓急忙解釋說：“《風(fēng)箏都》是不公開發(fā)行的省刊號，因此不影響《廢都》在其他大刊上發(fā)表，我們僅僅是早發(fā)而已?！?sup>［7^］

后來，《廢都》發(fā)表在《風(fēng)箏都》1991年第2期上，時間為1991年6月。該刊由山東濰坊市文聯(lián)主辦，雙月刊，省內(nèi)發(fā)行，刊號為“魯新出報刊字第201號”。

按慣例，我們將該文本視為“非正式發(fā)表”，或者像該刊主編所說的“不公開發(fā)行”。

那么，我們是否可以推斷：《風(fēng)箏都》發(fā)表的是“草完”于4月17日的文稿，而后來發(fā)表在《人民文學(xué)》1991年第10期上的則是5月9日“改抄完”的文稿？

這是一條重要的線索。據(jù)筆者所知，山東學(xué)者宋遂良先生當(dāng)年曾寫過一篇《我讀〈廢都〉》，開頭寫道：“賈平凹的中篇《廢都》（載《人民文學(xué)》1991年10期），最先曾在山東濰坊的一個內(nèi)部刊物《風(fēng)箏都》上發(fā)表。饒有興味地讀完小說以后，這兩個‘都’字不覺引起了我的一種聯(lián)想?！?sup>［2^］還有，《賈平凹年譜》也提及“此文在山東濰坊的一個內(nèi)部刊物上發(fā)表”^［8］。但遺憾的是，除此之外，對該“首發(fā)本”再無任何相關(guān)研究文獻。對此版本，筆者擬另外成文，此不贅述。

五、余論

在談到長篇小說《廢都》的編輯過程時，責(zé)任編輯田珍穎曾說：“幾乎沒有改動，（除了）有些字不清，或者有一些不夠準確的地方，做些小的改動。”^［1］

事實上，一直以來，我們對于當(dāng)代名家作品存在的瑕疵一直未給予足夠的重視（除非被收入中小學(xué)課本），這種瑕疵通常包括但不限于字詞、語句、常識等。

一般而言，文學(xué)作品的文本都有一個“精益求精”的過程。但是，“后”不如“前”的情況也會出現(xiàn)。這部中篇小說《廢都》就有數(shù)處經(jīng)過修改后反而不及初刊本的地方。

最后，作為讀者——無論是普通讀者，還是從事專業(yè)研究或文學(xué)編輯的特定讀者，對于當(dāng)代作家的期許，內(nèi)心深處往往有個矛盾的心態(tài)：一方面希望作家“不悔少作”，其文本保持高度穩(wěn)定性、一致性；另一方面，“文章不厭百回改”，又希望經(jīng)過作家的修改而臻于至善。這是一個“悖論”，在這個“悖論”的背后，則是對一個作家、對一個作家的某部作品發(fā)自內(nèi)心的熱愛。

參考文獻：

［1］魏華瑩.田珍穎口述：我與《廢都》［J］.文藝爭鳴，2016（4）.

［2］宋遂良.我讀《廢都》［J］.小說評論，1992（5）.

［3］賈平凹.廢都［M］.北京：北京出版社，1993：4.

［4］酈亮.賈平凹小說集也叫《廢都》 讀者爭相購買后大呼上當(dāng)［N］.青年報，2008-03-13（7）.

［5］賈平凹.西安這座城［J］.中外書摘，2019（4）.

［6］賈平凹.廢都［M］.北京：文化藝術(shù)出版社，2007：6.

［7］韓鐘亮.文化名人的風(fēng)箏都情緣（上）［N］.濰坊晚報，2020-09-20（1）.

［8］張東旭.賈平凹年譜［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xué)出版社，2018：88.

（責(zé)任編輯 劉海燕）

A Study on the Version of Jia Pingwa’s Novella Ruined Capital

LI Yongjun

（Zhengzhou University Press， Zhengzhou， Henan 450001， China）

Abstract：Prior to the novel Ruined Capital， Jia Pingwa had another novella， Ruined Capital， which was published in People’s Literature and reprinted in the influential Novel Monthly. Although it is not as sensational as the novel of the same name， it is still an important work. In March 1995， when the work was included in the eight-volume Jia Pingwa Anthology edited by Radar， it was renamed as The Stone Left Behind by the author. In January 2007， a collection of novellas， Ruined Capital （Commentary）， was published by Culture and Art Publishing， and it was changed back to its original name. At that time， the novel Ruined Capital was banned， so although the book marked the words “this book is not the banned Ruined Capital”， it still stirred up heated discussion. In addition， before the public publication of this work， it was also published in an internal journal called Kite City， the “first edition”， which is different from the later initial edition and commentary. This is another important clue to study the text and version of Jia Pingwa’s novella.

Key words：Jia Pingwa; Ruined Capital; Novella; version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