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簡介:張彧喆(1989—),男,河南商丘人,河南大學文學院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文學批評與文化研究。
摘 要:阿來的散文集《以文記流年》,在博物學的知識譜系下,在大地上行走——實地考察的基礎上,以一種區別于人類中心主義的整體性價值觀,對個體精神、人與自然、自我與他人等現實問題進行觀照、反思與書寫;他將自己的生命經驗、文學創作與自然法則相關聯,探索出一條帶有詩意特質、契合中國人審美理想、具有生態意識與現實意義的寫作之路,清晰地呈現出一個作家深刻、理性的生態意識和人文思考。
關鍵詞:阿來;《以文記流年》;博物學;自然書寫;生態意識
DOI:10.13783/j.cnki.cn41-1275/g4.2024.06.003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8-3715(2024)06-0012-04
在散文集《以文記流年》中,阿來建構了一個具有生態意識的他者形象,他者的價值觀念與現代哲學中的局限性[1]形成了鮮明對照,為正在應對環境危機中的人們提供了一種嶄新的思考范式。全書由“云中記”“讀書記”“出行記”“懷人記”“鑒賞記”“品酒記”“演說記”七個部分組成,創作內容涉及作家寫作與生活的方方面面,例如讀書、游歷、鑒賞等。這些與眾人的日常生活大體相同的方方面面被阿來進行審美內化后,便形成了一個更加深廣的生活截面。這種將日常生活審美化的過程,“是精心操作向自由王國的邁進,是功利實用的勞作向本真澄明的生存之境的提升”[2]。在這個比現實生活更深廣的文學空間里,阿來展現了他作為一名人文學者特有的反思意識與批評視角。阿來將自己的生命經驗、文學創作與自然法則相關聯,探索出一條帶有詩意特質、契合中國人審美理想、具有生態意識與現實反思意義的寫作之路,不斷豐富著我們觀察世界的方式,同時也慰藉著無數歷經歲月滄桑的靈魂。
一、自然之物與個體精神的重塑
現代哲學的局限性突出表現在兩個方面:首先,現代哲學只承認人是主體。在機械論世界觀的引導下,人與自然相對立,對自然進行肆意地索取與毀壞;其次,在技術理性的遮蔽下,人以自我為中心,堅持個人主義。以這種哲學為基礎的社會發展模式,雖然將人們的物質生活水平提升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但日益突出的環境問題以及人與人之間的社會關系問題昭示了其不可持續性。人們需要一種新的文明來應對社會生產以及整個生態系統中出現的危機,文化也需要注入新的元素以應對人們內心的問題。
作為一名作家,阿來一直堅持對現代社會發展中的諸多問題進行反思與批判,這與他特殊的成長環境及其豐富的漫游經歷密不可分。阿來出生在嘉戎藏區,在這種接近于原生態的自然環境中成長起來的阿來,從小就與大自然建立了親密的聯系,以一種“泛神靈”的態度與客觀自然相處。成名以后,阿來的足跡遍布世界各地,豐富的漫游經歷加深了他對自然界的山川草木更為直觀的認知,并幫助他儲備了豐富的相關科學知識;更重要的是,阿來在漫游中意識到了現代工業對生態系統以及人類精神、人際關系的破壞,這促使他開始反思現代工業中的種種問題,并較早地產生了生態保護意識。通過對自然之物的觀照與書寫為自然發聲,成為阿來文學創作的重要命題之一,同時也是阿來不斷審視自我、重塑個體精神的重要方式。
在“出行記”的《水杉,一種樹的故事》一文中,阿來懷著對水杉這一“植物界的活化石”的巨大傾慕之情,前往湖北尋訪20世紀最早被發現和命名的一株古老的水杉,“一株見證過風雨滄桑的老樹,枝柯遒勁,樹身蒼老,要兩三人牽手才可以環抱”[3]182。阿來眼中的水杉,憑借高大挺直的軀干而自有一種莊重的美感,在其雄偉特征之外,又由于樹葉的質感,而多了柔美的一面。水杉在地球上生存了千百萬年,見證了無數生命的榮枯以及自然生態的變遷。“在中國人樸素的自然觀中,有著對老樹的崇拜,相信長壽的樹會化而為神。”[3]184中國人在漫長的農耕文明時期,形成了對自然之物的樸素情感,同時也通過自然之物觀照和審視自我,用自然之物的獨特屬性激勵高尚人格的培育。阿來從水杉的重新發現與命名中,敏銳地意識到對自然之物的重新認知與系統研究,深刻影響著人們的知識結構與文化素養,并潛移默化地改造著人們的精神世界。在農耕文明時期,人們的思想觀念、價值判斷、人格性情等大多基于對自然之物的認知;在近現代社會的文化轉型中,科學與文化肩負起了啟迪新知、開啟民智的重要作用。阿來從水杉的故事和特質中,獲得了精神的升華,“尋找水杉,也就是尋找一個中國人在文化上重新覺醒、重新發現世界的故事”[3]188。
在 “云中記”的《云中記》一文中,阿來飽含深情地講述了關于這篇寫汶川地震的小說的創作歷程,大量與死亡有關的記憶,引發了阿來對生命和靈魂的深度關注,激發他思考每一個逝去的生命的意義,并延伸到對自然生態與人類命運的深度思考。他在對人與自然的關系的重新認識中,也重新審視自我的內心世界。他以深情的語言敘述生態災難,尊崇與人類生命同在的自然之物,努力挖掘生命的感動和人性的光輝,打破人與自然的界限,希望走出創傷記憶,抵達一種人與自然和諧共處的生態空間。在阿來看來,“表現人與靈魂、人與大地的關系時,必須把眼光投向更普遍的生命現象,必須把眼光投向人對自身情感與靈魂的自省”[3]8。阿來把對災難的書寫視為精神與情感的重新建構,他在對災難的敘述中寄寓著對頑強的生命的謳歌,對相濡以沫的同胞情誼和強大的民族凝聚力的謳歌;他還發掘了中國傳統文化中的理想人格,來燭照自我的精神世界。
二、大地漫游與文學話語的詩意延展
阿來時常在廣袤的大地上漫游,用腳丈量大地,在孤獨的旅途中將自己投射于天地自然中,借萬物的廣博拓展自己的精神世界,以此獲得一種別樣的情感體驗。我們可以把阿來界定為一個行者,因為他的游記中體現的是行者的思維,一種行走于天地之間、讓自然法則占據主導的有深廣度的生命體驗。
在阿來接觸過的西方文學作品中,惠特曼和聶魯達的作品對他影響最大,他喜歡兩位作者在北美大地、南美大地上漫游的方式,在漫游中歌唱、寫作。這種大地漫游式的寫作方式,呈現于阿來后來的多部作品中。對待漫游,阿來秉持一種古典又浪漫的態度,游走于自然萬物之間,在與他人及物的對話中不斷開拓自我精神之境。漫游與禪意哲思在阿來的創作中占據著同等重要的地位,自然是二者共同的基礎,文學和藝術則是溝通二者的橋梁。在“讀書記”的《以一本詩做旅行指南》一文中,阿來為我們展示了一個讀書人別具一格的心靈之旅:帶一本與目的地相關的書籍,是阿來多年來漫游的習慣,也是他身為讀書人的自覺。在此次的拉丁美洲之行中,他隨身攜帶了一本聶魯達的《詩歌總集》,用這位能代表智利、代表拉美的偉大詩人在逃亡路上的歌唱作為自己的精神指南,在他看來,再沒有一部比聶魯達的作品更好的關于智利的書了。在聶魯達詩歌的帶領下,阿來穿過了荒野與安第斯山脈間的公路,走過了圣地亞哥城,見到了南半球海邊的各種草木與生物。幾十年的時間在永恒的自然中是那么的微不足道,當年陪伴聶魯達的萬物也只是添了些人類歷史與文化的記憶,這些自然物不是人們生活中的背景,同時也是人類智慧永遠都無法超越的對象。在這場對話中,阿來從自然中獲得了豐富的生命體驗,并在同自然的應和中對拉丁美洲的歷史與文化、國民與種族、氣候與植被等進行了思考;同時他也打開了自我的精神世界,在漫游所遇的自然萬物中得到充盈。
對阿來而言,自然的法則、天地的法則與社會的法則以及審美的法則、藝術的法則是一致的。[4]阿來以詩歌創作起步,而后轉向小說領域,再后趨于平實的散文寫作,創作中的激情在淡化,作家的主體精神日漸突顯。在創作主題方面,近年來阿來的目光聚焦于苦難、自然與人的精神世界。少數民族的身份,讓阿來在漢藏文化與語言的夾縫中找到了自己獨特的敘事方式,他在不斷地反思中追溯歷史,考察記錄不同時期、不同地區的地理環境,并用詩意的語言作為情感抒發的出口與方式,書寫人物在苦難中的勇氣與頑強生命力。
在“讀書記”的《回首錦城一茫茫》一文中,阿來幾乎把無事不可作詩的杜甫在成都的所有生命體驗及其每一種精神品質都進行了展示。杜甫的顛沛流離、窮困潦倒、作詩討要建造草堂物資等等,阿來都引出了具體的詩句作為佐證,如“自古有羈旅,我何苦哀傷”等,讓我們看到了一個歷經磨難但仍在努力詩意地生活的杜甫。有學者說,杜甫是在嚴肅而深情地生活,阿來亦是如此。寫作是阿來生命中的重要內容,不論是寫人還是寫物,阿來都嚴肅地考察溯源、旁征博引、深思熟慮,而后飽含深情地娓娓道來。在進行敘議時,《詩經》等古典詩歌滋養了他的語言,也影響了他的創作理想。阿來感知到詩歌作為一種古老的文學形式,最大的魅力就在于其語言的音樂性。在先民的勞作中產生的詩歌蘊含著自然運作的節奏,語言中任何細微的變化都能形成某種律感,給予人們不同的審美體驗。在大量引用杜甫詩歌給作品營造氛圍的同時,阿來也在反復推敲,努力學習詩歌語言的排列組合方式,讓自己的散文書寫也沾染些詩意。
在創作方面,阿來談到自己追求的是一種雅正之美。所謂雅正,首先就表現在語言要有文化含量以及審美情趣;其次,便是價值觀的指向以及情感的節制。文學作品訴諸情感,健康的情感是有節制的,是“哀而不傷,樂而不淫”的。在對杜甫的書寫中,我們可以感知阿來強烈的主觀情感。他與杜甫一道思考著物質生活的短缺與內心深處的迷茫,當然,還有迎難而上的勇氣和對詩意生活的追求。""" 阿來在書中最后一篇文章《寫作:技術,胸懷與眼光》中談道:“寫作既是一門技術,也是一種胸懷、一種眼光。胸懷不夠,眼光不夠,光有技術也白搭……還是應該心無旁騖。”[3]288阿來認為,從古至今,沒有任何一位作家能夠真的不具有某種意識形態,完全自由和純藝術層面是不可能達到的,人無法逃離復雜的社會。但值得慶幸的是,人可以選擇自己在社會中的生存方式,就像晚年的海德格爾選擇了獨居和孤獨地思考,思考詩意地棲居如何成為可能,阿來亦是,他以自然法則觀照人心的沉浮與社會的變遷。
阿來把藏族人對世間萬物的獨特感知,轉化為現代漢語充滿詩性的審美表達,在對廣袤的大地、無垠的草原、巍峨的群山、繁盛的生靈的敘述中,努力將微眇的個體生命與雄偉的自然生態聯結起來,創造出獨具文化內涵的審美空間。阿來所要做的是在文學作品中記錄自己民族的文化,記錄民族文化在全球化背景下的發展與演變,他把文化視為民族歷史與現實記憶,并希望通過自己的觀察、思考和書寫,建構一份具有強烈個人色彩的記憶,在豐富民族文化的同時,也不斷擴展民族語言的詩性表達空間。
三、物我相融與自然書寫的生態關懷
大地,尤其是大地蘊藏的資源,如大地表層的土壤、植被等生態系統中的任一具象與生活在大地上的人一樣,都是阿來重點關注與書寫的對象。出生于嘉戎藏區的阿來,雖然不信仰任何宗教,但是由于族群中特有的古老文化傳統以及對動植物的尊崇,阿來對天地存在著一種泛神靈的感知。這種感知與中國傳統的自然觀較為相似,即把人看作自然界中的一部分。自然是人類生活、生產的前提,人對自然之物應當持有一份尊崇與敬意。但遺憾的是,隨著氏族部落的消亡,這種原始的自然觀也開始發生改變,農耕時代結束以后,人們更是直接認為自己是萬物的主宰。人們亂砍濫伐、大肆破壞和建造、無休止地捕撈……為滿足自己的需求對自然進行無情的踐踏。但這種肆意的行徑尚未持續多久,頻發的自然災害、動植物種類和數量的銳減等,讓人們意識到了事態的走向逐漸不受人的控制,于是,一些自然主義者和環保主義者開始反思、尋因,并且將自然話題引入到文學創作中,借助文學來喚醒人們的環保意識,并推動一些有利于生態和環保的政策的制定與實施。""" 在“出行記”的《海與風的幅面》一文中,阿來在書寫福州、泉州的歷史時,對植被狀況也進行了記錄。“那些曾經帆檣如林的港口,被泥沙漸漸淤塞”,“嚴重的水土流失導致那些深水港被泥沙淤塞”[3]161,這兩句說明泉州灣的沒落與當地植被的破壞、水土的流失有著直接的關系,呈現著作者的惋惜與無奈。阿來通過深情的書寫,提醒如今的我們應該以史為鑒,在自然界已經對人類發出警示的時候及時作為,在保持經濟發展的同時,努力推進環境保護工作。
阿來喜歡植物,也喜歡寫植物。在他的筆下,植物的本體價值和書寫價值均被給予充分的肯定,一種植物可以作為一個生命主題獨立成篇,比如桂花、水杉等。阿來認為,中國文學中似乎存在一個問題——作家往往只寫人與人,他們注意到了社會圈里的人及人際關系,卻忽視了對人類影響更大的生物圈。自然在他們的作品中只是偶爾出現,也是作為背景和風景,草、樹、花、鳥等都處在“無名”狀態。因此,阿來嘗試在自己的作品中為自己認識、探源過的自然之物“正名”。阿來的這種書寫,可以說是以客觀之物為書寫對象,就須有科學性與系統性做支撐。如寫桂花,就要先介紹桂花的內在價值,如原出之地、生長習性、外在形態、所屬門類等關乎其生存屬性的信息。這些內容阿來都了然于胸,能娓娓道來。除此之外,文學作品還需兼具審美特質。阿來考究了桂花的外在價值,他查閱古籍,將有關桂花的記載追溯到神話《山海經》中,列舉吳剛伐桂的傳說,并借陸游等人的詩作,論證了桂花自漢代被馴化引種而廣泛種植的史實,最后介紹桂花在制香、釀酒方面的實際用途,幾乎有關桂花的一切都能在“出行記”的《桂花香里說豐年》一文中找到答案。
將自然生態引入文學書寫,阿來并不是第一人,但他憑借自己扎實的文學功底,使用嘉戎語和古典漢語共同滋養的詩意語言,將自然之物的相關科學知識與文化知識在文學的審美層面進行融合,開辟出一條極具個人特色又有思想內涵的創作路徑。另外,阿來的可貴之處還在于他保持高度的自省意識、反思批判意識與生態意識。自然與人類,自然與文化,從來都是密不可分的。自然界的存在便是它的價值,人類在自然價值的基礎上創造和實現文化價值。[5]人們曾無法正確認識自然的價值以及自然資源的有限性,對自然資源進行毀滅性地開發,嚴重破壞了生態平衡。可見,生態危機根源于人類價值觀念中的問題。想要實現可持續發展,首先需要人的價值觀念的更新。
阿來在漫游中對植物及自然環境有著超出常人的敏感度,并由此生發出一系列的生態思考。“從阿來早年成長的生活環境、在創作的各個階段所接觸的各類書籍和用徒步行走接觸社會的方式,以及阿來作品中情節、物象的隱喻等,都能探尋到阿來創作中的自然生態觀。”[6]阿來一路且行且歌,置身于天地間,學著“像山那樣思考”,在實現自我追求的同時,肩負起人文知識分子的責任——喚醒人們對于自然的情感,修復人與生態之間的關系;作為一個作家,守護了優秀的詩歌傳統與民間文化。在阿來的敘述中,自然萬物所構成的繁茂生態空間,造就了人類豐富多彩的生存方式,由此衍生出多元的文化。對自然生態的獨特體驗,深刻影響著阿來的審美想象,他希望構建一個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美好生存空間。
四、結語
阿來筆下的大地曠野、山川湖海、蟲魚鳥獸、花草樹木等自然萬物,都被賦予了獨特的靈魂特質和文化內涵,它們與人的生命共同凝聚在一個息息相關的生態系統中。阿來作為一個“用漢語寫作的藏族人”,獨特的成長環境和異質文化的融合加深了他對自然事物的認知與情感,他不斷從中汲取文化的涵養和精神的力量,在“把自然還給自然”的誠摯書寫中充盈著自我的生命體驗和文學表達,同時也不斷走向更高的精神境界;阿來將藏語對世界獨特的感知方式嫁接到漢語的表達體系之中,以深邃的思想和詩性的語言,為整個文壇源源不斷地注入著新鮮的活力。阿來充分汲取各種文化的滋養,始終保持著自己在大自然中的漫游方式,以強烈的生態意識去感知和書寫自然萬物,在大地的階梯上不斷向上攀登,同時也將人們的目光引向更加悠遠的風景。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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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 劉海燕)
Natural Writing and Ecological Consciousness in A Lai’s Time in History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Natural History
ZHANG Yuzhe
(College of Literature, Henan University, Kaifeng, Henan 475001, China)
Abstract:Under the genealogy of natural history, A Lai’s prose collection Time in History is based on field investigation, with a holistic value different from anthropocentrism, to observe, reflect and write the individual spirit, man and nature, self and others and other realistic issues. By connecting his life experience and literary creation with the laws of nature, he explores a way of writing with poetic characteristics, in line with the aesthetic ideal of the Chinese people, with ecological consciousness and practical significance, and clearly presents a writer’s profound and rational ecological consciousness and humanistic thinking.
Key words:A Lai; Time in History; natural history; natural writing; ecological awarenes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