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基金項目:2024年度河北省社會科學發展研究課題“醫療衛生與華北抗日根據地鄉村社會變遷研究”(202402133);2022年度博士后科研項目擇優資助(B2022002053)
作者簡介:王麗敏(1981— ),女,遼寧海城人,河北科技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講師,河北大學中國史博士后科研流動站在站人員,主要從事近現代中國醫療衛生史研究。
摘 要:抗日戰爭時期,為改變根據地落后的衛生狀況、推動醫藥事業發展,根據地衛生社團在中國共產黨領導下,掀起了影響深遠的醫藥衛生運動。各衛生社團的發展狀況雖然不同,但在內部建設和發展中具有堅持黨的領導、尊重社團的獨立及團結中西醫三大特點。抗日根據地衛生社團在學術經驗交流、醫學人才培養、新藥新技術研發、中醫院設立、疫病防控及衛生宣傳等方面均做了重大貢獻,有效地促進了抗日根據地衛生事業的發展和進步。
關鍵詞:衛生社團;抗日根據地;中西醫
DOI:10.13783/j.cnki.cn41-1275/g4.2024.06.011
中圖分類號:E295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8-3715(2024)06-0069-06
抗戰時期,抗日根據地經濟文化相對落后,醫療衛生基礎較為薄弱。根據地各類疫病頻發,軍民就醫異常困難,藥品和醫務人員緊缺,更沒有一家正規的醫療衛生機構。1938—1945年間,在中國共產黨的組織和推動下,陜甘寧、晉察冀等抗日根據地先后開展了如火如荼的醫療衛生運動,涌現出一批醫藥衛生社團,為解除軍民病痛、保障人民健康發揮了積極作用,有力地支持了抗戰。目前,學界多側重于對國防、文藝及自然科學社團的研究,對衛生社團研究寥寥無幾。本文借助黨史資料,對抗戰時期根據地衛生社團建設發展狀況、社團組織特點及實踐活動進行剖析,以期呈現中國共產黨領導下衛生社團的發展軌跡、發展醫藥衛生事業的思路和舉措,并總結衛生社團建設中的經驗教訓,以便對當下國家開展醫療衛生建設提供啟迪與借鑒。
一、抗日根據地衛生社團創辦的緣起
抗日戰爭時期,革命根據地地處偏遠農村地區,自然環境比較惡劣。如陜甘寧根據地,位于西北部的黃土高原,水土流失嚴重,春夏雨量較少,不利于農業生產和作物生長。在外國人眼中,陜甘寧邊區“是中國最貧瘠、長期落后而且人口稀少的地區之一”[1]。惡劣的自然環境,常年發生干旱、冰雹、霜凍等自然災害,當地群眾有“三年一歉收,十年一大饉”“三年一小旱,五年一大旱”“一年莊稼兩年忙,一年旱災兩年荒”[2]等說法。頻繁的自然災害導致人民饑寒交迫,生活極端貧困。
經濟上的困苦導致文化教育及醫療衛生條件極度落后。晉察冀地區許多村莊連一個識字的人都沒有,文盲占農村人口總數的80%左右。即使受教育程度較為發達的京漢鐵路沿線,兒童入學所占的比例僅有30%,其他地區則遠低于這個水平,連20%也達不到。[3]陜甘寧地區在文化教育上可以說是一片荒漠,文盲達到99%。正規的學校教育僅限于部分城鎮,而在廣大的鄉村地區,幾乎看不到像樣的學校教育。同時,當地軍民缺醫少藥,嬰兒死亡率達到了60%。[4]1937年晉察冀邊區100多個縣城中沒有一個醫療資源較為齊全的醫院,西藥房更是罕見,只有少數中藥鋪存在于幾個縣城中。[5]即使在晉察冀軍區的衛生部,也僅有一名醫生和兩三名沒有接受任何訓練的護理人員。陜甘寧邊區醫療衛生情況也大致相同,整個邊區甚至沒有一家西藥店,在較大的集鎮才會有幾個中藥鋪,方圓百里的廣大城鄉只有若干“土郎中”,沒有任何西式醫療服務。[6]各抗日根據地醫療資源極度缺乏可見一斑。
愚昧落后的狀況造成根據地迷信之風盛行。毛澤東曾感慨:“在150萬人口的陜甘寧邊區內有100多萬文盲,2000多個巫神。據調查,1944年晉察冀根據地涉縣彈音、七原等4個村就有神婆40個,1000人中就有11個,七原一個神婆平均每天有一個人去求藥、上供。”[7]左權縣南岐溝村46戶中有123人害病,用巫神治病的就有74人,求神者占病人的一半以上。[8]病人不僅不能得到救治,還要被巫醫們鞭打、放血、喂鴉片,甚至逼迫家屬去廟里磕頭燒香捐香火。[9]
迷信、文盲及愚昧是疫病滋生的溫床。曾擔任過陜甘寧邊區衛生處處長的歐陽競后來回憶說,那時,“邊區總人口約150萬人,每年死亡成人與嬰兒達八九萬人,占總人口的千分之六十。當時邊區發生的流行病有傷寒、斑疹傷寒、回歸熱、痢疾等,還有克山病等。新法接生導致嬰兒四六風(新生兒破傷風)的病死率也很高。以延安市為例,因傳染病致死的平均每年有500多人,占當地年死亡人數的47%,平均死亡年齡僅10歲”[10]。1943年秋到 1944年春,晉察冀邊區疫病幾乎蔓延到全邊區。1943年秋季在靈壽三區回歸熱、瘧疾流行的兩個月中全區 538戶2156口人中死亡 302人。[11]
落后的經濟、文化與醫療衛生境況,迫切要求各抗日根據地突破不利因素的制約,充分發掘當地資源,運用現有的醫療衛生條件,推動根據地醫藥衛生事業發展。為此,抗日根據地衛生社團不僅在群眾中開展醫療救治和衛生宣傳活動,還組織醫護人員、中西醫醫生進行學術交流和調查研究,希望提高治療效果,更好地為群眾服務。
二、抗日根據地衛生社團的發展概況
抗戰時期陜甘寧和晉察冀抗日根據地先后成立了一批衛生社團,具有代表性的有:衛生人員俱樂部、陜甘寧邊區醫藥學會、陜甘寧邊區國醫研究會和陜甘寧邊區中西醫藥研究總會等。
抗日根據地創建最早的衛生社團是馬寒冰、魏一齋等人創辦的衛生人員俱樂部。1938年12月,延安市衛生工作人員為“增進工作關系,互相研究、互相發展”,成立了延安市衛生人員俱樂部,進行各種政治醫學研究及文化娛樂工作。[12]該俱樂部下分設秘書處、征集股、設計陳列股、宣傳股、總務股。[13]在邊區醫院、直屬療養所、二兵站醫院、衛生學校等處建立分會。[14]
在根據地眾多衛生社團中第一個也是規模最大的中醫社團是陜甘寧邊區國醫研究會。1940年6月29日,陜甘寧邊區政府決定變革中醫并正式成立國醫研究會。邊區政府民政廳廳長李景林做了講話:“抗戰時期,醫藥困難,我們成立國醫研究會是必要的。希望本此精神,同全國醫界取得聯系,把國醫也變成一個完整的科學。現在中西醫在醫病的方法上好像不一致,但基本上都是瞄準一個共同敵人——細菌。我想這種現象,在不久的將來,一定是會克服的。”[15]國醫研究會以“團結與提高邊區國醫人才,研究國醫國藥之改造,推廣邊區醫藥事業,裨益邊區人民健康,使國醫科學化,國藥能代替西藥,以克服抗戰時期之困難”[16]為宗旨。會員分個人與團體會員兩種,個人入會必須通過本會會員介紹,且常委會通過才能入會;團體會員入會時,需經常委會通過。個人會員每年交會費5角,團體會員每年會費至少3元。[17]在依托保健藥社的基礎上,國醫研究會充分發揮了陜甘寧邊區中醫人員的專業優勢,在醫術交流、保障人民健康方面作出了重要貢獻。
陜甘寧邊區醫藥學會是陜甘寧根據地醫藥界最高學術社團,具有全國性學會的性質。學會于1941年9月成立,林伯渠為會長,魯之俊、龍在云等同志為干事。[18]學會以“加強在職醫藥干部的技術教育,相互觀摩,相互進步”為宗旨。它可以協調下屬中華護士學會延安分會、國醫研究會、中西藥學會三個醫藥團體的學術活動和實踐工作。
除國醫研究會外,另一個影響較大的衛生社團是陜甘寧邊區中西醫藥研究總會。1945年3月13日,研究總會在交際處舉行成立大會。邊區政府主席林伯渠指出:“這個研究會的成立,是毛主席文教統一戰線政策及去年邊區文教會關于中西醫合作方針之具體實現。二者結合,而能創造新的醫理和醫術,對中國將來的醫藥建設亦有重大意義。”[19]中西醫藥研究會的總會設在延安,并在陜甘寧各區建立分會和支會若干。總會全體會員推選李鼎銘、蘇井觀及王治邦等13人為常委,并以李鼎銘為會長、劉景范為副會長,聘請國際友人傅萊為研究顧問。總會內設中、西兩部及秘書處,各處設正副主任各一名,秘書若干人,分別處理日常會務。其具體工作主要有:研發新藥;舉行中西醫座談會交流經驗;進行醫藥衛生調查研究;對特殊病例進行中西醫會診;用中西醫兩治法提高療效;出版醫藥衛生刊物;開設醫藥訓練班,培養醫務人才;組織醫療隊下鄉為百姓救治;加強衛生宣傳教育等。陜甘寧邊區中西藥研究總會采取“中西團結”的方針,使中西醫之間出現了互相尊重、相互借鑒新局面,為日后中西醫學術交流及學術團體的建立奠定了基礎。
從表1可以看出,除衛生人員俱樂部、陜甘寧邊區醫藥學會、陜甘寧邊區國醫研究會及陜甘寧邊區中西醫藥研究總會外,中國共產黨領導下的抗日根據地還有14個大小規模不等的衛生社團。從時間上看,衛生社團先后于1938年至1940年興起。1941年至1943年發展緩慢,衛生社團的成立相對較少。1944年至1945年逐步增長,達到高峰。可見,抗戰初期戰事不斷,根據地環境惡劣,且瘟疫頻發,黨中央非常注重根據地醫藥衛生建設。到了抗戰相持階段,日軍對抗日敵后根據地進行大規模瘋狂的掃蕩,黨中央面對日益嚴重的財政經濟困難局面,大力開展生產建設以發展經濟,暫無力發展衛生建設,導致這期間對衛生建設關注相對減少。進入抗戰反攻階段后,各根據地政治經濟實力逐漸強大,發展醫藥衛生事業勢在必行。
三、醫藥衛生社團建設及其發展特點
抗日戰爭時期,根據地各個衛生社團是在黨的關懷和指引下成長起來的,與國民政府統治下的社團在管理模式、組織宗旨及實踐活動上截然不同,蘊含著豐富的政治內涵和時代意義。
(一)堅持黨的領導,尊重社團的自立
為加強各根據地的醫理和醫術發展,黨和政府將根據地的衛生社團建設作為一項重要工作。為更好地對社團進行管理,陜甘寧邊區政府出臺了《陜甘寧邊區民眾團體組織綱要》和《陜甘寧邊區民眾團體登記辦法》;1942年,中共中央政治局還通過了《中共中央關于統一抗日根據地黨的領導及調整各組織間關系的決定》。這些政策的制定和實施,既保障了社團的結社自由及合法權益,又調動和發揮了社團在根據地建設中的積極作用。此外,中國共產黨一些領導人在醫藥衛生社團成立和建設上也承擔了發起人和負責人的角色,李富春、劉景范擔任中西醫藥研究總會副會長,林伯渠擔任陜甘寧邊區醫藥學會會長等。
社團是社會選擇模式下的產物,具備一定的獨立性才能促其發展。抗戰時期國統區當局為了強化自身統治,不敢放松對社團的控制。在中國共產黨領導下的各根據地,黨和各邊區政府十分尊重各醫藥衛生社團的意愿,不干涉任何團體內部的活動。首先,各醫藥衛生社團獨自制訂本社團的章程、草案、規定及公約,如《陜甘寧邊區國醫國藥獎勵優待條例》《興縣中西醫藥研究會公約》。其次,社團內部重要領導任命上,完全由社團內部以不記名投票的方式選舉產生,或內部會員民主推舉。興縣中醫藥研究會第一次大會,以投票的方式選出張仲武、李紹春等13名中西醫為執行委員,負責研究會日常工作。最后,衛生社團的機構設置、宗旨、目標及實踐活動均由社團內部商討決定。如陜甘寧邊區國醫研究會在代表大會上通過提案,開辦國醫訓練班、推進農村醫藥衛生保健事業及出版衛生刊物等。[20]
(二)中西醫合作,“土洋”兼容并包
19世紀三四十年代,國統區中西醫社團之間由于醫理、醫術不同,相互對峙。與國統區中西醫對立不同,抗日根據地中西醫之間出現了相互合作和兼容并包的景象。在各個根據地,盛產各類中草藥,西藥卻奇缺,毛主席和中共中央從根據地實際情況出發,提出“中醫科學化,西藥中國化”的工作方針,使醫藥衛生界出現了中西醫相互借鑒、相互尊重的良好局面。在衛生社團的建設上,各社團更加強調中西醫社團之間的團結。陜甘寧邊區中西醫藥研究總會成立時,林伯渠致辭:“中西醫合作之后可以交流經驗,使中醫的經驗與西醫的科學方法相結合,而能創造新的醫理和醫術,對中國將來的醫藥建設亦有重大意義。”[21]1944年之后,根據地衛生社團創立不再突出自己的“中醫”“國醫”身份,新成立的衛生社團皆以中西醫相結合為建團宗旨。衛生社團內部中西醫之間出現相互借鑒的學風,中醫學人體解剖知識和西醫器材,西醫重視中醫知識總結中醫經驗。如西醫專家魯之俊向老中醫學習中醫醫理、掌握針灸醫術、了解中草藥功效及價值,取得顯著成績,被譽為中西醫團結合作的典范。中醫李鼎銘及裴慈云主動學習一些西醫知識來彌補中醫的不足,治病時開始使用體溫表。[22]另外,社團內部的實踐也逐漸形成中西醫會診制,如遇急難病癥必定實行中西醫會診。陜甘寧邊區城區北鄉有一斑疹傷寒病人,開始由中醫會診,后又請衛生部西醫參加診治才治好。可以說,中西醫合作的方式是戰爭環境下緩解根據地缺醫少藥困難局面的正確方針,也為日后中西醫之間學術互通奠定了良好的基礎。
除了加強中西醫之間團結合作以外,衛生社團還積極接納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一些真正的能治病救人的偏醫、市醫,甚至走方的野大夫也被吸收和組織起來,以發揮其最大力量。根據地衛生社團不僅接納“土醫生”入會,而且給予“土大夫”跟“洋醫生”同等的地位和待遇。三邊分區中醫藥研究會成立時,不僅推舉中醫苗植庵、高丹如和西醫王照新、侯東海為常務委員,還把當地的接生婆秦老太太、藥鋪張善、獸醫藍鳳鳴和蘇秦富也任命為委員。衛生社團對“土醫生”身份的認同,有助于激勵其獻出土方、偏方造福百姓,加強社團醫療水平和凝聚力。
四、醫藥衛生社團的貢獻
根據地各醫藥社團成立后,隨即利用其專業優勢積極參與衛生知識傳播與實踐活動,有力推動了根據地的醫學交流、醫學教育、新藥新技術研發、醫院設立、疾病防控及衛生宣傳等活動的開展。
(一)團結合作,交流經驗
根據地各衛生社團積極開展學術交流,提高醫療技能。首先,衛生團體定期或不定期召開學術會議,邀請中西醫做專題學術報告或對病癥進行分析討論。1941年12月,陜甘寧邊區醫藥學會舉行題為“腸傷寒與流行性感冒之原因診斷治療二者鑒別法”的討論會。 1944年,中西醫藥研究總會召開怎樣治療吐黃水病研討會。1945年5月20日,中西醫藥研究總會在參議會大禮堂舉行第一次學術研究報告,傅萊醫生講述了粗制青霉菌素從青霉菌的分泌物中提取的過程,及其對葡萄狀球菌、鎖鏈狀球菌及淋球菌的制菌作用,對治療腦膜炎、淋病和肺炎的療效。其間傅萊醫生還把青霉菌素樣品展示給聽眾,并運用通俗易懂的語言為到會中醫講解,令中醫增長了見識。其次,醫術交流不僅停留在理論層面上,在實踐中,中西醫之間也相互學習交流經驗,一起研究疑難雜癥的治療方案。毛澤東患右關節周圍炎,由和平醫院魯之俊院長主治,腫痛消失,但功能恢復不理想,請中醫針灸并加強鍛煉,不久痊愈。魯院長還與中醫合作,用針灸治療半身麻痹、咽喉炎、風濕性關節炎等病癥,取得良好的效果。老中醫苗植庵先生得了嚴重的膀胱炎,吃了很多中藥無效,自感性命難保,后經西醫治療,竟然痊愈。[23]最后,不同流派的中醫之間破除成見,交流醫術,共同進步。中醫內部之間基于師承、流派的不同,彼此之間千百年來存在隔閡,這無疑給中醫界交流帶來了負面的影響。經過醫術交流,中醫之間逐漸破除了“家傳秘方死不授人”的保守觀念,紛紛將自己的“祖傳秘方”貢獻出來。如邊區國醫研究會第二次會議上,中醫們獻出治療夜盲癥、腹痛、心痛及花柳病的秘方十多種。[24]延安市中西醫集會公開秘方達百余種。在邊區衛生展覽會上,國醫研究會會長李常春一次貢獻秘方數十種。[25]
(二)注重醫學教育,培養醫務人員
根據地醫學人才奇缺。為了提高醫生的醫學水平,同時培養與擴充醫學人才,各衛生社團非常重視醫學教育。一些衛生社團采取傳統的“師帶徒”的傳幫帶方式。如三邊分區中西醫藥研究會會長高丹如幫帶剛學醫和醫術較弱的醫生。首先,高醫生給徒弟看病的機會,遇略輕的病癥,徒弟在診斷病癥后,開病案和處方,再交給高醫生批閱,最后由高醫生教給他們應下的醫方。如遇重病,就由有經驗的醫生去幫助診治或會診。其次,高大夫成立了藥學研究班,訂出各種必修課程,由有經驗的藥劑師任教,培養他們成為專門的藥學生。除學習藥學理論外,學員還去藥鋪實習,并遵循以下規定:1.抓藥應蓋章負責。2.藥鋪不能以藥頂藥,各樣各色,方便檢查。3.藥方沒有醫生蓋章,不能隨便發藥。4.藥鋪要炮治藥品,保持藥房和藥的清潔衛生。[26]
另外,一些衛生社團采用了規范化、標準化學校教育模式來培育醫生。1941年,國醫研究會剛成立便開辦了一期中醫訓練班,培養中醫藥人才,任課教師均由本會會員擔任,學員的伙食、待遇標準都是按照部隊供給制度。但由于戰爭的原因,第一期訓練班不幸夭折。1945年10月中西醫藥研究總會主辦中西醫訓練班,招收50名學員學習基礎的中西醫醫理。此次訓練班對學員素質要求:年齡在25—40歲之間,身體健康且略有醫藥經驗,高小畢業或具備同等學識,粗略兼通文理知識。學制暫定為一年半。培訓課程分為醫理和方針政策兩大部分,醫理課有生理學、病理學、診斷學、藥理學、方解、炮制;方針政策涉及衛生醫藥政策、衛生中醫藥運動、環境衛生、婦嬰衛生及個人衛生。畢業后,學員在自愿原則下,由民政廳分配回原地或其他縣工作。
(三)研發新藥新技術,建立醫院
抗戰時期由于交通不便及日軍的封鎖,根據地西藥品稀少,但盛產草藥。各衛生社團就地取材,積極研發新藥,改良中藥,使中藥科學化、中藥西化以解決西藥困難的問題。在陜甘寧中西醫藥研究總會的指導下,曲子保健藥社與民教館合作試制成功了“玉樞草散”“錫類散”“增升降散”“林樹散”等二十余種新藥品,產生良好療效。1944年,邊區衛生處試制成功丸、散、酊劑等十多種,并開始大批量生產麻樟丸、咳利痰盡、白陶土、健胃散、嬰兒散、婦福靈、遠志酊、陳皮酊、復方樟腦酊、紅色大補丸、人丹等。此外,在醫學治療方面,衛生社團也研發了新技術。如晉察冀邊區醫學會傅萊大夫研究發現采用針灸治療瘧疾的方法,90%患者可以被治愈;晉察冀邊區醫學會還研究了交感神經節摘除術和對外傷性下肢神經痛、一般下部神經痛的治療法;開展了胃腸結合術的研究;設計了部隊中的正規護理制度等,這些新技術的開發和應用,取得了不錯的療效。
為了保障根據地民眾健康和救治傷員的需要,國醫研究會經多次開會商議后, 制定了“改造國醫,設中醫院,發健康獎券”的工作計劃,先在延安市建立中醫院,然后在各分會建立分院。只有醫院的建立,才能使中醫科學化并進行集體研究;只有有了中醫院,才能在實踐中培養出新國醫干部;也只有有了中醫院,才能為更多的軍民解決困難。具體辦法是:經濟上,在延安市及各縣進行募捐;發行健康獎券70萬元;設立紙煙公司,以土產之煙葉進行試驗化煉,用手工及手轉機器制成紙煙;資金來源除向政府借貸5萬元作為基金外,屬會另行集股。政治宣傳上,國醫研究會會員群策群力征求中醫院發起人,其任務為幫助募捐及推銷獎券。
(四)控制疫病,宣傳衛生
氣候條件惡劣、物資匱乏、醫療條件差及人民衛生意識薄弱,這些不利條件的疊加,造成根據地疫病大量流行。抗日根據地民眾幾乎毫無衛生意識,封建迷信思想泛濫,生病不去找醫生而是求助巫醫,結果病人只增不減。為了幫助民眾解除疫病折磨、增強衛生知識,衛生社團多次組織治疫醫療隊或者巡回醫療隊奔赴農村。1945年3月22日,延安市、鄜縣及子長三個地區發生疫病,急需醫藥救治。為此,陜甘寧邊區中西醫藥研究總會決定組織醫療隊下鄉,服務民眾。要求:趕在4月1日之前,由中央衛生處、聯防衛生處、邊區衛生署各組織一個醫療隊下鄉,每隊必須有經驗豐富的中西醫各1人、助產士1人。對于治療所需物資,各隊的西醫所用西藥,由各署自己負責;中醫需要中草藥從延安市各公家藥店中抽出,或由醫療隊所到地的中醫供給。中央衛生處負責子長地區,邊區衛生署開赴鄜縣地區,聯防衛生處奔赴延安一帶。這次下鄉為期2個月,以宣傳衛生、預防疫病為主,治療為輔。同時聯合當地政府展開流行病學調查,尋找病源所在。[27]
衛生社團一方面控制疫病,另一方面也非常重視疫病預防工作。為使民眾摒棄陋習、樹立衛生新觀念,衛生社團多次組成巡回醫療隊下鄉,通過多種宣傳手段,向民眾普及疾病預防的基本常識,減少疫病的暴發和流行。巡回醫療隊隊長李治中每次帶隊下鄉都要攜帶顯微鏡,給村民觀看生水中的微生物,以事實證明生水里有細菌。河莊區曹疙瘩臺發生瘟疫,全村48人中病倒13人,均出現腸胃炎、氣管炎、百日咳及重感冒等癥狀。巡回隊員們一邊對患者進行治療,一邊迅速進行流行病學調查,發現病源是由喝生水、吃冷飯、多吃酸菜等不良習慣所致。隊員聯合當地干部利用演講、散發衛生宣傳小冊子的手段向村民宣傳衛生知識。[28]衛生社團下鄉進行救治和宣傳,既減少了疫病發生、增進了民眾的衛生意識,又鞏固了民眾對黨的向心力,間接支持了根據地建設。
據統計,1945年至1946年間僅陜甘寧邊區中西醫藥研究總會就下鄉治療4627人,對4個鄉進行了出生、死亡率調查;建立了31個鄉村醫務室;做了14場衛生演講;進行了多次種痘、注射疫苗的工作;組織了23個接生訓練班;用新法接生了23個嬰兒。[29]
五、結語
抗日戰爭時期,中國共產黨為改善根據地醫療衛生事業面臨的嚴峻形勢,創建專科或綜合衛生社團共18個,較好地發動和匯集中西醫醫務人員為根據地軍民服務。衛生社團在中國共產黨的領導和管理下,充分發揮醫務人員的智慧和力量,積極有效地開展經驗交流、培育醫務人才、研發新藥及衛生宣傳等活動,既改變了根據地落后的衛生條件、保障了民眾的健康,又促進了根據地衛生知識的傳播,同時也加強了中西醫之間的交流與團結。根據地衛生社團制定實施的制度及實踐活動,對當時及日后新中國衛生事業發展,起到了很好的推動作用,對當今的醫藥衛生工作也有一定的借鑒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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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 謝春紅)
Preliminary Exploration into the Development of Health Societies and Medical and Health Services in Anti-Japanese Base Areas
WANG Limin
(School of Marxism, Hebei University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 Shijiazhuang, Hebei 050018, China)
Abstract:During the War of Resistance against Japanese Aggression, in order to change the backward health situation in the base areas and promote the development of medicine, the health associations in the base areas, under the leadership of Communist Party of China, launched a far-reaching medical and health movement. Although the development status of various health associations varies, they have three major characteristics in their internal construction and development: adhering to the leadership of the Party, respecting the independence of the organizations, and uniting traditional Chinese and western medicine. The health associations in the anti-Japanese base areas have made significant contributions in academic experience exchange, medical talent cultivation, research and development of new drugs and technologies, establishment of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hospitals, disease prevention and control, and health promotion, effectively promoting the development and progress of the health industry in the anti-Japanese base areas.
Key words:health association; anti-Japanese base areas;traditional Chinese and western medicin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