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早

羅星航

早餐吃舒服了，一天都舒服。

沙市人過早，喜歡聚堆，而小巷順應(yīng)了這一特點(diǎn)，餐館密布，品種多樣。因城市小巧，開車大約半小時就跑完東西區(qū)，中心地帶公交車四通八達(dá)。人們過早，說到黃家塘，一般是去吃牛肉米粉、牛羊雜面、熱干面；到園林東路，大概是吃炸醬面、三鮮面、鮮魚面；到紅星路，可能是吃酸辣面、手工米粉，對此大家都心領(lǐng)神會。

過早有講究，吃面更是如此。這天，我和兩位朋友來到江漢南路的一家面館，這館開得有些年頭了，每天排好長的隊(duì)。雖已二月，春寒料峭，冷空氣和面館的熱氣交織在一起，食客們只等拿到面條后，飽食一頓，既解餓，又暖身。從眼神里可以看出一份饑渴、一絲焦急，還有一種難熬的等待。

輪到我們了，三碗大連面。師傅接過牌子，另一位師傅手抓一小把堿水面，放進(jìn)一個錐形的篾漏斗里，再沉在開水鍋里掂了三下，然后盛入碗中。之前接牌子的師傅舀上翻滾的面湯，我看見了肉塊、雞子浮在水面，好像還有大骨頭。師傅用大拇指、二指和中指拈起五片豬肉，一小撮雞絲，一小撮油炸過的鱔魚骨頭，再遞給我。我也用湯匙挑起一小撮香蔥撒在面上，便往里走。里面基本上沒空位，等了大約一分鐘，一對夫妻模樣的起身走了，我們終于坐下來，專心吃面了。吃早堂面必須趁熱，還要喝那鮮湯，這才叫真正的江漢平原風(fēng)味。吃面過程也是交流溝通的過程，市井百態(tài)在這里充分顯現(xiàn)。

正吃著，一對爺孫進(jìn)店，孫子用普通話說要吃早堂面，等了一會兒，面端來了，孫子正要吃，爺爺也憋著普通話說，慢點(diǎn)，很燙的，等一會兒。過了半分鐘，孫子拿起筷子又要吃，爺爺慌了，急忙說“小心糊人”（糊在這里是燙的意思），這句沙市普通話立刻引來一片笑聲。爺爺望了望周圍，不好意思地說，你叫我掉底子了，年輕時就沒怎么讀書，現(xiàn)在還要陪你說普通話，真難為我了。大家又善意地笑了起來。

吃早堂面要花時間，吃酸辣面也不含糊。便河沙石對面有一家酸辣面館，許多年來一直開著，生意很好。一條窄巷子，后面搭著簡易的棚，鍋對面掛著八卷餐巾紙，人們隨手便可扯掉。每鍋只下八九碗，排隊(duì)的人在快到時開始付錢，老板會問辣、微辣或不辣，特別是細(xì)肉碼子很有味道。先給喜歡面條硬一點(diǎn)的，然后加六瓢冷水，再分給后面的人。前面的已經(jīng)在吃了，后面的還在排隊(duì)。吃的吃，看的看，心里像鉆子鉆，說的大概就是此時。許多人明明有座位卻不坐，寧愿在門口站著或蹲著吃，你看我一眼，“嗖嗖”兩口；我看你一眼，“嗖嗖”兩口。辣，辣，那面吃的，昏天黑地，面紅耳赤，汗流滿面，真是爽爽爽。

濃濃的煙火氣，浸染著城市的每一個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