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花散盡虛構雪

蔣德明

現今的年夜飯，沒有了母親，也沒有了父親。

母親多次叮囑過我：砂鍋燉的雞與電飯鍋燉熟的味不一樣。為讓老人安心，我特意買了口砂鍋，弟妹家也買。

送走母親，又送走父親，家不能散，兄弟姊妹商量，平時忙，有時間聚集一道走走，年三十，不管誰家有事也要聚在一起過年。吃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親情人氣沸騰的煙火味。母親上桌子的花樣色澤沒學會，注重食材的原汁原味就行。

想想母親的嘮叨已丟失了十多年。

此刻，品了一口還有溫度的茶水，翻看手機微信，其中有一條醫生朋友的關心：“管住嘴，少吃有糖的食品。雞肉也盡量少吃，尿酸520 的人了，雞肉助尿酸升高。”我笑，你的病人是聽話的孩子，不僅不吃甜食，還天天服用降血糖的藥。

好久沒見這位醫生朋友了，因為疫情，自己將自己封閉家中已近一月，近幾天天氣暖和，心如枯枝上的芽兒，有與陽光接吻的欲望。出門走走。把自己的影子帶到陽光里曬曬，再不曬曬，真有干柿餅的味道了。醫生朋友聽我電話后，立即警告：不經風吹的身骨讓藥物不斷移花接木，還冒險？上寺廟？寺院是眾人去的地方，容易染陽，你陽過沒？手機沒信號了，沒有回他的話。

從寺院出來，沿十里河灘走走。冬日下山時，聽人說傍晚會落雪，明明陽光火焰，怎么會有雪落呢？塵世人的話，不能全信。樹上幾只烏鴉沉默，樹下，與我同行的人手握一部《詩經》在吟詩。

茶水已經涼了，起身加開水。喜慶的煙花爆竹絢爛在窗外。有一種感覺，這些人花錢買來的熱鬧與我相干嗎？應當同樂的事，怎么樂不起來？是疫情還沒了結？叮囑兒子不要讓他的兒子出門燃放煙花，孫子不理解，與孫子說：“看別人的煙花與自己的燃放都是熱鬧絢爛這夜色。”孫子似懂非懂地看著我，很快將注意力投向窗外。

面向窗外，我對自己說，這塵世，喧囂要有，寧靜要有，在高鐵路過的村莊，允許鐵龍任性，允許雞鳴狗叫，允許小戶人家鍋里的蔬菜充大方，甚至，不要斤斤計較與誰同桌，只要明月清風一道和光同塵！送歲春晚的歌聲中，我們把年夜飯前給父母單獨留下的酒水飯菜倒了。

回到書屋，獨坐至半夜，不是守歲，是那位手握《詩經》的朋友要我的畫，面對幾尺宣紙，涂鴉幾只，雪沒有下，自己大著膽子虛構了雪。

責任編輯：朱麗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