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國商標平行進口制度的現狀及存在的問題

凌玉杰

貴州民族大學，貴州 貴陽 550025

在日益加深的國際貿易活動中，有越來越多的國外產品進入到了中國市場，同一類產品擁有不同的競爭優勢，不僅提供了更多的交易機會，也為消費者提供了更加豐富的選擇。但是由于不同的國家對于市場的貿易控制及方針策略的不同，同一類型的商品在不同的國家銷售時會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顯現出價格差異。有些進口商為了降低成本，獲得更高的商業利潤，就會選擇在國外進口同類的產品，在本國進行銷售，也就是本文所要談到的“平行進口”。

一、商標平行進口的相關概念與特點

（一）商標平行進口的概念

商標平行進口是指進口商不經商標權人的批準或許可，直接或者間接從其他國家購買商品，并將其銷售到本國市場的行為。由于商品的渠道各不相同，就會造成不同市場銷售的價格不同，從而促使引進商為了追求利益而不擇手段進行貿易，這就產生了商標領域平行進口問題。［1］本文認為，有三個主要原因造成了各種各樣的價格差別：第一，由于各地經濟社會發展水平的差距，原材料和勞動力價格在市場上會有較大差距，使得各地生產出的產品價格各有不同；第二，消費的差異性，各個國家的顧客對同種產品的要求各有不同，供需關系也會造成商品價格的變化；第三，外貿依存度的差異性，也會影響商品價格的變化。由于各地在制定對外貿易政策時存在差異，這些策略造成關稅上的差別，從而使得同種產品在不同國家或地區的價格出現顯著差異。

（二）權利窮竭理論

根據權利窮竭理論，當某個商標被授權銷售后，其后續的交易活動將無法被視作侵權。然而，關于權利窮竭的概念，學術界的觀點存在差異。其中，國內權利窮竭的概念認為，知識產權的窮竭與其他因素一樣，也受到其所處的環境的影響。因此，即使某個商標的權利已在國內被窮竭，但在國外市場上并不一定窮竭。根據國際權利窮竭的觀點，任何沒有獲得商標權利者授權的平行進口都會被視作侵權。一旦一個國家的商標權利被權利人授權他國經銷商使用，它的權利便會被全球共享，所以任何形式的平行進口都無需被視為侵權。這一觀點既適用于國家的立法，又適用于國際貿易。

（三）默示許可理論

默示許可理論是指，只要一個知識產權產品的權利人沒有對此產品限制首次銷售的條件，購買產品的消費者就自此取得了使用或者是轉售該產品的許可，默示許可理論是普通法上的重要概念，英國法院曾經在審理一個案件中認為，“在買受人購買了其預期能夠支配的物品的情形下，就必須存在與這種預期相反的清楚而明確的約定，以證明出賣人的下述主張具有正當理由：其并未給予購買者出售該物品，或者以任何購買者愿意的方式使用的許可。”按照此理論，即使是在無明確否定意思表示的情況下，只要原商標權利人將使用商標的商品合法出售，即意味著商標權利人已經同意了買受人再次銷售該商品，其中也包括對該商品的進口行為。

（四）商標領域平行進口的特點

1.商品的來源合法

商品的來源合法具體是指平行進口的商標商品是合法獲得的，是從來源國或進口國的市場上獲得的，而不是非法取得的，在進口程序上，也辦理了合法的進口相關手續。可以說平行進口的商品其實是“真品”，來源是正宗合法的，這一點區別于假冒偽劣產品，也區別于走私產品。［2］

2.與商標權人具有關聯性

通常情況下，平行進口的商品與其商標擁有者之間存在著密切的聯系，即商標的所有權屬于該商標擁有者，而且這些商標的產品是通過其關聯企業、分支機構等組織進入市場的。這兩者之間存在密不可分的聯系。

3.未獲得商標權人的授權

沒有經過商標權人授權，進口商就會以較低的價格進口這些商品，并與市場上的其他商品進行競爭。這種情況下，商標權人和授權的相關權利人會提出抗辯，聲稱這些進口商侵犯了他們的商標權，并要求法院禁止這些商品的平行進口。

4.商標商品在市場上存在價格差距

一個好的商標能夠給企業帶來巨大的經濟效益，它既能夠幫助企業提升競爭優勢，又是企業一項重要的知識產權。尤其是那些聲譽卓越、享譽全國的商標，它們就像一筆寶貴的財富，能夠讓企業獲得巨額回報，并且能夠激發出新一輪的創新活動，從而推動行業發展。通常情況下，商標權人為了獲得更多的收入，對于市場進行壟斷，通過商標的被許可人，對于商品的定價和銷售進行控制和操作。他們會根據國家和地域的特點，采取多樣化的商業策略，以滿足不同的市場需求，并且制定出合理的商品價格，從而使得商標商品在市場上具有明顯的價格差異。

二、我國商標商品平行進口制度的現狀

《中華人民共和國專利法》規定未經專利權人同意的專利平行進口問題是不侵權的，并且這種規定適用于權利窮竭的原則。但縱覽我國關于商標平行進口的規定，現行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商標法》與《中華人民共和國反不正當競爭法》，均未明確規定商標平行進口是否合法。這種現象就會導致司法實踐中產生一些爭議，使得法官無法根據有關的法律條款對案件進行判定和裁決，從而造成了我國商標權案件司法過程中審理判定不一致。以下列舉出我國在司法實踐中的主要做法。

從目前法院的判決來看，對于處理平行進口商標的問題主要采取了三種處理結果，而這三種處理結果是截然不同的。其一是認定不侵害國內商標，其二是認定侵害商標，其三是將案件定性為不真正的平行進口案件。

在某寶電氣（深圳）有限公司訴廣東某富電氣實業有限公司案中，某寶公司提起訴訟，請求判令某富公司停止不正當競爭行為，并且侵害了案涉商標使用權。法院認為，某富電氣提交的證據證實涉案產品是合法進口的，是辦理了正當手續的正品，也并沒有在性質、外觀、性能方面做出二次改造，沒有出現造成消費者對于原商標產生混淆的情況，不影響涉案產品的銷售，在某富電氣的行為當中也沒有采取不正當行為，沒有對市場經濟秩序進行干擾，所以最后法院判決駁回某寶公司全部訴訟請求。

在某二家食品有限公司和浙江某寶網絡有限公司之間的糾紛事件中，某二家是在中國唯一獲得權利人商標許可的公司。原告一直將涉案商標在自己生產的部分商品上使用，例如糖果、餅干等等。并且對此投入了大量的財力和物力進行宣傳，具有了一定的影響力和知名度。被告是一家某寶店鋪，未經權利人許可，錢某某就在自己生產的商品上使用了與該商標相同和相似的商標，嚴重地損害了原權利人和某二家的相關商標權。法院認為，錢某某的分裝行為不但沒有起到完善商品質量、提高產品市場價值的目的，反而導致了公眾對原涉案商標產品的信任度下降，嚴重損害了涉案商標的聲譽，因此法院判決構成商標侵權。

還有一種是不真正平行進口案件，是指與案件相關的產品來源于國外，但是這一個商標從屬于不同國內外的權利人，并且這兩個權利人之間不存在關聯性，具有差異性。因此，即使商品的來源具有同一性，在法律上這類相關產品也不屬于真品。這類相關的商標侵權案不構成平行進口案件，對于這種案件法院均認為未經國內商標權利人的許可而進口相關商品的行為構成侵權行為。在這一點上法院的判斷依據是一致的。

在上海市某貝文化公司訴北京某簍科技有限公司侵害商標權糾紛案中，法院認為，由于給被告提供進口商品的主體與國內商標的商標權人并非同一主體或者存在關聯關系，該商標在國內外歸屬于不同的權利人，在進口商品上繼續使用相同的商標，容易造成混淆誤認，因此，該進口行為構成對國內商標權的侵害。

總的來說，法院目前處理的關于平行進口商標的案件裁判主要依據為：涉案商標是否合法進口，涉案的權利人之間是否具有聯系性，是否損害商譽，且取得商標權的人是否對于該原商標進行二次包裝造成消費者對于原商標的認知混淆，或者是否降低了原商標的市場價值。雖然在處理此類案件上有相應的依據，但是，法律并未對這些因素的差異作出詳盡的規定。

三、我國商標商品平行進口存在的問題

（一）對合法的商標商品平行進口界定不清晰

平行進口的概念范圍廣泛，本文研究的商標平行進口主要是較商標國內授權而言的，商標國內授權具有許多的優勢，例如產品質量高，價格優惠。所以經由平行進口的商品相對于同等產品具有更高的市場競爭力。所以，在原商標權利人、進口商、相關權利人之間經常會因為這些市場競爭產生爭端，但是對于市場總體來說，合法的平行進口利大于弊，不僅可以打破商家的壟斷，也可以幫助消費者獲得更優質的服務。但是目前來說，我國對于合法的商標平行進口沒有一個確切的規定，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平行進口的發展。［3］

（二）判斷商標平行進口侵權與否的標準不一

司法實踐中，判斷平行進口構成商標侵權的主要依據為：涉案商標是否損害商譽，是否“存在實質性差異”，或者是不是被二次包裝，導致消費者對其產生了誤解，或者是不是降低了商標的價值，從而給原權利人帶來了損失。雖然有著一定的依據，但是在具體案件的審理過程中，對于同一標準不同的法官有著不同的理解和判斷。以“存在實質性差異”為例：2009 年法國某酒庫商標侵權案中，法院以“不存在實質性差異”為依據判決進口商未構成侵權，進口商的行為沒有使進口商造成混淆，原告的商譽未受到損害；而另一例2015 年的某王制紙株式會社商標侵權案中，法院卻以“存在實質性差異”認定進口商構成侵權，并將這一判定標準作為合法的依據。在這兩起案件中，對于同一標準有了截然不同的判定，存在著明顯沖突。［4］

（三）類似案件判決結果存在矛盾

在司法實踐中，2013 年某多利亞的秘密商標侵權案、2015 年某拉達商標侵權案以及2015 年某奇商標侵權案，這些案件都涉及在店面裝潢及發票等方面使用他人注冊商標進行宣傳的問題。但是在法庭的審理中，最終的裁決存在著明顯的差異。經過審理，某多利亞的秘密商標侵權案判決不侵權，某拉達注冊商標侵權案判定為侵權，某奇商標侵權案被判定為不正當競爭。在某多利亞的秘密商標侵權案中，法官認為，商標權人無權禁止他人在銷售商品的過程中，對商標進行指示性使用，因此判決不構成侵權。某拉達商標侵權案判決侵權的理由是銷售商在銷售平行進口商品時，有注明銷售源頭并且是對商標進行合理的使用；而在某奇商標侵權案中，法院認定構成不正當競爭的理由是某奇屬于馳名商標，容易引起公民誤解，造成不正當競爭。通常認定，在推銷平行進口產品時，標識和宣傳工作必須考慮商標合理科學使用的問題，但是由于各個法院對“商標合理使用”的界定標準不盡相同，因此最終判決結果就會存在著巨大差異。

隨著全球貿易的不斷發展，不論是哪個國家，都有可能會面臨一個普遍的問題：即商標平行進口問題，與此同時，全球經濟的日益融合，商業活動的多樣性和復雜性，國際貿易和知識產權保護的沖突日益凸顯，使得商標平行進口問題變得越來越普遍。如何在自由貿易和知識產權保護之間取得平衡，以及如何處理平行進口的爭議，已經成為當今司法實踐中必須解決的重要課題。目前，我國制造業大國的地位已被確立，市場化程度逐漸放大，如果平行進口行為被禁止，會導致商標權的壟斷，不利于市場自由競爭，這顯然與我國全面深化改革開放的國策相違背。［5］因此，合法合規推動商標平行進口勢在必行，同時，在討論我國平行商標進口的相關立法問題時，不僅要考慮國內的情況，更要從國際大環境出發，以期達到一個更加公正、合理的結果。我們應該以國際視野為基礎，汲取國外先進的成功經驗，并將其與本國的實際情況相結合，以期解決本文提出的三個問題：明確合法的商標平行進口行為，并對侵權行為進行詳盡審查，以建立一套完善的商標平行進口案例指導機制。通過這種方式，以此避免在不同級別的法院中相似案件不同判決的出現，這對于我國相關法律制度的完善以及市場的繁榮都具有深遠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