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業經濟回升向好勢頭有待鞏固

沈立　魏琪嘉

當前，我國工業經濟正處在經濟恢復和產業升級的關鍵期，總體呈現回升向好態勢。但也要看到，工業經濟恢復向好的基礎仍不牢固，困難挑戰仍然很多，從外部看，世界經濟正處在“低增長、高通脹、大調整”階段，對我國工業增長造成不小壓力；從內部看，需求牽引供給動能不強，推動工業持續好轉面臨較大阻力。面對結構因素和周期因素相互疊加、環境變量和要素變量雙向碰頭、外需收縮和內需不足同頻共振這一局面，要兼顧當前與長遠、統籌需要與可能，持續推動政策靠前協同發力，打出政策加力提效“組合拳”，推動工業經濟持續穩步恢復。

一、工業經濟呈現回升向好態勢，但勢頭有待進一步鞏固

（一）工業經濟回升向好，但勢頭還有待穩固

自今年年初以來，工業增加值增速逐步回升，累計同比增速由1月份的-9.8%上升至8月份的3.9%，但月度同比增速存在較大波動，復蘇勢頭還不牢固。高技術制造業增加值增速穩步上升，累計增速由2月份的0.5%回升至8月份的1.8%，但仍處于較低水平。工業企業出口交貨值降幅有所收窄，但收窄趨勢波動較大，8月份累計同比下降4.6%，較4月份降幅擴大0.8個百分點。工業產能利用率小幅回升，由一季度的74.3%上升至二季度的74.5%，但總體依舊處于相對低位。

（二）工業投資增長穩健，但增速還有待加快

2023年1—8月我國制造業投資同比增長5.9%，其中，民間制造業投資同比增長8.7%，高技術制造業投資同比增長11.2%，均明顯高于固定資產投資增速。但從時間變化看，工業投資增速存在逐步放緩的跡象。1—8月制造業投資、民間制造業投資和高技術制造業投資同比增速分別較1—2月低2.2個、4.2個、5個百分點。分行業看，在30個制造業行業中有22個行業投資增速低于年初水平。其中，1—8月木材加工及木/竹/藤/棕/草制品業、家具制造業、造紙及紙制品業、文教/工美/體育和娛樂用品制造業投資同比增速分別較1—2月份下降16.5個、13.4個、17.3個、21.3個百分點。

（三）工業效益有所改善，但成效還有待鞏固

進入2023年，我國工業利潤增速出現明顯下滑，1—2月工業企業利潤總額同比下降22.9%，之后降幅持續收窄，1—8月降幅已經收窄至11.7%。同時，營業收入利潤率穩步提升，1—8月工業企業營業收入利潤率為5.52%，較1—2月份上升0.92個百分點。但是，在一系列積極因素的背后還存在一些不利因素。工業企業營業收入呈現下滑態勢，1—8月同比下降0.3%，較2022年全年增速低6.2個百分點；而工業企業營業成本不降反增，1—8月每百元營業收入中的成本為85.17元，較2022年增加0.45元，每百元營業收入中的費用為8.33元，較2022年增加0.13元。

（四）工業價格降幅收窄，但總體還有待改善

受國內外需求不振、原材料價格走低等因素綜合影響，我國工業品價格出現一輪明顯下降。自2022年10月份以來，工業品出廠價格指數進入下降通道，2023年1—8月當月同比均為負增長，其中5月份降幅達到5.4%，之后有所收窄，8月份降幅收窄至3%。工業生產者購進者價格指數也呈現同樣的下跌趨勢，6月份下降6.5%，達到今年以來最大降幅，之后降幅逐步收窄至8月份的4.6%。

二、多重因素疊加共振，制約工業經濟持續復蘇

（一）結構因素和周期因素相互疊加

一方面，產業結構進入轉型階段導致工業經濟減速。當前，我國產業結構正處于轉型階段，受市場飽和、產能過剩、成本約束等因素影響，傳統產業增速顯著放緩，比如，紡織業、紡織服裝/服飾業、木材加工及木/竹/藤/棕/草制品業、家具制造業、皮革/毛皮/羽毛及其制品和制鞋業等傳統產業增加值同比增速分別由2006年的13.7%、16.8%、22.7%、20.8%、14.6%降至2023年1—8月的-1.6%、-8.9%、-3.3%、-9.6%、-11.5%。同時，新興產業雖然增速較快，但接續成為主體產業尚需時日，對整體工業增長推力有限。2022年第二產業中“三新”經濟增加值為92813億元，占第二產業增加值的21.5%，拉動第二產業增加值增長1.3個百分點。另一方面，美國貨幣政策收縮外溢效應顯現導致內外投資減少。截至8月底，美國聯邦基金目標利率已經高達5.25%—5.5%，處于近20年來高點。而2023年上半年工業行業上市公司的凈資產收益率僅為4.16%，低于美國聯邦基金目標利率，這是導致國內工業投資動力不足的一個重要原因。另外，美元持續加息也導致外商直接投資減少。2023年1—8月份，我國實際使用外資金額下降5.1%。

（二）環境變量和要素變量雙向碰頭

一方面，全球經濟格局調整推動國內部分產能外遷。當前，全球產業鏈體系正在發生深度調整，受大國博弈、成本驅動、市場需求、資源拓展等因素影響，國內不少企業紛紛赴海外投資，導致國內制造業投資增速逐步放緩，制造業發展面臨一定壓力。2023年1—8月份，我國非金融類對外直接投資額為837.3億美元，較上年同期增長11.5%。其中，對“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的的非金融類對外直接投資額同比增長14.9%。另一方面，關鍵要素供應趨緊制約工業經濟發展。調研發現，工業用地緊張已經成為制約企業發展的重要因素，江蘇、安徽、福建等地普遍反映，“項目等地”“不缺項目，就是缺地”成為這些地區招商引資的“常態”。有時即使有用地指標，但由于缺乏用地空間，很多項目仍落不了地。另外，高層次人才和一線技術工人緊缺也是重要制約因素。

（三）外需收縮和內需不足同頻共振

一方面，外需收縮造成我國工業經濟“外循環”拉力不足。受全球經濟增長乏力、經貿摩擦持續等因素綜合影響，我國企業出口面臨較大阻力，海外訂單量明顯下降，外需不足成為影響當前我國工業穩增長的主要制約因素。制造業采購經理指數顯示，自2023年4月以來，PMI新出口訂單指數持續低于榮枯線以下，8月份新出口訂單指數為46.7，較2月份下降5.5個百分點。另外，1—8月我國工業企業出口交貨值累計同比下降4.6%，仍處于負增長區間，工業企業產銷率也累計同比下降0.7%。另一方面，內需不振阻滯我國工業經濟“內循環”順暢流轉。目前，我國經濟仍處在恢復階段，結構性、周期性問題相互交織帶來的內需不足壓力仍然很大，特別是作為我國經濟重要支柱的房地產行業持續低迷，對上下游產業鏈擴需求造成很大掣肘。1—8月我國商品房銷售面積和銷售額分別為73949萬平方米、78158億元，分別同比下降7.1%、3.2%，僅為2019年同期的73%和82%，處于低位下探趨勢，導致鋼鐵、建材、水泥、家電家具等上下游行業需求明顯走弱。

三、穩增長擴需求政策應進一步加力提效

面對結構性問題、周期性矛盾交織疊加的局面，要兼顧當前與長遠、統籌需要與可能，政策支持要靠前協同發力、持續加力提效，打出政策“組合拳”，充分激發內需潛力，推動工業經濟運行持續好轉。

一是進一步激發國內消費市場。擴大智能家電消費，注重通過標準升級促進汽車、冰箱、洗衣機、空調、廚衛、手機、電視等耐用品消費。積極促進信息消費和智能產品消費，廣泛運用柔性顯示、虛擬現實、超高清視頻等新技術，持續推進電子產品升級換代。提升醫療健康消費，著重面向老年人開發健康管理、養生保健、生活照護等服務和產品。支持高技術出口企業完善境外銷售網絡和維修服務體系，積極拓展新興市場，推進與“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建立長效合作機制。加大出口信用保險支持，做好對跨境電商等新業態的出口信用保險服務，拓展產業鏈承保，擴大對中小高技術出口企業的承保范圍，優化承保和理賠條件。

二是進一步加大財稅政策支持。將智能化設備納入可以抵免企業所得稅的企業專用設備范圍，并適當提高專用設備投資額抵免企業所得稅比例。對專精特新中小企業減按10%的稅率征收企業所得稅，對其研發費用加計扣除比例提高至150%，對其新購置的設備、器具，允許當年一次性全額在計算應納稅所得額時扣除，并允許在稅前實行100%加計扣除。在國家重點研發計劃重點專項中，單列一定預算資助專精特新中小企業研發活動，精準支持符合條件的專精特新中小企業承擔國家科技任務。推動中央企業、地方國有企業建立創新產品盡職免責激勵機制，引導鼓勵央企國企先試首用首臺（套）裝備、首批次材料。

三是進一步加強融資支持力度。引導優化政府性融資擔保機構考核機制，進一步增強政府性融資擔保機構增信能力，優化批次業務占比要求，穩步提升民營企業首貸率。引導金融機構加大制造業中長期貸款投放，為定向支持民間投資重點項目建設、設備更新改造配足融資。引導金融機構持續推進無縫續貸增量擴面，指導各地進一步細化“盡職免責”條款，在符合授信管理要求和風險可控的前提下，做到“零費用辦理、零周期續貸”。引導設立中小企業創新研發基金，遴選支持市場潛力大的創新項目產業化應用，緩解企業早期資金不足問題。

四是進一步做好要素保障工作。細化具體舉措，著力引進關鍵核心技術攻關領域STEM人才，為來華工作的海外高級人才提供保障支持。鼓勵存量產業用地提容增效，按照規劃和產業導向，民間投資存量工業和倉儲用地經批準提高容積率和增加地下空間的，不再增收土地價款。強化工業和生產性研發用地保障線要求，圍繞“產業基地—產業社區—工業區塊”三級體系，明確配套產業準入和集聚政策，促進產業集聚、布局優化。實行工業用地分檔管理，針對畝產效益較低的用地采取回購等方式盤活存量用地。實施電價優惠政策，在專精特新中小企業集聚的工業園區執行直供電電價，實現“一企一表”，保障專精特新中小企業用能需求。

五是進一步優化企業營商環境。總結營商環境先進地區好經驗好做法，向全國范圍推廣推介。引導各地建立健全常態化政企溝通機制，通過政企定期溝通、開展法治宣傳、定期走訪調研、及時解決問題、強化監督評議等方式，提供更好的法治化營商環境。明確民間投資“負面清單”，進一步推動放寬民間資本市場準入，加快向“非禁即入”管理模式轉變。加強知識產權快速協同保護機制建設，為企業提供集快速審查、快速確權、快速維權于一體的一站式綜合服務。全面落實知識產權侵權懲罰性賠償制度，持續開展專項整治行動。

（沈立，通訊作者，國家信息中心經濟預測部副研究員。魏琪嘉，國家信息中心經濟預測部產業經濟研究室主任、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