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不開“灶王爺”的日子

運河雄鷹

打我記事兒起，每逢大年三十，姥姥、大舅和村里的鄉親們都要給諸神上供，把彩色的神仙畫像貼在屋里屋外，晚上還要點上紅蠟燭，燒上高香，供奉諸神，這樣的傳統習俗一直在滏陽河畔延續至今。

供奉的神仙那么多，給我印象最深的當數“灶王爺”。

一

煤炭曾經是老百姓每天籠火做飯和冬季取暖都離不開的生活必需品。作家皇城根下在《京城取暖話當年》里寫道：“說起京城燃煤做飯取暖的歷史，至少有六百多年了。在元大都內就有煤市和煤鋪。明清年間，北京煤鋪更加興旺，在各個城門外都形成了對居民供應煤炭的煤棧。”

據記載，1949年以前，通縣的煤業有三大家族，最大的叫煤棧，有何義成等18家；中等規模的叫煤廠，有長盛興等8家；規模最小的叫煤鋪，有北關吳記等13家。1949年后，小型煤鋪有所增加，到公私合營時全行業有57家，后來經過市場拆并改合，煤業從批發到零售統一由國家建點供應。1962年，城鄉居民的生活用煤實行了憑證定量供應。到了冬天，居民用煤量猛增，縣煤炭公司會供應冬季取暖煤，定量也會增加不少，人口多的增加得就更多。

回民胡同中部北側有一家國營煤廠，是通縣煤炭公司第十門市部，位于民族小學東側，現在的人民商城所在位置。

煤廠南北相通，行人和車輛能從胡同穿行到新華大街，過了新華大街往前走是瓷器胡同。煤廠的場地很大，北側是開票處，東南角蓋著高高的寬敞車間，車間的南墻根兒整齊地碼放著蜂窩煤和蜂窩炭，也叫引火煤。中間堆放著成堆的煤球兒，還有籠火用的劈柴。旁邊有賣煤球兒用的地秤和煤球兒筐。煤球兒大部分是機制的，它比手工搖的煤球兒瓷實禁燒。那時，在大街上常常看到自卸翻斗汽車，每天拉著冒熱氣的機制煤球兒運往各個煤廠。

二

昔日取暖用的鑄鐵煤球兒爐子主要由爐盤、爐腔、爐箅子、爐子托和爐子腿組成。爐腔有鑄鐵的，也有厚鐵皮的，都是三條腿。平時做飯用的是用鐵皮做的四條腿的煤球兒爐子。這些爐子在日雜商店都能買到。

爐子在使用前先要搪爐子。具體步驟是從煤廠買來清灰、鋼砂和麻刀摻和在一起，慢慢加水和，不能和稀了，然后用火筷子反復抽打砸勻。還要用手分成好多塊兒，在地上摔打成很硬的長方形泥塊兒。搪爐子時要一只胳膊褪出袖子，抓一個泥塊兒，蘸水用力塞在爐盤和爐腔的連接處，一塊兒又一塊兒塞實，延伸到爐箅子處并留出爐口。然后再用薄泥片搪爐子，用手掌抹均勻……俗話說爐膛要“上頭伸進手，下面臥條狗”，這樣的爐子才能好著、火旺、溫度高。搪好的爐子，要馬上點火，放引柴和劈柴用大火烤干爐膛，然后放煤球兒生第一爐火。

取暖爐子還能烤紅薯、窩頭和饅頭干。過年時，一家人也會圍攏在爐子旁說說笑笑拉家常。衣裳洗了等著穿，就在爐子旁放把椅子搭上衣裳，第二天就干了。特別是家有嬰兒的人家會用鐵絲做個鐵籠子，放到爐子旁烘烤褯子。小孩子起床前大都懶得從溫暖的被窩出來，大人常把他們的棉襖棉褲用火烤熱再給他們穿。

從前的冬天很冷，屋里即便是生著爐子，也僅僅是暖和一點兒。每天晚上睡覺前要封火，第二天早上起來，屋里的門窗上都會結一層冰凌花，就連屋內水桶里也會結一層薄冰。因此，大部分人家喜歡燒煤球兒，只有少數人燒蜂窩煤。燒煤球兒比較臟，但是散熱量比蜂窩煤大，炒菜做飯和取暖效果更好。

三

早年間沒有做煤球兒的機器，賣煤的都是賣手工搖的煤球兒。他們按一定比例把煤末子和黃土摻和起來，再經過幾道工序由人工搖成煤球兒。后來煤廠有了做煤球兒的機器，減輕了工人的勞動強度，不知傳了多少代人的手工搖煤球兒這門手藝，從此退出了煤炭行業。

過去，老百姓家里的煤球兒用完了，往往會有許多煤末子，他們就用水和成煤泥，找個平整的地方攤成一寸厚的長方形煤片，表面用抹子抹平，再均勻地拉成小方塊兒，曬干以后堆起來慢慢用。這樣的煤易碎不禁燒，遠遠比不上手工搖的煤球兒，特別是機制煤球兒。

煤廠的煤球兒賣了以后，常留下很多煤末子，積攢多了，工人就用這些煤末子做手搖煤球兒，主要有和煤泥、攤煤片、撒煤末、切煤塊、用搖筐搖、晾曬煤球兒六道工序。工人把這些煤末子用水和煤泥前，先把一些細煤末均勻地撒到用于攤煤片的地方，避免煤泥和地面粘在一起。然后把剩下的煤末子堆成一個大圓圈，逐次加水和成煤泥，用鐵锨鏟到撒著煤末子的地上平攤抹平，厚度有一寸多，晾曬一個多鐘頭，等煤泥稍干后均勻地切成見方的煤塊兒，就是人們常說的“煤簡”，然后就可以搖煤球兒了。

搖煤球兒是個力氣活兒，關鍵在搖。搖煤球兒時地上放一個中號的泥花盆，花盆上放著柳條編的淺幫大篩子，用大鐵锨把“煤簡”撮進大篩子里搖成煤球兒。煤球兒搖好以后，工人還要雙手端著大篩子，把煤球兒均勻地攤在地上晾曬，干了就能賣了。手搖的煤球兒大小勻稱、光溜，不容易破碎，而且爐火旺、又禁燒，當然，要和機制煤球兒相比，還是有差距的。

四

以前的秋末冬初很冷，人們早早就得生爐子取暖，一直到來年春天。生爐子用的工具很多，主要有火筷子、火鉤子、煤鏟子、煤夾子、封火蓋。此外還有拔火筒、煙筒、彎頭、柳子、三通，都是用黑白鐵皮做的，尺寸采用的是英制長度單位。

那時，除了買煤憑證，買煙筒和彎頭也要憑證。我在縣五金廠上班時，到了秋末，廠里曾經給每個職工發了黑鐵片下腳料，用于做煙筒和彎頭。

在爐子上安煙筒時，要在伸出屋外的煙筒頭部安上三通，在門窗上安裝風斗，防止煤氣中毒。居委會也常到各戶檢查風斗安裝情況，發放預防煤氣中毒的宣傳單，提醒居民注意安全。

天暖后，人們把煙筒卸下來刷洗干凈，撒上白灰或者抹上機油保存，等來年再接著用。

到了20世紀80年代，很多人用上了自己做的土暖氣，有燒煤球兒的，也有燒蜂窩煤的。土暖氣是在爐內做一內膽水箱，放在屋外的小房子里，然后用上水管和回水管連接屋內暖氣片。這種土暖氣不僅讓住在平房的居民感受到了取暖的便利，而且避免了煤氣中毒，屋里也干凈多了。

1998年，我家搬到了樓房，做飯用煤氣罐和煤氣灶，冬季取暖有暖氣，從此徹底告別了煤炭。

隨著時代的變遷，“灶王爺”也變得越來越時尚。現如今，“灶王爺”的生活也改善了，惜別了柴火、煤球兒和蜂窩煤，先后用上沼氣、煤氣和天然氣。

每當我想起和“灶王爺”相處的日子，心里便會想起那煙熏火燎故事里的情節，想起那永遠也不會淡忘的細節。感念的心又會重新回到那激情燃燒的歲月。現在，我終于明白了，不論四季如何變化，大運河的水永遠是活的，向前走的生活主題是不會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