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漢杰

忙碌后,從緊張里突然放松下來,總會感覺無所事事、悵然若失。習慣了快節奏,適應了高壓力,幾時曾停下腳步,靜下心來,去看看生活里被忽略的“它們”?
清晨·日出·街燈
五點半,鬧鐘準時響起。如條件反射般起床洗漱,穿衣背包。推開家門,冰冷的空氣撲面而來,惺忪的睡眼被迫慢慢睜大。
向東走去車站,算是一天里難得的靜謐時光。小城還未開始一天的繁忙,車輛偶爾過往,帶起一陣陣風,沒有車水馬龍的喧囂,但又不至于冷清寂寥。況且,還有“它們”的陪伴。
若是春秋兩季,便會目睹日出的風采:還未明亮的天空中,高高低低的樓房后,新升的太陽被遮掩去一半,有種“猶抱琵琶半遮面”的朦朧感。它盡情地散發著橙紅色的光芒,滌蕩著黑藍色的夜幕,輝映著大街小巷、花草樹木。它慷慨地把溫度和光明灑向人間,驅散著停留在空中的寒氣,溫暖著早起受涼的人們。不大的城,不寬的街,一天就這樣被太陽喚醒。人們喜歡去山頂、去海邊看日出,殊不知,近在身邊的城市,日出同樣絢爛。
夏冬兩季則會有另外的風采,那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景象。夏日,太陽早已升至半空,光芒熾熱耀眼,活力噴薄而出,曬得人有些恍惚。冬日,無邊夜色如墨般深沉,幾盞昏黃的街燈陪伴著滄桑的大樹,寒風過,枝葉搖晃,光影斑駁。
午后·花草·雨雪
睡覺是舒服的,睡醒是困難的。特別是中午,被陽光一曬,哪怕是炎炎夏日,整個人都懶洋洋的,無精打采。常言道:春乏、秋困、冬眠、夏打盹。一年四季,似乎困倦迷糊都是合情合理的。但這不是錯過“它們”的理由。
從宿舍到教室,經木橋,看繁花點點;過廣場,看湖水微瀾;至大道,看綠樹成蔭。一年四季,無論風霜雨雪,總會有獨特而讓你中意的景色。
春風和煦時,大叢迎春隨風招展,艷麗的色彩璀璨奪目。仲春時分它足有半人高,向上伸展著,昂揚著,似乎向世人彰顯它對蓬勃生長的渴望和追求。
夏雨驟至時,水滴從高遠的空中下落,迅疾而猛烈,形成朦朧的霧氣,模糊了視線,清新了空氣。恍惚中,我有種置身江南煙雨樓臺的感覺。細雨紛紛時便無須打傘,只管盡情漫步,體驗“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的瀟灑。
秋高氣爽時,天空湛藍澄澈,金黃的梧桐葉零零散散地飄落到地上,踩上去窸窣作響,干凈又純粹。輕嗅,微涼的空氣中皆是桂花香。
冬雪飄飛時,漫天雪花隨寒風起舞,宛若芭蕾舞者,或盡情舒展,或恣意旋轉,酣暢淋漓。目之所及皆是銀裝素裹,潔白以外,光的輝映下更顯神圣。
深夜·霓虹·星月
晚上十點放學,為了搶到公交車的座位,我只能飛奔。左躲右閃,在人群中奮力穿梭,校服外套被風灌起,向后翻飛著,張揚著青春的活力。
夜色沉沉,我坐在靠窗的位置,大口呼吸著冰涼的空氣,任憑晚風吹起額前的碎發也不去打理,感覺這就是青春的氣息。車上人不少,三五成群,說說笑笑,格外熱鬧。
但是窗外的“它們”同樣值得欣賞。雖然夜已深,行人和車流漸漸稀疏,但是霓虹還在閃爍,它們點亮了小城的每個櫥窗。寫字樓上的光帶五顏六色,它滾動著、變化著,給冷峻的樓宇鋪上暖色、帶來活力。商鋪掛的廣告牌潔白溫暖,明亮依舊。當然,還有成排的街燈陪伴著樹木,等待著晚歸的人們。這些形形色色的燈光高低不一,亮度和顏色不同,但都深受人們的喜愛。沒有燈光的夜晚是冰冷的,甚至會讓人感到害怕。人們喜歡燈光,是因為它驅散了黑暗,無論遠近,它總能照亮跳動的腳步,就像神靈的指引,讓人心安。
下車后我習慣性地抬頭,看看天上有沒有明月,有沒有繁星。
若是眾星拱月,哪怕一天下來疲憊不堪,愁悶也會隨著仰望消散在星河之間。雖然我辨認不出每顆星子,但總能找到夜空中最明亮的那顆,它一直在那里,散發著銀色的光輝,輝映天穹,亙古不變。
疲憊時,閑暇時;無力時,興奮時;悲傷時,愉快時,請放下一切,走出去看看吧,即使沒有萬里無云、鳥語花香和古柏蒼松的撫慰,也會有烏云蔽日、晚來風急和大雨傾盆的洗禮。生活是豐富多彩的,那些點滴細碎又燦爛美好的“它們”,值得你去豐盛而熱烈地活!
【簡評】作者以細膩的筆觸,描寫身邊經常被人忽略的風物,展現其動人的美好。原來,擁有一顆愛自然、愛生活的心,再細小再普通的事物,也有其獨特的風姿。文章層次清晰、語言流暢、描寫細致,中肯的議論升華了文章主旨,予人啟迪。
【他山之玉】
雨下得越來越大。母親一起床,我也跟著起來,顧不得吃早飯,就套上叔叔的舊皮靴,頂著雨在院子里玩。我把伯公給我雕的小木船漂在水溝里,中間坐著母親給我縫的大紅“布姑娘”。繡球花瓣繞著小木船打轉,一起向前流。
天下雨,長工們不下田,都蹲在大谷倉后面推牌九。我把小花貓抱在懷里,自己再坐在伯公懷里,等著伯公把一粒粒又香又脆的炒胡豆剝了殼送進我嘴里。胡豆吃夠了再吃芝麻糖,嘴巴干了吃柑子。大把的銅子兒一會兒推到東邊,一會兒推到西邊。誰贏誰輸都一樣有趣,我只要雨下得大就好。下雨天老師就來得晚,他有腳氣病,穿釘鞋走田埂路不方便。老師喊我去習大字,伯公就會去告訴他:“小春肚子痛,睡覺了。”老師不會撐著傘來找我。母親只要我不纏她就好。
五月黃梅天,到處黏糊糊的,父親卻端著宜興茶壺,坐在廊下賞雨。院子里各種花木,經雨一淋,新綠的枝子頑皮地張開翅膀,托著嬌艷的花朵。父親用旱煙袋點著它們,告訴我這是丁香花,那是一丈紅。大理花與劍蘭搶著開,木樨花散發著淡淡的幽香。墻邊那株高大的玉蘭花開了滿樹,下雨天謝得快,我得趕緊爬上去采,采了滿籃子送左右鄰居。玉蘭樹葉上的水珠都是香的。
——琦君《下雨天,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