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屯溪老街走過

吳敏

1

心花怒放，奔涌著四季的多姿與壯美

涇渭分明地映襯一座城池的人文歷史

新安江凌翮在籟音之間。江面時常有霧纏繞

幻化出一樁又一樁譎美的景象，和陽湖

隔江相望又深情相擁。屯溪老街

從北岸齊整的南宋詩詞里走出。一腔鄉愁

也從參差的方言里一聲一聲地溢出

一閃即逝。擁擠的記憶在輕逸的水面上

如一個夢境。人家或隱在草木深處

或傍著寂靜水流。每一個塵世過客

一路只有清風明月相伴。懸疑中的傳說

已經很舊。一幅《清明上河圖》

穿越地方志厚重的卷帙。愈見清晰繁華如昨

蜿蜒綿亙的石板路，這老街坦蕩的軀干

講述歷史縱深處的原委

講述千百年之后的芳華時代

2

我常常夢見有人打馬從老街走過

我很驚訝他們怎能準確地找到出口

漂泊不定，漫長的穿越應該無比艱難

凝望那條街巷，月亮澄凈的注視下

簇擁的老屋，癯黑皸裂的樹杈

一切沒有暗示。有人轉身離開

而變化總是持續的。臨街的窗外世事如云

達達的馬蹄聲，像涌動的力量和連續的密語

這世間，自古以來沒有人能夠

跨越歲月的鴻溝

青藤罔顧墻垣的示愛，一次又一次踏空

卻不影響內心自由的取向

無所掛礙，仿佛于時光之外

枯木再次與春天和好如初。一只飛燕

讓屋檐凌空。一如止語中的喧囂

其他的人，突然消失。街道打開

又與世隔絕。馬的脊背有寒風翻過

青石板在蹄下疾飛。而你出現

在我的意料之外，騰空而起

黑暗在你的袍中咯吱作響。雨雪紛紛閃開

周身的骨骼靜寂無聲卻光彩熠熠

3

更多的時候，我不做夢，也不會有幻覺

我孤苦地認定，你一定是為我而來

但我看不清你的表情。像那些不會出現的

烏有的詩篇。你的發髻間，藏著微雨般的鳥鳴

從南宋以來。仿佛，我們曾在一起，很久

然后分開。如此反復。猶如一個無望的因由

到這里，還是去那里。從不解釋

只是一味地強調分離，又不明所以。這回

你披著一身的鳥鳴和茶墨之香，歸來

沒有任何修辭。萬物閃耀時光充盈

陷入舒適的痛苦，蟄伏于愜意的巢穴

那些不辭而別的故人，攜帶滿身傷痕和偏執

原來，找尋和相遇即是我們活著的全部意義

鳥返回鏡中，言辭之外的波光

將巨大的喧囂排出意識。客棧酒館和藥鋪

像有靈魂的人心懷良藥，療治那些恬靜的時光

一場流年似水的艷遇，飄然而來

4

后來，我們成為老街的一部分

生兒育女。安然直到今天。一切

和從來沒有發生一樣

后來，我在昨夜的殘酒里醒來

老街一夜風雨陽光斑駁，游人紛紛出沒

仿佛你沒有來過。瓦上的青草

迷離的眼神，客觀的風景

多像我所剩無幾的悲憫。一聲嘆息落下

不比一片羽毛更重。老街人聲鼎沸

節節攀升百業興旺

有人大聲地叫賣，半斤餛飩，一碗鄉愁

爾后，店家的女人，在檀木椅上沉沉睡去

呼吸豐富而遼闊。早晨密集的鳥鳴從華山匍匐

而下，在粉墻和黛瓦之間完成分行，像一首

美妙的詩歌

待綠的茶香緩緩升起，陽光穿過午后的窗牖

誰在巷口，這世俗的天地心上的桃源

輕撫一曲歲月靜好，雋永最真昧的生活

街道依舊秩序井然。誰都沒有注意

路燈明亮起舞如蝶翅翕張。而故事

一直繼續。人們總是關心結局

我們從來不會被自己的故事打動

畏縮的、眩暈的、明凈的窗格

無所作為，一切早已明了。深邃的

無以言狀的墻頭伸延，來得如此漫長

記憶無法擺脫。一切詳盡的記述

都將模糊。一如虛懸的煙火。注定的離別

和死亡。一如彌散在你發間的月光

密不透風。剩下黑暗擦拭我們的雙眼

5

清晰又遙遠。沒有人可以拒絕風的裹挾

雨的侵襲

沒有人可以拒絕所處的時代。那個

老大橋下著名的神釣青年，蟄伏已久，語

焉不詳

他張望的頭顱灌注了堅執的意志

他依靠的閱讀常常面臨巨大的挫敗

虛擬的部分，像他修長憂郁、煙熏火燎的手指

在時間之紋中擺弄一個個樸實明亮的漢字

仿佛山道遽然迂回艱險。只有目光

流著桀驁而孤寂的清流

時光飛馳。我們被遠遠地拋在后面

慌亂不堪，又幸福異常

“別這么早走，你會錯過煙火”

其實每個人的一生，能夠親身經歷的非常有限

更多的浪費了無數光陰的人

猛然看見靈魂已經走失。一切于事無補

天涯到處都是傷心事。誰在喃喃低語

南宋的煙云彌漫于你的雙肩。一瞬間，我

發如雪

翻過那些顛沛與流離的燈火。突破所有拘謹

抵達陽光下自由的敘述，言辭愈加生動而飽滿

這城邦日新月異才華橫溢。像一首奇崛的漢詩

清澈而高遠。滿布眼神、話音、旋律和步伐

閃現江河、霞光、月亮和民歌……

那廣袤的宇宙意象，細膩、深刻、豐富

雨和風一般，綿密地布置了文本內部的時空感

把握歷史，勾畫未來，南宋的風情影影綽綽

誰抱著兩岸的風光，低吟淺唱

聲音像流水一樣淌過來。城池巨大的張力

觸動天空、大地和人心。無論你舉頭仰望

還是低首沉吟。經過的人們強烈地感受了

其間的變化和跳躍，紛紛交出喜悅

追求分外清晰，思維依然嚴謹

準確地把握了抒情的節奏和視角的維度

善于在時空中截取畫面，在細節里

捕捉感覺。運用自如而不露痕跡。輕盈

而簡約。剔除了一切多余的藻飾，韻味雋永

悠長。一個個詞語，春天般清新馥郁芬芳

對往事的追懷與對愛的書寫，堅定而執著

表現的技巧和手法上，既保持傳統又堅持創新

行云流水，意境空靈而深遠，鄉愁密布其上

一行行詩句，泥土般樸實真切

蘊含古典情懷又包含現代意味，令人耳目一新

飛揚的句式，將生活與存在的抵牾與隔閡

將內心與現實的審察與發現

恰到好處地融合在它所熔煉的詩意中

現在，更多的人關注到這樣一部心血巨著

生命的嫣紅，靈魂的清醒，步伐從容淡定

仿佛漫不經心，簇新的夢正穿越線裝的頁面

清朗和柔美糅合。屯溪，這江南閃亮的一個文本

已經極具辨識度。詩情充沛，難能可貴

情懷博大，視野開闊。宏大的敘事再次開篇

盎然四溢精彩紛呈。畫面感越來越強，一切運動著

又是靜止的。在每一個我能看得見聽得到的瞬間

更多的時候，我只是一個沉默的旁觀者

不知何時開始，已然帶來了溫情依附了眷戀

有了拉不回深情的注視、按捺不住內心的澎湃

現在，因為熱愛，我要奮不顧身成為一個歌者

啟動我的愛戀，鍛造激情和詩篇。那些

靈動的詞語，集結和排列，純樸而亮麗，真摯而明快

古典而唯美，將城市的春天和榮耀完整地抒發

邊走邊唱。我們的生命因此遼闊又嘹亮

本欄責任編輯 蘇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