鷹的故鄉(xiāng)（組詩）

熊紅久

一個站在千里之外的名字

當被別人輕輕談起的時候

就急不可耐地奔襲而來

占領了我的胸口和語言

這個城市太擁擠了

裝不下這個名字

它只好和草站在了一起

在很遠的天邊靜靜地開著

模仿花的樣子

綻放著空曠和緩慢

氈房和羊群

是故鄉(xiāng)熟悉的方言

那些蜂擁而至的美好

釀出向晚的炊煙

和一只狗的睡眠

牧歌在草尖上舞蹈

花香深藏在呼吸里

篝火排列開奶酒的訴說

和馬頭琴深情的凝望

即使給我一匹快馬

也追不上那些細節(jié)了

有時候我們一不小心

就荒廢掉了最好的時光

是誰又喝干了整個夜晚

直到渾濁的眼淚

從倒伏的酒瓶里流出

這思鄉(xiāng)的清淚啊

是我一生攜帶的印章

又一次蓋在了我

老去的臉上

即使蹲在山崖

你嶙峋的利爪

也會緊攥著孤獨和希望

雙目歷練如刀

犀利的長喙

將帶血的前方啄傷

忽然縱身一躍

幾枚羽毛墜崖飄落

一束靈魂騰空而起

鷹用飛翔打開一扇窗

飛翔是鷹的理由

就像太陽是天空的理由

風是速度的理由

當蒼茫群山被你俯瞰

還有什么能高過你的翅膀

最終

鷹把一生的理想

都交給了藍天

天把無限的空間

都還給了飛翔

天有了向往

鷹有了故鄉(xiāng)

原以為 被荒蕪封鎖的渴望

再找不到最初的家園

在秋天的等待里

曾經的濤聲早已走遠

而沉淪的心

已被磨礪成了一艘

擱淺的古船

在最不經意的時候

春天 這個無形的殺手

僅僅是淺淺的一瞥

我所有的掩飾

在冰雪消融的夢幻里

遍體鱗傷

我無法抵御春天的降臨

就像一條沙灘的魚

無法抵御洶涌的潮水

一個流浪的靈魂

無法抵御芬芳的眼神

誰能相信

一樹枯葉凋盡的枝藤

在根深的守望里

仍恪守著

對綠色的憧憬

其實

能躲開的是一次邂逅

躲不開的是一場宿命

我看見了春天的那根細線

在放飛情感的風箏

而我飄揚起來的幸福

被緊緊攥在了

你的掌心

（選自《綠風》2023年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