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空與麥田（組詩）

芷妍，本名穆錫娟，河北唐山人。2016年開始詩歌、散文寫作，作品發表于《詩刊》《星星》《詩歌月刊》《飛天》《詩潮》《散文百家》《散文選刊》等刊物，入選多種詩歌、散文年選；參加魯迅文學院河北青年作家讀書班學習，2021年、2022年連續兩屆獲得“唐山文學獎”，2020年被評為“唐山市文藝界拔尖人才”。

許多年前

喜歡到處旅行

喜歡評價、傾訴、跳躍、破壞

喜歡相聚永不散

喜歡講道理

喜歡尋找，追求意義

現在只喜歡這暮色里的靜物

整理好的杯盤潔凈整齊

對面玻璃幕墻反射進光線

照見一只青花碗有一絲劃痕

我卻以為是一根頭發，想去擦拭

鋼琴上，蓮蓬干枯的模樣是偈子經文

表演著時間的形狀、顏色

安靜有力

不講道理

冷水綠茶，緩慢滲透著汁液

不著急，不急于表演

影子淡了，濃了，又淡了

不用盡彼此緣分

子時一定是離神最近的時刻

所有最窄的門這時都已經打開

光陰一條條掛在早春

群山青黛，與世無爭

人間在時空的河流中像塊石頭擋在水中央

眾生之魂安靜寄居在每個身體里

每個靈魂據說只有二十一克

這無數薄如蟬翼的二十一克

如果都疊加在一起

也會是一座小山，在陽光下留下略淺于黑色的影子

如果平鋪在土地上，也是千畝良田

所有柔軟都在逆流而上

光，正照亮靈魂的褶皺

我想是一棵樹

只要站在泥土里就好了

只需要生長就好了

不用負責說話

不用負責各種理想

陽光穿過葉片縫隙，地上露出斑點

濃濃淡淡像童年模糊的記憶

看著小孩吃糖

看雪在腳下堆積

陽光把殘雪融化成刀劍出鞘的樣子

偽裝成行走江湖的俠客

一個午后就轉眼消散

如果有風吹過，我就制作一些聲響

免得太孤單寂寞

等我落光了葉片，枯干了枝丫

我還是不用說話

不用負責各種理想

一生都不用改變

失蹤多年的星空在城郊麥田找到

星光從百會穴貫穿到涌泉穴

蟲鳴聲柔弱，緩慢刺進黑夜

多么羞愧面對這些救贖的儀式

站在星空與麥田之間就是破壞

如果救贖是個漫長的過程

是一味偉大的丹藥

則必然有很多罪惡的成分和溫暖的渣滓

包含惡人、小人、親人、愛人

失去、得到、欲望、疼痛、歡喜

經過世態炎涼的慢火加工

功能主治靈魂的無家可歸

撒旦是救贖的藥引

用時光服下

只有穿過撒且的心臟

才能看到上帝的微笑

北方和秋天相對而坐

梟雄與劍客的對弈

陽光刺穿風聲落在紙上

百煉鋼成繞指柔

溶解戎馬一生

枯蓮蓬沒有生死

敗落如此鮮艷永恒

此時是無數生命的生日，無數生命的忌日

閉著眼睛在榻上午睡

如果能夢到一個為我數睫毛的人

那一定是我今生的傳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