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共藝術的對話性：觀者主體與社會互動的實踐

摘要：隨著社會的快速發展與文化的多元化，當代中國公共藝術創作與表達呈現出顯著的新視向，如藝術與生活日益交融、商業元素與藝術創作的巧妙結合，以及藝術對居住空間的深度滲透。這些變化不僅映射出社會文化多元化的演進，也彰顯了公眾對藝術需求的提升。文章著重指出，在公共藝術創作中，堅守人文關懷、審美追求及正向價值觀的重要性，尤其是強調藝術作品的對話性，有效促進了觀眾與社會之間的互動交流。這些新視向極大地豐富了公眾的文化體驗，促進了文化的多樣性和包容性，并有效提升了城市的文化內涵與形象。展望未來，公共藝術將持續作為社會進步的催化劑，深化藝術與社會的緊密聯系。

關鍵詞：公共藝術 對話性 藝術實踐

一、從邊緣到中心的蛻變之旅

在當今這個藝術與科技交織、文化與社會互動頻繁的時代，公共藝術作為當代藝術界和藝術研究領域的熱門話題，正以前所未有的姿態引領著藝術實踐的變革。盡管“公共藝術”這一概念在學術界尚未形成統一的共識，其內涵與邊界的延異與拓展，卻恰如一面多棱鏡，折射出藝術與社會、個體與集體之間復雜而深刻的對話。

公共藝術的起源可追溯至20世紀上半葉的墨西哥壁畫運動及美國羅斯福新政時期。盡管當時“公共藝術”這一術語尚未廣泛普及，但藝術家們已開始嘗試將藝術融入公共空間，以壁畫、雕塑等形式講述歷史、弘揚文化，初顯現代公共藝術的雛形。這一階段，藝術品雖已踏入公共空間，但更多是作為裝飾或紀念的存在，尚未完全觸及“公共性”的核心。隨著1967年美國藝術基金會的公共空間藝術計劃的啟動，公共藝術正式步入實踐的快車道。藝術家們紛紛響應，將作品置于街頭巷尾，意圖通過藝術激活城市空間，增進公眾的藝術體驗。然而，這一時期也暴露了不少問題：許多作品僅是藝術家個人情感的簡單移植，未能與周圍環境和諧共生，導致“空降藝術”現象頻發。公眾對藝術的參與感與認同感缺失，公共藝術陷入了“形式大于內容”的尷尬境地。

理查德·塞拉的《傾斜之弧》事件成為公共藝術發展史上的一個重要轉折點，體現于覺醒與反思的階段。這座曾引起廣泛爭議并最終被拆除的雕塑，不僅引發了公眾對藝術公共性的深刻反思，也促使藝術家和學者重新審視公共藝術與社會、公眾的關系。藝術不再僅僅是藝術家的自我表達，而是成為連接公眾、激發社會討論的重要媒介。公共藝術開始強調其社會性和參與性，鼓勵公眾成為藝術創作的積極參與者而非旁觀者。進入20世紀后半葉，隨著后現代主義文化的興起，公共藝術的“公共性”被賦予了更為豐富的內涵。哈貝馬斯的“公共領域”理論為公共藝術的研究提供了重要理論支撐，強調了公共空間作為權力與話語交鋒的場所的重要性。藝術家們開始探索如何在作品中融入社會議題，批判現實，促進公眾思考。蘇珊·雷西發起的“新類型公共藝術”運動更是將這一理念推向高潮，她倡導公眾直接參與藝術創作，使公共藝術成為推動社會變革的力量。

二、創作與表達的新視向及其社會影響

藝術不再是少數精英的專屬領地，而是日益融入大眾生活，成為連接個體與集體、現實與理想的重要橋梁。作為城市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需求逐步增大，其創作與表達方式的轉變不僅反映了社會文化的變遷，也深刻影響著人們的日常生活和精神世界，公共藝術的功能也正在由簡單的審美轉化為交流互動。

（一）高雅藝術的去標簽化

傳統上，藝術常被賦予高雅、超脫、嚴肅的標簽，而當代藝術創作則逐漸擺脫了這些束縛，更加貼近大眾生活。這種轉變在公共藝術領域尤為明顯，藝術家們開始從日常圖景、街頭瑣事、潮流風尚中汲取靈感，創作出更具親和力和共鳴感的作品。然而，商業化的浪潮也不可避免地影響了藝術創作。大量城市公共藝術項目以商業為導向，成為商業街區中的標志性景觀。這種融合雖然為藝術帶來了更多的展示機會和資金支持，但也引發了對其藝術純粹性和人文內涵的質疑。

（二）人文關懷與審美理想的堅守

在追求感官刺激和商業效益的同時，部分公共藝術作品忽視了人文內涵和審美理想的追求，導致作品流于淺表，缺乏深度和持久的影響力。這種現象不僅削弱了藝術的教化功能，也影響了公眾對藝術的認知和接受度。因此，公共藝術家在創作過程中應恪守審美理想，堅持人文關懷，深入挖掘社會現實和人文精神，創作出既有時代感又具人文關懷的作品。只有這樣，藝術才能真正成為民眾的精神食糧，發揮其在社會文化建設中的積極作用。

（三）突破場所邊界的有機介入

當代公共藝術不再局限于博物館、畫廊等傳統藝術空間，而是廣泛介入市政廣場、紀念場所、商業街區、社區鄉村等多元化的公共空間。這種突破不僅豐富了公共空間的文化內涵，也促進了藝術與生活的深度融合。在信息時代背景下，手機、互聯網、網絡社交媒介等新媒體的普及為公共藝術提供了新的展示平臺。藝術家們可以利用這些新媒體工具創作和傳播藝術作品，使藝術更加貼近公眾，實現藝術與生活的無縫對接。

不難看出，公共藝術或許是精英意志的傳聲筒，而今，它已蛻變為大眾情感的共鳴箱。它不再僅僅自上而下地灌輸審美，而是深深扎根于民眾的日常生活，捕捉那些細膩入微的情感波動，讓每一縷平凡之光都能在藝術的殿堂里熠熠生輝。藝術的疆域，在這一刻無限拓寬。昔日的巨人雕塑與莊嚴紀念碑，雖不失其莊嚴，卻已不再是城市風景的唯一主角。街頭巷尾，從繁華廣場到靜謐小巷，雕塑、壁畫乃至涂鴉，以更加親和的姿態融入生活，讓藝術成為觸手可及的日常伴侶。創作媒介的邊界亦被徹底打破，萬物皆可成為藝術的載體，日常之物在藝術家的巧手下煥發新生，講述著屬于這個時代的故事。

三、對話性設計話語的演進

尤為值得一提的是，藝術與觀眾之間的關系正經歷著深刻的重構?；樱@一關鍵詞，正逐步成為衡量當代藝術價值的新標尺。觀眾不再僅僅是旁觀者，而是通過身體的每一個感官，與作品進行深度對話，體驗那份前所未有的參與感與沉浸之樂。藝術，因此變得更加生動、更加鮮活，仿佛擁有了呼吸與心跳。更為深遠的是，藝術創作的門檻正逐漸降低，約瑟夫·博伊斯等先驅者的理念深入人心，藝術的社會參與性被前所未有地強調。公眾不再是被動的接受者，而是成為藝術創造過程中的積極參與者，甚至在某些時刻，他們本身就是藝術的一部分。這種“人民性”的回歸，并非通過宏大的敘事或悲憫的姿態實現，而是建立在平等對話與相互尊重的基礎之上，讓每一個聲音都能在藝術的殿堂里回響。

20世紀八九十年代的當代藝術社會轉向，正是這一趨勢的集中體現。藝術家們紛紛走出工作室，以“審美共通感”為橋梁，深入社區，積極參與社會問題的討論與解決。隨著新型公共藝術的不斷發展，其關注的焦點逐漸從單純的物理場域轉向更為廣闊的社群生活及其議題。藝術不再是孤立于社會之外的存在，而是成為連接個體、社群與更廣泛社會議題的橋梁。在這個過程中，“場域感知”作為一種新興的美學機制，將“特定場域藝術”“參與藝術”及“新型公共藝術”等概念緊密相連，共同構建了一個充滿活力、互動與反思的藝術生態。在這樣的框架下，人與物、人與人乃至人與超驗力量的關系被重新置于動態、多維的時空場域中審視，賦予了藝術更為豐富和深邃的內涵。引領著公共藝術領域從靜默的邊緣逐漸躍入理論與實踐的璀璨核心，是一場關于“旁觀、參與、共創、領銜”的深刻蛻變，不僅映射了設計話語的演進軌跡，更是一次媒介介入方式的全面革新。在這個旅程中，公共的載體從細微之處的概念模擬，跨越至影響深遠的戰略規劃與頂層設計，其步伐之堅定，視野之開闊，新型公共藝術以其獨特的“相遇”與“參與”理念為核心，超越了傳統藝術作為靜態展示品的界限，轉而成為連接社會、激活場域的間性媒介。這些作品往往以事件或項目的形式，在特定的場域或地方中展開，其生產、傳播與接受過程均融入了時間延異中的具身性場域感知。這種感知方式不僅挑戰了現代主義視覺性“凝視”美學的霸權，更倡導一種全方位、多感官的藝術體驗，旨在喚醒觀眾內心深處的共鳴與反思。

旁觀：微光初現，觀念啟蒙。

一切始于旁觀，那是一段靜謐而深邃的時光。設計師如同夜空中的觀測者，以敏銳的洞察力捕捉著世界的微妙變化，通過微量物件的概念模擬，探索設計的無限可能。在這個階段，媒介的介入尚顯微妙，它們如同細流，悄無聲息地滲透進社會的每一個角落，以獨特的“中間性”和“通達性”，搭建起連接現實與想象的橋梁。這一時期，創作的話語雖處于邊緣，但其蘊含的批判精神與探索勇氣，卻如同初升的太陽，雖不耀眼，卻足以照亮前行的道路。設計師們開始反思設計的本質，質疑既有框架，嘗試以更加開放和包容的心態，去觸碰那些未曾觸及的領域。這種旁觀，實則是一種深刻的洞察，為后續的參與與共創奠定了堅實的基礎。

參與：互動生成，實踐探索。

公共藝術創作的實踐范圍隨著技術躍起迅速擴展，從傳統的媒體場域邁向了更加廣闊的實時活動和公共場域。更多的創作者利用數字技術、社交媒體等新興媒介，構建起一系列互動關系，讓設計不再是單向的傳遞，而是成為了一場場生動的對話與共創。在這個過程中，他們通過關聯跨界知識的滋養，不斷擴充學科認知的容量，以更加多元和包容的視角審視創作問題，從而創造出更加貼近人心、更具社會價值的作品。

共創：協同合作，共享智慧。

在實時活動和公共場域中，創作者、用戶、利益相關者等多方力量匯聚一堂，共同參與到設計的構思、實施與評估之中，更讓設計成果更加貼近社會現實與民眾需求。精心設計的媒介策略與互動機制，引導公眾參與到設計的各個環節中來。同時，媒介也作為信息的載體與傳播的媒介，將設計的過程與成果實時傳遞給更廣泛的人群，激發了更多人的共鳴與參與。

領銜：引領未來，重構社會。

創作者以戰略規劃和頂層設計的視角，審視并解決社會面臨的重大問題，通過設計的力量促進社會的和諧與可持續發展。在這個過程中，“作為媒介的公共藝術”話語內涵得到了深刻的詮釋。創作者們不再僅僅關注設計的形式與功能，而是更加注重設計背后的理念、行為與表征。他們通過技術方式與文化法則的巧妙結合，創造出能夠觸動人心、引發思考、激發辯論的設計作品，讓不可見的未來變得有形可見。這些作品不僅豐富了人們的精神世界，更以其獨特的魅力與力量，推動著社會的重構與進步。

總之，四重階段不僅是對設計話語演進軌跡的生動描繪，更是對公共藝術力量與社會責任深刻理解的體現。在這個過程中，媒介的介入方式不斷革新，設計的載體與實踐范圍不斷拓展，研究方法與學科認知不斷深化。而這一切的最終目的，都是為了洞察問題、引發思考、激發辯論，讓公共藝術成為推動社會進步與發展的重要力量。

四、以觀者為主體的藝術新對話

在20世紀的藝術舞臺上，觀者不再僅僅是藝術的被動接受者，而是成為藝術創作與闡釋中不可或缺的關鍵要素。它打破了傳統美學中審美主體性的內在性限制，將觀者的角色從邊緣推向中心。這一轉變不僅為20世紀以來的新藝術形態提供了全新的闡釋視角，也標志著藝術理論與實踐的一次深刻變革。畢曉普和全美媛等藝術家及學者的努力，不再局限于作品本身的美學價值，而是將觀者的感知、體驗乃至社會經驗納入藝術意義的生成過程之中，從而拓寬了藝術的邊界和深度，為我們揭示了裝置藝術和公共藝術如何通過觀者的參與，實現藝術經驗的社會建構，進而深刻影響了我們對藝術與社會之間關系的理解。

（一）藝術與社會的新橋梁

以觀者為主體的藝術闡釋方法，不僅是對藝術內部邏輯的重新梳理，更是藝術與社會之間關系的一次重構。裝置藝術和公共藝術通過邀請觀者的直接參與，將藝術作品轉化為社會互動的舞臺，使得藝術不再是孤立于社會之外的象牙塔，而是成為推動社會變革、促進文化交流的重要力量。這種新的藝術實踐方式，不僅讓新藝術形態在更廣泛的社會語境中獲得了合法性，也為藝術家和觀者提供了共同探索自我、空間、文化、歷史和社會政治等復雜議題的平臺。趙半狄是中國著名的先鋒行為藝術家，他早期以自己和熊貓對話的形象進行了一系列以公益和反映社會現實為主題的行為藝術。在2005年，即北京奧運會正式開始前三年，趙半狄和他的熊貓從北京的街頭到全中國，再遠赴瑞士首都伯爾尼，自導自演了一場趙半狄版本的北京2008奧運會。公眾參與：這次活動吸引了包括伯爾尼市長在內的大量市民作為志愿者和參與者，他們共同享受著熊貓奧運帶來的驚奇和愉悅。這個過程幾乎成為趙半狄和瑞士伯爾尼市民共同參與的一次大型聚會，展現了藝術作品與公眾之間的深度互動。

情感共鳴：通過熊貓這一具有普遍認知度的形象，趙半狄成功地將觀眾的情感與奧運會這一全球盛事聯系起來，激發了觀眾對體育精神和文化交流的共鳴。影響與意義：趙半狄的熊貓奧運不僅是一場成功的行為藝術活動，更是一次跨越國界的文化交流。它展示了公共藝術在促進文化交流、增強民族自豪感方面的巨大潛力。

（二）藝術意義的多元化變遷

在以觀者為主體的藝術闡釋框架下，藝術的意義不再是由藝術家單方面賦予的，而是由藝術家、觀者以及社會環境三者之間復雜互動的結果。觀者的直接參與和反饋，使得藝術作品的意義呈現出多元化和動態化的特點。這種變化不僅豐富了藝術的表現形式和內涵，也促進了藝術與其他學科領域的交叉融合。精神分析、政治學、藝術史、哲學現象學和城市研究等學科紛紛介入藝術闡釋，從各自的角度探討觀者主體的構成及其與社會的關系，為理解當代藝術的復雜面向和表現形式提供了多維度的視角。著名雕塑家張燕根為南寧市民歌湖公園創作了公共藝術作品《對話》。該作品以簡約、現代的設計風格，探討了人類共同關心的話題——對話與合作。形態寓意：作品采用了三種不同顏色的材料，寓意人類三種不同的基本膚色，象征著不同文化、不同民族之間的交流與融合。這種設計方式使觀眾在欣賞作品的同時，能夠感受到文化多樣性的重要性和對話的必要性?？臻g互動：作品被放置在民歌湖公園的核心位置，與周邊的自然景觀和人文環境相得益彰。觀眾在游覽過程中可以近距離接觸作品，通過拍照、觸摸等方式與作品進行互動，進一步加深對作品主題的理解和感受。影響與意義：《對話》不僅提升了民歌湖公園的藝術氛圍和文化品位，還通過其獨特的藝術形式和深刻的主題內涵，激發了觀眾對文化交流和對話的思考和關注。它展示了公共藝術在推動社會進步、促進人類和諧發展方面的積極作用。

（三）藝術家的社會責任與使命

在這一背景下，藝術家們不再僅僅滿足于技巧的展示和形式的創新，而是更加關注藝術的社會功能和價值。他們像各學科領域的學者一樣思考，將社會議題引入藝術創作之中，以藝術為媒介推動社會進步和公正。博伊斯等人的實踐就是這一趨勢的典范，他們通過藝術實踐將美學價值與社會政治價值緊密相連，推動了藝術實踐向社會實踐的轉化。這種以藝術改善社會狀況的主張，不僅為藝術家自身確立了新的意義坐標，也為當代藝術的發展指明了方向。

總之，以觀者為主體的藝術闡釋方法不僅為20世紀以來的新藝術形態提供了全新的闡釋框架和視角，也深刻影響了藝術與社會之間的關系。它促進了藝術與其他學科領域的交叉融合，推動了藝術意義的多元化變遷，并賦予了藝術家新的社會責任和使命。在未來的藝術發展中，這一方法將繼續發揮重要作用，引領我們探索更加廣闊而深刻的藝術世界。

參考文獻：

［1］布迪厄. 藝術的法則：文學場的生成和結構［M］. 劉暉，譯. 中央編譯出版社，2001.

［2］全美媛. 接連不斷：特定場域藝術與地方身份［M］. 張鐘萄，譯. 中國美術學院出版社，20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