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村人口空心化困局與突圍

□文/孫 露 趙菊連

（1.宿遷學院管理學院；2.宿遷學院馬克思主義學院 江蘇·宿遷）

［提要］ 目前，鄉村振興戰略面臨農村人口空心化加劇的困局，要打破鄉村建設與治理中無人可治理、無人可依靠的尷尬，須尋找問題的癥結。本文基于對宿遷市的調查，分析鄉村振興戰略中由于農村人口空心化帶來的問題，試圖尋找跨越人口空心化障礙的理論和方法。

“農業、農村、農民問題是關系國計民生根本問題，必須始終將‘三農’問題作為全黨工作的重中之重。”黨的十九大報告首次提出了鄉村振興戰略，將破解“三農”問題的力度提上了一個新高度。中共二十大再次重申，要推進全面鄉村振興，要優先發展農業農村、實現城鄉融合發展，促進城鄉要素暢通。2023 年中央一號文件更是從堅持農業農村優先發展，堅持城鄉融合發展，強化科技創新和制度創新，堅決守牢確保糧食安全、防止規模性返貧等底線，扎實推進鄉村發展、鄉村建設、鄉村治理等重點工作，加快建設農業強國，建設和美鄉村等方面，全面部署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但是，鄉村振興戰略的實施必須依靠以農民為主體的力量，著重發揮農民參與鄉村建設的主動性和積極性。然而，伴隨我國工業化和城市化的快速發展，長期以來城市發展的速度遠遠高于農村，導致了農村大量青壯年勞動力的流失，農村人口外流現象日漸突出，以農民為主體的鄉村振興建設力量嚴重短缺，農村人口空心化情況嚴重加劇，這種情勢對鄉村的發展形成了一定的制約，減緩了農村農業現代化的進程，也對鄉村振興戰略的實施造成了阻礙。為此，力求突破農村人口空心化日益嚴重的障礙，鞏固農民主體性的地位，是目前應該關注的重點。

一、問題提出

學界普遍認為農村人口空心化對鄉村社會是一次巨大的沖擊。我國學者大部分認為農村人口空心化與城市化進程中人口流動有關，有學者認為是城鄉二元結構下農村的“推力”與城市的“拉力”所致。有學者認為，伴隨著農村人口外流，農村人口質量下降，農村人口呈現老年和小孩“兩頭大”，中青年一檔“中間小”的“蘋果核形態”的結構，進而衍生出土地空心化、產業空心化等一系列問題。王文彬認為，農民的持續外流不僅導致其家庭、農業以及農村的結構日漸碎片化，而且還使得農村教育、農業生產和村民自治出現缺失和異化。李永安認為，當前我國美麗鄉村建設過程中，政府力量大，政府“自導自演”，農民“演員變觀眾”，形成20 世紀二三十年代鄉村建設派學者梁溟所說的“精英自己動農民動”，為此，鄉村建設和治理要訴求農民主體性。鐘曼麗、楊寶強認為，農民主體性缺位是因為受到了工業化和城鎮化的沖擊，從而改變了鄉村各要素間的關系，引致鄉村價值流失，農民“缺場”導致其在鄉村振興中多重主體性缺位。李永安認為，要破解城鄉二元結構導致的資源（包括人力資源）由農村向城市的單向流動狀態，須以產權制度改革激活農村資源，實現城鄉資源的雙向互動。從各種研究報告來看，現如今眾多學者將重點放在農村人口空心化的概念、分類以及農村人口空心化所帶來的影響上，對于涉及如何突破這種困局，實現鄉村振興的目標，這樣的專門研究較少見。因此，本研究在前人研究的基礎上，以宿遷這一具體的區域為例進行調研，結合文獻資料的研習，通過理論分析探索鄉村振興戰略中如何突破“缺人”這一困局。

二、農村人口空心化現狀：以江蘇宿遷市為例

中國城鄉之間資源分配不均導致的城鄉發展極度不平衡，城市發展迅速而農村發展不充分，導致農村人口空心化問題日益突出，制約著農村經濟的可持續發展，對鄉村振興戰略的實施造成了阻礙。本研究以宿遷市為例，分析我國農村人口空心化的現狀。

宿遷市位于江蘇省北部，現轄宿城區、宿豫區、沭陽縣、泗陽縣及泗洪縣。隨著城市化進程的加快，宿遷本地農村人口也發生了變化。根據調查可知，宿遷市2010 年的城鎮化率只有49.80%，屬于正常偏低水平，而隨著農村青壯年勞動力不斷向城市轉移，城鎮化率不斷增加，2021 年增長為63.24%，在2011～2021 年這十年間，城市化增長平穩緩慢，增幅較小，未達到江蘇省平均水平。數據表明，雖然宿遷市城市化增長較為平緩，但仍然有很多鄉村人口選擇轉移到城鎮，導致城鄉人口數量差距不斷擴大。農村人口流失是目前宿遷農村人口空心化重要因素。

有眾多鄉村與宿遷市鄉村的狀況相似，鄉村人口逐步流失帶來的空心化程度日益嚴重，但從此也反映出目前我國鄉村振興面臨著農村人口空心化帶來的一些阻礙。

三、農村人口空心化對鄉村振興戰略實施的障礙

（一）青壯年勞動力大量流失導致農村“無人治理”。自我國改革開放以來，城市化進程加速，城市發展遠遠超過農村，隨著經濟中心往城市轉移，出生在農村的青壯年也逐漸去往城市尋求出路，在外務工，這就導致了農村人口的空心化。依照“推-拉”理論的觀點，在完全市場經濟條件下，農民工向城市流動的過程，簡單地說，是市場機制自發地對勞動力資源進行重新配置的過程。農民工自身的經濟理性和勞動力資源的配置的價值規律決定了勞動力自由流動的狀態，如流向何方、多大規模的流動等。從農民工個體來看，其價值選擇過程和流動就業過程是市場中同時存在著的推力和拉力共同作用。

農村人口空心化一方面是由于我國經濟發展迅速，昭示著我國城市化進程的有效成就；另一方面也導致了農村人才的流失，只剩下婦女、老人和孩子等弱勢群體。他們無論是從技術知識層面還是從體力經驗層面，都無法滿足鄉村振興戰略的實施要求為農村發展提供驅動力。正因農村青壯年人才不愿意留在本地進行鄉村的建設和振興，而是選擇出門務工，才導致農村“無人治理”的局面。

（二）科層體制下的政府主導遭遇人口空心化導致農村“無人依靠”。中國共產黨領導中國革命和建設，在一定的歷史階段，為了完成主要任務，很明確要依靠誰，誰是主要力量，例如，毛澤東認為中國的革命問題實質上是農民問題。為此，將農民定位為革命的主要依靠力量，是基于真知。歷史發展到當今，中國面臨現代化問題，而現代化的短板就在于農村，由此觀之，鄉村振興戰略是破解現代化短板問題的重要舉措。基于這一情況，鄉村振興的主要依靠力量應該是農民。

在農村，由于上級部門管理難度較大及監督體制不健全導致有關政府部門在管理過程中表現出形式主義和官僚主義，職責不清，人浮于事。基層管理干部的理想信念動搖、宗旨意識淡漠，缺乏群眾觀念和群眾感情，缺乏擔當意識，墨守成規，不會因地制宜創新工作方式方法。這種形式主義和官僚主義會導致農村管理機構臃腫，行事效率降低，百姓訴求得不到及時回應，而又缺乏精英農民對于權力的主張及由此形成的壓力集團效應，因而造成了人與資源（包括行政運行資源）的不匹配，浪費了有限的農村資源。

鄉村振興戰略從中央到地方政府的科層體制層層落實，這樣雖然有較強的執行力，但相對獨立，割裂了戰略的整體性。并且行政主體內部獨立，上級政府以政績為指揮棒，導致下級政府過度行政化，農民主體性不足。于是，農村剩余人口在想要尋求幫助時會因為各部門推卸責任等原因導致問題得不到有效解決，長此以往，農村“無人依靠”局面就會出現，鄉村振興戰略無法進一步實施。這也構成了鄉村振興戰略推進過程中的一個又一個絆腳石。

（三）農村人口空心化問題使鄉村社會缺乏振興的載體。根據鄉村振興五大目標之一的“人才振興”可以得知，人才是鄉村振興的關鍵，沒有人才的支撐，鄉村社會缺乏振興的關鍵力量。而鄉村振興戰略實施的過程恰是需要以農村青壯年等鄉村精英力量為載體的實踐過程。現階段，由于農村大量青壯年勞動力流入城市，農村人口下降和青壯年比例下降，剩余人口大多數是老人、婦女和兒童。同時，農村青壯精英一般是外流農民的主體，而這一群體的外流大大影響了農村村民自治制度的良性發展，鄉村社會振興的載體匱乏，進而農民自治功能弱化。雖然農村人口空心化是由于我國經濟發展迅速，這種現象本質上是農村變遷和轉型的必然變化，是一種普遍的、客觀的農村社會經濟向現代化轉型的表現，也是城鄉現代化發展中農村的必由之路，昭示著我國城市化進程的有效成就，但也導致了農村人才的流失，只剩下婦女、老人和孩子等弱勢群體。他們無論是從技術知識層面還是從體力經驗層面，都無法滿足鄉村振興戰略的實施要求，為農村發展提供驅動力。比如，農民外流數量過多，農村自治組織無法進行正常的換屆選舉。并且，農民對鄉村振興戰略的實施積極性不高，缺乏熱情。剩下的勞動力無法支持起戰略的實施要求，大大降低了鄉村振興戰略的實施效率。

四、破解之策

鄉村振興戰略面臨農村人口空心化加劇的困局，鄉村振興戰略要順利實施，須突破這重困局。為此，要打破人口空心化狀態下鄉村建設與治理中無人可治理、無人可依靠的尷尬局面。

（一）調整產業結構。隨著城市化進程的不斷發展，農村與城市之間的差距也越來越大。推動農村產業結構轉型和發展是解決農村人口空心化和“三農”問題的主要途徑，是實現鄉村振興戰略的經濟基礎。因此，優化產業結構，及時縮小城市與鄉村之間的差距，能夠有效地促進當地農村的經濟發展，緩解城鄉發展的不平衡。更重要的是推動農村產業結構調整主要是為了吸納更多精英人才，助推農村外出人口反流，也是促進農業產業發展、加快農村人口空心化問題治理的主要力量。

農村產業結構的調整與城市產業結構的調整不盡相同，要區分城鄉產業結構的優勢劣勢，為其制定特殊的計劃方略，依靠農村自身的力量和優點走發展道路。一方面產業結構的調整要從體制、技術和模式等多方面進行創新，優化產業結構，實現其升級轉型，才能為當地農村勞動力提供更多就業崗位和機會，實現農民的收入多元化；另一方面在為農民提供多元化就業渠道后，要制定健全合理的薪酬機制，以更完善的農村人力資源市場吸納外出務工的勞動力，對精英人才進行職業培訓，使其掌握更多有關農業的專業知識。其中值得注意的一點是，在調整產業結構的過程中須預先了解情況，遵循實事求是原則。畢竟隨著時代的發展，農民的訴求也發生了相應的變化，原本的農村產業結構也無法滿足現階段的要求。

（二）完善公共產品。首先需要明確的是目前農村公共產品存在的問題。即使隨著一系列惠民政策的普及，我國農村公共產品供給方面已取得較大進步，但在社會公共資源分配的問題上仍存在諸多不足。具體表現在，相對于城市公共產品完善發達，并且數量多、種類豐富的情況，農村公共產品的供給極其缺乏穩定性和有效性。這是由于我國政府在農村公共產品的供給上實行“自上而下”的決策模式，公共產品的供給始終由政府控制，這就導致了政府在決策中起主導作用，農民反而喪失了表達自身真實訴求的話語權，基層政府干部只會提供一些敷衍了事的“形象工程”和“面子工程”，與農民真正需求相差甚遠。所以，完善公共產品，既是維護最廣大農民群眾的根本利益的必然要求，也是有利于促進社會公平、縮小城鄉差距、重新吸納人才的必經之路。在完善公共產品的對策上，要牢記把農民的需求放在首位，即以人民為中心，保障農民公共參與的權利，把真正的話語權交給農民，鼓勵其大膽訴說自身對公共產品的需求，養成他們的民主意識，才能對癥下藥，有效提高公共產品的供給效率。當農村公共產品與城市公共產品分配之間的差距逐漸縮短時，就能吸納更多人才留在農村，對農村的經濟發展和振興，以及實現我國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強國的目標起到推動作用。

（三）改革產權制度。農村的產權制度仍然存在較為突出的問題，對農村經濟發展造成一定影響。因此，要探討如何進行產權制度的改革，通過資源與人的有效互動來吸納人，以實現鄉村振興戰略實施的制度保障。

目前可以得知的是，農村集體所以制已經不再適應時代的變化發展，很難應對復雜多變的市場經濟發展需求，在城鄉一體化的背景下，存在的制約因素也越來越多，因此解決農村產權中存在的問題，是激發當地經濟活力的重要舉措。

在城鎮化模式的影響下，我國農村很大一部分勞動力向新型城鎮轉移，為其注入了大力勞動力。從共同富裕的角度來說，農村同樣可以通過產權制度改革吸引城鎮人口來到農村進行投資建設。一方面由于城鎮人口有著較為完善的社會保障制度，大部分退休工人擁有固定的退休金，然而由于城市房產價格過于高昂，養老院供應不足，部分退休老人無處可去。這時，農村當地居民可以依靠農村的土地流轉，引導農村產權在城市市場進行健康交易，發展城市養老產業。與此同時，在退休人員密集的情況下，可以順勢發展當地的特色旅游業，形成集養老服務、觀光旅游為一體的農村新業態。另一方面農村產權在城市市場的交易不僅可以帶動當地經濟發展，還由于城市是專業精英人才的聚集之地，他們具有較高的文化水平和眼界，農村對城市人口的引入可以為當地農村居民帶來更優質的文化資源，促進農村文明程度的提升。通過農村產權制度的改革，不僅促進當地生產力的發展，增強農村市場主體的活力，完善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而且可壯大農村集體經濟，吸納各地區精英人才進入農村實現經濟發展的一大跨越。

綜上所述，農村人口空心化的加劇勢必會影響鄉村振興戰略實施的進程，從而導致經濟社會發展受阻。盡管農村人口空心化是城鎮化進程中很難避免的陷阱，往往也意味著經濟社會發展進入了一個新的節點，但同時也意味著在農村發展基礎不牢固和農村轉型面臨巨大困境的前提下，要實施鄉村振興戰略有相當難度。因而，如何突破由于人口空心化導致的鄉村振興戰略實施無建設主體的困局，成為目前亟待關注的痛點問題。在實施鄉村振興戰略的過程中，只有跨越農村人口空心化的障礙，才能把握農村農業發展的歷史機遇，助力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