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妄之處

解志榮

虛妄之處

虛妄之處的奮力一搏

只有刺殺自己。

皮囊爬滿褶皺? 射日的后羿

一場山海間的跋涉

滾石上山，我就是這人間的

西西弗斯。觸山后的共工

依偎在清明節的肩頭，小憩。

夢見白虎，一百單八將。

而人間，仍等待著陽光。

一畝三分

高高舉起骨頭，翻耕

莊嚴的會場。一把瓷質的

犁耙，靜默。

我站立的影子，像極了

一堆沙礫。當春色涌動，

許多的歡顏映上天空。

我與家中的老狗，漠然

守在一畝三分。

春 祭

埋著祖先骸骨的土地

流動著空氣、水、有機肥

我的谷倉里，存著二石稻谷

我愿意，全部用于祭祀。只請求

留下一粒種子

我在祖父的墳前

種下一棵樹

踏在家鄉的每一步

都是走進我的血脈

祭祀的日子里

姐妹們都陷入了沉默

寡言的兄長剁著流水肉餡

氣流紊亂無法分辨風向

安眠于大地深處的祖先啊

穩定地釋放出慈祥的信息。

小 滿

時間的河流里

每個人都在裸泳

谷粒將滿未滿，我也想

努力生長，一如今夜雨水豐盈

但，在蠶蛹的蠕動旋律里

在桑葉的悠久進化中

我的光陰如紙

每天都在減少，還伴著

污漬和墨跡

沉默的江河寫出

永不休眠的計劃

它絕密的工程絕不

透露給不可靠的路人

正如，身邊的草木

無法講述前一天的故事。

我也不會告訴陌生人

一個剛剛發生的秘密

從你眼里流出的光

覆蓋所有的形容詞

開往雪國的列車已經沒有座位

過上豐富多彩的生活是我們的義務

今日

小滿

芒 種

芒種這一天

做一個吳地的農民是幸福的

陽光一路向北，催著我們

快快收割祖先的囑托

快快插下孩子們的笑聲

過了今天，江邊的鷗鳥

只能歇腳于蘆葦枝頭

過了今天，茶樹

也開始用衰老對抗

人類的懶惰

梅雨帶著戀愛般的溫情來了

螳螂張著大刀耀武揚威了

而我，愿意做稻田里的一只青蛙

伴著那些即將成熟掛紅的梨桃

看我的父兄們怎樣選種育苗

看鄰居老漢如何持一斛青梅酒

祭祀這花神與稻神交融的時節

芒種啊忙種

請教會我，如何描繪這無邊的江南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