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記》中的“楚人”氣質及其影響

摘 "要：《史記》是我國第一部紀傳體史書，開創(chuàng)性地從人的角度去書寫歷史。堯舜禹到夏商周之間，誕生了一個強大的群體-楚人群體，從歷史的角度研究其形成于發(fā)展的軌跡，并對楚人的概念范圍進行定義。《史記》中記載刻畫的楚人群體具有愛國、復仇及剽悍率直的整體精神氣質。到西漢初期，由于新生的朝代主要由楚人建立，整個社會在音樂、文學、哲學等方面都受到楚人文化的深刻影響。在楚文化濃郁的社會氛圍下，司馬遷特殊的人生遭際與楚人的鮮明氣質產生共鳴，創(chuàng)作了《史記》。

關鍵詞：史記；楚人氣質；楚文化；司馬遷

楚人在我國有極其輝煌的歷史，在漫長的歲月里，也產生了大量關于他們的研究成果。有關成果主要涉及兩方面：一是通過各種類型的文獻材料對楚人的制度、信仰、文化等角度專題研究；二是以《史記》為基礎，對楚人文化、政治加以分析歸納。其中，有關楚人精神的研究比較少 ，因而從該角度切入進行多層次、多維度的探究顯得很有必要。楚人在長時間的發(fā)展沉淀過程中，形成了獨特而鮮明的性格氣質，對當今中華民族增強民族自信、提升文化軟實力有著巨大的借鑒價值和吸收意義。

一、楚人概念及其發(fā)展

由于歷史發(fā)展、地域演變等因素影響，《史記》中的楚人是個極其復雜的概念，因而需要對其進行充分的界定。既然稱作楚人，則為人所熟知的楚國之建立即是楚人形成的重要因素。楚國并不是突然建立的，而是經歷了漫長的發(fā)展過程。根據(jù)相關學者研究，可以得知楚國建國之初由兩大集團融合形成，“屬于中原體系的羋姓部族集團和三苗集團后裔的荊蠻集團”[1]10-16。

較早出現(xiàn)的荊蠻集團脫胎于三苗集團，而三苗集團的領袖曾經參與到中原權利之爭的漩渦，如“昔堯以天下讓舜，三苗之君非之，帝殺之，有苗之民叛，入南海為三苗國”[2]。于堯之時就已有對三苗的征伐，如“堯與有苗戰(zhàn)于丹水之浦”，到舜之時，舜選擇對三苗集團內部進行有策略的分化遷徙。到禹之時，中原集團的力量進一步發(fā)展，徹底打敗了三苗集團，如“三旬，苗民逆命。益贊于禹，……七旬，三苗格”[3]。之后禹定九州，三苗集團的殘存勢力處在荊州，因而被中原集團稱為荊蠻。商湯伐夏之時，荊蠻獲封荊伯。

據(jù)《史記·楚世家》記載，楚國王姓為羋姓，先祖為祝融八姓之一的季連集團首領，“楚之先祖出自帝顓頊高陽……陸終生子六人……六曰季連，羋姓，楚其后也”[4]1691-1692。西周初期“熊繹當周成王之時，舉文、武勤勞之后嗣，而封熊繹于楚蠻，封以子男之田，姓羋氏，居丹陽”[4]1691，羋姓部族由于和周部族保持著友好的聯(lián)系，參與過周武王伐商的戰(zhàn)爭，在周成王在位時，被分封在丹陽，封國為楚。王小杰認為“將楚國立國的時間確定在熊繹時期比較合適”[5]，基本可以先確定楚國封國的時間。此時初封之楚國并非日后世“地方五千里，帶甲百萬”[6]482“橫則秦帝，從則楚王”[6]1197，此時楚國勢力范圍較弱小，未與荊蠻徹底融合，只是從中原地區(qū)南遷而來的外來勢力?！墩f文解字》曰：“楚，叢木。一名荊也。從林疋聲。創(chuàng)舉切?！盵7]該字的本意為“叢生的樹木”。由此可知羋姓部族建國之地并非為膏腴之地，本質還是因為其受到周王室的排擠。周王室為提防楚國坐大，在其周圍分封眾多姬姓諸侯國以監(jiān)視牽制，在這種客觀情況的壓力下，羋姓部族和荊蠻集團逐漸融合在了一起。

羋與荊蠻的融合既有外在的原因，楚與荊蠻同宗祝融、習俗相近，這些內在因素也為荊、羋兩大部族的融合提供了積極可能。荊蠻與羋族的徹底融合，對真正意義上楚國的形成具有里程碑的作用，這標志著羋族南遷以來實現(xiàn)了本土化，羋族與荊蠻的融合為日后楚國吸收原屬于荊蠻廣大的土地提供了法理性，為楚國能夠一并南疆奠定了根基。荊、羋兩大部族結合之后，便開始了勢不可擋的吞并擴張之路。從楚武王至文王之間，楚國連年進行軍事行動，各處征伐，楚國疆域在戰(zhàn)國中前期的楚威王時期達到全盛狀態(tài)，懷王之后楚國便開始兵敗地削、日漸衰微，最終為秦所滅。

楚國的滅亡并不意味著楚人群體也不復存在。楚人概念的本質是人，楚國出現(xiàn)后，生活于楚國的人即是楚人，楚國存在時，楚國疆域范圍即楚人的生活范圍。而隨著時間的流逝，生活在固定區(qū)域范圍內的人群由于地理、環(huán)境等因素影響，潛移默化地具有了某些共同的氣質、習性，這樣生活于某區(qū)域的群體便帶有了地理性給予的社會性。即使之后當某群體生活的國家單位消失后，社會地理性的慣性仍然發(fā)揮作用，該地理單元上的社會群體不會消失。秦一并天下后，楚國作為國家單位是消失了，但其地理單元上生活的社會群體依然保持著以往的狀態(tài)、節(jié)奏。秦末諸侯并發(fā)，相當數(shù)量的楚人為推翻秦朝統(tǒng)治獻力頗多。雖然楚國早已消亡，但“楚”這個稱呼已經成為象征楚人群體的、具有特殊氣質內涵的文化符號，成為長期在楚地生活的人們對于自我的強大地域認同，體現(xiàn)了楚人群體一經形成后所具有的旺盛生命力。

二、楚人之精神氣質

從西周分封各地諸侯之后，“自然地理環(huán)境的差異以及近千年的封邦建國的影響，使得不同地區(qū)形成了較為獨特的區(qū)域文化”[8]，當然也形成了生長于該地理區(qū)域的地域群體。楚人在廣闊的南方大地上經過漫長的發(fā)展形成了具有特色的精神氣質，“人類行為主要取決于人們所屬的群體和群體間的互動及影響”[9]，這句話在一定層面上也表示個體的行為及精神、思想是受到其所在群體的影響和制約的。在漫長的發(fā)展歷史中，涌現(xiàn)出無數(shù)具有鮮明性格的楚人用血肉演繹著楚人精神，讓楚人的精神氣質逐漸內斂沉淀，成為楚人乘風破浪、克險制難的不竭動力內核。

（一）強烈真摯的愛國情感

1.不顧個人安危、忠心為君的愛國之情。在古代，君國是一體的，君就是國、國就是君。楚昭王曾經被吳國攻破國都逃亡隨國，被吳軍知曉了行蹤，要求隨國交出楚王，否則就對隨國刀兵相向。這時楚昭王的臣子子綦“深匿王，自以為王，謂隨人曰：‘以我予吳’”[4]1715。棄個人生死而不顧，以自己的犧牲保全君王，對于古代臣子來說，君王就是國與天，君王不死，國就不會滅亡。

2.以身殉國、感人肺腑的悲壯愛國之情。楚頃襄王時期，秦國對楚國侵略成性，連年興兵伐楚，楚國的疆域日益縮小。這只是外患，若楚王勵精圖治，上下一心，亦有收復失地之機，重現(xiàn)楚國輝煌。但楚王昏庸，任用奸佞，導致國勢江河日下。屈原盡管被貶卻仍心念王事、關心宗國，奈何不能讓楚王回心轉意，其看到了楚國兵敗地削的命運，心中蘊含著對故國的無限深情與悲憤投江自殺、以身殉國。

他們原本平凡的生命已經在為了守護國家穩(wěn)定而不顧生死的過程中得到了升華，既保護了國家安危，又作為愛國精神的榜樣激勵著一代又一代后人。

（二）令人驚嘆的復仇氣質

1.酣暢淋漓的個人私仇。伍子胥可以說是復仇精神的典型，他為報家仇趁楚國新王初立而鼓動對楚用兵，“伐楚，拔舒”[4]2174。而當吳王準備一舉攻破郢都時，伍子胥及時制止，“民勞，未可，且待之”[4]2175，然后班師回國。伍子胥的復仇不是盲目沖動，而是冷靜理智的復仇，不想因為貪圖一時之快而給民眾帶來巨大的災難與痛苦，這也是伍子胥復仇成功的一個關鍵因素。等到做好充分伐楚準備后，一舉攻破郢都，“掘楚平王墓，出其尸，鞭之三百，然后已”[4]2176，經過多年的辛苦準備，飽嘗奔波之苦，終于報得楚王殺害自己父親和兄長的血海深仇。

2.蕩氣回腸的國之大仇。楚南公有句知名度很高的預言：“楚雖三戶，亡秦必楚?！盵4]300后一句的意思一目了然：滅亡秦朝的必定是楚人。這其中有多方面原因，但是秦對楚欺侮至極是相當重要的因素。秦昭王誆騙楚懷王會盟，卻以扣押楚懷王為籌碼脅迫楚懷王割地予秦，楚懷王寧死不從，后來暗中逃跑被秦國阻擋回國，身死他鄉(xiāng)，由此，“秦楚絕”[4]1729。直到秦末范增還說：“夫秦滅六國，楚最無罪。自懷王入秦不反，楚人憐之至今?！盵4]300可見楚懷王一事令楚人多么痛恨秦國，也難怪之后楚人揭竿而起，帶領天下諸侯結束了秦朝統(tǒng)治。

（三）剽悍率直的群體性格

1.軍事武力上是剽悍。秦末趙國被秦軍圍困，項羽被派去解趙國之圍。其它來解救趙國的諸侯部隊懾于秦軍之強不敢上前營救。項羽面臨著兵力不足、糧草匱乏的困難，毅然做出了破釜沉舟的決定，置之死地而后生，憑著一腔悍勇，擊潰秦軍、解救趙國。之后，項羽身陷垓下之圍時，能夠率領八百騎兵在漢軍重重包圍之中“潰圍，斬將，刈旗”，在問路被騙陷入死地，仍然“令騎皆下馬步行，持短兵接戰(zhàn)”[4]336，最后自刎身亡。項羽這種戰(zhàn)斗至死的決心，正是楚人剽悍性格的生動寫照。在司馬遷簡潔凝煉的筆觸下，以項羽為代表的楚人所具有的蓬勃生命活力透過字里行間震撼著后世讀者的心弦。

2.與人交際時為率直。楚成王曾“厚遇重耳”，令重耳異常感動。之后在宴會上，楚王直接問重耳：“子即反國，何以報寡人？”[4]1659重耳不想直接許諾好處，但楚王堅持一問到底，“雖然，何以報不穀”[4]1659。楚王認為有恩于對方，對方理應回報自己。重耳被逼無奈，承諾如若兩軍相遇，愿退避三舍。既委婉拒絕了楚王直接討要政治收益的請求，又以名義上的退避三舍作為回報，不讓楚王難堪。楚王的坦率直接與重耳的謹慎深謀形成了鮮明對比，也令人對楚王這種性格忍俊不禁。這種直來直去、簡單樸素的性格，正是楚人特有的坦率直接之處。

三、漢初濃郁的楚人色彩

楚人在漢代影響是很大的，“漢的文化并不接自周、秦，而是接自楚，還有齊”[10]2，在漢朝之初還是以楚的文化影響比較大。從秦末以來，楚人勢力便開始在天下占據(jù)了主導，從振臂一呼、揭竿而起的陳勝、吳廣到后來項羽破釜沉舟、劉邦破咸陽，進而推翻秦朝統(tǒng)治、分封諸侯，再至楚漢相爭，天下皆歸于漢，開辟了中國歷史上最強大的王朝之一。

統(tǒng)治者喜愛楚歌的音樂形式。劉邦有著濃厚的鄉(xiāng)土情懷，在他平定天下之后，對于楚地的風俗習慣很是眷戀，最明顯的就是特別喜歡楚歌、楚舞。如劉邦由于寵愛戚夫人，于是愛屋及烏想改立更像自己的趙王如意為太子，但是遭到包括呂雉及整個漢朝元老大臣的一致反對，戚夫人淚如雨下，劉邦也無能為力，說：“為我楚舞，吾為若楚歌。”歌曰：“鴻鵠高飛，一舉千里。羽翮已就，橫絕四海。橫絕四海，當可奈何！雖有矰繳，尚安所施！”[4]2047既通過楚歌、楚舞排遣內心的無奈，因為太子已經羽翼豐滿，得到眾多朝廷忠臣的支持，又通過劉邦與戚夫人一歌一舞營造出悲涼哀婉的藝術氛圍，這就是楚歌、楚舞的魅力所在，即抒情性很強。以皇帝為代表的上層社會對于楚人習俗的崇尚、喜愛，導致整個社會從上到下都洋溢著學習楚文化的風氣。

而在文學層面表現(xiàn)為對楚辭的學習，因為屈原開創(chuàng)的楚辭體詩歌就是在楚地民間歌謠基礎上發(fā)展而成。后來又誕生了鋪張揚厲、氣勢恢宏的漢賦形式的文學作品，出現(xiàn)了司馬相如這樣的漢賦作家代表，司馬相如之于漢賦，正如李白之于唐詩，這些都是受到楚人文化影響相互聯(lián)系、一脈相承下來的，“這是楚文化之直接對漢文化的傳遞”[10]4，成為燦爛漢文化內容的重要方面。司馬遷對于楚歌及漢賦其實是頗為欣賞的，在《史記》各傳之中，有不少對楚歌的記載，如劉邦的《大風歌》、項羽的《垓下歌》、漢武帝的《秋風辭》等，正是出于對這些歌謠的重視，才將其逐一收錄進《史記》各篇目。此外，司馬遷對漢朝興起后逐漸興起的漢賦也很感興趣，在《司馬相如列傳》中不惜以大篇幅收進《子虛賦》《上林賦》，并稱贊其“所以言雖外殊，其合德一也。相如雖多虛辭濫說，然其要歸引之節(jié)儉，此與詩之風諫何異”[4]3073。因為漢賦的宗旨與追求也是出于諷諫君王，是楚人愛國精神的繼承與發(fā)展。

楚人文化在漢初的另一個重要表現(xiàn)則是“黃老之學”。漢初需要休養(yǎng)生息、恢復元氣，黃老之學的理念與此時的政治需要剛好符合，這是黃老之學得以發(fā)展的時代要求。另外，也與楚人對黃老之學的推崇有關。曹參為楚人，后任齊國國相，訪問賢才求得治理齊地的政策，“聞膠西有蓋公，善治黃老言，使人厚幣請之，……其治要用黃老術，故相齊九年，齊國安集，大稱賢相”[4]2029。曹參在蓋公黃老思想的指導下治理政事，九年后齊地百姓安居樂業(yè)，人人稱贊。此外，包括陸賈、汲黯、鄭莊等人也都是學習過黃老之學的漢初名臣。除臣子外，統(tǒng)治者對黃老之學在漢初數(shù)十年的主導地位助力頗大。“竇太后好黃帝、老子言，帝及太子諸竇不得不讀黃帝、老子，尊其術?！盵4]1975皇帝太子都需要讀黃老之書，從這點就能明白統(tǒng)治者對黃老之學的看重與喜愛。當然，上有所好，下必效之，那么整個漢朝初年黃老之學能夠被選作為治國方針就水到渠成、自然而然了。司馬遷對于黃老推崇備加，“論大道則先黃老而后六經”（《漢書·司馬遷傳》），在《史記》中的列傳部分，老子被列于諸子百家之首，也說明了其對道家學說的重視。

四、司馬遷所受楚人氣質的影響

司馬遷作為《史記》的創(chuàng)作者，生活在楚文化彌漫的西漢初期，自然也更容易接受到楚人群體及其孕育的精神氣質。司馬遷世代為官，從小就受到了良好的教育。在其父去世后，司馬遷接替為新的太史令，繼承其父遺志。當司馬遷意氣風發(fā)，摩拳擦掌準備建功立業(yè)之時，人生似乎給司馬遷開了大大的玩笑，“七年而太史公遭李陵之禍，幽于縲紲”[4]3300。司馬遷與李陵之關系并非親近，他對于這方面的政治忌諱也不是不了解，而他卻在漢武帝面前為李陵求情，一方面出于為君臣者，必須勇于站出來指出君主之過，是為了盡臣之責，他不想眼睜睜看著國家失去一名優(yōu)秀的將才，司馬遷所呈現(xiàn)的這種濃厚的家國意識來自于楚人的文化傳統(tǒng)“積極入世，勇于議政，甚至公而忘私，奮不顧身，表現(xiàn)出一種濃厚的政治情結”[11]。另一方面是出于仗義執(zhí)言，因為李陵的戰(zhàn)敗不是自己之過失，而是由于統(tǒng)帥的指揮錯誤，李陵戰(zhàn)斗至最后一刻，并沒有對不起所受的君恩。但是司馬遷就是因為這次求情而身陷縲紲，慘遭極刑，這是司馬遷一生悲劇命運的開始。

遭遇腐刑對司馬遷的打擊極大。對于一位士大夫而言，遭此酷刑，是對于其靈魂與肉體的雙重傷害與折磨，司馬遷甚至都有了輕生的念頭，然而其沒有赴死就節(jié)，而是選擇完成《史記》，完成父親的遺志，在字里行間悲鳴。司馬遷在《史記》中記錄了劉邦的打敗仗后丟棄妻子的無恥行徑，在歷史的大書上刻上劉邦種種不堪的事跡。并且對于漢武帝這個殘暴獨斷的皇帝的所作所為，秉筆直書，讓后人看到這位雄才大略的帝王身上不甚光明、乃至殘忍的一面，從一定程度上分析，也是司馬遷受到楚人大膽復仇、勇敢反抗氣質影響所進行的人生選擇。

另外，在《報任少卿書》中司馬遷道：“所以隱忍茍活，幽于糞土之中而不辭者，恨私心有所不盡，鄙陋沒世，而文采不表于后也?！彼抉R遷在遭刑之后必定經歷了一番痛苦的思考，他不想茍活于世，因為存活于世上的分分秒秒都是對他人格的極大侮辱，但是這時，具有悲劇命運的楚人給予了司馬遷精神上的關懷。因為楚人在歷史上有很多或多或少具有悲劇氣質的人物形象，最受到司馬遷欣賞的就是屈原。屈原出身王族，才華橫溢，具有治國理政之才，但和司馬遷一樣，身為臣子，盡職盡責，敢于上諫君王，指出君王的過失，都是具有著強烈的愛國精神，激勵著一代代后來者。但是，屈原也因諫說君王，被疏遠貶斥，使得自己報國的政治理想始終難以實現(xiàn)，屈原作為一位人格、才能都堪稱卓越的時代巨子，在遲遲看不到自己受到重用的曙光而縱深一躍、投江自盡。這一跳，是為自己深愛的國家和自己終生遵循之道的殉葬，可以說極有悲劇色彩。

司馬遷曾深情地說：“觀屈原所自沉淵，未嘗不垂涕，想見其為人?！盵4]2503因為屈原身上的那種氣質與二者命運的相似性使得司馬遷心中生發(fā)出一種感同身受的知音之感，也在司馬遷遭遇人生大悲劇后成為鼓舞其生存下去的精神動力。但與屈原陷入絕望之跳江自盡的抉擇不同，司馬遷有著獨屬于他的寄托——創(chuàng)作出一部開天辟地、絕無僅有的史書，他化悲憤為動力，進而使得自己悲劇化的命運升華為一段綻放著其生命氣質的“命運交響曲”。

五、結語

楚人從誕生之初到司馬遷創(chuàng)作《史記》之間的漫長時間，逐漸發(fā)展出自己鮮明而獨特的品格氣質，這種氣質在西漢建立后由于楚人建國的特殊性而一定程度上向全國范圍內傳播。從西漢開始，中國歷史上出現(xiàn)了第一個文化及政治大統(tǒng)一的中央帝國，并逐漸孕育出中華文明的初始形態(tài)，而楚人文化也在此期間由一個區(qū)域性的個體文化逐漸與其他文化從骨到肉地融合，為一個更加強大、心胸廣闊包容的文明體之誕生提供了不可缺少的養(yǎng)分。文中對楚人氣質的研究尚屬淺顯，有待其他研究者對其做進一步的探索發(fā)現(xià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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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張明輝，鄭州大學文學院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為先秦兩漢文學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