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赫,1992年生于河北省館陶縣,曾服役于解放軍某部,兩棲裝甲車駕駛員。中國作家協會會員。作品發表于《人民文學》《解放軍文藝》《詩刊》等。有作品被《作家文摘》《詩選刊》《作品與爭鳴》等轉載。曾獲全軍第三屆軍事文化節優秀軍事作品獎等全國獎項多次。現為《解放軍報》特約撰稿人。
空曠
迷霧中看不清臉孔。雪山潔白
只是隔著一層面紗
就像我們突然提及旅行的意義
大風呼嘯有疼痛感
湖水寂靜如同等待著足跡
抵達在背包里發生,暮色西沉
我們應該順著
羞澀的一面搭下帳篷
看看對方孩子般的動作
這些笨拙連同要升起的月光
會解釋出皎潔——
光仍然可以戳破一切
包括前方的埡口
微茫
白露打濕周身啊
想起一個人要走完旅途
不免心生蒼涼。氣溫在零下焦灼
我在異鄉獨享這些壯美
仿佛故地重游般嫻熟
我的抬頭處,總有云朵流動
即使那些粗糲,早就被人瓜分殆盡
我也想起他們的身份,一只孤雁
趁著朝霞占領天空
怎樣拍打的頻率,才能趕上晚霞落幕
讓身體中的回音更完整一些
其實我的羽翼也未豐滿
大風起時,面對湛藍色湖水
經常躲進茫茫的黃土中
沉積物漸漸充滿思緒
使我更加確信那里曾一度輝煌
我沿著殘垣斷壁向前走去
調動所有的感官記敘起這些浮華
是否就像一場夢境中那樣
真實的一半,是虛無的臉孔
許多時候,我也在霜冷中繼續趕路
在途中,那些光影會與我交談
他們有時叫作駿馬,無休止地奔跑
有時叫作勇士,身著戎裝
守衛著各自的山頭
我確信這就是要走完的人間
這些浩大與深遠,從身體發育期
就陪伴著我
要適時從腦海中拿出來,剝開
去皮。剩下的部分
只有那么一點兒勇氣而己
眾鳥高飛盡
想起酷愛寫信的那幾年中
腳下的河水從來沒有打濕過鞋子
我時常在幻想中靠近大海
猶記得清楚的是
風曾經吹走我的帽子
那帽子一直飄著,帶我到漆黑之地
我看見燈塔的光忽明忽滅
遠洋者在意念中與魚蝦告別
這是他最后一次出海,咸濕之水
從今日起不再入口。也意味著
眼淚里,從此再也提煉不出鹽來
哦,那是多么美好的時代啊
在海嘯來臨之前,我可以選擇鉆進沙灘里
即便老水手大聲喊著:快點離開
可我聽不見啊
每一聲汽笛都曾給過我無限的警示
嘟嘟或者滴滴
都被我當成了安眠曲
人到中年,有些固執像海風吹拂的軌跡
它不管你是水手、遠洋號還是夢游者
只是不停地吹啊吹
把那信封吹破,將少年的一頭秀發
栽種給鴻雁做翅膀
好讓它們高飛,好讓我們
清醒
(選自《人民文學》2024年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