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下的光陰（組詩）

費城，本名韋聯成，1984年生于桂西北，現居廣西河池。中國作家協會會員、魯迅文學院第三十七屆高研班學員。著有詩集《往事書》。曾獲《民族文學》年度獎。

生鐵之光

夜里，霜落得很重

一塊生鐵，寂靜地閃著微光

透出冷，星光一般

我提著燈籠，到屋頂數星星

星光離我很近了

夜空稀薄如水，輕呼一口氣

臉上已有薄霜降下

突然想起曾經的過往

心中的塵土，在俗世中落定

把希望看作旅途的風景

把夢想裝扮成屋頂的星空

天地澄明，遼闊無境

在浩渺的宇宙間，有多少顆星

隕落在人間，變成生鐵

低伏在寂靜里，擦亮了時間

不記得是第幾個夜晚

霧氣纏上我的發鬢，絲絲涼意

這樣的情境使人安定

滿天繁星，能容納多少隱忍的心？

樹下的光陰

院子里，黃昏筑起高墻

陽光擋在門外，一些隱秘的葉子

躲在午后幽暗的注腳里

多一點，或者少一點，皆沒有逗點

那時，我在窗邊翻讀一本舊書

關于生活中的細枝末節

我無法揣度。想起那一年

你站在樹影里修理剪刀

那些長滿秀發的樹木在你手上

紛紛掉落。——又一年

你站在樹影下微笑，樹影婆娑

遲疑的手指伸過來。一把剃度的剪刀

在那個秋天背后隱隱作痛

直到那年冬天，樹枝被岑寂的

大雪壓斷。你起個大早

站在樹下張望，那些無聲的葉子

落滿庭院。仿佛光陰零落

在鋸木廠

在鋸木廠，寂靜籠罩著我們

那些參差的灌木叢，抖落滿樹葉子

瘦骨伶仃地站立在窗前

它們被風吹送的樣子，滿是驚惶

黑黝黝的樹影更暗了。樹枝枯折

壓低了天空。院墻之上，荒草瘋長

已經沒人愿意拔掉它們

仿佛那是它們的家，植根穿透壁瓦

一把云梯從天上垂落下來

與舊年所見并無不同，仿佛多年以前

那個少年，站在明晃晃的秋風里

看一棵拐棗樹，如何抖落盡滿樹葉子

啊，心地荒蕪之人

多年過去，早已不知去向

繁霜降滿的莊園，路人正小心探詢

遠方故人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