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異化的“忒修斯之船”：《盲視》中賽博格的倫理主體同一性危機

【摘要】“忒修斯之船”是討論事物同一性，即事物的自我維持和保存連續性的思想實驗。后人類社會的人機倫理關系是加拿大著名科幻作家彼得·沃茨的長篇科幻小說《盲視》的重要主題。在《盲視》中，彼得·沃茨架構了人機混合技術成熟的未來社會，通過塑造賽博化程度不等的主體揭露了后人類視域下非理性賽博化破壞人類主體同一性的倫理難題，以體現后人類時代下人機混合的倫理危機。本文從技術使用結果失真、個性特征趨同、倫理體系消解三個倫理維度，探究后人類視域下人類逐步喪失主體性，走向自我異化的倫理主體同一性危機。

【關鍵詞】彼得·沃茨；《盲視》；文學倫理學批評；后人類主義；賽博格

【中圖分類號】I207 " "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2097-2261（2024）35-0037-04

【DOI】10.20133/j.cnki.CN42-1932/G1.2024.35.009

賽博格在后人類主義盛行的時代思潮和技術支持的可實踐背景下成為人機混合的新型倫理身份，被視為解構霸權話語的理想主體。在《賽博格與（后）人類主義——從混合1.0到混合3.0》中，李恒威、王昊晟教授將賽博格根據人機混合深度分為三個階段：“混合1.0”“混合2.0”和“混合3.0”，認為心智增強“不可能顛覆人類倫理所基于生物人類主義的核心”。然而，該倫理主體身份作為后人類視域中科學選擇的產物，其與價值選擇的沖突往往被忽略。基于文學倫理學批評理論，本文以《盲視》中的三類賽博格主體：濫用無線電技術傳播聲音的未來人類、生物學家艾薩克·斯賓德及其替補成員羅伯特·坎寧漢和“重構人”席瑞·基頓為研究對象，依托“忒修斯”之船哲學悖論分析人機混合階段中人類倫理主體性喪失過程及引發的倫理主體同一性危機，客觀思考后人類視域下未來主體的倫理困境。

一、外接喉舌：

永不停歇的“人類之聲”誘發的結果失真

《盲視》中的人類借助無線電技術向宇宙發送多媒體娛樂節目內容。在此過程中，使用者與通信技術形成了臨時性的賽博格1.0主體。盡管該階段的機器和技術用于服務人類，但小說中被電磁信號激怒的“羅夏”及其生物攀爬者對人類文明的試探與對忒修斯探險隊的攻擊體現了以技術使用結果失真為表征的倫理問題，其本質是個體行為邊界的虛化對群體權利的侵害。

1.0技術為使用者提供機能增強服務以滿足其使用需求，低風險性的使用過程和可逆性的人機組合能夠迅速獲取用戶對應用技術的信任。“地球、火星和月球總在三方對談，上百萬個聲音彼此重疊……星際間的歌聲從未停止”。這些描述體現了小說中未來人類在遼闊太空中極為頻繁地使用無線電技術以拓寬宇宙中的人聲場域。無線電通信這一“外部接口”的應用使信息的可傳播范圍增至幾十甚至上萬公里，大大超越了人類發聲器官的能力上限。未來人類與“機械喉舌”的臨時組合可視為在木板外層加涂防腐涂料的忒修斯之船，盡管船體受防腐涂層的保護呈現出抗老化的新性能，但其基本特征，如船體材質和結構設計并未發生本質性變化，船體仍保有完整性，對應至該階段人類主體性在人機關系中較為完整，尚未受到機械技術的入侵。

然而，看似無風險的增強技術實際上伴隨著因個體需求過度延伸誘發的“結果失真”，即使用者對科學技術的主動掌握并未實現“讓科學為人服務”的使用目的。一方面，未來人類作為人機關系中的倫理主體，其無限制擴大“音景”的行為體現了主體的“主觀能動性”和“為我性”。使用者的個人需求在可實踐的技術前提下對1.0的產出結果具有決定性作用，因此該后果往往與群體權利相沖突；另一方面，使用個體與“機械喉舌”是相互獨立的客觀存在，兩者具有清晰的主體邊界，僅在使用時形成“臨時賽博格”。這種可逆的結合形式誘導使用者對應用技術產生盲目信任、不再設置應對危急情況的相關預案，技術應用結果的消極影響借此得以進一步擴大。原本用于探尋外星文明的科技手段被濫用為播放娛樂節目的擴音喇叭，最終成為威脅人類群體生存的導火索：小說中的未來人類所處的賽博社會具有極度發達的科學技術水平，先進高效的社會生產力與隨之開辟的諸多安全空間使該時代幾乎不存在爆發群體性生存危機的可能性。然而，部分人類濫用通信技術，不斷向宇宙播放娛樂節目內容的行為引起了“羅夏”文明的注意。由于進化過程對自主意識的摒棄，該文明出于本能將無線電信號視為以解碼為誘餌的攻擊手段，因此為試探人類文明發展狀況發動“螢火蟲”并最終對人類文明發起“反擊”，開啟了人類的群體性生存危機。盡管該部分未來人類在1.0階段的倫理身份并未發生變化，但其既未取得群體知情，亦未準備應對預案，從而引發全體人類生存危機的行為，體現出1.0階段中個體欲望在技術支持下肆意擴張與群體生存需求的倫理沖突。

因此，雖然賽博1.0未對人類主體性造成本質性破壞，但使用者個體不僅會因其非理性訴求的無限延伸引發與倫理規范相悖的“結果失真”，在技術濫用過程中滋生的技術崇拜也具有引發人類主體性消解的倫理風險。

二、內植感官：

批量生產的“雜合人”引發的個性趨同

《盲視》中的生物學家艾薩克·斯賓德及其替補成員羅伯特·坎寧漢是典型的賽博格2.0形象，斯賓德的身體被描述為“被植入了各種機械界面……運動神經缺乏適當的護理與使用，已經開始退化……這個人耳朵里聽到的是X光，眼睛里看到的是各種色調的超聲波，他被無數附件腐蝕，想靠自己感受自己指尖的存在都有困難”；其替補坎寧漢則“犧牲了新皮層的一半……他能看見X光、嘗出隱藏在細胞膜中的各種形態”。從上述描述來看，“雜合人”的改造技術與人體內部結構的結合更加緊密，兩者組成了人機“內共生”的統一系統，對應至開始更換第一塊木板的忒修斯之船，其原有部件開始被新的零件更換。這一階段下倫理主體身份的連續性已經斷裂，自我認同與社會認同的雙重缺失引發倫理主體同一性危機并暴露出一系列倫理問題。

斯賓德和坎寧漢作為“經過優化的雜合人”，其改造后的生理機能對比“基準人類”具有顯著優勢：斯賓德對席瑞的血液檢測及結果讀取在瞬間即可完成，“每一項數據都仿佛舌尖上的柑橘汁，聞得著、看得見、體驗得到”；坎寧漢認為“正式的語言實在慢得叫人發狂”，使用的多語言混合體“普通的基準人類別想理解個中含義”。極高的信息處理速度使他們作為隨船生物學家及替補為代表全體人類的“任務管控中心”服務，在“忒修斯”飛船上承擔外星生命研究任務。

然而，以斯賓德、坎寧漢為代表的“雜合人”并未獲得作為倫理主體的相應權利，反而在植入技術后呈現出更多的工具屬性——“對于地球來說，忒修斯上的每個人都是可替代品”。改造技術的可復制性使得個體天賦與能力不再具有獨一性，倫理身份在具有特定需要的場景下成為可批量生產的流水線產品，坎寧漢即為生物學家斯賓德的替補。對于任務管控中心來說，“斯賓德”“坎寧漢”僅作為可復制的人形符號存在，通過特定技術可以輕松實現對“生物學家”這一身份的復制粘貼。改造過程中技術理性以同一性原則無情傾軋著人類的個性特征，人機關系在技術異化下從“人利用物”向“物奴役人”轉變。除對倫理個體的物化外，技術理性還隱性異化著主體的倫理選擇。盡管小說中的社會具有極度發達的科學技術水平，但基準人類只有兩種發展選擇：封存肉身并成為“天堂”居民，從此生活在自己塑造的虛擬世界中；或接受改造技術成為“雜合人”以參與日益激烈的社會競爭，“我們可以變成一無是處的廢物，也可以想辦法跟吸血鬼、人造人和人工智能競爭”。盡管坎寧漢的每一個表征都體現著“刺目的自我厭惡”，盡管他自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怪物”，但“二十一世紀的后半段，他想象不出自己還有什么別的選擇”。對于斯賓德、坎寧漢等眾多未來人類來說，除非“一輩子當社會的寄生蟲”，否則就“必須與最前沿的技術保持同步……一個月之內你就過時了，然后你就成了廢物……”看似主動的改造決定實際上是未來人類在“效率至上”原則的逼迫下走向自我異化的無奈選擇。而后天倫理身份與基準人類的巨大生理差距和主體連續性的頻繁斷裂使“雜合人”陷入自我認同危機：斯賓德與坎寧漢極度高效的信息處理能力與植入過程的不可逆性使得他們再也無法融入基準人類，“一具擁有幾十種感覺器官的身體，被迫與僅僅理解五種感官的大腦交談”無疑令人難以忍受。

永久性的生理差異不僅使工具化的“雜合人”開始陷入自我認同危機，還意味著其別無選擇地暴露在社會認同危機之下，開始失去社會認同感。盡管斯賓德、坎寧漢等人“是超前沿，是人類所有成就中最炙手可熱的頂點”，具有人類頂尖的專業能力和業務水平，但他們仍舊面臨著與其他人類同伴間的信任危機：閱歷豐富的吉姆·摩爾上校“不會去質疑重構人和雜合人對整個人類的貢獻。但他并不信任他們”；地球上的人類上級“不信任我們自己說出的話……無論我們多勝任自己的工作，無論我們比大多數人類強多少”，因此他們派席瑞·基頓來監視“雜合人”們的想法和行動。這種不信任并不源于個體對“雜合人”的認知經驗差異，而是基于“雜合人”人機混合構成的后天倫理身份。雖然賽博格在2.0階段所接受的改造技術仍停留在生理結構層面，并未改變其作為人類的心智認知及基于該因素的倫理選擇，但在“基準人類”眼中，這類賽博格已經成了區別于人類的另一種生物，其倫理選擇被認為不再基于人類的利益標準，而經改造獲得的特異功能也被視為是威脅人類生存的消極因素。因此，基準人類對“雜合人”的認同度較賽博格1.0相比明顯降低，賽博格的社會認同危機開始浮現。

斯賓德和坎寧漢的自我同一性危機實質上是人機關系中人類主體“被動性”與“為我性”對“主動性”的越權。一方面，植入性技術的可復制性使得該倫理身份在技術標準下一再貶值并呈現出主體工具化的趨勢；另一方面，社會環境逼迫著斯賓德和坎寧漢等“基準人類”成為永久“雜合人”以保持自身競爭力，改造行為產生的巨大生理差距引發自我認同與社會認同的雙重缺失并產生自我同一性危機。

三、代理心智：

聽憑指令的“重構人”導致的人性消解

《盲視》中的席瑞·基頓由于患有癲癇在兒童時期接受了大腦半球切除手術，并在入侵性神經重構技術的改造下成為具有超凡觀察能力的“重構人”。在成長過程和工作中，席瑞往往難以與他人建立其穩定的倫理關系：經過神經重構技術后的席瑞一度失去了唯一的朋友帕格；母親海倫由于無法接受兒子的改造身份而選擇進入“天堂”；在“忒修斯”飛船的團隊中，他也被其他隊員戲稱為“政委”，被視為任務管控中心安插在船員中的間諜；通過讀取隊員們的拓撲形態，席瑞認識到“每個人都對我心懷怨恨，程度不同而已……盡管詹姆斯總是耐心為我解說，但在這一切背后卻并沒有真正的尊重”。席瑞難以建立倫理關系的根本原因在于“重構人”這一新型倫理身份的特性與極低的社會認同度使其在自我和社會雙重層面均不再被視為具備倫理選擇能力的獨立倫理主體。

席瑞在童年時期因患有癲癇飽受其他兒童的排斥，由于基因問題而同樣遭受校園霸凌的羅伯特·帕格里諾成了他在校園中唯一能建立起倫理關系的對象，“他不僅是我最好的朋友，也是我唯一的朋友”。這段朋友關系基于他們在同一倫理環境中的相同倫理身份——由于疾病遭受排斥的基準人類。而“重構人”這一倫理身份使席瑞在校園環境中面對著更大的壓力。以培育兒童為目的的校園作為相對封閉的倫理環境，其內部的大部分兒童因有限的自身認知與經驗背景奉行著傳統身體論，倫理秩序與人類社會的整體取向具有明顯差距。因此，具有后人類特征的“重構人”無疑在這樣的倫理環境下面臨倫理沖突，席瑞基于相同倫理身份建立的朋友關系也隨之崩塌。手術后，席瑞“很少見到帕格。我幾乎可以肯定他有意躲著我”；在幫助帕格反擊欺凌者時，席瑞反被帕格所嫌惡：他“站在安全距離之外”指責“你根本不是席瑞……我覺得你的確死了。我覺得席瑞已經死了，他們把他鏟起來、丟掉，你就是從剩下的東西里長出來的新孩子。你不一樣了。從那時候起你就不一樣了”。帕格表現出厭惡與恐懼情緒混雜的排斥態度，根本原因在于“重構人”的倫理身份不符合“身體論”的倫理標準，“具身認知”下的兩人顯然屬于不同“陣營”。席瑞的母親海倫顯然也同帕格等人一樣“無法面對那個取代了自己兒子的東西”，因此選擇成為“天堂居民”逃避這一倫理問題。盡管腦半球切除術等心智重構技術消除了疾病這一生理缺陷，但“重構人”這一倫理身份在盛行本質論的倫理環境中必然被排斥在“基準人類”之外，并面臨著更為脆弱的倫理關系。

離開校園后，席瑞作為官方委任的“觀察者”參與“忒修斯”探險工作。在這一新型倫理環境下，“重構人”的倫理矛盾仍然存在。席瑞被稱為“政委”并受到其他船員的試探和排斥：他被指揮官薩拉斯第襲擊并監視，而其他船員則提前知曉該計劃并選擇隱瞞；在數天的康復過程中，船員們對席瑞的狀況不聞不問，“哪怕隨口一提也沒有”；席瑞初遇坎寧漢時便讀出了他對自己的厭惡：“他對船員中間有個間諜感到憤怒”。而席瑞對于這種態度早已習以為常，“這自然不是我第一次遇到類似的反應。每個人都對我心懷怨恨，程度不同而已”。在“雜合人”“重構人”和機器人等前沿技術造物共存的“忒修斯”上，席瑞引發的倫理矛盾不再源于本體論，而是“重構人”的身份特性——改造技術對“重構人”心智的絕對掌控，體現在“擁有價值與工具理性的雙向度特性”的技術理性與基于人性、道德的價值選擇的不同標準，因此任務管控中心委任的“觀察者”身份被探險隊隊員們視為“主人”安插的“人形監控”而非同生共死的合作伙伴。而團隊的擔心也不無道理，因為其“重構人”的特性的確制約著席瑞。與“雜合人”相比，“重構人”的主體性在技術理性下進一步消解，自我認同的缺失升級為自我認知能力的缺失。小說中多次提到了席瑞面對其他倫理主體及倫理關系時產生的陌生感：在為保護朋友帕格而攻擊第三位霸凌者的童年時期，席瑞在自己的內心狀態中察覺到了極為微妙的隔膜感，“我記得自己當時有些奇怪，為什么那聲音沒有帶給我滿足感？為什么我唯一的想法不過是，很好，又少了一個對手？”面對帕格毫無感激的質疑，席瑞反而平靜地認為“他的話也并非全無道理……你硬要說我跟這具身體曾經的主人已經不一樣，那也說得過去”。席瑞內心的陌生感和對帕格的認同實際反映了自身對“重構人”這一倫理身份的困惑。作為科學選擇下技術理性的產物，“重構人”無法“按照某種社會要求和道德規范進行選擇，按照做人的道德目標在特定的倫理環境和語境中選擇，因此，技性框架下的席瑞在成長過程中只能“觀察、記錄，利用我的社交運算法則推導出各種結論，盡量模仿合宜的舉止，盡管這些舉止大部分都并非……并非發自真心”。在 “忒修斯”飛船上，席瑞也并不像斯賓德等人擁有決定探險工作的判斷自由，他的觀測過程和思考內容受“一層又一層被動的不干涉原則”限制，僅僅作為搜集信息的“人形機器”而存在。生理上相關神經的永久性摘除和主動認知能力的缺失使席瑞只能承受倫理身份客體化這一后果。這種不可逆的后天倫理身份伴隨著“那種揮之不去的疏離感”始終桎梏著席瑞·基頓，使其無法維持內在自我與外部環境間的平衡連續性。

對席瑞的倫理身份和倫理關系進行分析可以得知“重構人”在基準人類、人工智能、人造人、雜合人共存的后人類社會中所面臨的艱難處境與衍生的倫理存續危機。3.0改造階段中，席瑞的身份認知與價值選擇被技術霸權所支配并因喪失主動認知能力而無法擺脫這一倫理困境，在生命政治的驅使下異化為技術的工具。隨著無數個“席瑞”產生，倫理道德和主體認知等倫理選擇標準將逐漸為符合技術屬性的科學選擇取代，最終在由技術理性控制的未來社會中消失，社會倫理體系不復存在。

四、結語

《盲視》中人機混合程度不一的賽博格主體產生的倫理危機是后人類主義下人機混合過程中技術主體化和人類客體化的綜合結果。以部分濫用無線電通信技術的部分人類為代表的賽博格1.0揭示了倫理主體利用科學技術無限擴張的個體欲望與群體生存間的利益沖突：他們寄希望于借助先進的技術突破人體極限，滿足個人需求，但滋生于非理性技術應用的使用風險往往與群體利益緊密相關，不僅產生了“結果失真”的嚴重后果，還在過程中滋生出技術崇拜，為人類客體化埋下隱患。以斯賓德、坎寧漢、席瑞為代表的賽博格則獨立于“基準人類”和機械客體間，人類僅作為該系統的組成部分并為技術所支配，在技性標準下被迫放棄其主體性及主體權利。一方面，不可逆的倫理身份使“雜合人”“重構人”與“基準人類”之間永遠存在著基于身份構成的生理隔閡。植入性機械技術及特殊機能使賽博格們無法融入人類群體，而尚存的人類部分又時刻提醒著他們競爭力不足的生存窘境，驅使其不斷接受新的改造；另一方面，人類主體性地位在混合過程中逐步被科學選擇消解。對倫理身份的認同缺失使斯賓德、坎寧漢和席瑞等改造人陷入自我同一性危機，在技性科學觀指導的未來社會中成為技術及統治集團的“人形工具”。賽博格這一倫理身份面對的倫理問題在于該后天倫理身份形成中不平等的人機關系。盡管改造使用的科學技術在“技術使用者”向“重構人”的演進過程中逐步獲得主體性地位，但技術理性所固有的“政治屬性”和“工具屬性”使其無法真正成為符合后人類主義者期待的理想主體，更無法進行基于道德判斷的倫理選擇。

分析《盲視》中各類賽博格主體可以幫助我們更客觀地認識賽博格這一倫理身份，其伴隨的主體同一性危機體現了后人類主義主動消解人類主體性的實質，即技術理性下的人類異化危機及倫理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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